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大會,邪魔一派雖然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卻促成了他們的團結,玄宮的九幽姥姥、花蕊宮主、石鍾穀的石鍾山魔、塞北雙邪、梅嶺二怪,他們商議之下,推舉赤發班禪為邪派之首,以發揚魔宗,進而控製武林。


    赤發班禪的性情本就乖繆暴戾,雖然曾經敗在玲瓏仙隱大-盤神功之下,但他盤據赤城仙館三十年,王屋雙隱並沒有趕走他的意思,他卻誤為王屋山一戰,是玲瓏仙隱僥幸勝了自己。


    現在,他被眾魔擁為群邪之首,越發認為自己天下無敵了,他那知王屋雙隱乃是誨人向善的一番苦心。


    於是,赤發班禪一天天的跋扈起來,自傲自大不可一世,把當日和他聯盟的玄宮、花蕊宮、石鍾幾派,視若無物,頤指氣使,一不隨心,就痛下殺手。


    當年仙館二十八宿之洞,曾囚過八大門派的高手,現在卻變成了邪門首要的住所。


    那些當年曾橫行江湖的凶神惡煞,竟被他擺治得伏首聽命,不敢有一絲抗衡,連一句怨言也不敢發。


    赤發班禪本就好色如命,他竟然看上了幽靈仙子尤彩練,小幽靈隻是一時的被仇恨所惑,卻不是個淫蕩之人,是以,她並不止一次的破關入十五宿內,日受禁製拷逼,迫令順從,嫁給赤發班禪為妾。


    現在的小幽靈她後悔了,還算她心誌堅定,雖然受盡苦刑,寧死也不答應。


    璿宮仙子白淡霞知道了這件事,師姊妹情深,她可不能不管,她和虛無公子聯袂潛入赤城仙館,救出了幽靈仙子,不過,人是救出來了,卻不能帶她回虛無島。因為依據阿羅冰蕊白隱的意思,還要藉她來了斷一場武林恩仇,所以暫時送她到洛陽暫住,她卻回了虛無島。


    再說杜玨和張曉霞這小兩口,結婚已過了三月,他們一直是假鳳虛凰。


    三月已過,蜜月已滿,杜玨必須回到大悲寺,接任峨嵋掌門,就在這時,又來了璿宮仙子白淡霞,當天設宴後花廳,這是惜別筵,大家都免不了有種悲愴之情。無奈,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席故之後互祝珍重,各自歸寢。第二天一早,大鶴山人和上清仙子回轉青城,杜玨也動身去峨嵋大悲寺。


    張曉霞本來打算返回武當,白淡霞拉住了她,笑道:“你回武當是應該的,不過,你順路可以了結一場恩怨。”


    張曉霞一怔道:“你要我去幹什麽?”


    白淡霞道:“幽靈仙子尤彩練,現在流落洛陽,她可能還有一場大禍,你要幫她一次忙。”


    張曉霞冷然道:“我為什麽要幫她的忙?”


    白淡霞道:“小妹,你現在可是武林盟主夫人了,必須立德立威,豈可記嫌尋仇!”


    張曉霞道:“那麽我淳風師伯豈能白死?”


    白淡霞道:“這麽說來,那綠隱冷前輩被兩派圍攻,喪命大雪山頂,姊姊我也有毀容之恨,尤彩練有喪母之仇,這筆賬應該如何算?上代血仇,循環冤冤相報,不是永無了結之日了麽?江湖還有平靜之時沒有?你身為武林盟主夫人,對武林的劫興、江湖的平靜,責無旁貸,怎麽還能使冤仇永結呢?”


    張曉霞一聽,沉思有頃,道:“姊姊,你要我怎麽做?”


    白淡霞笑道:“放開度量,以德報怨,天下誰不遵奉!”


    張曉霞忙道:“她人在什麽地方?”


    白淡霞微笑地道:“我和虛無公子九死一生救了她,現在在洛陽城東白馬寺附近一家酒店裏暫住,白馬寺有兩名番僧掛單在算計她。”


    張曉霞怔然道:“我行麽?”


    白淡霞笑道:“那三個番僧叫忽特、穆罕、哈楞,他們都是赤發班禪的門下,能耐堪比塞北雙邪,你凡事要自己量力,再說白馬寺數百年古刹,那地方也不容人破壞亂來,隻要你去暗中保護尤彩練就好,最主要不能讓她受騙出門,料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強搶,到時,會有人趕去接應,請放心吧!”


    張曉霞愕然道:“接應之人會不會是姊姊和虛無公子?”


    白淡霞神秘的一笑道:“不是,我們那能管得了這麽多閑事。”


    張曉霞笑道:“怪了,你們救了人,怎麽又不管了?”


    白淡霞一瞪眼,嬌歎道:“好丫頭,你敢批評姊姊,小心我撕爛了你的嘴。”


    張曉霞笑道:“我為什麽不敢,俠義門中的規矩,救人須救澈,殺人須見血,你們把人弄來洛陽放在老虎口裏,這就算是盡了責任,如果我不答應你去呢?”


    白淡霞冷然道:“那樣你會後悔一輩子,去不去在你,我有事可得走了。”


    洛陽,又稱河南府,九朝都會,背邙麵洛,氣象萬千,那地方該是古代文化中心,名勝古跡隨處都是。


    城東白馬寺,是佛教東來的第二個大古刹,僧人多至千餘眾,難免有好的也有壞的。


    大寺廟都有所謂下院,原是接洽做佛事功德的去處,這地方人品最是複雜。


    白馬寺主持廣慧,乃是赤發班禪的師弟,早就和赤發班禪互通聲氣,他從火工胡道的口中,得知幽靈仙子在一家酒店中充當酒保,這是他討好赤發班禪的好機會,怎能放過,親自去到不醉無歸小酒家查探。


    幽靈仙子尤彩練可沒有理他,廣慧因為是個出家人,酒肆不是他能來的地方,所以他見過了人之後也就走了。


    他本來就要動手,後來他一想,對付一個女孩子用不著大費手腳,恰好又因他被另一件事牽纏住了,一直沒有空暇去對付小幽靈,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不醉無歸小酒家”,位在洛陽東城熱鬧之處,生意鼎盛,每天進出的酒客,少說也有三五百人。


    “不醉無歸小酒家”是兩層樓的建築,樓下零沽兼點心,專門供應過往苦力打尖果腹買醉,隻有三四張-麵。


    往後走,雁翅般左右扶梯,上了樓全是雅座,因為是背山建造的緣故,後麵是別有洞天,頗饒亭台花木之勝,所以,這後麵又有個漂亮的名字,叫會芳園,園裏另有雅座,來這裏喝酒的都是上流主顧。


    尤彩練由於個頭兒不大,人又生得清麗,樣子很像個書僮兒,於是,她就被派在這兒工作。


    小姑娘一肚子哀怨,外表一點不動聲色,服務殷勤,禮貌周到,取個名兒叫做興兒,每一位貴客都很喜歡她。


    這天早上,“不醉無歸樓”剛剛開門,她還在樓上幫忙打掃,突聽街上一陣馬蹄聲急,她走近窗口,探頭看去。


    見樓下來了一位白色勁裝的少年人,跨下一匹追風馬,據鞍顧盼,神采飛揚,馬到門前飄身離鐙,從鞍橋上拿了寶劍,昂著頭搶步登階。


    此刻,掌櫃的沒有起來,爐灶也還沒有生火,夥計們迎著他道歉,笑道:“客官來早了!”


    那少年不講理,三不管大踏步向裏強闖,吩附著道:“喂!夥計,看好我的馬呀!”


    說話間,人已經上了梯。


    尤彩練覺得這個人有點怪,講話喉嚨帶尖,形容俊俏,雖然渾身有那麽幾分英雄氣概,怎麽卻有點女人相。


    無論怎麽說,人家既是上了樓,不招呼那可不成話。於是,連忙扔下掃把,照規矩趕到樓梯口,陪笑道:“客官早……”


    那少年睜大了眼睛,一個勁的上下打量她,那眼睛像潭水一般清冷,又像是電光火炬一般亮,他日不轉睛的看著,看得她也不禁呆望著他發楞。


    那少年突把寶劍往左肋下一夾,摘下了頭上的英雄巾,尤彩練仔細一瞧,衝口叫了一聲道:“咦!怎麽是你……”


    那少年又將英雄巾叩回頭上,他的動作快,遠處幾個雜工睡眼蒙蒙都還沒有看清楚,那少年輕輕的道:“我是受璿宮仙子之托………”


    尤彩練急忙抱拳哈腰再請安,道:“公子爺,你用些什麽?”


    那少年似乎會意,轉身直奔後麵會芳園,邊走邊道:“先給來茶,再要點吃的,隨便什麽都好,我那馬飛跑了一夜,要好好喂喂它。”


    尤彩練忙道:“公子,你是不是要一過壺酒?我們這裏的狀元紅可是出名的,再說酒便當,茶恐怕要等一會。”她追在背後說。


    那少年笑道:“我真是又饑又渴,酒我向來不喝。”


    尤彩練道:“既來不醉無歸樓,那有不喝酒的,少來點,沒關係吧?”


    少年笑道:“那也好,快去快來!”


    尤彩練如釋重負,脫冤似的走了。


    少年摸到假山背後喜雪亭落坐,亭名喜雪,想是因四麵都是窗,這地方人少來,不似那邊牡丹廳、芍藥軒常常有人光顧,可是這裏也有一個聽候呼喚的夥計,還好時間尚早,等的人還沒有到。


    眨眼工夫,尤彩練手托一盤熏魚醃雞之類,帶著一小壺狀元紅進來,她給那少年斟酒,又想哈腰打拱施禮。


    少年笑道:“別胡鬧,坐下我們細談。”


    尤彩練道:“我就站著也一樣,讓旁人看見不方便,我已認出你是誰了。”


    少年笑道:“那更好,省得我再報姓名。”


    尤彩練冷聲道:“石鍾穀三年之約還未到,你就找上門來,不覺得太性急了一點麽?”


    那少年正就是張曉霞易裝而來,她聞言之下,知道尤彩練誤會了,忙道:“我今天來不醉無歸樓,可不是找你報仇的,我是受人之托,來幫忙的,信不信由你。”


    尤彩練愕然道:“幫我的忙,我有什麽好幫的?”


    張曉霞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麽?”


    尤彩練道:“我知道什麽呀?”


    張曉霞道:“白馬寺的主持廣慧,已經盯上你了。”


    尤彩練淡然道:“我和他無怨無仇,他盯上我幹什麽?”


    張曉霞道:“廣慧那禿驢和你是無怨無仇,但他和赤發班禪可是有恩有情。”


    尤彩練吃驚的道:“他是赤發班禪的人?”


    張曉霞點頭道:“他是赤發班禪的師弟。”


    尤彩練冷哼了一聲道:“讓他們來吧,我才不怕他們哩!”


    張曉霞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是白馬寺千餘僧眾,全都是江湖高手,你擋得了麽?”


    尤彩練道:“擋是擋不了,命卻有一條……”


    張曉霞笑道:“拚命呀!那太不合算,哈哈……”說著,她喝幹了一杯酒。


    就在這時,另一夥計送上來一盤剛出籠的包子,尤彩練接過來,放在桌上,笑道:“本樓名點,十錦湯包,趁熟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張曉霞微微一笑,方待伸手,突然憑空又伸出一隻黑手,抓起了一個包子。


    尤彩練掃目一看之下,見是一個齷齪少年,頭上歪戴一頂破帽,身上衣服也十分汙濁,臉上、手上全是黑煤,這個人她認得,乃是廚房新來的火工小黑,沒想到他會這麽大膽,於是冷喝一聲道:“小黑,你好大膽,還不給我快走!”


    小黑齜牙一笑道:“好,走就走!”


    剛轉過身去,另一個店夥叫道:“把包子放下!”


    小黑依言將包子放下,可是那包子已不能再發賣和再吃了,因為在那白白的包子上,留下了五個汙黑的指印,一個夥計大怒,出拳打去,小黑矮身躲過,飛身而去。


    那名出拳的夥計,一拳沒打著,望著他的背影,仍在叫罵,尤彩練卻望著小黑的背影發怔。


    張曉霞笑問道:“怎麽樣?你覺得這個人很怪,是麽?”


    尤彩練笑道:“是有點怪,我總覺得他的背影像一個人……不……好像矮一點。”


    曉霞笑道:“他像葉明霞,可對?”


    尤彩練喃喃的道:“她怎會如此潦倒?”


    曉霞笑道:“我猜她也是為你而來……”


    就在這時,尤彩練還來不及問誰托葉明霞來的?園門口又進來了一個粗漢。一個跑堂的夥計陪著他,進來伸手一指尤彩練,曉霞已看出情形不對,趕快壓低聲音道:“是找你來的啦,他是白馬的火工胡道,不論他講什麽你盡管答應他,橫豎有我們暗中保護,不要怕,我去找明霞姊商量一下……”說著,她已搶下喜雪亭。


    胡道也在這時進了喜雪亭,笑嘻嘻的一哈腰,道:“仙子,胡道這裏參見。”


    尤彩練忙道:“你……你是幹什麽的,胡說些什麽,我這樣像個仙子麽?開玩笑!”她說著,想要躲開。


    胡道攔住了亭門道:“仙子,我是你的手下快腿李三,當年我是你的探子,聽說你被囚赤城仙館,我就跑到這裏來了。”


    尤彩練冷聲道:“你要怎麽樣?”


    胡道向前一步,壓低聲音道:“白隱白老前輩從虛無島到了這裏,現在白馬寺下院,有事向你交代,隻等你趕往相見。”


    尤彩練和白隱之間,師徒情深,尤彩練一聽不由她不動心,舉目望去,見有兩個夥計朝亭上走來,也還總是怕他們聽了去不好,幹脆不作聲,垂下頭跟著胡道走出後花園門。


    出了後園門,就是一道山坡,眼前毿毿古柏,虯虯蒼鬆,這一帶,十分的清寂,由於是白馬寺的寺產,素常很少人來此。


    尤彩練跟著胡道方走入林中,胡道走在前麵,一進入樹林,忽然問撒腿飛跑,尤彩練連忙止步,一棵大樹後,轉出來惡僧廣慧,他褐色僧衣,高腰白襪,鮮紅僧鞋。濃眉暴眼,一臉橫肉,好凶猛的長相。


    尤彩練不敢細看,扭轉身急找退路,可是身後也出現了一個青年和尚,短打扮,手中拿著一把長劍,她冷喝一聲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惡僧廣慧哈哈笑道:“姑娘請聽我講……”


    尤彩練忙又轉過頭來,惡僧廣慧又道:“我要你講實話,是誰從赤城仙館救你出來的?是明末七隱中的那一位?”


    尤彩練不知從何答起,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倏然樹梢上有人冷然道:“臭和尚,別問她,她是什麽也不知道,問我好了,我什麽都知道。”


    惡僧廣慧聞聲,火速搶了靠在樹旁的方便鏟,樹上蝴蝶兒似的飄下了葉明霞,她冷冷一笑道:“臭和尚,聽說你當年是流寇張獻忠的師父,在張獻忠兵敗之後,你去了藏邊,拜在金輪法王的門下,現在是赤發班禪的師弟,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之人,除了會設法算計女孩子外,還能幹什麽!我今天若殺了你,反而汙了我的手腳,你就趕快滾吧!”


    她口裏說著話,眼睛卻瞧著那個短打扮的和尚,冷聲道:“牛青雲,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快些滾!”


    廣慧前走幾步,忽然轉身沉聲道:“你是誰?”


    明霞笑道:“現在武林盟主杜玨的長兄明俠,怎麽樣?”


    廣慧一咬牙,高舉手中的方便鏟,大吼一聲道:“格殺勿論,一個也別放走他們。”


    葉明霞見狀,故作從容,左手藏在背後,突然投出一柄寶劍,飛向了尤彩練。


    她投得快,尤彩練接劍的手法也不含糊,接劍在手,順勢用了一招撒花護頂,葉明霞高喝了一聲道:“好!”


    尤彩練機警的逃開了廣慧的一招“風掃落葉”,以她的流雲鐵袖神功,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相當的高明,她胸有成竹,絕不是害怕。


    此時,惡僧廣慧鏟取中宮,直搗黃龍,葉明霞抬左掌輕輕一撥,人沿鏟柄滑了進去,下麵腳尖兒點地,上麵雙掌封而交錯,招名“閃電追風”,變化隨心。


    廣慧以為她起腳,急忙豎橋生莊,騰後手作前手,收短鏟柄蓋下月牙,他的鏟雙剛往下沉。


    葉明霞腳尖用勁欺身右撲,逼得廣慧不得不撤左腿推鏟左砸,明霞托地一跳盤過鏟麵,駢兩指急點廣慧右耳“風翳穴”。


    她這兩下得力就是一個“快”字,可以說是疾比閃電,迅如狸貓,廣慧獅子大搖頭掄鏟右格,眨眼間,葉明霞人已轉到他的身後,廣慧驚吼一聲,急待向前竄,葉明霞左手飛起一掌“推窗趕月”,正貼在他七膈部位。


    廣慧幸好練過鐵布衫的功夫,加上葉明霞女孩兒家,硬勁兒總是不夠,他就籍著這一掌的推力,一躍丈餘遠,再翻身過來時,身前卻換了一個人,這個人賊和尚他認識,驚叫道:“你……武當張曉霞?”


    那人笑道:“不錯,我正就是張曉霞,看在同是武林一脈份上,放你逃生去吧!”


    廣慧狂吼一聲道:“小賤人,佛爺今天和你拚了。”


    喝聲中,方便鏟橫掃千軍攔腰進招,張曉霞的武功,乃是今非昔比,她屹立不動,不閃不避,鏟離身就隻差那麽一寸一分,猛地往前衝,一合手中折扇,竟趨向惡僧的血盆大口,惡僧躲避不及,拋下手中方便鏟,慘叫一聲,撥頭就跑。


    他跑出去兩丈來遠,才噴出一口鮮血,和著兩顆門牙。


    曉霞笑叫道:“臭和尚,憑你這兩手功夫,也想逞能,記著,你今年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今天你能留得命在,好好找個深山古洞挺屍去吧!”


    惡僧廣慧不管張曉霞如何的叫罵,含著滿口鮮血逃回去白馬寺,扭回頭瞧瞧尤彩練和牛青雲正打得火熱。


    那牛青雲當年也不過是玄宮的一個小頭目,怎會是尤彩練的敵手,不過,尤彩練一念心慈,想起從前他對自己的忠心,是以不忍遽下毒手,所以他還能勉力支持。


    明霞站在一旁觀戰,她很鎮定,曉霞過去拉住了她,笑道:“明霞姊,我找得你好苦啊,現在總算讓我找到了你,我絕不能再放你走了。”


    明霞瞼上毫無表情,道:“夫人,現在不是講廢話的時候。”


    就在這時,遠遠來了三個番僧,她無暇答覆曉霞的話,頓足一個縱身,手中劍已落在了牛青雲的身上,牛青雲連慘叫都沒有叫出聲來,已扔了劍栽倒地上。


    葉明霞一劍斬了牛青雲,頓足人起半空,躡虛禦氣有若投林飛鳥,二十丈外飄墜坡頭,攔在了廣慧和那三名番僧麵前,三番僧和廣慧嚇得怔住了。


    葉明霞沒有理他,左掌當胸向三番僧打了個問訊,冷聲道:“三位,我練的也是瑜伽禪功,獻醜了!”


    三番僧見狀,輕輕的交換了幾句什麽話,穆罕忽然向前邁了一步,合十問訊道:“請問女施主貴姓?”


    明霞笑道:“弟子昆侖葉明霞。”


    穆罕一聽葉明霞是昆侖弟子,麵上顯出一種不屑的神色,輕哼了一聲道:“昆侖派的武功,佛爺未會見識過!”


    葉明霞笑道:“現在就讓你開開眼界。”


    話聲一落,振腕拋出了手中劍,她伸指捏訣,那支劍夭矯翱翔,回旋天空,時而掠身而過,時而繞頭而施,全看她那手指發令,帶動起勁風颯颯,這是馭氣使劍的功夫,如能練到身劍合一,那就成了聶隱娘、空空兒一樣的劍俠了。


    三番僧見狀,三張臉同時變色,葉明霞突然嬌叱一聲,那柄劍威力頓增,左右前後六七十株古柏蒼鬆,在劍氣回蕩之下,仍不免風吼濤嗚,枝葉紛墜。


    葉明霞表演了一陣工夫,兩指頭突然起訣收劍,劍化飛煙飛返手中。


    三僧舉手叩頭,棄劍膜拜,明霞還揖連稱不敢,笑道:“昆侖尚有小術,並博高明一笑。”話聲中,長劍歸鞘,合掌頻搓,挫腰運氣,雙掌翻飛,熱氣沸騰,迎麵一塊巨石無故碎如齊粉。


    這是虎行者威震天下的“彌勒掌”,可以說是舉世無儔,不弱於二儀神功。


    三番僧見狀,觸目驚心,連話都不敢多說,縱身飛起半空,衣袖翩翩,穿林越樹而去,方知中原豪傑不可輕侮,早已氣餒,立刻遁回西藏。


    葉明霞見三番僧被自己嚇走,想到了表弟杜玨和張曉霞已然成婚一年,自己又何必加入胡擾,暗中一咬牙,也縱身而走。


    張曉霞早已注意,一見人飛半空,連忙招呼道:“明姊,你可不能走呀!”


    無奈人已走遠,追之無及了,她隻好陪著尤彩練重回“不醉無歸樓”,交代尤彩練速回虛無島,隻有到那裏才安全,尤彩練怔怔的道:“那麽咱們那三年之約呢?”


    曉霞笑道:“算啦!我也想開了,冤仇宜解不宜結,何必廝纏不清呢!但願我們今後成為好朋友。”


    葉明霞雖然是走了,但她並沒有走好遠,隱身密林深處,眼望著曉霞和尤彩練回到了不醉無歸樓,她卻怔在了當地,想到了杜玨和她如花美眷,而自己形單影隻,本來自己和表弟是很好的一對佳偶,現在卻落得流落江湖,枉作相思夢,可悲,又複可歎,仰望碧空,默然無語。


    也不知她在那山坡上站了好久,突然一陣鴉嗚聲叫醒了她,隻見洛陽城中,炊煙嫋嫋,歸鴉陣陣,已是日落黃昏了,她輕歎了一聲,頓足飛縱而起!撲向了西南。


    由洛陽西南行,就進入了伏牛山區,這一帶是群山重疊,人跡稀少,葉明霞因為不願再和張曉霞見麵上才選了這條山路,但是她心中,終是無法放下杜玨。


    兩天之後,她出了西峽口,過了紫荊關,再前行就是秦嶺了。


    正行之間,遠遠忽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嗚叫聲,聲如狼嗥,淒厲已極,心忖:“聞說秦嶺常有狼群出沒,可不要碰上狼群才好。”


    思忖間,突見一溜紫色光焰衝天而起,恍如紫蛇般,在空中亂竄斜飛,與日爭輝。


    葉明霞不知那是什麽東西,不禁就注目凝視,隻見那紫焰在空中飛舞越飛越高,等那狼嗥之聲一起,那紫焰即止。


    那也隻是暫時的安靜,大約過有盞茶的時間,陵地又是一片紅光急閃,隨著那紅光,從山坳處轉出一夥人來。


    葉明霞連忙閃身石後,凝眸看去,見那一行,共是四個人,兩男兩女,全都是身著噴火似的勁裝,內中一男一女,年齡已在五十開外,另一男一女不過二十左右,看那年長的男女,似為年輕兩人的父母,那年輕的兩人,不是兄妹,必是夫妻。


    四人走上一個石坪上,停下了腳步,獄峙而立,他們手中各持著一柄長劍,背上背著一個圓筒,約有茶杯粗細,不知是什麽東西?


    那男的生得麵目奇醜,高額凹鼻,血盆大口,滿頭黃發披肩,神態狂傲。


    那女的卻生得秀麗非常,不但妖豔得很,星眸內媚浪閃爍,粉臉上笑靨含春,體態輕盈,腰肢不斷搖擺,搔首弄姿,令人惡心。


    幾人這一現身,石坪對麵也上來了一夥人,一位白發銀髯的老者,跨前一步,向那紅衣老人拱手道:“畢兄別來無恙,十年不見,還虧畢兄尚仍記掛著兄弟,幸甚!”


    那紅衣怪人桀桀怪笑道:“我找你是看得起你,我隻問你,前天所談之事,你還沒有給我答覆呢!”


    白發老人冷冷一笑道:“我已經給你說得很明白了,還用得著答覆麽?”


    紅衣怪人哈哈狂笑道:“這麽說你是不願為玄宮效力了,那就請你搬離這商南三百裏之外。”


    白發老人冷聲道:“我商家在此已住了百年,祖宗基業,豈可輕言遺棄!”


    紅衣怪人道:“那你就得為玄宮效力。”


    白發老人道:“頭可斷,血可流,誌不能屈。”


    紅衣怪人道:“好,老夫就成全你,今天就要你斷頭流血。”


    白發老人冷冷的道:“那很好,人生自古誰無死,怕你也得付出代價,那就動手吧,你看我們是一對一的打,還是你們四人一齊上?”


    紅衣怪人怪眼一翻,怒聲道:“哼!對付你也用得著四人齊上,憑老夫手中之劍,就可取你性命。”說看一提手中劍,就要動手。


    紅衣少年突然搶前一步,道:“爹,殺雞焉用牛刀,這件事交給孩兒了吧!”


    紅衣怪人怪眼一翻,兀地喝道:“小娃兒家,你有多大能為,退下!”


    他喝退了那紅衣少年,陡地紅釉一抖,平地湧起一朵紅雲,劍光如練,已向那白發老者撲到。


    白發老人仰天一陣大笑,倏地灰袖一抖,亮出了一對蛟筋鞭,迎風急卷,一片烏光在匹練紅雲間一掠,龍吟震耳,兩人同時退後數步,雙方這一招,可說是又奇又快。


    葉明霞也是使劍的高手,她竟未看清兩人是如何出招接招,其快速可知,她這裏心念才轉,那場中烏光紅雲已滾滾翻翻絞在一起。


    名家交手,端的是驚人,隻見那烏光紅雲此起彼落,狂風卷地,巨浪排空般,金鐵交嗚,風雲迸發,不但看不見兩人身影,連場中諸人,也隱入劍光鞭影之中,真個是山搖地動,日月無光。


    葉明霞看得心驚目眩,身形不禁慢慢移動,漸漸靠近石坪。


    就在這時,見那紅影猛喝一聲,突然升空數丈,竟似一條火龍,遊空急旋,又見空中白光如電掣般一閃,烏光便陡地暴縮,越縮越小,那紅雲劍影,卻越壓越低。


    葉明霞見狀,不禁驚喊一聲:“不好!”


    她聲方出口,那烏光倏地衝霄急射,聲如裂帛,已翻在紅影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在裂帛聲中,烏光紅影驀地一分,兩人分落當場。


    葉明霞這才看清,兩人此刻均已衣衫碎裂,那紅衣怪人的衣衫,整塊的後襟撕裂,拖在地上,左袖已齊肘斷去,再看那白發老人,胸前灰袍亦有三四寸長的裂痕。


    兩人怒目相對,須發箕張,神情可怕已極。


    葉明霞見狀,心忖:“看情形,一場生死惡鬥,恐怕又將開始了……”


    她思之未竟,倏見那紅衣怪人一聲怒吼,將手中長劍反手插於地上,取下背上長筒。


    那筒長約二尺五六,大有二寸,周身淡紅如火,迎風一舞,筒口青煙急噴,兩眼凶光暴露,一步步的向白發老人逼近。


    白發老人見狀,神態十分緊張,手中蛟鞭已收,卻空著兩隻手,凝目注視。


    雙方已到一觸即發之勢,看得葉明霞也緊張得心中猛跳,整個場中的氣氛,緊張已極。


    場中的兩個人,步步接近,雙方相距五尺了,紅衣怪人平拖筒身,冷喝道:“商宏,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怪老夫手辣心黑。”話音未落,忽聽“哢嚓”一聲,隻見從筒中嘖出一股紅焰。


    那白發老者一聽聲響,那敢怠慢,抖動起一雙大釉,對著那筒口連連猛拂,袖中藍焰“嗤嗤”急射,如一篷花雨向紅衣怪人罩到。


    雙方相距又近,均是瞬息間同時動作,說也奇怪,那噴出的火焰,被那藍焰一罩,立即熄滅,但那藍雨複又向紅衣怪人飛去。


    這一著,大出紅衣怪人意外,一見火焰熄去,就知不好,身子陡地卷地一滾,饒是他躲得快,那藍焰已有數點沾衣,隻聽他一聲狂吼,施展出沾衣十八翻的功夫,向後猛退數丈,喝道:“好個商宏,想不到你已練成了金水玄功,事到如今,咱們隻好一拚了!”說著回頭喊道:“孩子們,咱們一起上,和這老小子拚了!”


    話落,搶劍在手,反身猛撲,其他三人也隨聲縱到,商宏帶來的那些人,一見敵人圍攻,也是一聲呐喊,十數人蜂湧而上,金鐵交嗚與呼喝之聲,交織成一片。


    場中混亂已極,隻見人影亂竄,紅影飄忽,眨眼之間,已有數人倒地,慘叫之聲,此起彼落。


    但見那四條紅影,矯如遊龍,似是勇不可當,商家這方麵,雖然人數較多,無奈武功較差,反而節節退後,隻有那灰衫紅影仍在當地苦拚惡鬥。


    葉明霞不禁激起了俠義心腸,雖然她不知對方誰是正,又誰是邪,但是她激於義憤,同情弱者,所以,也顧不得許多了,心意一定,落地飄身躍出,一聲嬌叱,手中長劍,抖起鬥大的劍花,劍光護身,直向紅影卷去。


    場中商家的人,被對方逼得直向後退,雖然仍在苦撐,鬥誌已然銳減,一見葉明霞劍光卷至,天外來了救星,幾個飄忽,劍光到處,紅影攻勢已挫,眾人精神大振。一聲呐喊反守為攻。


    葉明霞這一出手,竟與紅衣少年鬥在一起,餘下僅是老少兩個女人,商家的人也就分成兩撥,分戰二女。


    場中人分成四團,殺氣震天,喊聲震耳,一時之間成為勝負不分之局。


    雙方苦鬥有半個時辰,那紅衣少年劍術也端的了得,葉明霞雖然迭出奇招,總被那紅衣少年解去,而且乘虛蹈陷,也是狠招遞出,反逼得葉明霞不得不撤招自救,她心中一急,就施展開大羅劍法,大羅劍乃武林中最為精奇的劍術,一施展開來,立即板回了頹勢。


    就在這時,忽聽那紅衣怪人銳嘯一聲,葉明霞聞聲微一怔神,眼前紅衣閃處,四個紅衣人已躍聚場心,四背相向,各將手中噴火筒,端正的指向四方。


    葉明霞一看,就知是敵人將要使用火器,心中一動,抖手將劍扔起,雙手捏定劍訣,以真氣馭劍飛舞。


    就當劍方飛起,四團火焰驀地齊噴,如四條火龍狂舞,直向四周噴到。


    冷不防,劍氣旋轉劃過,四人手中的噴火筒,齊中而斷,刹那間火舌四噴,大火不但燒了敵人,也燒了他們自己,隻聽場中聲聲慘叫,亂成一片。


    他們這一縱火四周,四個紅衣人,全被自己的火燒死了自己,隻有那名紅衣少女,帶著一身大火,滾下了石坪,方逃得一命。


    在混亂中,葉明霞也走了,她追在那紅衣少女之後,因為她要弄清楚他們的來路,是以追了下去。


    深山之中,山巒起伏,穀壑縱橫,一不留心,就會迷路,葉明霞此刻在義憤填胸之下,可沒想到這些,她眼見那紅衣少女逃進了一片密林中,她也跟蹤追進了密林。


    她忘了江湖上有兩句警語,那就是“窮寇莫追,遇林莫入”,她逕直追進了密林之中。


    樹林的邊緣雖然疏落,但是越深越密,這時在林外是日影尚高,密林之中,已如薄暮,而且藤草沒陘,枝牙糾結,一陣陰森森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不禁一凜,暗忖:“林密草深,行動不便,自己卻無法順利通行,那紅衣少女也絕難穿過此密林。”


    心念動處,就返身覓路出林,那知,走了許久,仍然在林中打轉,心忖:“不好,自己可不要迷了路,走不出這座林子,可就糟了!”


    她心中這麽思忖著,腳下可沒慢,走有大半個時辰,忽聽淙淙水聲自左側傳出,這一來,方才發覺自己轉錯了方向。


    因為她想到自己在人林時,並未經過溪流,現在聽到了流水之聲,很明顯的是自己走錯了路。


    正詫異間,忽見來路有幾點火星,在暗影中,閃動明滅,此隱彼現,心說:“別是那玩火的姑娘放火吧……”


    心念未了,晃眼火星越大,忽然變作一條火龍,蜿蜒飛舞於林野之間,一會工夫,火勢越來越旺,蔓延開來,隻見火蛇亂竄,由細而粗,漸漸來路草木,全被點燃,成了一片火海,


    耳聽狂風呼呼,濃煙四起,火濤洶湧,火星亂飛,高湧數十百丈,連天都映成了紅色。


    料是石坪上紅衣怪人等所用火器,濺出的火星,被那紅衣少女帶進了密林,將下麵衰草點燃,始而隻是一線火苗,因當地較為潮濕,雜草未幹透,上麵未會點燃,卻自下麵衰草,延往密林深處,越引越多,突然爆發,便成燎原之勢。


    火勢已成,不可收拾,風頭一轉,立有焚身之禍,那裏還敢停留。


    當然,她不能迎著火起處跑去,隻有循著淙淙水聲之處,飛步急奔。


    這一帶,林木又多,正自憂疑,背後一陣風來,風勢急轉。


    說時遲,那時快,雖然相隔火場尚有五六裏路,但是風頭一轉,那被狂風吹起來的火星,立似暴雨一般,隨風猛吹過來,落向身後林野之中,立時火起。


    這座密林,都是合抱的參天古木,最易著火。


    回望來路,那些大樹,都被引燃上幢幢火塔也似,身後成了一片火海,火苗所到之處,草木皆燃,千重火浪,正如怒濤一般,帶著“轟轟發發”之聲,狂湧而來,風助火勢,聲勢驚人,猛惡已極。


    同時,大林中更有不少野獸,虎豹豺狼之類,一個個吼嘯連連,衝煙冒火,狂奔駭竄而出,四散奔逃。


    有的已為火傷,身上還帶著火焰,剛衝出不遠,便被火濤卷了去。


    有的雖幸逃出火場,身上也未燒傷,不料前途草樹被風吹來的火星點燃,忽然四麵皆火,轉眼便被烈火裹住,略為跳躑,活活燒死。


    再不,便是跑著跑著,平空飛墜下一大蓬火雨,將身上皮毛點燃,情急之下,連聲厲吼,仍想逃命,又被一株燒斷的火樹,當頭打下,當時燒死。


    厲吼慘嗚之聲,狂風中聽去,分外慘厲,不忍入耳。


    葉明霞此刻可說是觸目驚心,嚇得亡魂皆冒,熱汗交流,又無法去搶上風,火勢雖然還不會掩到身上,大股濃煙已被狂風卷來,中雜無數熱沙,炙得頭臉生疼,滿身黑灰,焦臭之氣,刺鼻難聞,煙濃風盛,連氣都透不過來。


    眼看火勢越迫越近,風煙熱沙中,已然帶有微細火星,沿途草木,說燃便燃,也和那些被燒死的猛獸一樣,因身火中,立化劫灰。


    正在心驚膽寒,忘命無措之際,隻有朝左前麵一片光禿的石坡之上狂奔過去。


    心忖:“石坡那一帶,草樹最稀,過去便是小溪,那地方不易著火,隻能跑到溪邊,這條命就可以保住了。”


    她心念方定,身未縱起,忽聽狂風呼呼,一條火龍忽自空中飛墜,她驚叫一聲:“不好!”


    飛身而起,往前麵縱去,落地一看,原來是丈許長一段枯樹,火已全然,斷時被風吹來,離身不過數尺,逃時隻差兩步,便被打中。


    那段枯木落在一片淺草之內,地下石縫中的枯草,著火便燃,宛如數十串火星,火蛇也似,滿地亂竄。


    幸好這一片全是石地,草木不多,火過便自熄滅。


    身後濃煙,卻墨也似的湧到,熱風灼人,奇熱難耐,煙更焦臭,嗆人迷目,口眼難睜,又不能不逃,隻得拚命往石坡上逃去。


    心中方想到,風煙酷熱,火必追近,百忙中,回頭一看,身後通紅,火已燒到坡前,離身不過二三十丈。


    此刻,滿天都是烈火紅焰,彷佛一座火山,帶著萬丈濃煙,就要當頭壓到,心知火勢神速!晃眼便被追上,到時萬無生理,她情急逃命,使出了全力,縱身往坡上飛竄過去。


    突然,耳聽身後狂風中,又是震天價一聲爆炸,葉明霞一陣亡命急馳,力已用盡,聞聲心膽俱寒,落地時微一疏神,被石塊一絆,腳底一滑,跌倒地上。


    身仆倒地上,方待爬起,又聽天崩地裂一聲大震,一股熱風,夾著濃煙,當頭罩下,她在連驚帶急之下,翻身滾下,人被熱氣一逼,已然昏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隻覺著身浸水中,熱氣全退,人被冷醒過來,連忙睜眼一看,發覺自己躺在溪中,此刻天上正下著大雨,雷電怒嗚,遙望前麵火場,火勢尚未全熄,隻比先前要小得多了,整片火海變成了零星的火堆,避風處樹木仍在燃燒,空地上麵的火已漸熄滅,隻剩無數斷木殘株,挺立山野大雨之中,濃煙隨風尚在飛舞。


    那些合抱大樹,有的上半火滅,下半樹腰尚在燃燒,因那雨勢甚大,待不一會兒,逐漸消滅,隻剩下那深藏崖凹山腳,風雨不到的幾株古木老樹,殘光餘火仍在暗中閃動,餘者重又回複先前黑暗景象。


    葉明霞死裏逃生,驚魂乍定,知道自己已然脫險,她也忘了快些離開了。


    等到一陣夜風吹過,倏覺身上冰涼,這時,大雨瀑布也似的,順頭流下,一個冷戰,轉身又往坡上跑去。


    也就是兩三個起落,跑上坡頂,突然發現石坡左側,有一座大廟,幸而未遭大火波及,心中一動,就向那廟走去。


    近前一看,見這廟已然殘破不堪,到處都是隨風吹來的劫灰。


    廟在半坡,雨水順流下瀉,繞廟而過,勢甚迅急,斷瓦頹垣中,望見裏麵黑洞洞的。


    葉明霞連經奇險,已有戒心,從雷電光閃中,瞧見大殿上神像,甚是猙獰高大,已因年久殘毀,無一完整,有的連頭也不見了。暗影裏,好似另有一種陰森森景象,不禁心中一動,心忖:“看這座破廟,如此的荒涼,自己死裏逃生,而這廟孤立荒山之中,又如此殘破,當此深夜雷雨之際,萬一有什麽精怪蛇獸藏伏在內,猛然竄出,如何抵禦……”


    她又一想:“這裏既有大廟,必離村鎮不遠,自己全身俱已濕透,如何上路,何不在此生起火來,烤幹了衣服,再向村鎮投宿不遲。”


    心念轉處,壯著膽子,紮起一個火把,拾了些幹柴,進入殿內,殿內在火把照耀下,隻見殿中佛像東倒西塌,隻有當中一座完整,桌案上似還幹淨,地下也無甚塵土,與殿外那汙穢情景不同。


    廟雖然破敗,眼前正好避雨,就將那些破窗取來生火,脫下衣服,架起來烘幹。


    她將外衣全都脫下,身上就隻穿看內衣,好在荒山破廟無人,否則一個大姑娘家,脫得赤裸裸的,如被人發現,那才真的羞煞人呢!


    等到衣服烘得半幹,她已等不及了,雖然荒寺無人,如此脫得精光.總感到有些羞人,所以不等全幹,連忙穿了起來。


    她又紮了個火把,人又轉入後殿,突覺腹饑,便就殿後一座土橋上坐下,取出幹糧食用。


    忽聽“轟轟”兩聲,好似獸嘯。


    這時,正當風狂雨盛,雷嗚電舞,也未聽清,加以身上衣服並未全幹,在夜風吹襲下,冷得難耐。外麵暗影沉沉,偶然電閃一過,瞥見一些草樹,在風雨中,起伏搖擺而外,什麽也看不見,也就無心注視。


    此刻暴雨也似,院中平地水深二尺,已然成河,快要淹上廊來,後來實在忍不住寒冷,隻得打開包裏,因為有油布包紮看,祗近邊縫處略為沾濕,中心底層,也還幹燥,忙把那些衣服取出,全都加在身上。


    經此一來,她覺得溫暖多了,身子往神像腿上一靠,她在疲冷之後,身子一暖,不覺沉沉睡去。


    睡夢中,仿佛一股冷氣迎麵撲來,當即一個冷戰驚醒。


    剛一睜眼,猛見麵前立著一個又高又大的白人,不由嚇了一跳,初時還當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立被嚇得汗毛直豎,心膽皆寒。


    這時,雷雨已住,新月浮出,就見麵前立著一個人形怪物,身高丈許,骨瘦如柴,周身白毛,下麵獨腳,兩臂特長,手如鳥爪,上麵一顆怪頭,兩額以上隆起,滿頭白發,茅草也似,亂蓬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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