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鬆齡離開了公主的居處,叫下停在鬆樹上的鸚鵡便大步向音夢穀走去。


    到達下院,他回頭向崖上白鳳公主居處的四周謹慎仔細地掃了一眼,斷定無人留在那裏之後。才大步向穀中走去。


    一踏上穀地,寒鬆齡就發覺氣氛完全不同了,憑直覺他能覺察.到四周沒有任何人存在。他穿過石林,大步走向穀中唯一的通道。


    天上已浮現一絲初現的晨曦,夜,顯然就快要過去了。


    寒鬆齡一踏上穀中通道,就發現一丈之外有兩個勁裝黑衣大漢守在那裏,那兩個人,此刻好像也已發現了寒鬆齡,其中一個,向寒鬆齡這邊走了幾步,抱拳沉聲道:“前麵那位兄台是寒朋友嗎?”


    寒鬆齡道:“在下正是寒鬆齡。”話落也大步向著兩人走過去。


    一見寒鬆齡走上來,那黑衣漢子急急停住腳步,沉聲道:“我兄弟二人奉總監大人之命,在此恭候寒朋友多時了。”


    寒鬆齡冷漠地道:“向哪裏走?”


    說話的黑衣漢子金魚眼一翻,道:“寒朋友,假使你膽量夠的話,請跟著咱們兄弟倆走,假使……”


    寒鬆齡冷冰冰地道:“朋友,這些話是伍天魁叫你說的嗎?”


    金魚眼的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寒朋友,咱們願意怎麽說,你管得著嗎?”


    冷冷地一笑,寒鬆齡道:“尊駕一定不相信我姓寒的能算得著,是嗎?”


    忙拿樁立馬,那黑衣漢子盯著近在三尺之內的寒鬆齡,道:“老子的確不信。”


    寒鬆齡冷笑道:“朋友,小心你的右頰。”話落車手倏然一抬,接著傳來“啪”的一聲脆響,那黑衣漢子一個大筋鬥,栽在路旁雪堆裏,老半天才爬了起來,滿口鮮血,狂流不止。


    寒鬆齡俊臉倏然一沉,冷冷地道:“帶路。”


    兩個黑衣漢子,誰也不敢再開口了,急急忙忙的在前麵領路急步而行,方向正向穀外。


    轉過最後一個彎角,首先映人寒鬆齡眼中的是前麵十丈左右處的當路而立的伍天魁及他身側的一個紅袍銀髯,戾氣滿麵,年有八十的老者,此人就是伍天魁的師父了。


    在伍天魁與老人兩側的路旁雪地上,各排著十八個年輕武士,個個麵目姣好,顯然不是穀中原來的人馬,在那三十六個人身後,排立著不下兩百個黑衣漢子,個個身佩兵器,嚴陣以待,聲勢極是驚人。


    打量了一眼,寒鬆齡拍拍肩上的雪兒,使它飛起來後,冷冷一笑,大步向伍天魁走了過去。


    寒鬆齡冷漠而平靜地緩步向伍天魁師徒走去,對兩側那數百道虎視眈眈的爆烈目光,視如無睹,狀如身人無人之境,這更激起周圍那些人的怒火。


    伍天魁身側的白發老者,見狀薄唇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陰聲道:“果然有幾分豪氣。”


    伍天魁聞言忙道:“師父,可要試試他?”


    白發老者冷冷地道:“我倒想看看他出手到底有些什麽驚人之處,竟連你也敗在他手中。”伍天魁老臉一紅,猛一抬首,沉聲道:“寒鬆齡站住吧,本穀的兄弟們早就吵著要領教寒劍門中的不傳之密了,老夫相信你姓寒的不會使他們失望才對。”


    話落猛一揮手,兩側兩道夾道而立的人牆之後立時飛射出四道人影,分四個不同的方向,落在寒鬆齡四周,身法既輕靈又迅速,這份輕功,的確非泛泛之輩可比。


    寒鬆齡收腳閑散地停了下來,如電般的目光向站在前方的兩個掃了一眼,俊臉突然一沉,冷冷地道:“朋友,你們不是音夢穀中原有的人馬吧?”


    右前方五尺左右那個二十五六,白麵鬥雞眼的青年武生,大刺刺地哼了一聲,輕蔑地冷笑道:“寒朋友,咱們華家四虎的確不是音夢穀的原班人馬,不過,現在可不同了。


    寒鬆齡微微一怔道:“四位朋友,寒某人知道四位是為了什麽連祖宗,更遺憾的是,四位連自己的命也賣了。”


    左前方那個,聞言一張圓臉立時氣得如同噴血,猛然向寒鬆齡麵前跨進了四五步,指著寒鬆齡那張俊臉,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家少爺今天不叫你跪在求饒,就不叫華知義。”


    盯著華知義那張赤紅如血,惹人生厭的圓餅臉,寒鬆齡低沉而緩慢地道:“華朋友,你的話說絕了,你的路也走絕了。”


    話落俊臉突然一沉,陰沉地道:“朋友,你上吧!”


    華知義才停下的腳步,突然抬動起來,向前連挪了五大步,人已欺到寒鬆齡麵前,左臂五指一曲,倏然揚臂在寒鬆齡麵前一晃,右臂已暗中急如驚電般地向寒鬆齡胸口搗去,出手既快又狠。


    持劍的右手依然垂在右側,寒鬆齡左臂向上一抬,狀似要架華知義虛晃的左臂,胸腹完全露在華知義麵前。


    白發老者見狀迷惑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相信既然能輕易擊退伍天魁,竟會看不出華知義嚴一招是虛式。但是,如果說寒鬆齡早已料到了那左手一式是虛招的話,他卻又無法相信在那麽近的距離下,寒鬆齡熊化解掉華知義驟然襲到的右掌,因為,白發老者知道華家四虎的功力。


    華知義圓餅臉上掠過一抹勝利的殘酷笑意,嘴裏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一絲得意忘形的“嘿嘿”冷笑聲。


    冷笑聲突然凍結了,血紅的圓餅臉也突然間變得煞白,前後隻不過眨眼的一瞬之間,變化卻如此出人意料之外。


    除了覺得眼睛一花之外,華知義什麽也沒看見,因此,他有點不太相信自己暗中伸出去的那隻右掌會沒有擊實。當然,他更不相信腕脈上那道如鋼匝般的束縛力會是自己的腕脈落人對手掌中了。


    目光由那張冷得令人打顫的俊臉上開始向下移,當視線接觸到自己的手腕時。華知義全身好像突然間凍僵了。


    眼皮眨了老半天,白發老者才咽了口唾沫,有點駭然地自語道:“快,的確快。”


    伍天魁聞言覺得舒服了些,但是,內心的重擔卻又加重了三分。


    寒鬆齡冰冷地道:“華朋友,你還有什麽說的沒有?”


    華知義吃驚地抬起頭來,結結巴巴地道:“姓……姓寒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咱們武林中人,講的是恩……恩怨分明,我華家四……四虎與你何仇何恨,你……你……”底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他以為,不該對控製了自己一切的人提起那個“死”字。


    寒鬆齡陰沉地道:“不錯,朋友,我要置你於死地,寒某人曾說過,你們四位早已把命賣掉了。”


    寒鬆齡的話說得很幹脆,但卻幹脆得使華知義的蒼白臉色變成了鐵青,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右前方鬥雞眼的青年,聞言厲聲威脅道:“姓寒的,華某勸你給別人留條後退之路,也是給自己留的。”話落望著寒鬆齡身後的兩人,沉聲道:“知禮,知信,準備了。”


    寒鬆齡冷冷地掃了鬥雞眼的青年一眼道:“仁,義,禮,信,本是四個好字,卻沒想到竟被你們四位朋友給占用了,真是可惜啊。”


    鬥雞眼的青年——華知仁,聽寒鬆齡口氣不對,臉色立時一沉猛地向前跨上一步,冷笑道:“姓寒的,華某等著你。”


    寒鬆齡看看眼前的華知義道:“等著看為寒某怎麽處置他,是嗎?”話落突然冷笑一聲道:“後麵的兩位朋友,寒某勸你們最好別冒險。”


    寒鬆齡身後,躡手躡腳向前暗進的華知禮,華知信,聞言同時駭然地止住腳步。


    華知仁冷聲道:“姓寒的,你已在我華家人包圍這下了,因此,華某奉勸你最好是放了你手中的人。”


    寒鬆齡淡淡地道:“朋友,寒某可以把他給你,不過……”


    華知仁聞言忙道:“姓寒的,華某保證不要你的命。”


    寒鬆齡俊臉突然一冷道:“朋友,你會錯意了,寒某要告訴你的是,你將得到的隻是一具屍體而已,還有,寒某要把話說在前麵,朋友,我姓寒的還有很多待辦之事,音夢穀中,寒鬆齡不想耽擱太多時間,因此,寒某勸你們別冒險,寒劍之下,無生還之人。”


    四虎剩下的三人,臉色同時一變,各自運功立樁,準備動手。


    看看身邊的白發老者,伍天魁遲疑地道:“師父,你看要不要再增……”


    白發老者陰沉地搖搖頭道:“不急在一時。”


    寒鬆齡向華知仁望了一眼,星目中煞氣突熾,冰冷地道:“華朋友,寒某知道你已準備好了!”話落凝視著華知義道:“華朋友,寒某要送你過去了。”


    華知義知道寒鬆齡話中含意,叫道:“寒大俠,求你……啊!”


    慘叫在寒鬆齡手臂往前一送時響起,一條龐大的人影在慘號聲中向華知仁撞了過去。雙臂急抬,華知仁接住衝過來的華知義,目光急迫地向他臉上掃去。


    就在華知仁抬動手臂接人的同時,寒鬆齡身後的華知禮,華知信已急如鬼魅般地撲向寒鬆齡,兩人四掌齊出,狂飆卷著地上的冰屑,呼嘯奔騰,勢若排山倒海般地壓了過來。


    距離本來已很近了,兩人又在盛怒下出手,以電急的掌鳳,走最近的距離,兩人雙掌幾乎才出,掌鳳已到了寒鬆齡背後了。


    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四人身上,因此,連恰在此時,寒鬆齡身後五丈之外石柱上躍落的白鳳公主及二衛四婢也無人發現。


    倏然轉過身子,雖然眼看著那四隻巨掌已在狂鳳中接近了胸口,但寒鬆齡俊臉上卻沒有絲毫惶急驚懼之色。


    既不閃避,也不還掌,直等到那四隻手掌將要印在胸上的刹那之間,寒鬆齡持劍的右臂突然抖動了一下。


    紅光迅急如石火一閃,如同噴散的熱油上點火,火光如紅雲一片,足有五尺方圓,但卻一閃即逝。


    紅雲才收,寒鬆齡身子已淩空躍起,華知禮,華知信從寒鬆齡腳下衝過去,由於衝力太大,直向前馳出五六步,才仆倒在冰地上,華知仁正好走到兩人中間。


    急忙蹲了下去,一手一個,華知仁將兩個兄弟翻了過來,左右一望,兩隻眼睛登時全直了。


    兩人喉結上各有一個棗核大小的圓洞,雖然沒有血,但紅肉白骨外露,入眼格外反常而恐怖。


    一連串的動作,全在令人窒息的一刹那間完成,使人無法即刻反應過來,直到此時,周圍才響起一片駭然的嘩然騷動聲。


    望著白發老者,伍天魁迷惑地道:“他沒有拔劍。”


    白發老者臉色更加凝重了,他停了好一陣子,才深沉地道:“他用的是寒玉絞血劍。”


    仍然不明白,伍天魁道:“但他沒有拔劍啊!”


    白發老者自語似地道:“寒玉絞血劍與一般的武林中人用來殺伐的刀劍不同,它多了兩根劍穗。”


    伍天魁心頭一動道:“師父,你是說那劍穗也是武器?”


    白發老者道:“華家二兄弟就是死在那劍穗下的,可能,這就是隻聞其名,而無人見過的那一招了。”


    伍天魁脫口道:“哪一招,師父?”


    白發老者語氣顯得有點不安地道:“彤雲彌六合!”


    伍天魁疑惑地道:“彤雲彌六合?這……這可是寒劍門中最狠的一招嗎?”


    白發老者有點心煩地望了伍天魁一眼道:“據說這一招並不是寒劍門的煞手招,隻能算是那煞手招的一個起手勢,或前奏,假使,這小輩也會那一招的話……”


    伍天魁不安地動了一下腳步道:“師父,真……真會有比他方才那招更快更狠的劍招嗎?”


    白發老者自語道:“劍飛九洲雪,但願他沒學會這一招。”


    伍天魁道:“劍飛九洲雪?一劍九式。”


    白發老者態度緩和了些許,搖搖頭道:“無人見過,也許,一開頭我們就錯了,不該讓他進寒潭才是。”


    低頭看著腳尖,伍天魁悔恨地道:“是的,我們不該放他進去。”


    緩慢地站起身子,華知仁雙目血絲密布,凝視著寒鬆齡,他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冷漠地望著那雙充血的鬥雞眼,寒鬆齡淡漠地道:“姓華的,四虎中隻剩下你一個了。”


    華知仁咬牙切齒地盯著寒鬆齡,厲聲道:“寒鬆齡,你錯就錯在留下了我華知仁。”


    寒鬆齡冷淡而緩慢地道:“寒某並沒有說要留下你吧,華朋友,隻要你一動手,你就可以跟他們在黃泉路上相會了。”


    距離已縮短到五尺之內了,但華知仁卻仍在向前走著。


    周圍嘈雜議論聲重又靜了下來,以華知仁為焦點,目光重又集中向鬥場,但是,仍然沒有人看到五丈之外的白鳳公主等人。


    距離已近在三尺之內了,華知仁停住腳步,右臂緩緩地抬到胸前,厲聲道:“姓寒的,有種你就接我一掌。”


    寒鬆齡想也沒想道:“寒鬆齡絕不使尊駕失望就是了。”


    白發老者眸子中異光一閃,自語道:“也許我可以知道他有沒有練成那一招。”


    伍天魁道:“由內功判斷?”


    白發老者點頭道:“那一招需要有極深厚的內功基礎。”說話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華知仁。


    看不出寒鬆齡有什麽準備,這使華知仁遲疑難決,他,希望寒鬆齡是由於輕敵而大意,不是因為自身內功太高而不在乎他的攻擊。


    右掌再向內收進來三寸,突然大喝一聲。華知仁把掌推了出去……寒鬆齡已立定殺一儆百,懾服眾人的心思,見狀星目中冷芒閃射,冷喝一聲道:“去吧!”


    距離近,兩人一出手便接上了,“轟”然大響聲中,華知仁倒飛出兩丈多遠,落地掙了兩掙,便已七孔流血,氣絕身亡了。


    白發老者老臉一變,一顆心開始向下沉了,華知仁功力雖然不高,但卻不該相差這麽遠。


    伍天魁已經無法沉住氣,高舉雙臂,猛然向內一合道:“大家上!”


    浮噪的人群,心頭還沒定下來,被伍天魁猛地一聲大喝,不由自主各自舞功動著刀劍向寒鬆齡衝殺過來。


    眼見群情嘩動,已無法以言語嚇阻,寒鬆齡把心一橫,冷喝聲中,寒劍向上揚,在劍鞘衝天而起的刹那間,冰冷刺目的森森寒劍已卷起一片冷芒向圍上來的人群掃過去。


    “錚錚”的刀劍斷折之聲才人耳,淒厲的慘號聲已響起一片。


    五丈外高踞於石柱上的白鳳公主垂下眼瞼,輕歎道:“好狠的手段,好辣的心腸。”


    她左側的憶蓮輕聲道:“公主,也許他另有用心。”


    白鳳公主道:“殺盡他們的用心?”


    憶蓮無言以對,隻好岔開話題道:“公主,你相信他是那種盲目濫殺之人嗎?”


    白鳳公主目光重又射向人群,沒有開口。


    眨眼之間,寒鬆齡周圍已倒了十幾個,死亡的恐懼震醒了眾人,也使他們淡忘了伍天魁的嚴令,前麵的人群開始向後退了。


    寒劍揮出一圈寒芒,從近身的那些漢子眼鼻之間掃過去,把圈子擴大了一些,寒鬆齡才突然收劍,冷聲道:“朋友,住手了。”聲音並不嚴厲,但卻有一股動人心弦的威力。


    閃動的刀劍影不由自主的全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卻仍然盯在寒鬆齡臉上。


    寒鬆齡向四周的人群掃了一眼,以緩和而沉重的聲音道:“朋友們,各位之中,寒鬆齡相信絕大部分是稟著一腔忠誠,懷著無限激憤與不平,才離鄉背井,護持年幼的公主避難到此,你們之中,寒鬆齡深信已有很多人的上一輩已為了激憤與不平而死於本國或逝於異鎮,朋友們,他們為的是什麽?你們為的又是什麽?你們知道伍天魁師徒為什麽要留下那些懷私利進穀的江湖敗類嗎?你們可曾知道這些江湖敗類而今都屬於誰統治嗎?伍天魁師徒已出賣了公主,投靠向他的新主人,你們流血流汗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使賣主求榮的人達到目的嗎?朋友們想想吧,,音夢穀的過去與現在,有什麽不同嗎?”


    寒鬆齡話聲才落,人群中已響起一片嗡嗡之聲。


    突然,有人高聲問道:“姓寒的,你又為什麽要出頭為白鳳公主說這些話呢?為了義憤與不平,是嗎?”


    寒鬆齡冷漠地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為原因之一。”


    那人又問道:“那另一個原因呢?”


    寒鬆齡星目中冷芒如電地掃向那人道:“朋友,為了我自己。”


    那人冷笑道:“姓寒的,為了公主的美,是嗎?”


    周圍立時響起一片“嘩然”之聲。


    俊臉上神色依舊,寒鬆渺漠地道:“朋友。,你可是慕公主之美而來的?”


    人群中那人冷笑道:“寒鬆齡,在下不否認你的說法,但在下此時卻是為公主效力,而不似閣下一般的挑撥離間音夢穀的團結。”


    人群中立時有人高聲附和道:“對對,這小於在挑撥離間。”


    “放倒他。”伍天魁老臉上掠過一片喜悅之色。


    寒鬆齡仍然那麽淡淡地道:“朋友,你不是本穀原有的人,因此,寒某相信你知道寒某的身分,也知道寒某所指的‘為了自己’,是指什麽?”


    那人大笑道:“寒鬆齡,那你說在下是誰?”


    寒鬆齡冷冷地道:“朋友,你是誰寒某固然不知道,但寒某卻相信你屬於當今的三佛台。”


    “誰會相信?”


    寒鬆齡道:“朋友,你自己完全相信,伍天魁師徒也完全相信。”


    伍天魁聞言大笑道:“哈哈……寒鬆齡,老夫追隨公主,離鄉背井來到這裏,你說老夫出賣公主有誰能相信呢?老夫既然不會出賣公主,老夫放進穀中的人,也必然個個經過嚴密考查,絕無別處之人進來,姓寒的,你的奸計全破滅了。”


    周圍立時響起一片不滿之聲,顯然,伍天魁適時說出的話,眾人全相信了。


    寒鬆齡冷冷一笑道:“那位說話的朋友可否出來讓大家看看?”


    人群中那人道:“姓寒的,可要殺人滅口?”


    寒鬆齡笑道:“朋友,三佛台遣你入穀,必有隨身密符證明身分,否則,伍天魁不會放進你來。”


    人群中那人狂笑千聲道:“要在下出去,姓寒的,哈哈……你死了那條……”


    “心”字還沒出口,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喝道:“寒朋友,接著。”


    一條人影直向場中飛來。


    一把扣住來人的腕脈,寒鬆齡眼前出現一個油頭粉麵;三十七八的青衣武士。


    寒鬆齡向人群中掃一眼道:“那位扔人的朋友,你說寒某該相信你還是相信自己?”


    那人大笑道:“寒朋友,劃開那位朋友右臂下的中衣,你會知道相信在下與相信你自己是一樣的。”


    寒鬆齡提起那人的右臂,右手寒劍一揮“嘶”的一聲劃開了那人脅下的衣服,恰好劃開中衣。


    寒劍在劃開的裂縫中一撥,一塊長約五寸,寬有二寸的銅牌豁然露了出來。


    寒鬆齡用右手摘下那塊銅牌,順手丟給前麵一個黑衣漢於道:“朋友,請你念念那上麵的字看看。”


    那黑衣漢子接住銅牌後,反複看了一遍,又遲疑了一陣子,才念道:“三佛台下,楊清源。”


    三佛台三字一出,周圍立時又響起一陣喧嘩。


    伍天魁師徒作夢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突然突轉急下,一時之間連對付之策都想不出來了。


    寒鬆齡冷冷地望著眼前驚慌失措的楊清源,平靜而低沉地道:“朋友,寒某相信你一定不願意就這麽死在音夢穀中。”


    楊清源恐怖而急促地喘息著,脫口道:“我……我隻是奉命行事,真的,奉命行……行事。”


    寒鬆齡冷冷地道:“奉誰之命。”


    楊清源急促地道:“我如果說了,你……”


    寒鬆齡冷漠地點點頭,道:“不錯,我這次可以放過你。”


    楊清源道:“寒鬆齡,楊清源要說真話,你……”


    寒鬆齡冷冷笑一聲道:“楊清源,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了,在寒鬆齡眼中,你算不上一號人物,姓寒的我多殺一個少殺一個無關緊要。”


    聞言放心了不少,楊清源再望了寒鬆齡一眼道:“三佛台中慪之命,叫我們進穀的。”


    寒鬆齡冷冷道:“進穀的全是嗎?”


    楊清源點點頭道:“全是。”


    在周圍眾人驚駭的哄鬧聲中,寒鬆齡鬆開扣在楊清源腕脈上的右手,冷冷地道:“朋友,你可以走了。”


    楊清源遲疑了一陣,突然飛身射向人群外麵。


    俊臉突然一寒,寒鬆齡冷茫閃射的星目向四周掃了一眼,冷冽地道:“寒某相信各位都聽明白了,如果,各位真的是忠心為公主,此間之事,與各位無關,請退到一邊,反過來,各位盡管上來,姓寒的兩手血腥,不在乎這雙手上多沾些血跡。”


    人群中有一部分開始向後退了,但仍有很多遲疑不決的站在原地。


    一見平日敬畏自己如虎的那些手下,公然違命欲退,伍天魁大怒,冷哼一聲,就要上去阻攔。


    白發老者冷聲道:“天魁,站住,不收拾下姓寒的,什麽都無從做起,先不要管那些人。”


    伍天魁不服地道:“這些雜種竟敢反抗我,我……”


    白發老者道:“真正該收拾的是寒鬆齡,你聽清楚了沒有?”


    伍天魁止住衝動的念頭,沒敢再開口。


    人群中排眾走出一個劍眉朗目,年約三十五六的青衣武士,望著寒鬆齡道:“在下單劍虹,寒少俠,恕在下直言,這裏仍有很多人仍然不明白你除了路見不平而出頭之外,另一個理由是什麽?”


    寒鬆齡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公主的確很美,但……”。


    單劍虹臉色一變,脫口道:“寒兄就是為了公主的美而……”


    寒鬆齡淡淡地笑笑道:“單朋友,你看寒某像哪一類人?”


    單劍虹道:“江湖武士,豪門少爺。”


    寒鬆齡落漠地笑了笑道:“尊駕就沒想到落魄江湖,無家可歸八個字嗎?”


    單劍虹愕然地重又上下打量了寒鬆齡-陣道:“寒少俠,你說的兄弟固然無法相信,隻怕在場所有的人都難以相信。”


    寒鬆齡淡淡地笑了笑道:“尊駕又錯了,在場起碼有十個人相信,伍天魁就是其中之一,寒某相信三佛台一定派人通知過他,三佛台要截擊寒鬆齡的真正理由。”


    單劍虹以婉惜的語氣道:“三佛台毀了你的家?”


    寒鬆齡低沉而緩慢地道:“不隻家,除了寒鬆齡以外,還包括其他的一切,朋友們,你們還要寒某再說什麽?”


    單劍虹歉然地抱拳道:“這裏的弟兄,將歡迎你把這裏當成家,單某相信他們一定如此。”


    周圍立時有人附和道:“副總監說得是。”。


    “咱們願意交你寒鬆齡這個朋友。”


    又有人一批人退了下去,白發老者也再一次阻住伍天魁阻攔他們。


    寒鬆齡道:“無根之萍,漂泊不定,寒某將記住各位這份盛情,但卻不敢期望那後會之期。”


    單劍虹道:“天涯路雖長,也有回頭之處,寒少俠,是麽?”


    寒鬆齡點點頭道:“尊駕說得很對,但是,人生的路有很多是不同。”


    單劍虹道:“恕在下多問,寒少俠,你的路又怎麽樣呢?”


    寒鬆齡簡短地道:“血——路!”


    單劍虹一震,道:“誰的血?”


    寒鬆齡道:“是他們的,也可能是我自己的,單朋友,今日之會,是初會,也可能是最後的一次,咱們不該再談下去吧!”


    單劍虹上下打量了這俊逸脫俗而神態奇特的少年人好一陣子道:“寒少俠,隻要音夢穀能保有它原來的麵目,這裏永遠歡迎著你。”話落緩慢而沉重地退了下去。


    單劍虹一退,周圍的人也跟著向後退著,原地,隻留下七八個人仍圍著寒鬆齡。


    石柱上白鳳公主以含淚的目光盯著寒鬆齡的背影,她雖然看不清楚,但卻聽得很清楚,她知道他要給她保有這個寧靜而安全的世界,她也知道,他並不是了解這個世界有多寂寞。


    憶蓮眼望著寒鬆齡周圍那些漸漸退開去的音夢穀中的弟子,寬慰道:“公主,寒公子並不是心狠,當時群情激動,他如果不那麽做怎麽能阻止他們呢?是嗎?”


    憶蓮的話,白鳳公主根本沒聽到,她模糊不清的目光仍在那個模糊的背影上。


    久久沒聽到白鳳公主開聲,憶蓮的目光慢慢轉向她的臉上,突然,她驚訝地道:“公主,你……你怎麽又傷心了?”


    白鳳公主沒有否認憶蓮的話,黯然地道:“也許我的一生注定了要在憂愁中度過去的。”


    一邊的憶蘭此時忍不住插嘴道:“公主,你又想家了。”


    白鳳公主淒然道:“不想家想哪裏呢?”


    憶蓮沉重地道:“公主,你知道那裏我們不能再回去了,公主,我們何不想想未來呢?”


    白鳳公主笑了道:“未來?未來已不用我們再去安排了,音夢穀不會再有人來幹擾了。”


    憶蓮聞言一怔道:“音夢穀,公主,你不打算與寒公子一起離開這裏?”


    白鳳公主沒有開口。


    憶蓮不解而又焦急地問道:“公主,你覺得寒公子不是個好人,是嗎?”


    白鳳公主痛苦地笑了笑道:“他並不在乎我對他的感覺如何,是嗎?方才,他不是很明白他說過了嗎?他並沒有打算再回音夢穀啊!”


    由於是旁觀者,也由於少女特殊的感應,憶蓮此時突然明白白鳳公主方才為什麽淚下了,她幽幽輕歎一聲道:“公主,寒公子方才對單劍虹說的話你還記得嗎?隻因為他是個無根之萍,因此,他認為他沒有理由帶你跟著他漂泊。”


    憶蘭接口道:“是的,公主,蓮妹說得對,公主,你可以讓他知道,我們也同樣的是無根之萍啊!”


    白鳳公主搖搖頭道:“他替我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憶蘭忙道:“公主……”


    白鳳公主截住憶蘭說的話,接口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憶蓮心思靈巧,見狀美目一轉,心中已有了主意,自語道:“原來公主並非為了寒公子煩惱,這樣婢子就放心了,寒鬆齡此去,以一人之力敵三佛台萬人之力,勝算不多,艱險重重,如果公主真個擔心他的安危的話,咱們勢必非得設法與他同行,助他一臂之力,但那麽做,卻又十分危險,雖說他曾助我們,但恩義也大不到我們去為他冒生命危險啊!”


    憶蘭沒聽出憶蓮的話中真意,聞言怒道:“妹妹,你這是什麽話。”


    黛眉深攢在一起,白鳳主突然憂愁地道:“三佛台真能奈何得了他嗎?”


    憶蓮心中暗喜,但卻不露聲色,淡淡地道:“寒鬆齡自己未來都不敢自期,可見三佛台必有其驚人的潛力才是,不過,公主,這些不關我們的事就是了。”


    白鳳公主突然問道:“你相信我真的不關心他嗎?。


    憶蓮道:“公主方才不是說過了嗎?”


    白鳳公主黯然地道:“我隻怕連累了他。”


    憶蓮笑道:“公主,你的武功,此時就連伍天魁也無法與你相比,你怎麽會連累他呢?”


    白鳳公主搖搖頭道:“你知道我並非伍天魁之敵。”


    憶蘭插口道:“公主,那是以前的事了,寒公子初人穀時,內功也抵不住伍天魁,現在可不同了,公主,你可知道妹妹給你服下去那粒果子就是寒公子送的嗎?”


    白鳳公主道:“那是什麽果。”


    憶蓮忙道:“萬年紫芝果,公主。”


    白鳳公主聞言道:“他……他為什麽要送……他一定知道那有多珍貴。”


    憶蓮以感動的語氣追憶道:“是的,公主,我相信他一定知道,當他把芝果交給我時,曾叮嚀過不要告訴公主,請相信我,我覺得他一直在關懷著公主你的未來,但他卻很少想到自己,我以為他知道自己此去的困境,因此他要在離開之前,給公主你安排好好一個安全的住處,公主,你看得出嗎?他並不希望我們知道他的用心。”


    白鳳公主自語道:“我全想通了,他把自己當成了火,因此,他不希望任何他所關心的人接近他,也許就是因為他很少想到自己,因此,他不會將心比心,那些關心他的人,在他離去後的歲月將怎麽度過,他該知道,有時生比死更痛苦。”


    憶蓮鬆了口氣道:“公主,我們要跟他了起走嗎?”


    白鳳公主堅定地道:“是的,記住,以後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因為,我不希望聽到他叫我公主。”


    憶蓮不習慣地道:“公主,但是,事實上,你確實是啊!”


    白鳳公主黯然地道:“你知道我們已不敢再回去了,過去的,全過去了,公主兩個字,隻能勾起我對過去的回憶且增加我心靈上的痛苦而已。”


    憶蘭、憶蓮聞言不由自主地同時點了點頭,憶蓮岔開話道:“也許,寒公子會拒絕我們與他同行。”


    白鳳公主沉歎一聲道:“是的,他會拒絕,但是,我知道怎麽說他不會拒絕的。”


    這時聽到寒鬆齡冷冷地道:“八位是來自三佛台的吧?”


    正對麵一個生相殘暴的黑衣漢子,怪眼一翻,冷冷地道:“姓寒的,你沒說錯。”


    寒鬆齡沉聲道:“那麽咱們閑話少說,朋友們,動手吧。”


    一旁單劍虹突然高聲道:“寒少俠,把他們交給音夢穀的弟兄們吧。”話落回頭叫道:


    “音夢穀的弟兄們,現在,是咱們清穀的時候了,如果不是本穀原有的兄弟,你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伍天魁氣得渾身發抖,扭頭望著白發老者道:“師父……”


    白發老者陰沉地道:“蛇無頭不行,天魁,現在先放倒單劍虹。”


    伍天魁低沉地應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向單劍紅逼了過去,白發老者的目光卻盯在寒鬆齡身上。


    單劍虹注意力完全貫注在那些音夢穀的弟子身上,根本就沒注意到身後暗中潛過來的伍天魁。


    有七八個人脫離人群向音夢穀外奔去,寒鬆齡周圍的那八個漢子則依舊凝立不動。


    單劍紅突然冷聲道:“弟兄們,把他們放倒在音夢穀吧!”


    單劍虹話聲才落,音夢穀那些憤怒的壯漢已迫不及待地飛身撲了過來。


    這時,伍天魁已潛到單劍虹身後兩丈左右處,單劍虹仍然沒注意到,寒鬆齡卻已經看見了。


    八個三佛台遣來的弟子,身手也的確不凡,才不到兩個照麵,音夢穀中的弟子已被他們放倒了七個,而八人之中隻躺下了一個。


    遠處白鳳公主見狀大怒,冷哼一聲道:“我們也去。”


    去字一出口,人已化成一條白虹飛射而去,一閃落在打鬥的人群之中,一對玉掌一翻一推,轟轟兩聲大響,剩下的七個人中,立時無聲無息地又倒了兩個。


    似乎沒想到自己揮出去的這兩掌會有這麽大的威力,白鳳公主立時一怔,不自覺地低頭望著那雙玉掌。


    白鳳公主一呆,那剩下的四個三佛台下的弟子也是一愣,就在他們一愣之計,數十柄憤恨的刀劍全部招呼在他們身上了。


    四聲慘號聲中,憶蘭姊妹及四婢先後落在白鳳公主周圍,直到這時,眾人才看清是公主來了,立時響起一片歡呼。


    寒鬆齡也出乎意料之外地怔了一下,但目光卻未離開走到單劍虹身後一丈左右處的伍天魁。


    單劍虹向前跨出一步,振聲道:“卑職單劍虹參見公主。”


    白鳳公主向四周掃了一眼,揮揮手,端莊肅穆地道:“免禮,免禮,大家暫時退下去,停一會兒我還有話吩咐。”注目周圍人群退下之後,白鳳公主緩緩轉向單劍虹。


    就在白鳳公主才轉過身子的刹那間,單劍虹身後的伍天魁已飛身撲向單劍虹。


    白鳳公主見狀一驚,急叫道:“身後。”


    在白鳳公主的驚叫聲中,寒鬆齡已撲了出去,幾乎與寒鬆齡同時,四丈外的白發老者也撲了上來。


    似乎向著同一個進點,三道驚鴻般的人影會聚於空中,一聲悶哼,接著灑下了一片血光。


    以三個不同的方向,成鼎足之勢,三條人影由三四丈高的空中翻滾著落下來。


    伍天魁跌坐在雪地上,顯然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寒鬆齡已改變了一個相反的站立方向,左肩上鮮血仍在流著,一條左臂,已染成紅色,白發老者距寒鬆齡約有一丈五六,三人之中,隻有他毫發未傷。


    急轉身,單劍虹看到了擺在眼前的景象,他不安地搖搖頭,遙對寒鬆齡道:“寒少俠,你救了在下一命,但卻灑著你自己的血。”


    白鳳公主望著那張淡漠依舊,神態自若的俊臉,小嘴啟動了一陣,但卻無法說出心中想說的話。


    寒鬆齡道:“皮肉之傷算不什麽,少許,自然有人會加倍奉還,單朋友,寒某把伍天魁交給你了。”


    白發老者陰沉地冷笑道:“小輩,你說了能算數嗎?”


    寒鬆齡道:“在尊駕還能說算數的時候,他們當然不會來招待他。”


    白發老冷森森地笑道:“小輩,不管誰招待他,你都看不到了。”


    寒鬆齡朗笑一聲道:“你我二人之中,總有一個人看不到的,但卻不一定是我姓寒的。”


    白發老者陰笑一聲道:“很好,寒鬆齡,你動手吧,老夫早就想領教領教你的寒劍奇招了,尤其是那招‘彤雲彌六合’。”


    寒鬆齡道:“假使尊駕爭氣的話,尊駕還可以看到那招‘劍飛九洲雪’。”話落劍尖向上一指,叫道:“雪兒!”


    話落不久,持劍的右手一偏,那柄白色劍鞘正好套在劍身上。


    白發老者見狀先是一怔,接著大怒,狂笑一聲道:“哈哈……小輩,你夠狂的。”話落大步向寒鬆齡邁了過來。


    單劍虹見狀大驚,急聲叫道:“寒少俠,注意山君左掌。”


    白發老者冷哼一聲,道:“單劍虹,你等著吧!”


    單劍虹臉色先是一凜,接著大笑道:“哈哈……山君,論身分,論武功,你確實高出單劍虹很多。但是,論人格,你卻連豬都不如賣主求榮,世間無恥之徒,以你師徒為首。”


    山君聞言大怒,冷喝一聲道:“老夫先收拾你!”


    聲落,一閃撲向單劍虹。


    寒鬆齡冷笑一聲,閃身阻在山君麵前,左臂一揮,硬接山君含怒推出的一掌。


    “轟”然的一聲大響,在飛雪彌漫之中,寒鬆齡身前印下三個腳印,山君麵前卻隻有一個。


    山君低頭向地上掃了一眼,對寒鬆的畏怯之心立時全消,狂笑一聲道:“小輩,音夢穀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白鳳公主飛身落到寒鬆齡身後五尺左右處,低聲道:“把劍交給我。”


    寒鬆齡知道她已看出自己左臂有傷,運功不便,略一遲疑,轉身倒握劍身,把寒劍劍柄遞向白鳳公主。


    白鳳公主接過劍來,輕聲道:“你的傷?”


    避開那雙關懷的美目,寒鬆齡淡淡地道:“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麽,公主請退開。”


    寒鬆齡的話,雖然說得很淡漠,白鳳公卻不覺得難堪,隻輕輕地道:“小心些。”


    寒鬆齡心上掠過一絲暖意,雖然隻有那麽短暫的一閃便被他封住了,他俊臉上仍然流露出一絲掩不住的謝意,淡淡地道:“多謝公主。”話落突然轉過身去,白鳳公主則緩緩地退了下去。


    山君見狀,輕蔑地冷笑一聲道:“寒鬆齡,老夫以為你不該把劍交出去,老夫以為你這是拿命來撐門麵。”


    寒鬆齡道:“仍是那句話,你不配。”


    山君大笑道:“寒鬆齡,你說的話你自己能相信嗎?”


    寒鬆齡道:“尊駕也得相信。”


    山君老臉一沉,殘酷地道:“老夫相信你完了。”


    寒鬆齡右臂緩慢地抬了起來。以低沉的聲音道:“尊駕也接寒某一掌試試!”話落右臂突然推了出去,掌出一股綿綿而令人窒息的壓力已應手而出。


    一掌占上鳳,山君已不把寒鬆齡放在心上,見勢冷喝一聲道:“你躺下吧。”聲落右掌以全力推了出去,顯然,他想一掌將寒鬆齡置於死地。


    “轟”的一聲大響,地上積雪被卷上四五丈高,彌漫一片,對麵不見人影。


    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片緩慢飄散沉落的飛雪上,直到雪散看清了地上的腳印,周圍突然爆起一聲歡呼,山君一張老臉卻在歡呼聲中驟然一變。


    看看自己麵前的四個深印雪中的腳印,再看看寒鬆齡麵前平坦的地麵,山君臉色不禁為大變。


    寒鬆齡移步欺向山君。


    忖度形勢,山君已料定硬拚是占不到便宜了,因此,他想到了左掌。


    雙臂緩緩抬了起來,山君冷冽如電的雙目緊盯著寒鬆齡,伺機攻擊。


    似乎看穿了山君的心思,寒鬆齡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向前邁出去的右腳暗自一加勁,突然深入雪中,積雪直沒到膝頭,狀如踩到了陷坑。


    就在寒鬆齡身子往雪中一下之際,山君突然暴喝一聲,閃身到寒鬆齡麵前,右掌在寒鬆齡麵前一晃,正迎上寒鬆齡架出來的左掌。


    身子向右突然一旋,山君左掌就在身子轉回來的時候擊拍出去。


    滿以為寒鬆齡絕防不到這突然其來的一掌,因此山君並不擔心招式用老,全力一記,硬掃過來,直到身子重又轉了半圈仍沒碰倒-目的物才突然想到不好。


    寒鬆齡架開山君右掌時,身子猛然向後一倒,正好避過那閃電追至的左掌,埋在雪中的右腿一用力,身子突然淩空麵起。


    而起。


    就在山君才想到不對的一瞬間,他揮出的左掌已掃在山君的肩頭上,硬生生地削去了四五兩肉,鮮血狂噴如泉。


    痛哼一聲,山君向前直躥出兩三丈遠,才落地轉向飄落在原地的寒鬆齡。


    望著那驚怒得變了形的老臉,寒鬆齡冷冷地笑了笑道:“尊駕還有放倒寒某的信心嗎?”


    山君沉悶地哼了一聲走向寒以齡,直到距寒鬆齡五尺左右才停了下來,冷聲道:“小輩,老夫一時失察,受你暗算,這並不代表你就能放得下老夫。”


    寒鬆齡冷冷地道:“如果寒某這一記算得上是暗算,前些時候,尊駕由寒某身後出手,又該怎麽說呢?”


    山君老臉一紅,大吼道:“住口!”


    寒鬆齡俊臉一沉,冰冷地道:“在我姓寒的麵前,尊駕少端架子擺威力,寒鬆齡可沒把你這一套放在眼裏。”


    “裏”字幾乎才一出口,山君暴喝一聲,閃身撲向寒鬆齡,雙掌與腳步同出,人到掌鳳也已攻到,掌影翻飛,分取寒鬆齡身前七處要穴,出掌既快又狠,聲勢之猛,的確罕見。


    寒鬆齡心中已有準備,見狀哪敢大意,冷笑聲中,側身跨步,向山君右側移出七尺,起手一掌,劈向他帶傷的右臂,閃招起招,一氣嗬成,速度似乎較之山君還要快些。


    寒鬆齡靈巧的避招還擊身法,使山君心頭再度為之一沉,那絲怒火,也強壓了下來,霍然轉身,觀準寒鬆齡的方位,連攻十二掌之多。


    山君出招雖然又快又密,但卻無法將寒鬆齡封於掌牆之外,他仍然能輕巧地穿插在他掌鳳之中,時攻時避,飄忽不定。


    隻見雪地上人影飛舞在彌漫的飛雪冰層之中,本來已不易看清的人影再被掌鳳激起的飛雪一掩,看去更加模糊。


    一雙玉手輕撫著那柄潔白,冷冷的寒劍,白鳳公主一雙醉人的美目一直盯著那團濃濃彌漫的飛揚積雪。


    她希望能看清那裏麵的情形,但卻又怕看清楚了,因為,對山君駭人的武功她知道得太多,而對寒鬆齡的武功,她卻知道得很少。


    憶蘭有點不安地道:“妹妹,寒公子他能不能勝得了山君?”


    憶蓮堅定地道:“絕沒有問題。”


    憶蘭道:“他的武功真有那麽高嗎?”


    憶蓮輕鬆地道:“可能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高出很多呢!”


    憶蘭道:“妹妹.你怎麽知道,你見過?”


    憶蓮笑道:“沒有啊?”


    憶蘭臉色一變,不高興地道:“妹妹,這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那份閑情說笑,真是的。”


    憶蓮臉色一整,正色道:“姊姊,誰說我在跟你說笑話呢?你自己想想看,寒鬆齡如果沒有那份把握,他肯把劍交給公主嗎?他此去是要對付三佛台,連山君師徒都得聽令於那裏的人,那裏的人的武功會比他們低嗎?寒鬆齡既然敢去找他們,武功雖然不能說一定高過於他們,起碼也不會相去太遠才是,他既敢對付他們,山君會是他的敵手嗎?”


    憶蘭生性忠厚老實,聞言仍然沒有把握地搖搖頭道:“妹妹,這終究隻是推測的呀,公主的未來,全寄在寒公子身上,真叫人擔心呀!”


    憶蓮仍然輕鬆地道:“姊姊,要像你這樣子,日後跟在寒公子與公主身側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憶蘭輕歎一聲道:“唉,我知道,妹妹,你說他真的會……”


    打鬥場中傳來的一聲沉悶的哼聲,把憶蘭的話嚇了回去,她的一雙眸子與在場所有的人一樣地向那團白蒙蒙的飛雪中凝望著。


    積雪很重,降得也快,場中的一切,很快的就漸漸看清楚了。


    寒鬆齡此時正麵向著眾人,落雪掉了他滿身滿麵,要不是有那紅潤的俊臉,遠遠看去,倒真像一具堆砌起來的雪人。


    山君在寒鬆齡麵前七尺左右處,背對眾人而立,也落了一身的雪,不過,他看起來並不像雪人。因為,他左臂上正冒著鮮紅的血。


    白鳳公主帶汗的臉兒上掠過一絲發自內心的歡悅笑容,而這笑容,在她過去的臉上從未有過。


    憶蘭看看場中的兩人,再側臉望望憶蓮道:“妹妹。你看怎麽樣?”


    憶蓮笑道:“寒公子不是得勝了嗎?”


    憶蘭迷惑地道:“你怎麽知道?”


    憶蓮一怔道:“姊姊,你怎麽了?難道你沒看見山君臂上正在流著血嗎?”


    憶蘭目光移向雪地中的山君,道:“他的臂不是早就傷了嗎?啊,那是右臂!”


    憶蓮笑了笑,沒有開口。


    移動了一下腳步,寒鬆齡道:“尊駕留在穀中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左臂一傷,山君的信心便完全瓦解了,他向左側四丈之外,仍然跌坐在雪地上的伍天魁掃了一眼,心中已有了另一個打算,但是,神色卻未流露出來。


    山君抖抖身上的雪,向前跨了兩步,陰沉地冷笑道:“小輩,這隻是皮肉之傷。”


    寒鬆齡冷然道:“尊駕說得對,雖然見骨,但卻未傷及骨,尊駕還可以忍痛揮臂。”


    山君故示毫不在意,大笑一聲道:“哈哈……小輩,你可要再試試看?”


    寒鬆齡俊臉突然一沉道:“正是,朋友,等再靜下來時,你能說話,也得躺著說了。”


    話落大步向山君走了過去。


    山君舐舐幹裂的嘴唇,暗自凝功於雙臂上,陰森森地道:“咱們走著瞧吧。”


    寒鬆齡在山君麵前五尺處停住腳步道:“這次寒某先……”


    未等寒鬆齡把話說完,山君突然大吼一聲,猛的跨出了一步,雙臂齊出,全力推向寒鬆齡。


    微微一怔,寒鬆齡冷笑一聲,右掌對準許山君的雙掌推了出去。


    “轟”然一聲大響聲中,山君借著寒鬆齡反推之力,飛身倒射出七八丈遠,落地頭也不回,急如飄鳳般地向穀口奔去,直奔到穀口,才高聲道:“寒鬆齡,中原道上,老夫等著你。”


    雪她上,隻留下麵無人色的伍天魁。


    寒鬆齡沒有追趕,抬頭著看灰暗的天空,抖抖身上的雪,緩步向白鳳公主走過去。


    單劍虹大步走到寒鬆齡麵前,感激地道:“寒少俠,你對音夢穀的大恩大德,本穀不敢言報,寒少像下知可否稍留幾日,容音夢穀上下略表寸心?”


    寒鬆齡道:“單朋友言重,寒某人適逢其會,各位不必耿耿於懷,留住幾日,大可不必,寒鬆齡這就想告辭。”


    單劍虹一怔道:“寒少俠,你就這麽走了嗎?本穀上下,對不住你的地方很多,本座謹代表公主向寒少俠致上一份歉意,日後如有用得著本穀的地方,但憑寒公子一紙送到,單某必將即刻稟報公主。”


    寒鬆齡淡淡地笑道:“尊駕盛情,寒鬆齡心領了,音夢穀一向與外無爭,寒某衷心以為不應該把一個清淨之地,拖入武林漩渦之中,單兄如果把寒某當成個朋友,還希望能三思寒某這句話。”


    單劍虹激動地點點頭道:“寒少俠,你是個麵冷心熱之人,單劍虹今生算是見到一個真正的俠肝義膽之人了,好,咱們不談俗套,寒少俠,在你臨去之前,你還得吩咐一句。”


    寒鬆齡一怔道:“吩咐二字,寒某不敢當,有話尊駕請說。”


    單劍虹指指四丈外的伍天魁道:“伍天魁怎麽處理,寒少俠請說?”


    目光緩緩轉到白鳳公主臉上,寒鬆齡凝重地道:“這裏是音夢穀,一切還得聽憑公主發落才是,公主可否將劍還給寒某?”


    白鳳公主輕輕地把寒劍遞過去,目光突然從劍上轉盯在寒鬆齡臉上,輕輕地道:“你叫我發落他?”


    寒鬆齡一怔道:“寒某不敢,這裏由公主掌理,理應由公主吩咐。”


    目光仍然盯在寒鬆齡臉上,白鳳公主道:“必須分得那麽清楚嗎?你不是說過伍天魁身屈三佛台嗎?”


    寒鬆齡正色道:“是的,但寒某說過,這裏是音夢穀。”


    白鳳公主道:“因此由我做主?”


    寒鬆齡點點頭道:“是的,公主。”


    白鳳公主追問道:“如果出了音夢穀呢?”


    寒鬆齡猜不透自鳳公主話中含意,思索一陣道:“公主指的是哪一方麵的?”


    白鳳公鄭重地道:“你掌握的人,處理問題。”


    寒鬆齡淡淡一笑道:“寒某會自己處理他。”


    白鳳公主突然笑了,她爽朗地點點頭道:“好,隻要出了音夢穀,我就不再以公主的身分出現了。”話落粉臉一沉道:“伍天魁通敵賣友,本來罪無可恕,念其當年曾為本穀出過一番力,單副總監,廢了他一身武功,等他傷好之後,驅逐出穀。”


    單劍虹恭身應道:“卑職遵命。”話落冷聲道:“把他抬下去。”


    寒鬆齡目送伍天魁被兩個壯漢抬走之後,喚下空中的雪兒,向白鳳公主一抱拳道:“寒某告辭了。”


    白鳳公主平靜地道:“等等,我還有話說。”


    寒鬆齡一怔道:“公主請吩咐。”


    白鳳公主先轉向單劍虹道:“單總監,今後本穀總監之職就由你掌理,你可聽明白了?”


    單劍虹一呆道:“公主,你要遠行?”


    “是的,我需記住我的話。”


    單劍虹臉色一變,惶恐不安地道:“卑職鬥膽,敢問公主要到哪裏去?”


    白鳳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憂鬱地道:“到三佛台總舵去一趟。”


    單劍虹愣住了,張嘴瞪眼地呆方了老半天,才茫然地問道:“三佛台總壇?公主,為什麽?”


    不但單劍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震得目瞪口呆,就邊憶蘭、憶蓮姊妹也大感意外地呆住了。


    寒鬆齡原來望著別外的目光也突然轉到白鳳公主那張平靜得近似殉道者的醉人粉臉上,顯然,他與音夢穀的人一樣的覺得出乎意料之外。


    白鳳公主淡淡地道:“為了梅婆婆的死。”


    寒鬆齡俊臉一變,嘴唇嚅了一陣,但卻沒說出要說的話來,他,一直覺得在白鳳公主身邊那個飽經世故的婆婆會增加她很多依靠心理,卻沒想到她意如此突然的逝去了。


    單劍虹臉色一凜道:“公主,為了仇?如果真是如此,卑職願帶領幾個穀中弟子,代公主去找三佛台總舵。”


    單劍虹的話一出口周圍立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白鳳公主淡然地搖頭道:“三佛台勢力雄厚,高手如雲,你們去,無疑是飛蛾撲火,除了送命之外,別無好處,因此梅婆婆臨去之前,不準穀中弟子前去替她報仇。”


    單劍虹急道:“那公主你……”’白鳳公主沉重地道:“梅婆婆原先也不準我去,但我去意已決,因此,她才叮嚀再三要我與寒鬆齡同行,否則,她也不希望我去。”


    憶蓮有點明白了,她暗自佩服公主的機智。


    寒鬆齡先是一愣,才道:“公主,寒某與三佛台勢同水火,公主若與寒某同行,除了危機,別無其處。”


    白鳳公主道:“山君已經脫逃投入三佛台,我就是不與你同道,三佛台也照樣不會放過我,其危機相同。”


    寒鬆齡一怔道:“公主說得也是,但是,如果公主不離此地……”


    截斷寒鬆齡的話,白鳳公主道:“寒鬆齡,你說過這裏的一切由我作主,我離穀已成定局,至於是否同行,那是寒鬆齡你自己能決定的,本公主不想也不能限製你。”


    寒鬆齡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公主說得是,那麽,寒某告辭了。”


    話落拱拱手,轉身大步向穀口走去。”


    這一來,憶蓮又呆住了,她想不通怎麽公主會一下子就把話說僵了?單劍虹見狀情急,脫口道:“寒公子……”


    寒鬆齡心思煩亂,猶疑難決,聞言止住腳步,但卻沒有轉過身來,淡漠地道:“單朋友,還有什麽話要說?”


    單劍虹訥訥地道:“寒少俠,我……我們公主一向少在武林走動,江湖中的鬼域技倆哪知怎麽防備?寒少俠,我……我……”


    白鳳公主冷聲道:“單總監,夠了,你少說幾句吧!”


    單劍紅的話,也正是寒鬆齡所放心不下而心中猶疑的事,他深深吸了口冷氣,猛地把心一橫,大步向前走去。


    白鳳公主見狀,粉臉突然變得很蒼白,憶蘭卻呆了。


    寒鬆齡突然又止住腳步,沉重地轉過身來,向著白鳳公主道:“公主這就動身嗎?”


    白鳳公主急忙低下頭去,不想讓寒鬆齡看到她眸子中閃動著淚痕,淡淡地道:“寒鬆齡,這是幫助我嗎?”


    寒鬆齡以迷茫的語氣道:“寒某不知該怎麽說才對,寒某內心中確實想助公主,但寒某這麽做法,卻是正好相反的。”


    白鳳公主眸子中滾動的淚珠終於落了下來,她,能領會到寒鬆齡內心中對她的那份關懷,也能體會出他決定留下來與自己同行之前的那份心靈爭鬥的痛苦。


    當著這許多人,白鳳公主不願流露出內心那份激動,她隻簡單地道:“那現在就動身吧!”


    單劍虹道:“公主不帶些日常需用之物嗎?”


    憶蓮怕寒鬆齡中途再變掛,聞言道:“我與姊姊先去收拾收拾,公主與寒公子可以先行,以免天黑之前趕不出山區,我們隨後就追上來。”話落未等公主同意,首先向依依不舍的四婢道:“四位妹妹,走,跟我們一塊去收拾收拾,公主此去,不會短時間內就可以回來的。”


    四婢看看白鳳公主,白鳳公主雖然自己也不知道何時回來,但仍然含笑朝她們點點頭道:“你們留在宮內吧,等會兒就不要再下來了。”


    四婢依戀地點點頭,跟著憶蘭姊妹向內穀白鳳公主居處馳去。


    寒鬆齡沉重地向四周看了一眼道:“公主不等那兩位姑娘回來嗎?”


    白鳳公主掃了寒鬆齡一眼,道:“她倆會趕上來的,”話落向四周穀中的武士掃了一眼,道:“從今以後,這裏一切聽憑單總監指揮,音夢穀也不再限製各位出去了。”說完又轉向單劍虹道:“單總監,留在這裏的全是一些異鄉之人,你要善待他們,我走了。”


    單劍虹唯唯聽令,然後高聲道:“兄弟們,排隊送公主及寒少俠。”


    白鳳公主搖搖頭道:“不用了,大家就待在這裏吧。”


    單劍虹看看兩側迅速列好了的壯士,恭敬地道:“公主,這是本穀弟子一番誠敬之意。”


    白鳳公主有點黯然神傷,她別過頭去,平靜地道:“送君千裏,總須一別,不要送了,如果在臨去之前還要我下命令的話,那麽,這就是命令了。”話落一橫心,大步向穀口的方向走去。


    寒鬆齡向周圍那些帶有依戀與敬仰的肅穆麵孔掃了-眼,一抱拳,轉身走在白鳳公主前麵。


    一直目送二人消失於穀道轉角處,單劍虹才吩咐穀中弟子各自休息去。


    由穀中到穀口,雖然隻有一裏左右,但為了等憶蘭姊妹,兩人步伐不能太快,因此,走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是,時間雖長,兩人卻誰也沒開口。


    寒鬆齡先到穀口;他住腳回頭望了一眼,對走過來的白鳳公主道:“公主,可要在這裏等等她們?”


    白鳳公主道:“到穀口再說吧。”


    寒鬆齡沒有再說話,先動身進入穀道中。


    一直走完那條狹窄綿長的穀道,兩人誰也沒再開口,隻是那麽一前一後的默默地走著路。


    寒鬆齡再次停住在穀口,雙目望著穀外白茫茫的雪地,似在想什麽。


    白鳳公主在寒鬆齡身側三尺左右處也停了下來,穀外冷冽刮麵的寒鳳,吹得她身上羅衣飄動,狀有嬌不勝寒之感。


    好一陣子,寒鬆齡才收回目光,好像突然想到了身側有個公主似的,他轉過臉來。


    看到冷鳳吹動著的羅衣,第一個感覺,寒鬆齡想到了冷,幾乎什麽沒有想,他伸手去解罩在外麵的長衣,但隻解了兩個扣子,便停了下來了。


    這些,白鳳公主都看到了,她芳心中湧上一絲暖意,輕聲道:“寒公子,你覺得熱?”


    寒鬆齡一怔,脫口道:“沒有。”


    白鳳公主道:“那你解外衣作什麽?”


    寒鬆齡俊臉微微一紅道:“在下忘了公主的衣物馬上就要送到了。”


    白鳳公主幽幽地一歎道:“寒公子,這是真話嗎?”


    寒鬆齡避開白鳳公主的目光,視線再度凝向白色雪野道:“也許不是真的。”


    白鳳公主並不就此放開,追問道:“那為什麽又停住了?”


    淡漠地道:“公主,我突然想到我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沾滿了血腥氣息。”


    白鳳公主黯然地道:“怕我沾上。”


    寒鬆齡沒有再開口。


    撩撥開吹散在額前的烏雲秀發,白鳳公主道:“寒公子,你不想再說什麽了,是嗎?”


    寒鬆齡慢慢轉過臉來,沉聲道:“公主,你的世界與我的不同,我說的與想的,都與你截然不同,公主,我們能談些什麽?”


    白鳳公主道:“寒公子,每個人的世界都不會完全與別人相同,因此,人人需要要互相適應。”


    寒鬆齡微微一愣,突然失聲笑道:“公主,你看我能適應別人嗎?”


    白鳳公主望著那張俊臉,連想都沒想道:“是否要去適應別人,在你,寒公子,你認為自己還有重於任何事情的事情需要你去想去做,因此,你不會那麽做,但是……”她舐了舐那豔紅的小嘴,緩慢地道:“別人會去適應你。”


    寒鬆齡一怔道:“公主取笑了。”


    白鳳公主道:“你並不在乎任何人取笑,你是嗎?”


    寒鬆齡目光從白鳳公主臉上再次轉到雪野裏,淡漠地道:“事實上,確是如此。”


    白鳳公主凝重地道:“事實上,我說的也不是取笑之言。”


    寒鬆齡沒有回話。


    白鳳公主又道:“寒公子,你仍然不信是嗎?”


    寒鬆齡道:“公主,如果你說的是不取笑的話,日後事實會證明你錯了。”


    白鳳公主凝重而顯得有些吃力地道:“即使錯了我也無怨無悔!”


    寒鬆齡驚異地望著她那對醉人的眸子,他想從那裏找些不真實的成份,但他所看到的除了坦然與誠懇之外,別的卻一無所見。


    首先湧上心頭的是種難以言喻的喜悅,但是,當寒鬆齡想到自己日後的處境之後,那份喜悅立時便冷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沉沉的重擔壓在心上,他迷茫而又仿惶地道:


    “公主,為什麽?隻為了你曾受過我的幫助嗎?還是,為了你日後的行動需借我之力?”


    白鳳公主幽幽地笑了笑,那雙明亮的眸子中漸漸罩上-層薄薄的淚痕道:“寒公子,你知道你說這些都不會是理由,你也知道什麽改變了我,但是,你卻想壓製著它,為什麽?”


    寒鬆齡仍是那麽彷惶道:“公主,你不覺太自信了嗎?”


    白鳳公主淒然笑了笑道:“寒鬆齡,你不管說什麽我也不會惱怒的。寒鬆齡,我曾打過你,也曾辱罵過你,但你卻贈藥於我,還清除了音夢穀的內亂,你又為什麽?隻為了我是公主?隻為了我是個弱女?隻為了路見不平?寒鬆齡,你說我說的這些對嗎?”


    寒鬆齡深深吸了口氣,又深深吐了出去,沉重地道:“是的,公主,不是為了這些,也許,寒某該說隻是為了一份自私之心。”


    白鳳公主眸子中的淚珠終刁:滾落下來,她幽幽地道:“私心是占有,但你卻是舍去。


    因為,直到現在,你仍在擔心,仍在猶疑,擔心我跟你在一起的危險,因此,你猶疑著該不該與我同行,是嗎?”


    寒鬆齡緩慢地點點頭道:“公主,你看透了寒鬆齡所想的一切了,這是我一直沒預料的,這樣也好,公主,常言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公主,你知道我說這話的含意,因此……”


    白鳳公主道:“寒鬆齡,你當然也聽說過‘春鳳得意皆朋友,欲尋知音難上難’這句話,我相信你也知道這句話的本意吧?”


    寒鬆齡心頭一震,脫口道:“公主,假使寒鬆齡以能算是知音的話,你已經尋到了,因此……”


    白鳳公主截住寒鬆齡未出口聽話,堅決地道:“不錯,我尋到了。因此,我不願失去他,生命固然珍貴,真情之價更高,寒鬆齡,你還要我說什麽?”


    寒鬆齡衝動地猛上兩步,麵對麵地站在白鳳公主麵前痛苦的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明知道麵前是個陷坑,而我們卻睜著眼往內闖?”


    白鳳公主慢慢地伏在寒鬆齡胸上,以帶淚的臉兒貼著寒鬆齡的頸項,道:“不為什麽,真的,不為什麽,隻為了我們不能分開,因此,我們要走同一條路。”


    寒鬆齡輕撫著那柔軟的秀發的手顫抖著,他以空洞而又似起自遙遠的天際的聲音道:


    “春蠶到死絲方盡……”


    白鳳公主流淚輕聲道:“蠟燭成灰淚始幹……”


    寒鬆齡慢慢地低下頭去,灼熱的雙唇緩慢地印在那雙迎上來的豔紅小嘴上,然後膠合於一處。


    寒鳳仍在冷冽地吹著。但在他們卻並不覺得這裏寒冷,白雪中的萬物卻是靜的,隻為了沒有生命存在,他倆,有生命,但卻也是靜的,為了……久久的,漫長的,時間曾為他們倆停過,但卻沒對他倆以外的事與物停過,當那四片膠合的紅唇分開時,四周仍是靜靜的,他們並沒體會到流失了多少時間。


    寒鬆齡癡迷地道:“公主……”


    白鳳公主仍然依偎在寒鬆齡懷裏,輕柔地道:“仍要叫我公主嗎?”


    寒鬆齡理著她垂肩的秀發道:“我該叫你什麽呢?”


    白鳳公主輕聲道:“隻不要叫那兩個字,我不在乎你怎麽稱呼我。”


    寒鬆齡輕擾著她柔滑的麵頰道:“叫你白鳳。”


    白鳳公主淺淺地笑了笑道:“我的本名並不叫白鳳,但我喜歡你那麽稱呼我,因為人人都會稱呼我的原名,這兩個字,隻屬於你與我。”


    寒鬆齡道:“但我並不知道你的本名。”


    白鳳公主輕聲道:“日後你會聽到別人叫,目前,你隻知道白鳳這兩個字就行了,我說過,隻有這個名字才完全屬於你與我。”


    寒鬆齡笑笑道:“這也是自私的一種嗎?”


    白鳳公主嬌笑道:“我們都自私。”話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她站直了身子道:“你的傷怎麽樣了?我看看。”


    事實上,她並沒有等寒鬆齡開口,已捉住了他的左臂,輕掀著寒鬆齡肩頭上緊貼在傷口的衣服,一麵輕聲問道:“痛不痛?”


    寒鬆齡忍住陣陣的刺痛道:“不要緊。”


    傷口約有二寸多長,雖然不深,但那片模糊的凝血,仍使白鳳公主那雙玉手顫抖不已,她用汗巾把傷口周圍擦淨了,才想到自己沒有醫傷之藥,焦急地問道:“你身上有沒有治傷藥物?”


    寒鬆齡探手人懷,掏出一個白玉瓶道:“用這個吧!”


    白鳳公主道:“有效嗎?”


    寒鬆齡道:“不知道,我從來沒用過。”


    白鳳公主打開瓶蓋,仍然不放心地問道:“是誰給你的?”


    寒鬆齡沉重地道:“從冷潭穀裏帶來的。”


    白鳳公主芳心微微一動,沿著傷口輕輕把藥末灑上,一麵溫婉地道:“你在想什麽?”


    寒鬆齡目光凝視著雪野,道:“想自己的命運給別人帶來的不幸。”


    白鳳公主臉兒微微一變,輕聲道:“冷潭穀中又發生了不幸?”


    寒鬆齡道:“寒劍門中除了我以外唯一活在世間的人,就永遠留在冷潭穀中了,隻為了成全我寒鬆齡。”


    白鳳公主黯然地道:“我不該那麽問。”


    寒鬆齡握著她柔軟的玉手道:“我知道你為什麽要問。”


    白鳳公主抽出手來,把汗巾折疊起來,紮住寒鬆齡的傷口,然後把衣服蓋上,道:“進鎮之後,你得換套衣服了。”


    這時,狹道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寒鬆齡轉向音夢穀的入口道:“她們來了。”


    白鳳公主點點頭,也轉向穀口。


    不大工夫,憶蘭、憶蓮各提了一個包袱奔出來,她們一見寒鬆齡與公主仍在穀口,不由一怔。


    憶蓮道:“公主,你與寒公子是在這裏等我們?”


    白鳳公主點點頭道:“嗯,現在我們動身吧。”


    憶蓮道:“公主可要套上件外衣嗎?”


    白鳳公主道:“不用了,這就動身吧,天色不早了。”話落看看寒鬆齡,抬步欲行。


    憶蓮一拉身側的憶蘭道:“妹姊,我們走在前麵吧。”話落飛身向前馳去,憶蘭也跟著奔去。


    白鳳公主與寒鬆齡並肩走在兩人後麵。


    憶蘭姊姊自從年幼時進音夢穀便一直沒出去過,哪認得下山之路,兩人直奔馳了兩裏左右,憶蘭才想到這個問題,問道:“妹妹,你認得下山之路嗎?”


    憶蓮一怔,道:“不認得啊?”


    憶蘭笑道:“這是怎麽說的,妹妹,我們都不認得路,怎麽領路呢?我看,咱們還是跟在他們後麵走吧。”


    憶蓮道:“不行,咱們得走在前頭不可,咱們停下來,等他們來了,問問寒公子就知道了。”


    憶蘭不解地道:“妹妹,咱們為什麽非走在前麵不可呢?”


    憶蓮輕聲道:“姊姊,我們走在後麵,他們怎能說話呢?”


    憶蘭恍然大悟,笑道:“妹妹,你的鬼心眼真多。”


    不大工夫,寒鬆齡與白鳳公主趕上來了,憶蓮未等他們開口,搶先道:“寒公子,再下去怎麽個走法呢?”


    寒鬆齡笑笑道:“我帶路。”


    憶蓮道:“寒公子,我與姊姊想認下山的路.你隻告訴我們走法,讓我們一麵走一麵找,記得比較牢些。”


    寒鬆齡沒想到憶蓮的心思,聞言點點頭道:“前麵二十丈外,就是一片上峰的斜坡。”


    話落沿著斜坡向上指道:“由那片斜坡向上走,登上峰頂,就可以看到另一麵的鎮山關了,然後……”話未說完便突然停住了。


    憶蓮沒聽到下文,忙道:“然後怎麽走,寒公子?”


    寒鬆齡道:“慢著,上麵有人。”


    三人聞言-怔,一齊向峰上望去,;果見峰上正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下奔著。


    白鳳公主道:“你能看清他的麵貌嗎?”


    寒鬆齡凝重地道:“看不清楚,但他的身材步法卻好似在哪裏曾經見過。”


    憶蓮突然叫道:“寒公子,峰上又下來四個,好像在追前麵那個。”


    寒鬆齡聞言抬頭向上一望,果見有四個人正鳳馳電掣地往峰下趕,俊臉立時一變道:


    “我們迎上去看看!”話落當先飛射出去,起落之間,已出去三十多丈,白鳳公主緊跟在他後麵。


    憶蘭回頭看看憶蓮道:“妹妹,這會子咱們怎麽能走在前麵呢?”


    憶蓮笑了笑道:“公主跟寒公子形影不離,咱們用不著再費心了,快走吧!”話落拉著憶蘭趕了上去。


    眨眼之間,寒鬆齡已到了坡下,抬頭向上一望,見後來的那四個人已追到前麵那人身後不到五尺處了,這時,他已恰好看清了前麵那人的麵孔。


    寒鬆齡俊臉駭然一變,脫口低呼一聲道:“浪子!”


    後麵一個字方才出口,人已飛射出三十多丈,落地足尖一用力,急如飄鳳般地飛馳了上去。


    向下奔逃的人,此時好像也認出了寒鬆齡,他舞動著雙臂高聲叫道:“寒公子!”


    這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縮短到六十丈內了。


    寒鬆齡心急如焚,提足功力,一躍飛上了四十幾丈,恰在這時,那四個追趕的人也到達了浪子身後。


    轟然一聲大響,接著傳來一聲悶哼,一道人影如流星般的對著寒鬆齡撞了下來。


    雙臂一伸,在半空中接往浪子,寒鬆齡不敢硬阻浪子的衝力,順著他下撞之勢,直向坡下掉去,落下二十多丈,才吸氣沉落雪地上,那四個追擊之人,已跟著衝了下來。


    這時,白鳳公主電恰好落在寒鬆齡身側。


    浪子吃力地睜開眼睛,慘然一笑道:“寒兄弟,在……在斷氣之……之前,我……我總算找到你……你了。”


    四個追擊之人,雖然已圍住了寒鬆齡,但那八隻眼睛卻被寒鬆齡身邊的白鳳公主吸住了,因此,他們忘了此來的目的了。


    寒鬆齡急促地道:“兄台,別說那些喪氣話,藥醫不死病,我,自信救得了你。”


    浪子吃力地笑了笑道:“寒兄弟,我相信你,你有療治內傷的本……本領,但也知道你沒有補好人體透明的大洞,寒兄弟,趁著我……我還有一口氣在,你……你先別激動,聽……聽著!”


    盯著浪子左胸口那個仍在湧著鮮血的大洞,寒鬆齡一張紅潤的臉,突然變得十分蒼白,他愧恨地道:“兄台,是我來晚了一步了。”


    浪子搖搖頭道:“未過峰之前,我就知道自……自己完……完了。”話落搖手止住寒鬆齡說話,吃力地道:“寒……寒兄弟……我是完了,孔……孔雀真……真人也快完了,他……他叫我來告……告訴你,不……不要相信他……他們的話,那……那是個陰……陰謀。”


    寒鬆齡脫口急聲道:“他……他老人家在哪裏?”


    浪子搖搖頭道:“寒兄弟,他……他隻叫……叫我告訴你兩……兩句話,量小非……非君子,無……無毒不……不丈夫。”


    寒鬆齡星目布滿血絲,道:“誰的人幹的?”


    浪子以微喘的聲音道:“趙……趙宗……源。”話落慘然一笑道:“寒兄弟,我……我隻是來碰……碰碰運……運氣,沒……沒想到真……真的找……找到你……你了,上……上天還……還真有……有眼。”


    寒鬆齡激動地道:“上天如果有眼就不該這麽安排。”


    浪子深吸了一口冷氣道:“老……老道常……常說,勇……勇土隻……隻死一次,寒兄……弟,我……我沒有白……白……自……死……”


    終於,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那滿腔的熱血,仍在這裏落魄一生的勇士胸口流著,鮮紅的,濃烈的——血。


    寒鬆齡顫抖的手掌,在那已停止了跳動的心窩上按了許久,才慢慢地把懷中的浪子平放在雪地上,然後,又慢慢地站了起來。


    寒鬆齡晃動的白影,把周圍四個人拉回了現實,一個滿頭黃發,枯瘦矮小,年約四十上下的背劍漢子道:“黑毛猴,你走的地方多,可曾見過這麽個動人的妞兒?”


    枯瘦漢子右邊五尺處的一個黑毛滿麵的漢子,邪惡地笑道:“怎麽?金絲猴,你可是相上了?說實在的,我黑毛猴這半生閱人雖然不少,像這樣的,可是僅見。”


    枯瘦漢子金毛猴左側一個鷹鼻漢子也不甘寂寞,插口道:“咱也算上一份。”


    黑毛猴邪笑道:“怎麽!你神鷹這次也不神了?”


    寒鬆齡身後一個五旬上下的缺唇老者,突然冷冷地沉聲道:“先辦完正事再說吧!”


    白鳳公主氣得粉麵泛白,一雙美日,不停地望向身邊的寒鬆齡。


    寒鬆齡緩慢地抬起頭來,把手中寒劍遞向白鳳公主道:“白鳳,你替我拿著這個。”


    白鳳公主聞言,一抬眼皮看寒鬆齡那張冷得近似殘酷的俊臉,不由一震,柔聲道:“你怎麽了?”


    寒鬆齡反常地笑了笑道:“我很好,拿住它。”


    白鳳公主怯生生地伸手接過劍來道:“你……你不用它?”


    寒鬆齡仍然那麽笑著道:“我要見到血,畜牲們的血。”活落突然轉身向金絲猴走過去。


    寒鬆齡一直走到金絲猴麵前三尺左右處才停了下來,那雙冷如利刃般的眸子,直盯在金絲猴那張猴子臉上,-眨不眨。


    金絲猴被盯得不自在地幹笑了兩聲道:“姓寒的,爺們是來請你的。”


    寒鬆齡帶著那麽一絲令人發毛的殘酷笑容,道:“現在不談這些,朋友,冰天雪野中,無物上祭寒某的朋友,因此,我姓寒的要向你借兩樣東西上祭。”


    心頭猛然一震,金絲猴身子一晃,已拿樁站穩,左臂斜伸在胸前,五指彎曲著,向露在右肩上的劍柄移過去,-邊冷笑一聲道:“我金某人-向慷慨,姓寒的,隻要爺們身上有的,沒有不可以借的,不過;你得自己來取。”


    寒鬆齡冰冷地道:“很好,我姓寒的要借你背上的劍,取你胸中之心。”


    “心”字才一出口,人已一閃撲了出去。


    金絲猴突覺眼前一花,就知不好,斜伸在胸前的右手迅電般地向右肩頭一仲一抓,哪知竟抓了個空,心頭駭然一震,幾乎想也沒想,轉身一掌揮了出去,若非久經陣仗之人,絕無這般快捷的反應。


    金絲猴反應雖然快,但那抬起的一掌卻沒來得及揮出去。


    他沒有想錯,寒鬆齡確實就在他身後,隻是,寒鬆齡那快如閃電的手法,他沒有想到而已,他,不過剛看到那張森冷,冰冷的俊臉,自己那柄劍便已帶著一種他未經驗過的冷冰冰的涼意進入胸腔中了,人也突然虛脫了。


    張大了口,圓瞪著一雙恐怖的眼,他覺得,近在前麵的那張俊臉漸漸模糊了。


    白森森的牙齒深陷在下唇之內,寒鬆齡右腕一絞接著向外一抽,飛起一腳,把金絲猴的屍體砰然一聲落在十丈外的雪地上。


    帶著一身血,寒鬆齡用劍穿起地上那顆尚未冷卻的人心,抖手拋插在浪子屍前的雪地上,轉身向黑毛猴走過去。


    寒鬆齡快如幽靈般的身法與凶猛狠辣的手段,已把剩下的三個全懾住了,他們,雖有免死狐悲之心,此時卻已沒有索仇討債的勇氣!


    黑毛猴向後連退了兩大步,垂著雙臂,立穩馬步,氣喘喘地道:“姓寒的,老子可……


    可不怕你。”


    缺唇老者高聲叫道:“寒鬆齡,有本事,你去找趙宗源,老夫等不過是個通知你的使者而已。”


    站在黑毛猴身前三尺處,寒鬆齡冷冷地道:“趙宗源的命我姓寒的要,各位的,姓寒的也要,朋友們,趙宗源派各位來,隻不過是要殺人滅口而已,各位少說兩句吧!”金絲猴的死,使黑毛猴體會到不能等對方先下手,寒鬆齡的話不過才出口,黑毛猴已悶聲不響地虎撲上來,雙臂環伸,十指彎曲如鉤,電光石火般地叉向寒鬆齡頸項。


    三尺距離,不用眨眼時間黑毛猴雙臂幾乎才伸出去,便已夠到寒鬆齡的脖子了,兩臂一合,用力向內縮去。


    突見寒鬆齡落入黑毛猴手中,白鳳公主立時嚇呆了,脫口叫道:“鬆齡,快啊!”


    缺唇老者,大喜過望,大笑一聲道:“哈哈……黑毛,真有你的。”


    黑毛本人可沒缺唇老者那麽高興,相反的,那張黑臉上漸漸起了恐怖的灰白色了,因為寒鬆齡的臉色始終不變,他自己那雙強而有力的手,也無法向內收進分毫。


    雙臂緩緩抬了起來,寒鬆齡冷冽如刀的目光盯著黑毛猴那張黑中帶青的醜臉,冰冷地道:“朋友,你完了。”


    一聽寒鬆齡說話的聲音如舊,缺唇老者先一怔,繼而大駭,急聲大叫道:“神鷹,我們上!”聲音才落,人已撲了出去,雙掌在空中一圈,對準寒鬆齡背上拍了出去。


    神鷹見狀也不敢怠慢,冷哼聲中,也跟著飛躍出去。


    寒鬆齡神態如常,白鳳公主一顆忐忑不安芳心也定了下來,心情一定,恨火突生,嬌叱聲中,拔出寒劍飛身攔住神鷹起手就是三劍。


    猛然間看到身前落下了個相貌懾人的白鳳公主,神鷹本能的一呆,發出的掌勁也跟著收起了三分,嘿然邪笑道:“美人兒,我可舍……”


    做夢也沒想到弱不禁鳳的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會有如此驚人的功力,神鷹突見白鳳公主灑脫地穿人掌鳳之中,就知不妙,身子一側,才想閃避,一片耀眼的森森劍芒已到眼前了。


    嚇得巨口一張,恐懼的叫聲還沒出口,一顆頭頻已滾在雪地上了。


    那邊,缺唇老者已撲到寒鬆齡身後,推出的雙掌,對準寒鬆齡背上硬壓過去。


    緩慢抬起來的雙臂突然一閃,緊接著響起一聲慘號,號叫之聲未斷,一片血肉模糊的半邊人身子已掃向身後的缺唇老者。


    轟的一掌,缺唇老者打在那半邊人身上。濺了滿頭滿臉的血,但卻沒阻止住那凶猛的來勢。


    回手招架,已來不及,躲也無從躲起,缺唇老者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那半邊身子打了下來。


    砰的一聲,缺唇老者滾出去七八尺遠,上半身被骨屑刺了無數血口子,落地還沒站起來,一雙沉甸甸的腳踏上缺唇老者,寒鬆齡冷沉地道:“趙宗源如今在哪裏?說!”


    缺唇老者使勁地搖搖頭,使腦子清醒些,奸詐地笑了笑道:“老夫就這麽白說嗎?”


    寒鬆齡冰冷地道:“朋友,寒鬆齡不說謊言,你說了也是死,不說也得死,隻是,死法不同而已。”


    缺唇老者嚇得呆了半天,才道:“好!老夫不說。”


    寒鬆齡冷笑道:“可以,寒某此去自然有人會告訴我,朋友,寒某希望你能挺得住,活落甩掉手中黑毛猴的半邊身子,右掌猛地舉了起來。


    缺唇老者嚇得打哆嗦顫聲道:“慢著,我說!我說!”話落長歎一聲道:“-失足成千古恨,想不到老夫安閑的在關外闖蕩二十多年,卻被說動加人趙宗源一黨而斃命於此。唉,命運,命運。”


    白鳳公主此時正好走到寒鬆齡麵前,聞言,不安地掃了寒鬆齡一眼。


    看看寒鬆齡冰冷的俊臉,缺唇老者道:“浪子說的全是真情,他們在摩天嶺南峰上設下了陷阱等著你去。”


    寒鬆齡道:“尊駕所指的他們,可是趙宗源?”


    缺唇老者搖著頭道:“不是,是三佛台的人,其中有兩個使者,還有一群三星幫中調集回來的高手,趙宗源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會暴露他的真正身分的。”


    寒鬆齡道:“他屬於三佛台!”


    缺唇老者道:“這個老夫不大清楚,他派我們來時,隻說要引起二虎相鬥。”


    寒鬆齡懷疑地道:“朋友,你沒說假話?”


    缺唇老者淒厲地笑了一陣道:“寒鬆齡,站在報複的立場,老夫確實不該對你說實話,但是,站在還債贖罪的立場,這是老夫還債的最後機會了,寒鬆齡,你也許不會相信,人,隻有當他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才會真正體會到善與惡的明顯分界。”


    白鳳公主粉臉上掠過一絲憐憫之色,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發現這個缺唇的老大,似乎並不如他外表那麽醜陋,於是,她目光移向寒鬆齡臉上,但是,她所看到的,卻令她心冷。


    寒鬆齡冷冷地笑了笑道:“朋友,設陷阱,他們以什麽為餌?”


    缺唇老者道:“以孔雀真人。”


    寒鬆齡俊臉突然一變道:“他還活著?”


    缺唇老者慘然搖頭道:“是的,他還活著,雖然,他自己並不想活著。”


    寒鬆齡俊臉變得既緊張又激動,不自覺的右腳一加勁,厲聲道:“他們把他怎麽了?現今他身在哪裏?”


    吃力地喘著粗氣,缺唇老者被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鳳公主忍不住輕輕地叫道:“鬆齡,你……你踩得太重了。”


    寒鬆齡慢慢的把腳移了下來,冷冷地道:“尊駕說啊,快說。”


    缺唇深深地猛吸了幾口大氣,從雪地上撐起身子坐起來道:“他們讓他仍保存著那口氣,但卻沒有任何人能救活他!”


    寒鬆齡星目中泛著血絲道:“他們仍在峰上的鬆海洞裏?”


    缺唇老者道:“就是那裏,不過,寒鬆齡,老夫方才已說過了,浪子所說的全是真話,孔雀真人確實曾經叫他帶那兩句話給你的。”


    寒鬆齡冷冽地道:“朋友,你的話說完了沒有?”


    缺唇老者猛然打了個寒噤,連喘了好幾口大氣,吃力地道:“說完……了。”


    白鳳公主驚駭地道:“鬆齡,他……他的罪真的非死不足以贖嗎?”


    寒鬆齡心中暗自一歎,冰冷地道:“朋友,你走吧!”


    缺唇老者已嚇昏了頭,脫口吃力地道:“是的,老夫準備走了,寒鬆齡,你下手吧!”


    白鳳公主聞言大急,急叫道:“你這個人,還呆在這裏幹什麽嘛?快走啊,他,他不殺你了啊!”


    好像一下子沒想通,缺唇老者用力搖搖頭,猛地一躍而起,轉身就向峰下跑,-麵大叫道:“菩薩有靈,請聽著,老夫這一輩子如再做一件惡事,便不得好死。”話說完,人已跑出去二十多丈了。


    寒鬆齡轉身走到浪子屍體旁邊,凝視著那具已僵硬的屍體,耳中仿佛又響起第一次初見時浪子所說的那些妙語以及那張處身險境中的麵容。


    一片淡淡的淚光浮動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於中,他感傷地自語道:“是上蒼要孤立我,還是我給你們帶來了不幸?兄台,兄台,你能告訴我嗎?你能嗎?”


    隨著那低沉的話聲,寒鬆齡泛白的麵上滾下兩顆清淚。


    白鳳公與她身側早已趕到的憶蘭妹妹,這時第一次看到寒鬆齡落淚,她們雖然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但卻猜想得出那將是個什麽樣令人痛心的不幸遭遇,然而,她們卻從未見他流露過,因此,她們一直以為他隻有一顆鐵石般的心,因此,寒鬆齡的淚,使她們覺得意外,但卻並不覺得新奇,此時,在她們心中所感受到的,隻有他那份一直掩蓋著的悲愴與孤寂。


    似乎並沒有想到身側的另外兩個人,白鳳公主移步走到寒鬆齡身邊,淒聲道:“鬆齡,人生百年,終需一死,他說過,不是嗎?他說過真正的勇士,隻死一次,他算得上是個舍己為人的真正勇土,是嗎?”


    寒鬆齡仍然凝視著那具屍體,不言不動。


    白鳳公主感傷的輕歎一聲道:“鬆齡,如果他地下有知,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你如此兒女情長,記得嗎?他曾說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血的債,鬆齡,我們需要血來還,他們絕不會上門來還,是嗎?因此,我們得自己去要。”


    寒鬆齡沉甸甸地抬起頭來,深沉地道:“是的,我們得自己去討。”話落揮袖抹去臉上淚痕,轉向白鳳公主道:“白鳳,你與她們姊妹先進鎮山關,那裏有家鎮山老店,你們就在那裏等我。”


    白鳳公主一呆道:“你呢?”


    寒鬆齡道:“我要去會幾個朋友。”


    白鳳公主道:”擺陷阱等著你的朋友?”


    寒鬆齡心知瞞不了心思靈巧的白鳳公主,坦然地點點頭道:“他們留不下我。”


    白鳳公主笑了笑道:“他們能留下得了我,是嗎?”


    寒鬆齡怔了一陣道:“你一向少在江湖走動,過不慣那種餐鳳露宿的生活,因此。我不希望你去。”


    白鳳公主仍然那麽奇特地笑道:“因為我是公主?”


    寒鬆齡聽出白鳳公主話中帶氣,不由劍眉一皺,輕聲道:“你不高興了?”


    白鳳公主幽幽地望了寒鬆齡一眼,沒有開口。


    沉重地輕歎一聲道:“我實在不希望你跟著去冒險,也不願意你去見那種場麵。”


    白鳳公主幽怨地道:“永遠都不見?可能嗎?”


    寒鬆齡道:“也許不可能,但是……”


    白鳳公主道:“那我要去。”


    寒鬆齡不安地道:“浪子說過那是陷阱,你何必……”


    白鳳公主更堅決地道:“就因為那是陷阱,所以我一定要去,你能回來,你絕不會留我在那裏,你不能回來的話,你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活著?”


    話已說得很明白了,患難見真情,寒鬆齡凝視了白鳳公主好一陣子,才突然道:“白鳳,我完全明白了。”


    美目中突然浮現了淚光,白鳳公主輕笑道:“我們一起去了”


    寒鬆齡笑了笑道:“是的,一起去,以後,任何陣仗,我們都同赴,日子久了,你就會完全習慣我們餐鳳露宿的日子了。”


    白鳳公主高興地嬌笑一聲道:“你能習慣的,我都能,我也是人嘛!”


    寒鬆齡笑了笑道:“憶蓮她們也去?”


    白鳳公主猶疑了一下,道:“叫她們先到鎮山關去好嗎?”


    沒等寒鬆齡開口表示意見,憶蓮已搶先道:“公主,你能擔得起的鳳險,我與姊姊也擔當得起,你能受得了的苦,我們更能受得了,公主,為什麽就一定要我們獨自置身於事外呢?”


    白鳳公主道:“憶蓮,你要知道,這並不是去玩的。”


    憶蓮道:“假使去玩的話,我與姊姊說什麽也不與你們同去,就因為這不是去玩,所以我們非去不可。”她把你們兩個字說得特別重些。


    白鳳公主臉上-紅,輕叱道:“貧嘴!”


    憶蓮仲仲舌頭,轉向寒鬆齡道:“寒公子,我家公主是不反對了,現在,你的意見怎麽樣呢?”


    寒鬆齡為難地道:“姑娘,他們說過那是個陷阱,因此……”


    憶蓮道:“寒公子,如果你怕我們吃虧,那就別再往下說了,我與姊姊絕不在乎那些,如果,寒公子,你不願意我們與你同行,那當然,我們絕不去,是嗎?姊姊?”


    憶蘭點點頭道:“妹妹說的是。”


    寒鬆齡看看白鳳公主,轉向憶蓮道:“姑娘口齒伶俐,寒某說不過你。”


    憶蓮嬌笑一聲道:“還望寒公子多包涵,小女子方才失禮了。”


    話落含笑檢衽一福。


    寒鬆齡笑了笑道:“姑娘言重了。”


    白鳳公主望了望寒鬆齡道:“我們這就動身嗎?”


    寒鬆齡點頭道:“是的,這就走吧。”話落轉身向浪子的屍體走過去。


    白鳳公主道:“我們把這位壯士葬在這裏嗎?”


    寒鬆齡在浪子屍體旁蹲了下去,沉重地道:“不,我要帶著他!”


    白鳳公主一怔道:“帶著他?”


    寒鬆齡伸出兩臂把浪子的屍體托了起來,低沉道:“我要,更多的人陪他離開這個世界,走吧!”話落大步向峰上走去。


    白鳳公主沒有再開口,移步走在寒鬆齡身邊,憶蘭妹妹仍跟在後麵。


    天色,開始昏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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