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狸”嶽啟峰的出現,季雁萍並沒有理睬,一雙星目卻怔怔的盯在餘喬、莫愚兩人的臉上,斜飛的劍眉深深鎖在一起,由他俊臉上搐動不停的肌肉,可以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動與猶疑。


    原來餘、莫二人乃是女扮男裝千裏追尋情郎的鳳玉嬌與“天魔女”,她們之所以知道季雁萍遠在大漠,自然應該歸功於“翼手龍”了。


    鳳玉嬌與“天魔女”此時怒火衝天,鳳玉嬌嬌叱一聲,飛身而出,隻見白影一閃,空中傳來兩聲清脆的耳光聲,要不是“白狸”嶽啟峰武功了得,閃避得快,這兩計耳光他就得倒在當地。


    鳳玉嬌美目透煞的盯著“白狸”嶽啟峰冷笑道:“你是想死?”


    “天魔女”也怒叱道:“‘白狸’,你別以為‘天山神叟’就沒人敢惹,哼……”盛怒之下她早把先前的顧忌忘了。


    “白狸”嶽啟峰一向狂傲自大,按說鳳玉嬌這兩記耳光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忍受的。


    但是,天下間的事卻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白狸”嶽啟峰此時不但沒有動怒,反而顯得十分煌恐不安,也許他第一次發現世間竟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而且還有兩個。


    “白狸”嶽啟峰呐呐的歉然道:“在下不知是兩位姑娘,不是之處萬望兩位見諒。”言來十分衷懇。


    俗語道:“舉手不打笑臉人。”鳳玉嬌兩人雖在盛怒之下,但遇到這種情形,可就無法再下手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季雁萍此時已平複了激動的情緒,暗然的低聲對“赤發判官”應長清道:“我們走吧!”


    “赤發判官”應長清畢竟是個老江湖,他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但卻已料知十之七八,心中暗歎道:“原來他也有許多傷心之事。”當下沒有回話,舉步向北奔去。


    季雁萍緊緊相隨,眨眼間已奔出三四十丈遠了。


    “天魔女”此時心中已想出應對之策,美目本能的向後一掃,這一看,她的話全嚇回去了,驚聲呼道:“啊!萍弟走了!”


    鳳玉嬌聞言,倉猝的回頭一看,隻見遠處冰地上,季雁萍已出去約有五十丈遠了。


    鳳玉嬌哀怨的嬌呼道:“萍弟,等等姊姊,等等姊姊啊!”淒涼的聲音,劃破冰地的死寂!呼喚聲落,她與“天魔女”已衝出二十丈遠了。


    原地剩下失魂落魄的“白狸”嶽啟峰,他並沒有看到她呼喚的萍弟是誰,但卻由然產生無限的酸意,這是人性的本能。


    突然“白狸”嶽啟峰怒聲狂吼道:“前麵那小輩,是有種的話你與小爺鬥幾招再走!”聲落人已追了上去。


    “赤發判官”應長清的輕功遠不如鳳玉嬌、“天魔女”二人,因之季雁萍也無法施展全功,沒多久,她們已然追趕上了。


    鳳玉嬌躍身阻在季雁萍身前,珠淚泫然的淒聲叫道:“萍弟,姊姊萬裏尋你到此,難道你仍不能原諒我當日之錯嗎?”聲淚俱下,令人蕩氣回腸。


    一旁的“天魘女”也是珠淚滾滾。


    她們長得嬌豔,模樣兒本就惹人愛憐,如今再一哭泣,更是令人心生憐惜,不忍卒睹。


    “赤發判官”應長清見狀暗自感歎道:“天地間竟有這般惹人生憐的女子,季雁萍這樣對待她們也實在太狠心了。”


    季雁萍哪裏是真的無情,隻不過是他幼遭不幸,為報親仇,獨力掙紮,幾度死裏逃生,備受孤苦,早期養成他孤獨的心性,使他不願多與人接觸。


    長生穀中歲月,因為鳳玉嬌的親切體貼,本已把他那種心性,漸漸地衝淡了不少,而盤龍島上的打擊,卻又恢複了舊態,是以他感到人生乏味的念頭。


    此刻季雁萍心裏矛盾異常,想堅持他的信念,但卻無法忘卻鳳玉嬌對他一片親切之情。


    季雁萍不敢與她們的目光相觸,他需要冷靜,冷靜的想想那許多無法解決的事情。


    此時雖然處身在冰天雪地之中寒風砭骨,但三人心裏卻覺到周圍的空氣非常沉悶。


    突然,白影一閃,“白狸”嶽啟峰落身場中,他星目中散射著忌恨的光芒,狠狠的對季雁萍道:“小輩,你有種就與小爺來一個生死決鬥。”語氣像似遇見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季雁萍沒有答話,他此刻想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就沒聽到“白狸”嶽啟峰在說些什麽。


    “白狸”嶽啟峰卻會錯了意思,還以為季雁萍怕他,不由得意的向二女掃了一眼,怒吼道:


    “小輩,你聽到了沒有。”他內功深厚,這一聲大吼立刻打斷了季雁萍的思潮。


    季雁萍猛然抬起頭來,兩道厭惡的目光投在“白狸”嶽啟峰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抬眼盯住季雁萍。


    “白狸”嶽啟峰一向對自己的長相非常自負,此時與季雁萍正麵相對,他感覺到自己不如季雁萍了。


    他嫉忌之心無以複加,他覺得隻要季雁萍活在人間一天,他便一天居第二,是以,“白狸”嶽啟峰瘋狂的冷笑道:“報上名來,本人不殺無名之輩。”


    季雁萍起步向前走去,鳳玉嬌伸手拉著他的手,淒聲求道:“萍弟,讓姊姊我來教訓他好了。”


    季雁萍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突然凝注在鳳玉嬌臉上,不是潛在的意識,但是,當他與鳳玉嬌那哀怨乞求的目光接觸時,他無力的又把目光移開了,對她,他冷不起來。


    季雁萍緩和的道:“他找的是我!”


    “我去也是一樣。”說話間仰著嬌靨,那表情天真中帶著無限的嬌美。


    季雁萍想說什麽,他朱唇連連啟動,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鳳玉嬌甜甜的一笑,狀如百花怒放,這是她與季雁萍分別以來,第一次露出的笑容,也是第一次內心感到欣愉。因為她發現季雁萍並沒有忘情於她。


    鳳玉嬌鬆手轉身而上,冷冷的叱道:“他叫季雁萍,想與他過招,你還不配,姑娘陪你走兩招試試。”


    “季雁萍”這個名字顯然使“白狸”嶽啟峰心驚,誰會想得到這外表斯文的俊美少年,就是武林的殺人的魔星呢?


    “害怕你就快滾!”


    “白狸”嶽啟峰狂妄的大笑道:“害怕!哈哈,即是在下害怕,也用不著女人來頂替。”語氣中充滿譏刺。


    季雁萍星眸中殺機突現,冷哼聲中,一招“樵子指路”向“白狸”嶽啟峰胸口點去。同時喝道:“十招之內叫你躺在當地。”


    “白狸”嶽啟峰措身飄出四丈,堪堪躲過,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看招。一招化“天山飛雪”閃電般的攻向季雁萍。


    “天山飛雪”是“天山神叟”武功中的絕招,乃是集各大門派掌法之狠招融匯而成,不到緊要關頭,不準門人使用此招。


    但見“白狸”嶽啟峰騰空的身子,四周掌影如瑞雪紛飛,飄呼不定,使人無法辨清他所取的部位。


    季雁萍心中暗讚一聲:“好掌法!”迎著“白狸”嶽啟峰撲落的身子,突施一式“神龍十八翻”,身如遊水靈蛇般時從“白狸”嶽啟峰飄呼的掌影中蜿蜒飛騰而上。


    “轟!”的一聲,“白狸”嶽啟峰收招不住,掌力所到之處把堅厚的冰層,擊裂數道兩三丈長的裂痕,掌力的雄渾,確屬罕見。


    “白狸”嶽啟峰久經大敵,一擊不中就知要糟,剛想跨步躍開去,空中已傳來季雁萍冷冽的聲音:“第三招!”招隨聲出,“神龍入海”狂-般的掌風向“白狸”嶽啟峰頭上罩下。


    以高擊低,兩人雖用的同樣戰術,但威力上卻大大不同。


    “白狸”嶽啟峰此時要避已來不及,驚駭之下,揚手打出兩粒“無風珠”,射向季雁萍門麵,連江湖上比鬥的規矩都不顧了。


    暗淡的月光下,“無風珠”猶如電光一閃,已到季雁萍門麵。


    季雁萍哪會想到此人如此陰損,倉促間變掌為抓“叭!”的一聲,硬把兩粒“無風珠”抓入手中。


    隻覺勁道十足,入手生痛,騰空的身子已直線落了下來。


    “白狸”嶽啟峰雙目煞光一閃,冷聲喝道:“不是你就是我。”一招“天山崩雪”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季雁萍拍去。


    但見他身體飄忽,掌影如山,倒真有高山雪崩天昏地暗之勢。


    鳳玉嬌雖然明知季雁萍決不會失手,但她關心太切,粉臉仍不由自主的為之色變。


    季雁萍嘴角上浮現一絲令人難理解的笑意,也許他真要殺人了。


    “白狸”嶽啟峰閃電般的掌勢已到季雁萍身前,但是季雁萍卻靜靜的站立當場,狀如未見。


    “白狸”嶽啟峰久經大敵,經驗豐富,見狀並不貪功,微一刹身,招式突變,電光石火間連攻七掌。


    季雁萍冷哼一聲,掠身插入他掌影之中,身體飄忽猶如淡煙輕縷,虛如無物。


    “白狸”嶽啟峰拳腳不謂不快,但七掌下來連季雁萍的衣角也沒摸到半點。


    一攻一守優劣顯見,“白狸”嶽啟峰雖然一向自負,此時也不由膽寒心驚了。


    七掌一過,季雁萍虛浮的身體突沉,但見他玉麵濃霜,星目透煞,狀如天降的煞神,暴喝聲,一招“龍歸蒼冥”向“白狸”嶽啟峰拍去。


    季雁萍武功遠高過“白狸”嶽啟峰,這一含恨出手,威力豈同凡響。


    “白狸”嶽啟峰雖然想避,時間卻已不容,不由把心一橫,雙手猛然一揚。


    突聽季雁萍冷酷的笑道:“還你的吧!”話出兩道銀光挾著懾入魂魄的厲嘯,向“白狸”嶽啟峰腕上擊去。


    他打出的正是先前抓入手中的“無風珠”,由於他勁道太猛,“無風珠”細微的聲音竟變成刺耳的銳嘯。


    “叭”的一聲脆響,“白狸”嶽啟峰慘哼一聲,雙手已無力的垂了下來,腕骨全折。


    幾乎是同一時間,季雁萍威猛的掌風也已掃到,“轟!”的一聲,“白狸”嶽啟峰的身子騰空跌出五丈多遠,連吐三口鮮血,平躺在冰地上了。


    這一連串的事,在當時隻不過是眨眼之間發生,使人目不暇接,當然更不可能阻止。


    季雁萍飛身落在“白狸”嶽啟峰之前,冷笑道:“嶽啟峰,小爺手下從無漏手之魂。”語氣很平淡,猶如朋友的對話,聲音卻冷冽刺骨,令人心寒。


    “白狸”嶽啟峰掙紮了一下,想坐起來,季雁萍突然一腳踏在他胸口,陰沉沉的道:“我聽到你第一句話,心中就已對你生厭,可惜你沒有自知之明。”


    “白狸”嶽啟峰蒼白的臉上,痛苦的抽搐一陣,突然大笑出聲,冷冷的道:“此刻殺我,你確有自知之明。”


    季雁萍聞言微微一怔,一時間想不透他話中之意。


    “白狸”嶽啟峰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懂,在下可以給你解釋一下。”轉眼冷冷白掃了季雁萍一下,繼道:“因為天地之間有你季雁萍就沒有我嶽啟峰,有我嶽啟峰就沒有你季雁萍。”話落星目掃向鳳玉嬌與“天魔女”。


    季雁萍哪會知道他是由嫉生恨,誓不與他並存,反倒以為他是條硬漢,當即把腳撤回,冷笑道:“在下隨時等你!”


    突然,鳳玉嬌與“天魔女”奔到季雁萍身前,急促的說道:“萍弟,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人心底陰險,留他不得。”


    “白狸”嶽啟峰深深的看了鳳玉嬌一眼,分辯道:“在下何處陰險,姑娘豈可以主觀來取人?”隻是分辯之辭,言下好無怒意。


    “天魔女”冷冷笑道:“公開較技,暗射‘無風珠’,你光明在哪裏?”


    “白狸”嶽啟峰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片紅雲,雖知理虧仍然強辯道:“拚命之時誰顧得了許多。”


    季雁萍對二女心中仍難立下取舍,當下趁他們爭辯之際,轉身而去。


    鳳玉嬌怕他走掉,美目中寒光一閃,掠過“白狸”嶽啟峰臉上,屈指一彈,截去“白狸”嶽啟峰一枝小指,冷森森的道:“嶽啟-,本姑娘告訴你,今後天山之人如敢動季雁萍一根汗毛,你們的頭顱就會同你的小指一樣。”一拉“天魔女”道:“妹妹,我們走。”話落騰聲而去。


    “白狸”嶽啟峰猛然坐起身來,雙目怔怔的望著那兩條迷人的身影。


    他眼中沒有半絲恨意……


    “白狸”嶽啟峰緩緩站起身來,愴然自語道:“天啊!天!既生他季雁萍為何還要生我嶽啟峰呢!”話落目中寒光連閃,咬牙切齒道:“隻要我活著一天,誓殺季雁萍。”話落奔回天山而去。


    嶽啟峰本是給北海派送信而來,但沒有將信送達,中途便碰上了季雁萍,以至誤人誤己,種下他殺身之禍。


    鳳玉嬌、“天魔女”兩人,沒多久便追上了季雁萍,他們都有許多話要跟季雁萍說,但是她們也說不出口,因為季雁萍那凝重而冷漠那俊臉告訴了她們,他正在沉思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季雁萍低頭急步而行,心中思潮起伏,無法決定對兩人的取舍。


    凜列的寒風,依舊吹襲不停,而四周沉悶的空氣它卻吹散不開,繼續的沉悶………


    遠處浮現一座黑色的石島,朦朧月色中,隱約看得出,上麵怪石嶙峋,高插雲表,重重疊疊,險惡猶如饑虎渴狼,蒙蒙朧朧恰似厲鬼惡魔,這就是北海之中唯一的孤島。


    隻是,此時水已結凍,沒有澎湃的浪花,使得此島遜色不少。


    “赤發判官”應長清舉手朝島上一指,沉聲道:“前麵就是北海禁區了。”這幾個字他似乎已使盡了全身力量,因為他知道此去的結果啊!


    季雁萍聞言抬起頭來向島上打量一陣,似自語般的道:“寂靜潛伏的是殺機。”


    不錯,此時的北海禁區確實太靜了,季雁萍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出島上的積雪,但卻不見一個人影。


    四人奔行速度並未減低,一段沉默的時間過去,他們已踏上白雪覆蓋下的陸地了。


    雪蓋下的巨石,隱約聞仍能顯出它原有的雄偉。


    “赤發判官”應長清是北海派中的人,對島上路徑了解甚詳,他帶他們來的位置正是入區之進口。


    入口是一處寬達數丈的峽道,兩旁豎著兩塊萬斤石碑,碑上寫著幾個刺目的大紅字:“進來易如反掌,出去似此登天。”


    “赤發判官”應長清回頭看了季雁萍一眼,隻見他既無輕視之意,亦無恐懼之色,心中不由暗自欽佩不己。


    鳳玉嬌“天魔女”二人,隻要季雁萍走到哪裏,她們便跟到哪裏,其他的事情,與他們似乎沒有多大關係。


    峽道盤旋而上,坡度甚急,地上米麵平滑如鏡,非有功力之人,休想從此道上去。


    四人依舊保持著沉默,誰也沒發一言。


    季雁萍星目不斷的向四處探望,他所看到的除了雪以外,什麽也沒有。


    “赤發判官”應長清笑道:“季雁萍,你知道我們現在登上了多高嗎?”


    季雁萍淡淡的道:“大約四百丈了。”


    “嗯!你估得很準,前麵就是險區了。”


    季雁萍向前一望,果然前麵已到了峽道的盡頭。


    突然,應長清向左轉過一處石角,前麵又是一番景象。


    隻見一條盤旋上升的羊腸狹道,背山麵穀,石壁峭立如刃,石穀深不見底,若在此時,敵人從上麵降石下擊,隻怕插翅也難逃得性命。


    “赤發判官”應長清震聲道:“這是唯一的通路。”


    季雁萍雙目向石徑上的峭壁望去,隨口應道:“那就走吧!”


    “赤發判官”應長清舉步踏上石徑,笑道:“此處進時容易出時難,你如有意退避,此時已來不及了。”語出中懇,毫無宣染之意。


    季雁萍冷笑一聲道:“假使在下此刻不去呢?”


    “赤發判官”應長清聞言大笑道:“你回頭向上看看,老夫不用多講,如要用崩雪將你們埋在狹道中,並非難事。”


    季雁萍三人回頭一看,隻見峽道崖壁上許多人影,不停的在晃動著,顯然已把退路封住。


    季雁萍心中暗忖道:“身處在此絕地之中,上麵的人就是不諳武功,也有足夠的能力將我們埋進這峽道之中。”


    “赤發判官”應長清笑道:“現在隻有兩條路走。”


    “哪兩條?”


    “一生一死!”


    季雁萍問道:“生怎樣?死如何?”


    “赤發判官”應長清道:“生是服定期之毒投靠北海,死是硬拚。”


    季雁萍雙目突射寒光,注定“赤發判官”應長清問道:“你知道我選哪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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