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承疇感慨之際,就聽傳旨中官道,“於戲!凱旋飲至,古有褒功之典;執馘獻俘,朕所望於今日。但有殊勳,朝廷不吝封侯之賞;倘負重寄,國法自有處罰之款。一旦將該股逆賊掃清,爾等即星夜率師勤王,不得瞻顧逗留,貽誤戎機。


    欽此!”


    所謂詔書中的“於戲……飲至”,是指皇帝對出征大軍凱旋歸來的殷切期望。祭告太廟,然後欽宴,叫做飲至,也就是說崇禎皇帝在皇宮之中已經為自己備下了勞旋之宴……


    詔書宣讀畢,洪承疇和孫傳庭兩人叩頭謝恩並山呼萬歲。等洪承疇站起身來,用雙手接過中官手裏的詔書,將詔書插回到黃綾暗龍封套內,放進朱漆描金盤龍的匣子裏;他恭謹地將匣子放在香案上。


    待他做完這一切,宣召的中官太監從身邊跟隨的一名小太監手裏,捧過來一柄尚方寶劍,高聲唱曰:“欽賜尚方劍,洪承疇跪接!”


    洪承疇趕快跪下,雙手接過尚方劍,再一次叩頭謝恩山呼萬歲,他站起來,親手把這柄尚方寶劍捧到條幾上,將之與另一柄尚方劍放在一起。


    隨即,他與孫傳庭向宣召中官道乏,三人互相寒暄,兩人將中官太監讓進行轅的花廳落座,吩咐下人準備酒宴。他們兩個則是重新回到大堂上,傳進下屬的文武官員,向大家宣告聖旨的內容。


    眾文武聽督師大人宣告已畢盡皆跪下叩頭、山呼。武將們更是滿懷對皇帝的感激,他們此刻群情振奮,每個人都想要在明日的大戰中一顯身手已報君恩。


    因為軍情緊急,孫傳庭立刻率領全體將領回奔軍前。洪承疇自己陪宣召的中官太監吃了酒宴,留他在潼關行轅內休息,他自己也帶著一群幕僚和親將馳赴通洛川,洪承疇的總督大營已在那裏安紮就緒。


    崇禎脾性本來就是屬於村支書進夜場那類的急躁性情,他聽著城外不時響過的隆隆炮聲,他懷疑自己明天與盧象升平台召見時會不會鬧翻,越是苦無救急良策就越是焦急得坐立不安,愈發容易在宮中拿自己人胡亂的發脾氣出氣,嚇得乾清宮中的那些太監們和宮女們一個個提心吊膽,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第二天的早膳剛過,他便得到了監軍高起潛緊急送進宮來的密奏,說前鋒總兵祖大壽在錦州已經被圍兩年之久,城內已經絕糧,實是危在旦夕,並且外麵風傳說清兵一旦攻破錦州,即將加大入關的兵力,試圖圍困並攻克京城。


    雖然錦州的失陷已經算在崇禎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沒有料到在京師被圍的關頭,錦州也已危在旦夕,更沒有料到清兵會很快派出更多的兵力南下,所以高起潛的緊急密奏給他的震動很大,頓時心中升起了對國事的絕望之感。


    高起潛在密奏中還提到這樣一句:“……聞東虜仍有議和誠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時之急;國事如此,惟乞皇爺聖衷獨斷。”


    崇禎雖然不喜歡對滿洲用“議和”一詞,隻許掩耳盜鈴的說做“議撫”或“款議”,但是他的心中卻不能不承認這實是議和,所以在今晨他一籌莫展之時,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奴才高起潛用詞不當而惱怒。


    關於同滿洲秘密議和的事,他本來也認為是目前救急一策,正在密諭楊嗣昌暗中加速進行,勿忘愈快愈好,他現在接到高起潛的密奏,不覺在心中埋怨道:“高起潛畢竟是朕的家奴啊,與許多外延臣工不同。唯有他那個明白朕的苦衷,肯替朕目前的困難著想!”


    他為京畿、遼東諸事十分焦急,不能等待平台召見的盧象升,趕忙命太監傳諭楊嗣昌趕快到文華殿等候召對。


    就在紫禁城中崇禎、楊嗣昌君臣計議目前麵對的危機之時,大明朝的遼東和關內的潼關兩地,幾乎在同時爆發了大戰。


    距離大明朝京城三百餘裏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名叫遵化。遵化城東枕燕山南麓,北倚長城,西顧京師,南臨津唐,東通遼沈,實屬男女老幼進入京、津、唐、承、秦之腹地,堪稱咽喉要道。


    遵化城外,灤河載著一泓春水纏腰流過。灤河流經遵化的這一段,寬不過十丈,卻水深流急;但在冬春最冷的時候也不封凍,何況此時已是八九雁來的初春季節。


    灤河的右岸向外伸展出一片平灘,一隊近萬人的大明官軍正在這裏歇腳。這些官軍有的河邊飲馬,劈柴引火燒飯;有的背依著粗大的樹幹坐著打盹,其中一些人幹脆頭枕石塊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從他們穿著上看,這些部伍不整的官軍身著各色各樣破舊不堪的胖襖、罩甲、戰裙、遮臂;頭上戴著生鏽的鐵帽、頭盔,以及五顏六色的紅笠帽、五色紮巾,這些兵丁手中的棍棒刀槍多是陳年舊物,差不多均是有著百年曆史的文物古董。


    領兵的明軍將領們,這時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裏,六、七千散兵遊勇像是正在晾曬準備出售的魚幹,鋪滿了整片河灘,除了一杆歪歪斜斜倚在大樹上的大明龍旗,其餘所有的旗幟不是被用來遮體,就是被揉成了一團當成人們的枕頭。


    這時,在岸邊打水做飯的夥頭軍忽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向著對岸張望。漸漸地他們的眼睛瞪得滾圓,隨著一陣雜遝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從對岸傳來;在一麵橙黃色的旌旗指引下,一團如同被朝霞暈染了顏色的雲朵正在飄搖而來。


    夥頭軍們向對岸細看,就見三、五百名頭上腦後梳著小辮子的騎兵,不緊不慢地沿著河岸正向這裏行進。這些騎在馬上的人們,同樣穿著五花八門的盔甲,有的甚至隻披了一件油膩膩的皮袍。即使是那些著甲的人中,其中的一些甲胄由於過於粗糙而顯得極為難看,但是這些甲胄保養得當,在初春的朝陽下泛著金屬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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