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子默的計劃跟雲顏說了一通,她沒有反對也沒有讚成,隻是皺眉道:“何必如此麻煩?直接將那公主毒倒,或死或昏迷幾個月,不就行了?”


    我沉吟了半晌道:“那樣很容易把別人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畢竟論到下毒,誰也比不上你。不過,若我的方法實在不可行,不得以也隻能下毒了。”


    雲顏伸了個懶腰道:“反正這些出謀劃策我不在行,臨宇你決定就是了。我還是去睡覺吧。”


    我抬頭詫道:“雲顏,你不同我一起睡嗎?”


    雲顏詭異一笑,瞥了亦寒一眼:“今晚就不了,留點單獨的時間給你們商討計劃吧。”


    說完,不等我挽留,就匆匆退了出去。


    我跟亦寒麵麵相覷,我尷尬地撇開了頭道:“亦寒,對不起啊,因為我連累你了。”


    亦寒淡淡道:“公子言重了。”聲音無悲無喜,像是從機器發出來的。


    我心頭頓時有幾分煩躁,揮了揮手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他微微傾身道:“是,公子。”腰間青霜劍所掛的玉墜蕩開一個幅度,那塊晶瑩剔透的雪玉在我眼前輕輕搖晃。


    我忽然道:“亦寒,那玉墜可以讓我看看嗎?”他一愣,抬頭看著我,我緊抿著唇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用手掌托起那白玉。


    隻見上麵用繁體的隸書刻著兩排字:似蘭斯馨,如鬆之勝。字體古樸雋秀,像是名家手筆,掌中的玉清涼入骨,顯然也不是凡品。


    我抬起頭,盡量用開玩笑地口氣問道:“這玉小巧雅致,像是女子之物,是不是什麽人送你的定情信物啊?”


    亦寒低頭看著我,清冽的氣息離我隻有幾寸之遠:“公子究竟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我想問你和那木雙雙究竟是什麽關係?我想問這玉你常年帶著從不離身,是否玉的主人對你來說是個極重要的人?那麽,我究竟想知道什麽呢?


    我晃了晃腦袋,鬆開手道:“隻是好奇而已,究竟是何人送了你這塊玉。”


    他忽然揪著我鬆開的玉輕輕使勁,將它從劍柄上拽了下來。我啊地叫了一聲,瞪大眼,他卻輕輕執起了我的手,將玉放在我掌心,然後又捏著我的手將玉包裹起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公子耳力超群,那天聽到我和木雙雙的對話了是不是?”


    我麵上一紅,撇開臉去,喃喃道:“你從不跟我說你的來曆,明知我都不記得了。你也不說你師承哪裏,我對你的過去,甚至不如她知道的多。”


    身上忽然一緊,我被他抱在懷裏,雖然隻是一瞬的時間,我卻聽到他用極輕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這是我師母留給我的遺物,從十歲起便未離身過。”


    我還僵在那裏,他卻已鬆開了我,像是怕我看到什麽一般,匆匆轉身離去。聽著門迅速開合的聲音,我瞧著掌心那塊晶瑩的玉墜,銀白的流蘇還在晃來蕩去,不由癡了。


    又隔了幾日,我身體的虛弱之感完全消失了,楊毅也三番四次派人請我去商量政事,我才施施然進宮。這樣,即便在宮中和公主偶遇,楊毅也不會多加懷疑。


    我一路走一路低聲對亦寒道:“雖然楊毅現在多半不會動我,但也不是十分把握。你通知李叔讓暗營運作起來,但切記小心謹慎,勿讓人看出端倪。無論如何,就算是叛出金耀,也要為我們所有人留好後路。”


    亦寒點頭道:“公子放心,昨日我已經秘密將消息傳遞給了三星,想來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


    我點了點頭,隨即想起子默的話,雖存了很大疑惑,卻仍道:“那個韓靖遠還記得嗎?你讓捕影派人監視著韓家大宅,但並非監視韓靖遠,而是他的二哥韓寧,有什麽異動,馬上來向我稟告。”


    亦寒眉頭微蹙:“此人名聲從來不顯,比起他的兩個弟弟更是懦弱有餘,才智不足。公子為何會注意到此人?”


    我皺眉,總不能說是一個鬼魂給的提示吧,問子默原因,他又不肯說,隻得搪塞道:“隻是有種直覺,怕他壞我們大事。”


    亦寒正要回話,卻見前方總管打扮的小桂子匆匆而來,行禮道:“丞相大人,皇上等你多時了。”目光瞥向亦寒,語調仍是一般恭敬,“都尉大人安好,皇上讓奴才詢問大人,為何仍未去上任?是否準備抗旨不遵?”


    亦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頓時讓他麵色一僵。我忙笑道:“我正準備帶他向皇上告罪呢,還請桂公公帶路。”


    小桂子眼中寒光一閃,揚了揚眉用尖細的嗓音道:“不必了,皇上隻想見丞相一人,都尉大人且在這裏稍待。”我和亦寒相視一眼,他眉間的憂慮和冷冽更甚。


    想起剛來古代時,無論我走到哪楊毅都容許亦寒相陪,甚至都從不見他向楊毅跪下行禮。沒想到今日竟……我搖了搖頭,無奈道:“煩勞公公帶路。”


    還是那間禦書房,楊毅坐在上首噙著溫和的笑容看著我,剛過而立之年的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成熟男子的自信以及身為帝王的雍容華貴,不愧為天下傳頌的謙厚仁君。


    我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道:“臣參見皇上。”


    他欣然地走下來扶起我:“不必多禮。臨宇,朕前日得到湘西軍情,孟昭已然退兵,湘西災情也完全受到了控製。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忙施禮道:“此乃皇上澤被蒼生,庇佑子民,臣不敢居功。”


    楊毅抓著我的手肘將我拖到案幾前,笑道:“你也別再謙虛了,來幫朕看看湘西以後的軍防該如何布置。如今,你可是我金耀唯一的常勝將軍了。”


    我不得已來到紫檀木的桌案前,與他並排而站,房中的熏香隱隱繚繞在我的周圍,吸入鼻中有些煩躁。楊毅指著案幾上軍事布防圖的每一處問我意見,我或是按子默之意解答,或是隨意敷衍,時間不知不覺過了許久。


    “這一處無需太多重兵,隻要多幾個精通水戰之人防止河道被封即可。”我一手攏著寬大的衣袖,一手食指點出,輕輕指在那些點上。


    楊毅的手伸過來,似是要指點位置,卻忽然轉了個彎將我的手一把握住。我打了個顫,正待抽回。卻聽他笑道:“臨宇,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手很像女子?”


    我心砰砰跳了幾下,勉強鎮定道:“皇上說笑了。”


    “不,朕沒有說笑。”楊毅忽然緊挨住我,在我耳邊吐息道,“你的手,甚至比朕任何一個妃子的手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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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眉頭一皺,待要後退,腰上一緊卻被他緊緊摟住。他幽深的眼眸看著我,呼吸灼熱,氣息不穩,夾雜著有些刺鼻的熏香噴到我臉上:“臨宇,你若是女子,朕一定娶你為妻,後宮佳麗三千,朕隻寵你一人。”


    “皇上!”我狠狠推開他,臉上掛起了盛怒,冷冷道,“皇上,士可殺,不可辱!皇上懷疑臣的忠心,臣無話可說,但求一死以報君恩。可是皇上侮辱臣是個女子,還對臣妄加輕薄,卻實在讓臣太過寒心了。”


    我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神色淡淡道:“皇上若真得再容不得臣下,就請賜死臨宇吧!”


    楊毅低頭看著我,神色瞬息萬變,良久才哈哈笑道:“臨宇,朕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呢?趕快起來!你是朕最鍾愛的臣子,朕的左膀右臂,朕如何舍得賜死你。”


    我鬆過一口氣,這才順著他的手勢站起身來,背後一冷,才發現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我略一躬身道:“皇上,臣大病初愈,有些疲憊,先告退了。”


    楊毅又寬泛地安慰了幾句,才笑道:“臨宇近日是該好生休息,下月初八是公主與風都尉成親之日。臨宇作為風都尉主子,這證婚人一位是決計跑不掉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如何,又是如何從宮中走出來的。隻知楊毅最後看我的那眼,飽含了許許多多複雜難明的意味。


    子默輕輕地歎息響在耳畔:“就差一點便讓他全信了,可惜,功虧一簣。”


    我惶惶然抬頭看著他。子默無奈道:“我剛剛一直沒有出言提醒你,就是希望你在他麵前表現的自然。那房中點了讓人心緒不寧,思維混沌的迷香,若非你意誌堅定,便會被楊毅套出話來,至不濟也會露出破綻。可是,或許是你對藥物的敏感,你剛剛的表現天衣無縫,就是楊毅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可是,他一提風亦寒的婚事,你便臉色慘白,隻怕……”


    我扯出個苦笑,心中思緒混亂不堪,腳步虛浮地往禦花園走去,按計劃‘尋找不見蹤影的風亦寒’。


    同樣是冬季的花園,皇宮景致卻又比赤宇樓多了幾分華美和壯麗。我穿行在假山草木間,果然在白梅叢中見到了蹙眉而立,風華絕代的佳寧公主。


    楊佳寧,封號永樂,是嘉應帝楊繁最寵愛的女兒,也是楊毅唯一的同母妹妹。據資料所說,佳寧公主生性溫順,善琴棋書畫,待人又從不苛刻,是以很得宮中上下眾人歡心。她的追求仰慕者甚多,但不知為何最終都被他引為知己,卻無一人得她傾心。唯有比她還小上一歲的臨宇,卻讓她一見鍾情,並在楊毅麵前立誓:除非是如丞相那般才貌無雙的人物,否則她寧可終生不嫁。


    我低低咳嗽了兩聲,裝作毫不在意地四處尋找,臉上還帶了幾分焦急之色。果然,一聲低柔的輕喚響起:“秦丞相。”


    我渾身僵了僵,裝作才看到她的樣子,走前幾步躬身行禮道:“臣秦洛參見公主。”


    “免禮。”她幽幽道,“秦相今日為何會來禦花園?沒有在家中陪伴嬌妻嗎?”


    我尷尬地笑笑,冷汗都快滴下來了,隻垂著腦袋快速答道:“臣與亦寒來皇宮覲見皇上,出來卻發現不見他蹤影,聽人說他往這個方向來了。是以臣過來看看。”


    佳寧公主蓮步輕動向我走來,一股女子特有的芳香隨著寒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我嘴角的苦笑更甚了。隻聽她語帶又遠地嗔道:“秦大人,佳寧就這麽讓大人討厭嗎?到現在連瞧都不願瞧上一眼。”


    “公……公主哪裏的話!”我都想去撞牆了,卻還是不得不謹慎地抬起頭來,望向她。恩,遠山般的黛眉,精巧玉立的瑤鼻,嫣紅的櫻唇和一雙秋水明眸,再加上其絕代的風姿,果然是個美人。但比起雲顏的絕豔,畢竟還是差了幾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心思被她看穿了,她雙眉輕皺,眸中浮起了盈盈水光:“佳寧就要被迫嫁人了。秦大人自然是不會有半分憂心的。”


    “怎麽會呢?!”我低叫了一聲,見她神色猛地一陣狂喜,頓時頭疼。總不能告訴她,我不是擔心你嫁不嫁,而是擔心我家亦寒娶不娶吧。訕訕一笑,忙補充道,“公主於臣而言,就如紅顏知己一般,無關乎男女感情,但無論如何都是希望公主幸福的。”


    眼前光芒一閃,我有些驚詫地看著公主眼中落下的淚珠。她哽聲道:“秦大人真的如此愛自己的夫人嗎?男子多三妻四妾,佳寧……佳寧並不介意和楚姑娘共侍一夫。”


    我額頭冷汗更甚,卻忽然想到這可是給她灌輸愛情觀的最好時機,忙襝衽正色道:“公主,你可願聽臣講一個故事呢?”


    佳寧怔怔地看著我,含著淚點頭道:“自然是願意的。”素手一指道,“大人這邊請。”


    我和她麵對麵在露天的石桌旁坐了下來,我開始用憂傷而緬懷的語調緩緩講述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在佳寧聽來,她肯定覺得我雖說是故事,但必然是我和雲顏親身經曆的。但若是有個現代的人聽到,絕對笑噴血,因為我此刻講的,分明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綜合版。隻是將結局改成,我和雲顏兩人終於衝破了重重阻力私奔逃離家庭,來到金耀國開始新的生活。


    經典愛情故事的魅力果然是無窮的,隻見溫文賢淑的公主此刻哭得是泣不成聲,配上子默在空中極欠扁的笑聲,當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佳寧公主哀哀道:“我從不知,世間竟有人能愛得如大人與夫人那般深刻。佳寧還妄想插足,實在是癡心妄想。”


    我連忙道:“公主千萬別這麽說。公主天人之資,溫柔又賢淑,多少人愛慕還來不及,又怎能自我嫌棄。但臣有句真心話,不知當不當說。”


    佳寧公主嗔道:“秦大人何須客氣,有話就說吧。”


    我站起身來,長長一揖,正色道:“今日皇上為公主指婚,臣本不該過問,但一來公主待嫁之人乃是臣的手下,以後不免尷尬。二來,臣這個侍衛心中實已有心愛之人,嫁與他臣隻怕委屈了公主。三來,臣與公主今生無緣結為夫妻,卻仍可引為知己,臣真心希望公主能找到一個與自己傾心相愛之人,共度此生。臣言盡於此,虛言冒犯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小佚


    11:16


    第46章爾虞我詐完。


    感冒繼續加重中,xd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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