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琴——”女子一聲長喚,縱身入廊,聲音如同扁平鋒利的刀刃,割得我渾身一震!


    “不是畫海的聲音。”寄城湊近,貼著我的耳朵說。手掌握住我的手掌——我的手,比他一個血族的手還要冰涼!


    龍戒一把扯住還琴的姐姐,低聲道:“別輕舉妄動——你確定是你妹妹的聲音?”


    雪廊中一片黑沉沉,隻有廊頂和我們站的腳下的地麵是暗淡的雪青色,光線上下照射,交叉在我們身上,映照得人臉上一團模糊的暗影。


    每個人看上去都像一個驚惶的、哀傷的鬼。


    “放開我!是還琴的聲音!我怎麽可能聽錯?!”還琴的姐姐那一直緊繃著的驚恐的弦被這一聲尖叫割斷了,她狂叫著,奮力掙脫龍戒的手,沒頭沒腦地朝前奔去。


    隻是,慌亂之下,她奔錯了方向,一頭撞在雪廊壁上!


    龍戒閃身上前,一把將她扶住。她已然暈了過去。


    “安靜點也好。”蛛兒淡然道,走到雪廊的一側,伸手去觸摸廊壁,那廊壁看上去應該也是魘絲編織、而後砌成,隻是比起雪廳和雪牆,顯得愈發致密光滑。


    “不對!”蛛兒道。


    “怎麽說?”我問。


    “這雪廊兩側原本是一間一間挨著的囚室,以魘絲作門,由魘君親自落咒封鎖……怎麽可能突然就沒有了?”蛛兒疑惑道。


    “會不會是幻術?”寄城問道。


    “肯定是幻術。”蛛兒用掌心貼著廊壁,沉吟道:“隻是不知魘君將這些囚室一間間全部封死,是為何意?”


    蛛兒說著,伸出手指,在自己的斷臂處沾了些血漬,在廊壁上畫了一些古怪的符號。


    符號隱隱泛著暗紅的光,看上去無比詭異。


    但很快,那些暗紅色的符號就變得幹涸。


    “竟然是層層封鎖……我無法破解,無力消除這幻術。”蛛兒對著光滑的廊壁,歎了口氣。


    寄城鬆開我手,將耳朵貼近廊壁,低聲道:“聽不到任何動靜。”


    “剛才那聲尖叫明明是從雪廊深處傳過來的。”我提醒寄城。


    “倒也是。”寄城說:“咱們到前麵去看看,這兩側的囚室,反正也進不去,也聽不到什麽響動。”


    大家點頭。


    “這位‘姐姐’怎麽辦?”龍戒托著還琴的姐姐,後者仍未醒轉。


    “帶上她吧,一來安全些,二來若真的尋到了她的妹妹,她肯定是希望第一時間知道妹妹安然無恙。”我輕聲道。


    龍戒聽我如此說,沒有異議,反手一掀,將還琴的姐姐負在背上。


    我看了他一眼,英俊沉鬱的龍戒,說話做事甚是利落,隻是,自從與藍龍在那雙尾妖的石箱中將話挑明後,就再也聽不到他“咯咯”的笑聲了。


    “喂,小蜘蛛,”寄城盯著蛛兒,手指著廊壁,問道:“你是真的無法破解這幻術?”


    “別說了,快走吧!剛才那聲音如此淒厲驚惶,肯定是出事了!”我將蛛兒一拉,率先朝雪廊深處奔去。


    寄城這家夥,事情已經到這步田地,蛛兒用自己的斷臂換來穹頂的洞穿,他還有什麽不能信任對方的呢?深陷這雪魘宮中,若無信任,那真的是寸步難行了!


    眾人無話,跟了上來。


    蛛兒在我的右側,與我並肩,我注意到他一雙湛紅的眼睛在雪廊的左邊、右邊、廊頂和地上來回逡巡,並不言語。


    我亦打量著這個雪廊,呈寬闊的拱形,筒狀,兩側光滑無物,沒有任何“一間一間挨著的囚室”的痕跡,地上也沒有任何拖拽或者掙紮過的痕跡。整個廊道泛著黯淡的雪青色,讓人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仿佛穿行在通向地心的一管時光隧道裏,隻是這隧道,早已被世人所遺忘、拋棄。


    耳朵裏聽不到任何異樣的聲音。除了我們幾個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剛才入廊時聽到的那聲驚叫,仿佛並未散去,像個小小幽靈,在我耳邊反複摩挲,讓我有一瞬間的疑惑:方才我到底有沒有聽到那聲驚叫?


    也許隻是幻聽?


    難道大家同時產生了幻聽?


    我提了一口氣,心中越走越驚。


    “蛛兒,”我輕聲喚道:“你方才說你們三個用了數百年挖出了這雪魘宮,這雪廊也是你們挖出來的?”


    “是的。”蛛兒應道:“不過,除了那被封住的囚室,我似乎感覺這雪廊哪裏有些不同了。”


    “這雪廊到底通向哪裏?怎麽越走越靜、空無痕跡,讓人心裏發毛!”寄城在身後提著嗓子說話。


    “魘君帶走了美意的姐姐,如果他也同時帶走了沒有出現在雪廳中的十數人,並且走向雪廊深處,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蹤跡,”龍戒低聲道:“但這雪廊給人的感覺太寡靜,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我也是!”我轉身朝著龍戒點頭:“不知怎的,心很慌。”


    “蛛兒,”我又回身問道:“這雪廊沒有盡頭的嗎?好像已經走了很久了……”


    “我知道哪裏不同了!”蛛兒突然低聲喊道:“這條雪廊……太長了,是的,太長了,雖然我很少進來廊中,但,這畢竟是我親手挖的,我印象中沒有這麽長!”


    “廊的盡頭是什麽?”寄城的聲音聽上去帶著些微的顫抖。


    “是一個巨大的洞穴,魘君有時候會在裏麵棲息。”蛛兒說。


    “怎麽不早說!”寄城輕聲喊道:“魘君肯定帶著他們藏在那個洞穴裏!我們快走!”


    “等一下。”龍戒看了一眼寄城,走到廊壁前,定定站著,看著麵前的廊壁,沉思了片刻。


    他果然不一般,身上負著還琴的姐姐,跟沒事人一樣。走路、行動,矯捷如常。


    他突然轉臉向蛛兒問道:“雪魘宮既是你親手所挖,那我想知道這宮內包含了哪幾個部分?”


    (既然蛛兒都說了,雪廊盡頭就是魘君棲息的洞穴,那還有什麽好等的!直奔而去就是了,為什麽還要問東問西?)


    “雪魘宮看著大,其實結構很簡單,就是雪廳、穹頂、雪廊和囚室,還有這雪廊盡頭魘君的洞穴。”蛛兒回答。


    “這宮裏除了你們三隻蜘蛛、成百上千的被囚禁者,還有沒有別人……或者別的蜘蛛?”龍戒再問。


    “別的蜘蛛?沒有了。我們三個是這世間僅存的雪魘蛛,絲兒是這麽說的。”蛛兒回答。


    “你說你很少進入雪廊,那麽絲兒呢?”龍戒繼續問。


    “他亦很少。回到雪魘宮,我們主要在雪廳活動。”蛛兒說。


    “那魘君呢?”龍戒問得很細。


    “魘君在不同的囚室間進進出出,有時候就會藏身洞穴,數日不出門,我和絲兒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蛛兒回答。


    “就算是監牢,也要有獄卒啊。雪魘宮囚禁了這麽多人,他們要吃飯啊,雖然個個瘦骨嶙峋,但並未餓死,說明,這雪魘宮裏一定有人或者有一隻蜘蛛,他管理、安排了這些被囚禁的人的起居飲食。而你們三個,並無人做這個事情,那麽做這件事情的這個人,在哪兒呢?”龍戒問。


    “你這麽說,我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蛛兒道:“聽絲兒說,他專門將魘君用幻術幻化而成的‘食物’拿給被囚的人吃,但是,很奇怪,這麽多年,我竟然從未當麵見過此人。本來我就少進雪廊,更不靠近囚室,偶爾經過,似乎看到過有人影在飄忽忙碌,但從未正正打過照麵。怎麽?這個人,有什麽要緊嗎?”


    “很要緊。”龍戒說:“這個人不用跟你和絲兒打照麵,直接對魘君負責,直接管理被囚禁的人,看起來,比你們更像是魘君的心腹。你們覺得,如果抓到了這個人,會不會多了一點跟魘君談條件的籌碼?”


    我看著龍戒,他那俊秀陰鬱的臉上,有一絲狡黠,但眼神甚是清亮。


    這個指環幻化而成的少年,跟隨在藍龍身邊,又被困石箱5000年,性子熱血桀驁,亦深知這世間渾濁,確實比其他人,例如寄城,多了一些城府和回轉。他的話,我願意相信,但我也知道,其中一定大有深意。


    “如此空廊,魘君不知遁往何處,著實冷清……”龍戒聲音微微一頓,突然縱身而起,伸出手,重重抓向身邊雪廊的廊壁:“何不現身,以盡地主之誼?”


    龍戒一邊“咯咯”笑著,一邊從廊壁中生生拽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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