綏汐一直都知道綏沉是有修仙資質的,卻不想她也有。


    而且看對方的神情,可能還很不簡單。


    她那本書並沒有看多細致,隻是因為無聊隨意翻看了前麵部分。


    不過記憶裏綏沉的確是拜師昆侖,而這青霄淩雲之前看的時候前麵也提了幾句,似乎是九州之中最負盛名的劍宗。


    “你靈根罕見,可體質孱弱,如果一直這樣沒有得到點化修行的話是沒辦法承載這樣的根骨的壓迫。”


    青昀說到這裏停頓了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綏汐。


    “按理說你應當去年便受不住了,卻不想竟活到至今。”


    綏汐聽後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原主的確是沒撐住前年就去了,隻不過現在這個身體裏住的是一縷異世的遊魂罷了。


    “仙師,你的意思是說我阿姐如果不去拜師入道的話就會……”


    小少年瞳孔一縮急切的上前問道。


    “小友莫急,以你阿姐的資質入道並不是什麽難事。”


    青昀垂眸瞥了一眼在少女手中安穩躺著的青色蓮花,上頭幽幽的光將她本就蒼白的臉色照的有些黯然。


    越發病態。


    一隻青鳶扇著翅膀從窗外飛了進來,最後溫順的停在了青年的肩膀。


    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紙筆,紙懸在半空。


    綏汐他們還沒有看清楚便瞧見他已經洋洋灑灑寫完,卷好放在了青鳶腳踝的竹筒裏麵。


    “姑娘你的體質特殊,不可過於招搖。這青蓮能護你平安,我已寫好書信一會兒便叫青鳶寄過去,等你抵達燕城的時候自會有人來接你去青霄淩雲。”


    青昀說到這裏朝著已然鬆了一口氣的小少年笑了笑。


    “至於小友,你現在跟了她於她並不是好事,反而會牽絆住她。如若你真想要保護你阿姐便隨我去昆侖吧。十年後不周試煉山,你們自會相見。”


    綏沉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看向少女。


    麵上沒什麽表情,卻怎麽看怎麽難受。


    “小沉……”


    綏汐心裏也不好受,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小少年卻搖了搖頭。


    “你不用擔心我阿姐。我會努力修行的。”


    他走上前抱住她,那個懷抱和之前綏汐被林深拋棄獨自回來的那個夜晚一樣溫暖。


    當時綏沉也是這樣抱住自己的。


    “我會保護你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鼻子一酸,也緊緊地抱住了綏沉。


    “好,我等你。”


    “不過阿姐也有事囑咐你。”


    在稍微平複了下情緒之後,綏汐皺了皺眉憂心忡忡地開口繼續說。


    “嗯,阿姐你說,我一定什麽都聽你的。”


    少女稍微蹲下來和綏沉平視。


    “你要記住,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危險,男人也是。修仙之人大多都生的好看。你別見一個喜歡一個 ,也不可得不到就霸王硬上弓。”


    “你阿姐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答應我,以後我們清心寡欲,不問情愛,好好修行好嗎?”


    “……阿姐,我才八歲,你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


    “不早不早,晚了我可來不及給你收屍。”


    少女聽後連忙擺手搖頭否認道。


    這急切的樣子在綏沉看來好似自己以後真的會因為美色而誤入歧途一樣。


    “總之你先答應我,成不?”


    “……嗯,我答應你。”


    “不,你再發個誓。不然你出爾反爾怎麽辦,我不放心。”


    “……”


    我阿姐變得這麽奇怪怎麽想也是那個林深的錯。


    秋林這麽偏遠一個村子裏一下子出了兩個能修仙的苗子,可把他們高興壞了。


    在離開之前他們熱情的一股腦塞了好些禮物特產給綏汐姐弟兩。


    青昀也好說話,揮手直接將他們贈與給綏沉的東西一並收在了衣袖裏。


    因為綏汐去的是青霄淩雲,而青昀他們則是回昆侖。


    少女隻帶了些吃食幹糧,然後拿著青昀給她的那朵青蓮往燕城方向走去。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離開秋林村,以前去城裏添置東西的時候她也出去過。


    綏汐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不過燕城距離淮城還要遠些,如果一路上不休息趕路的話也至少兩日才能到。


    綏汐隻知道青昀告訴她燕城驛站那裏有人會來接她,卻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


    她這人不大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想著盡快趕才好。


    好在她對這邊的路徑還算熟,於是撿了個近道走。


    綏汐掰算了下時辰,她大致上是接近晌午時候離開的村子,從這邊過去的話在天黑前是能夠趕到淮城的。


    之後休息一晚明日繼續趕路,如果運氣好找個運貨的馬車給點兒錢便能一路順暢的抵達目的地。


    春日花葉茂盛,少女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天青衣衫在樹叢之中如同一隻林間小鹿。


    她順著溪水逆流而上,在黃昏即將進城的時候碰見了一隊迎親的隊伍。


    不過這迎親的隊伍和平常的不一樣。慌慌張張,轎子放在一旁,轎夫和丫鬟婆子們都在大聲急切地喚著新娘子。


    “小姐!小姐!”


    “你們別光往這邊去,那邊也叫幾個人過去!給我找,仔細地找!”


    “……”


    得嘞,沒想到這新娘子成親時候跑路的橋段竟然被她給碰到了。


    他們應該剛抬了轎子出城門不久。


    綏汐看著轎子頭的朝向後覺得有些奇怪。


    這裏少說有百來號人,想來迎親的陣仗不是什麽高官也是個富商的女兒。


    出了城門四周都是深山老林,這姑娘如此身份難不成還願意委身嫁給個平民?


    那邊人找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影,婆子急壞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哭了起來。


    “造孽啊,造孽!這下子我們一個也別想跑了!”


    綏汐見她哭的實在鬧心,再加上要去城門那裏得經過他們這一眾人。


    她也不好裝作什麽也沒瞧見。


    “婆婆,這新娘子走了也不是你們的過錯。你盡力找就是,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找不到自行回去就成。”


    “這婚是她自己不願結,你們如若為此被追責降罪可劃不來。”


    這話說的雖涼薄,倒也是那麽個理。


    綏汐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是人姑娘死活不願意成親中途自己跑了路。


    和綏汐之前所處的時代不一樣,這裏平民的性命得不到保證,他們要是找不到就這麽回去了十有八九是討不到好的。


    輕則驅逐出城,重則傷殘至死。


    她剛到這裏的時候曾有一次來淮城添置東西,大路中間遠遠的就有一個公子哥騎著一匹悍馬過來。


    周圍的人瞧見了慌忙避讓,有個老乞兒腿腳不好沒有及時躲開被馬蹄給生生踩死了。


    想到這裏綏汐歎了口氣,想要繼續安撫勸慰幾句。


    “你是不知道啊姑娘,我們怕的不是這小姐的父親追責,我們怕的是妖怪!”


    “妖怪?”


    婆子用帕子擦著眼淚,提起這個身子都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你不是淮城人應當不知道,今日這轎子裏坐著的是淮城太守的女兒,而娶親的是個山間精怪。”


    “當時小姐夜裏遊街的時候被他給瞧上了,硬拽著她想要帶回自己的府邸去。路上瞧見了一個成親的隊伍,他覺得新奇,將小姐送回了家並讓太守準備同樣的儀仗,什麽八抬大轎陪嫁珠寶一樣都不能少。”


    他臨走前還說三日後要見到人,不然就血洗淮城。”


    “……”


    這妖怪還挺注重儀式感的。


    “那我也沒辦法了,節哀。”


    綏汐拍了拍婆子的肩膀,同時她也感到有些心累。


    想著今夜那妖怪可能就要過來,她沒法過夜,得跑路了。


    真是舟車勞頓啊。


    婆子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綏汐最後來這麽一句。


    她一愣,老淚縱橫的臉上看上去很是滑稽。


    “阿婆,不是我冷血,我是真心有餘力不足啊,但凡是什麽小事我能幫一定幫。現在你也別這麽幹愣著,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叫上老伴兒和子女們趕緊跑路,能多活一個是一個。”


    “可我老伴兒腿腳不好,走不了。”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綏汐沒那麽大本事,在這個弱肉強食,尊卑有別的世界裏能顧好自己已經是萬幸了。


    她見這事自己也幫不了什麽忙,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姑娘,你是要進城嗎?”


    見綏汐點頭後,婆子的臉色有些複雜。


    “今日就是那精怪所說的三日後,你無論是出城還是進城可能都會與那精怪撞上。”


    “如果一並將你當作淮城人殺了,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最後一句在綏汐聽來嘲諷極了。


    現在正值黃昏,按照精怪的習性一般是晚上出沒。


    這婆子並沒有騙她。


    綏汐在意識到這個事情後臉上沉了一分,很不好看。


    她覺得近來自己真是倒黴透了,剛跑了男人還遇上了個妖怪。


    “哎姑娘,這可能就是命吧。”


    不知道是不是綏汐剛才安撫了一通後看淡了生死,這個時候老婆子顯然美好剛開始時候那般崩潰。


    她將眼角的淚水擦幹,拍了拍身旁的一塊還算幹淨的石頭。


    “來,過來坐著和我們一起等死吧孩子。”


    “……”


    綏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否該慶幸自己留下來和這阿婆多聊了幾句知道自己也要大難臨頭。


    她被噎住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直接往那台放下的空轎子裏鑽。


    “誒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那老阿婆起身想要拉住綏汐,卻被她給先開口製止了。


    “阿婆,麻煩你叫幾個腿腳快的回去重新拿一套新娘穿的衣裳來。”


    綏汐用手撥開紅色的簾子回頭這麽對老阿婆說道。


    “你,你這是想要代替我家小姐……”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尚且會一些符咒術法,即使不成也能保命。到時候等那妖怪反應過來的時候你們應該已經出城了。”


    其實這茬子事情綏汐一開始並不打算管。


    但是後來她發現自己也大事不妙,既然已經被牽連進來了便狠下心幹一票大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總比一起玩兒完的好。


    “好,好!我這就去!姑娘你真是觀世音菩薩在世,真是一副菩薩心腸啊!”


    阿婆高興得連忙將身邊幾個年輕力壯的車夫給喚過來,他們聽後激動的腳底抹油似的立刻回了城。


    不過半柱香工夫他們便拿了衣裳回來。


    鳳冠霞帔,紅妝繁複。


    綏汐在兩個丫鬟和阿婆的幫助下這才將其穿戴好。


    少女的膚色白皙如玉,因為身體原因帶著點兒病態的蒼白。


    在大紅色的新服映襯下染上了點兒紅光,像是抹了層薄薄的胭脂,反倒比往常看上去要健康許多了。


    此時的天色已經從剛才的橘紅晚霞滿天變成了灰暗,他們將準備好的紅燈籠點起。


    路徑照得通透,遠遠看去黑夜裏這樣的朱紅火光顯得很是詭譎。


    綏汐靜靜地坐在轎子裏,一路顛簸著讓她的胃很不舒服。


    她皺著眉竭力忍耐著,垂眸看向了手邊的那個包袱。


    裏麵有幾個饅頭,還有幾件衣服。


    再有便是青昀給她的那朵青蓮。


    紅蓋頭下綏汐長長的睫毛顫了下,手不自覺摸上了包袱。


    其實綏汐並沒有什麽保命的符紙術法,若是按照往日她是不會這般做的。


    她很惜命,不是那種小說裏的聖母女主。


    隻是因為青昀給她的那朵青蓮。


    他說她的體質特殊,容易引來危險,這青蓮能夠護她一路平安。


    對方那麽篤定,這般放心她一人去燕城,那麽便說明這青蓮是極其有用的。


    至少是對妖魔鬼怪。


    抬著轎子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從城門那邊往山上抬去,原本安靜的夜晚被急匆匆的腳步聲給打擾了。


    夜風清冷,吹過樹葉颯颯作響。


    月下樹上,一個青年正恍惚醒來,醉醺醺地順著腳步聲傳來方向望去。


    “嗯?這是誰家的娘子?成親也不挑個好時候,大晚上的擾人清夢。”


    他這麽口齒不清地嘟囔著,從斜靠著的樹幹上坐起來。


    青年一襲紅衣,狹長的眉眼像隻狐狸,眉梢微揚勾人心魄。


    他眯了眯眼睛朝著轎子那邊吹了口氣,瞬間刮起了一陣勁風將轎簾子吹了起來。


    連帶著還有綏汐頭上蓋著的紅蓋頭。


    隻是少女在蓋頭被吹掉之前先一步反應過來及時給壓住了。


    青年遠遠瞧去,隻看到了她脖頸一截白皙似雪的肌膚。


    再往上,便是一點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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