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眼!”我一聲驚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美意!”畫海衝到我麵前,寄城也從地上爬起來,將我擠在中間,臉上是擔心和驚惶:“沒事吧?”


    “應該不礙事……”我用一隻眼看著他們,心中倒沒有那麽害怕,不過是一滴血珠,擦一擦、揉一揉就好了……但是,我突然叫起來:“哎呦!好涼……好燙……好難受啊……”


    “到底怎麽了?你把手拿開,讓我們看看!”畫海急得上來拉我的手。


    “不要……不要……”我捂著眼,根本不敢鬆開,隻覺得像是有個什麽東西,長了一個小嘴,在一口一口吞噬我的眼珠,疼得我已無法站立,雙膝一軟,從他倆之間出溜下去。


    “美意!你不要嚇我啊……起來,起來讓我看看……”依稀是寄城的聲音,因為疼痛,聽上去每一個字音,都仿佛是遙遠又細密的針,一下一下耐心地紮著我。


    好像還有幾條胳膊在拉扯我,我的理智知道是他們倆想將我拉起來,但劇烈的疼痛讓我的身體變得極度敏感,那胳膊一觸著我,根本就像藤條,帶著荊棘,將我抽緊,疼得我幾欲暈厥!


    “不要……不要碰我……”我竭力擠出聲音,心裏的恐懼猶如一口密閉的大缸,我就坐在缸裏,一點一點地下沉,往水底沉去,卻無能為力——我的左眼,怕是要廢了。


    刹那間,所有的豪情壯誌、婉轉旖旎統統在心中化為灰燼,臉上已爬滿了淚水,眼淚順著手指縫往下淌,止也止不住,不知到底是疼的還是心灰意冷。


    “美意!起來!總歸會有辦法的,咱們一起想辦法!”畫海的聲音,不再是紮在身上的感覺。


    一隻手伸過來,拽住我的手,緊緊的,把我往上提,亦不再是抽打的感覺!


    我定定神,劇烈的疼痛像是一輛遠去的列車,雖然仍能聽到隱隱的轟鳴,但在視線中,終於是漸行漸遠。


    我蹲在地上,仍然捂著左眼,體會著細微的感覺:那張小嘴終於吃完的了我的眼珠了吧,現在是癢癢的、細微的牽扯痛感,仿佛在廢墟上的重建。


    一股溫涼的感覺漸漸漫上我的左眼。


    我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美意,不怕,姐姐在這兒……還疼嗎?”畫海站在我麵前,殷殷望我,滿臉的心疼和擔心,那雙如珠如玉的眼睛,在這昏暗的地道裏,顯出從未有過的清澈動人——姐姐到底是愛我的。


    我轉動獨眼,又望望寄城。


    這家夥已經麵無人色,隻是一雙眼睛裏,又是焦心又是憤懣,緊緊盯著我,想問又不敢問。


    “我……沒事了,幾乎已經不疼了。”我說。


    兩人同時麵皮一鬆,長長出了一口氣。


    “怎麽會如此稀奇?”畫海皺眉道:“忘言君的丹丸在落英手裏走了一遭,竟然會變成一隻小鳥?這小鳥脫落的羽毛竟然轉眼就化成一滴血珠?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斷然是不會信的!而且這血珠仿佛識得你,偏偏要落入你眼中!難道又是幻術?但你剛才疼痛的樣子,是半分做不得假啊!”


    我仍然捂著眼,心中突然想到一點,說:“羽毛化成血珠,可能是因為那顆丹丸在落英的血液中浸泡過。”


    “是嗎?”畫海說:“怪不得你從落英那裏拿過丹丸、拋過來的時候,丹丸的顏色看上去有幾分怪異,而且還帶了血腥的氣息。”


    姐姐是血族,自然對血的味道特別敏感。


    “丹丸幻身成鳥,難道是因為丹丸跟落英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那麽……那麽這小鳥的羽毛化成的血滴,自然也就是落英的血嘍!”寄城推測道。


    “也許。”我說。


    嗬嗬,落英噬腕滴血,要拿血哺我,到了,他的血還是落入了我的眼中。


    “這個落英,行事太過古怪、專橫!他不過是個血族新生,自己才成為血族沒幾天,就要迫你成為血族,是由得他說了算的嗎?這倒好,方才沒得逞,現在他的血滴竟然濺入你的眼裏,還讓你痛苦成這個樣子!哼!我若再見了他,非要他好看!為你出口惡氣!”寄城恨恨道。


    “落英,未經證實的事,你倒是說得振振有詞……再說了,你一口一個‘血族’,怎麽聽著這般別扭,那你是什麽?難道你不是‘血族’?要同我們劃清界限嗎?”畫海不悅道。


    寄城嘴角浮現一抹古怪笑意,沒有應腔,轉向我,輕聲問道:“美意,現在感覺如何,能不能把手拿開了?讓我們看看是什麽情況?”


    左眼被捂在黑暗中,我試著閉上,再睜開,輕輕轉動眼珠,如此數回,終於不再有疼痛或其他異樣的感覺。


    “好。”我一邊說,一邊將手挪開,緩緩睜開了眼。


    幽暗的地道,飄搖的火苗,還有畫海和寄城貼近我的兩張臉。


    看上去沒什麽兩樣,但似乎,又有什麽不同。


    “怎麽樣?怎麽樣!”兩人同聲問道。


    我衝他們點點頭,示意無妨。


    “萬幸。”畫海輕歎一聲,轉過頭去,忽的一下,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掉頭又朝我看過來,湊得更近。


    “寄城……你來看!”畫海喚道,聲音裏有異樣:“火苗,請近前來!”


    寄城趕緊湊近。


    火苗也幾乎要燎到我的眉毛。


    他們看著我,我也看著麵前的兩人,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


    心裏的恐慌猶如遠處的驚雷,一串連一串,趕著趟地往我的頭頂聚集,我被釘在這裏,無處可去,隻能等著電閃雷劈和傾盆大雨。


    ——我終於知道不同在哪裏。


    “怎麽了?”我強笑問道。


    “倒也沒什麽……你左眼還有異樣感嗎?”寄城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了,既不疼也不癢……你們看到什麽了?”我耐住性子問。


    “讓我再看看。”寄城說著,伸手扒拉我的眼皮,臉都快貼到我的臉上來了。


    他離我如此之近,身上有一種青辣辣的氣息——仿佛一塊曬幹了的苔蘚。


    我盯著他,心裏一陣煩躁,伸手將他推開。


    “美意,你的左眼真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比如你看東西,有沒有什麽不同?”畫海站在我麵前,盯著我的眼睛。


    當然有不同。


    可我怎麽說?


    我閉著嘴,什麽都沒說。


    “那滴血珠進入你的眼睛,不知對你的眼睛做了什麽,你的左眼,”畫海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的左眼,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怪不得!


    我伸手再次將左眼遮住,眼前的異像消失了。


    手拿開,異像又出現在我眼前。


    有一股熱氣在我心底翻湧,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指著寄城的袍子,說:“撕片衣襟給我。”


    “拿來幹什麽?”寄城奇怪地問。


    “讓你撕你就撕,問那麽多幹嘛?”畫海一陣急躁,伸手要去扯寄城袍角。


    “美意,告訴我,你的左眼現在能看到什麽?”畫海轉頭又朝我問道,眼裏有些許的懼意。


    我瞪著他倆,兩個粉妝玉琢的血族少年,眼光如同伸出了觸角,刺穿了他們雪白的皮膚,直達那一根根充盈著滾滾鮮血的血管。


    天哪,這就是我的左眼看到的異像,那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血管,正閃著珊瑚紅的光澤,在天真無邪地誘惑著我。


    我的眼睛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看得如此清晰,我能看到寄城耳廓上的汗毛在一根一根地立起,我還看到在那深幽不見底的地洞前方有隱隱的亮光。


    我的聽力也變得異常靈敏,我聽到一條昆蟲的頭在輕微卻執著地翻動著它頭上那濕潤的土,我聽到它終於探出頭來、蠕動身體發出的動靜。


    但這一切,都沒有麵前兩個少年那雪白頎長的頸脖誘人,因為我看得一清二楚,在那頸脖之下,埋伏著的跳動的血脈,正是世間最美好的所在!


    口幹舌燥、饑ke難耐,我再也無法忍受,僅憑自己的意誌!


    我甚至無法自由支配自己的左眼,讓它該死地閉上!


    “快蒙住我的左眼!!”我一邊嘶吼,一邊快如閃電,等寄城反應過來,我已經咬上了他頸上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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