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鶴見狀心中暗自驚奇,忖道:武林中人,大都眥睚必報,方才此人明明吃了大虧,此刻卻能不計前仇,這等人倒也豪邁直爽得令人佩服,但是,我不應該連累他們。轉念間抱拳還禮,道:“就算咱們相識了吧!兄台安居一方,與江湖為敵自有許多不便之處,真象雲某今夜會在他們麵前交代明白,後會有期!”話落翻身上馬,就要離去。


    突然,一個幽幽淒苦的嬌音叫道:“雲……雲公子,你這就要走了……嗎……”話落緩緩別過玉臉,嶽鳳姍美目不知何時湧出了一層憂抑的淚光。


    一見她流淚,嶽鳳雄黑臉立時顯得無比惶恐,耳中突然響起父親臨去世前的淒涼聲音。道:“雄兒……你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你是姍兒的哥哥,你要照顧妹妹,好好的照顧你的小妹妹,其他一切,你長大之後,老白森會告訴你的。”


    他飛身躍到雲中鶴馬前,那雙明亮的眸子似乎已失去了前時的豪邁,而蒙上了一片憂抑的淚光,一抱拳,沉重的道:“雲公子,假使你一直恨著咱嶽鳳雄方才得罪的事而不到九重天來,嶽某願在此跪地道欠……”


    一聲嬌呼,嶽鳳姍馳到嶽鳳雄身側,拉住哥哥的健臂,泣道:“哥哥,你……你不能這麽做,你……你是男子漢大丈夫……”


    嶽鳳雄沉聲道:“妹妹,哥哥可以不做男子漢,可以不當大丈夫,隻要,隻要你快樂。”


    雲中鶴年紀雖然不大,江湖經驗也不多,但是,嶽鳳雄的豪邁之氣,就是一個才懂事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他是個頭可斷,血可流不屈撓的硬漢,雲中鶴雖然驚奇嶽鳳姍竟然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但此時卻被他們兄妹之間的摯愛所感動而忽略了過去。


    俊臉上痛苦的抽搐了一陣,無法阻止的,他腦海中又浮現十三年前的那一幕,他原有個比誰都圓滿的家庭,然而,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


    幾乎想也沒想,雲中鶴飄身下馬,抱拳還禮道:“兄台千萬不可如此,雲某雖然量小,也不至於把些小事耿耿於懷,在下此時處境,賢兄妹明白,你們原有個美滿安樂的家園,不值得與雲某交往,這是小弟由衷之言,兩位不必多心。”


    嶽鳳雄聞言黑臉上憂慮之色立消,濃眉一揚道:“你要是瞧得起咱嶽家兄妹,就不該拒絕。”


    雲中鶴去意已決,朗聲一笑道:“冤家不宜結,賢兄何苦為了雲某一個落魄江湖的人惹此無謂麻煩?”


    嶽鳳姍羞澀的抬起那雙含淚的美目,嬌聲道:“雲公子,家兄誠心相請,公子如果斷然拒人於千裏之外,豈不太瞧不起我兄妹了嗎?”美目充滿了希冀的光芒盯著雲中鶴。


    白森見狀,心中不由暗自歎息,私忖道:“人與人之間緣份的確重要,多少少年英傑追求我家小姐,但卻沒有一個得過她半句好話,雖然,他們都不及這位雲公子英俊,但是,小姐又怎知今生今世就會碰上他呢?”


    雲中鶴遲疑良久,始終想不出抵擋的話來回拒,突然,他目中精光一閃,似有所發現,但尚未回頭,身後一丈之外已響起一個清朗而微帶傲氣的聲音笑道:“嶽家兄妹,你們可是有什麽困難嗎?”


    嶽鳳雄聞聲黑臉一變,霍然轉身,朗聲道:“莫師叔別來無恙?我兄妹並沒有什麽困難,來來來,雲兄弟,我替你們互相引見引見。”


    嶽鳳姍本能的閃身躍到雲中鶴身側,嬌聲道:“雲公子,他是萬劍國的萬劍王子,你……”


    嶽鳳姍話聲未落,雲中鶴星目中突然掠過一絲冷芒,霍然轉過身來,觸目眼前不由一亮。


    隻見,身後一丈之外,岸然站著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玉麵少年,生得劍眉星目,瑤鼻朱唇,相貌不凡,隻是,目中帶有幾分渺視天下的傲然之氣。


    少年左右兩側並立著兩個十幾歲的小童,俱都生得清秀無比,兩人雙手各捧著一柄古色斑瀾的長劍,觸目即知是兩柄稀世奇寶。


    萬劍王子星目一照雲中鶴的俊臉,神色不由一變,星目中突又掠過一絲殺機,暗忖道:“我自恃相貌不凡,天下少有人堪與我匹敵,哪知此人卻猶勝我三分,好在他武功有限,等下……嘿嘿……”


    嶽鳳雄此時指著雲中鶴道:“莫師叔,這位公子雲中鶴,是小侄才結識的。”


    萬劍王子仰臉看著天上的浮雲,大刺刺的道:“江湖如鬼蜮,不知身世的人你們最好少交往。”


    嶽鳳姍櫻唇一動,似乎要替雲中鶴辯駁,卻被嶽鳳雄用眼色阻住了,嶽鳳雄似乎極怕此人,連忙應是,轉臉對雲中鶴道:“雲公子,這是家師的小師弟,東海萬劍國的王子。”


    雲中鶴嘴角上突然湧上一抹冷冽的笑意,朱唇一啟,突又看到嶽鳳姍粉臉浮現惶恐之色,不由又忍了下來,沒有開腔。


    萬劍王子沒聽到雲中鶴開腔,知道他被萬劍王子四個字駭愣了,心中更加得意,沉聲道:“我方才來時,明明聽到那群家夥說要先找一個姓雲的,然後再同上九重天,是我們把他們阻回去了,走到這裏,看到兩個屍體,身上印有昔年師父敵人的標記,才找到林裏來,卻沒料到你們也在這裏,怎麽還說沒有事呢?”說到敵人二字,語氣很重很重。


    嶽鳳雄恭聲道:“幾個酒囊飯袋何足掛齒,些許小事,侄子以為不必讓師叔操心。”


    萬劍王子星目一轉,道;‘這次來的也有幾個好手在內,凡事不可大意,我就與你們同上九重天住上幾天了。“話落突然收回望空的視線,柔和的注定嶽鳳姍,道:”嶽姑娘,我此次到中原來,帶了本國八柄鎮國之寶的寶劍兩柄,你沒有趁手兵刃,就送你一柄吧,這八柄劍具是天下奇寶,隻有芸姊姊得過一柄。“話落臉色一整,沉聲喝道:”右童,把劍捧上給嶽姑娘。“


    嶽鳳姍本來是他的師侄,但他卻不提輩份,其用心可知。


    嶽鳳姍粉臉一變,迅捷的掃了身側臉籠寒霜的雲中鶴一眼道:”莫師叔,侄女功力有限,怎敢與芸嬸嬸相比,此劍乃是萬劍國鎮國八寶之一,侄女萬萬不敢接受。“故意把侄女二字說得很重,似乎有意要提醒萬劍王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嶽鳳姍此言一出,真把嶽鳳雄急得黑臉變色,但是,為了妹妹的終身,他卻又不便插嘴。


    萬劍王子淡然一笑道:”嶽姑娘不用客氣,我心意已決。“


    這時,右童已走到嶽鳳姍身前,把劍呈了上去。


    嶽鳳姍焦急的把手背到身後,連聲說道:”不要,不要……“


    雲中鶴耳中雖然不斷的響著那老人憤怒的聲音道:”記住,鶴兒,白劍鈴馬之滅,萬劍國可能也有一份……“但是,當他看到這兄妹兩人的窘迫處境,卻又不忍心給我們增加更多的麻煩,暗中把玉牙一咬,心說:”總有一天他要下九重天,為朋友,就再忍忍吧!“心動意決道:”賢兄妹,雲某就此告辭了。“


    嶽鳳姍知道是雲中鶴誤會了,聞言不由急得粉臉變色,倉皇失措的嬌聲道:”雲公子,你……你真的要走了?“


    雲中鶴翻身上馬,拱手道:”來日方長,後會有期。“話落就要催馬。


    萬劍王子一見嶽鳳姍對雲中鶴如此關懷,心中怒火更熾,星目一轉,突然看到雲中鶴背上飄揚的一柄白劍,心頭不由一震,暗忖道:”咦,白劍怎會落到這小子手中,聽師傅說白劍鈴馬在滴血穀金碧宮內,師傅為得此劍,曾三探滴血穀卻無法進去,而派我進中原找尋,想不到竟在這裏碰上了,真是天意。“心念一閃,立即冷喝一聲,道:”站住,雲中鶴,你那柄劍是哪裏來的?售價多少,本王子買你的。“


    雲中鶴冷冽的笑了笑,陰聲道:”白劍鈴馬從來不分,閣下隻要劍而不要馬叫在下怎麽賣?“


    萬劍王子一聽白劍鈴馬四字,星目立時轉到馬上,目光到處,心頭立時一震,敢情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匹馬的來曆。


    雲中鶴見他臉色一變,心中疑念更深,輕輕的一提馬韁道:”虹影,咱們走吧!“


    萬劍王子星目中殺機一閃,沉喝一聲道:”慢著,白劍鈴馬具是武林奇寶,你開價吧,本王子全要了。“


    雲中鶴沒再搭腔,催馬向林外走去,好似又不想賣了。


    萬劍王子沉聲喝道:”右童,擋住他。“


    右童脆應一聲,飛身阻在雲中鶴馬前,錚然一聲,寶劍已握在手中,指著雲中鶴道:”快下馬,不然可莫怪小爺手狠。“


    雲中鶴冷漠的一笑道:”你自信留得下我嗎?“話落催馬直進。


    右童長年追隨萬劍王子,所到之處無人敢應其鋒,早已養成驕狂之氣,聞言小眼一瞪,暴叱一聲道:”找死。“聲落人已縱起,左手劍鞘一領劍路,右手長劍突化一招”千裏來虹“,電取雲中鶴咽喉,別看他隻是一個萬劍王子的護衛小童,身法劍招卻都有驟雨迅電之勢,僅一抖手,三朵鬥大的劍花已然攻到。


    雲中鶴心頭不由一動,輕敵之念立消,星目中冷芒如電一閃,右掌緩緩提了起來,但卻未立即出手。


    嶽鳳姍曾親眼見過雲中鶴掌劈玉狻猊寒玉虎的手段,初時本以為小童決非其敵,是以未曾開聲,此刻見雲中鶴凝立不動,心念又動搖了起來,急得粉臉發白,連上兩步。


    萬劍王子臉上浮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並不出聲喝止。


    此時,小童已飛身撲到,驀見雲中鶴右掌向前一托,突然化掌為指,隻聽當的一聲脆響,挾著小童一聲悶哼。


    寶劍如電光般突然衝霄而起,右童的身子,也如斷了線的鳳箏般徑向一棵大鬆樹上撞去。


    一聲脆叱,挾著一聲暴喝,左童騰身丈餘,按住空中落下的寶劍,嶽鳳雄飛身接住了右童的身子。


    萬劍王子俊臉上連變數色,嶽鳳姍不由寬慰的喘了口大氣。


    右童猛一掙紮,脫出嶽鳳雄懷抱,小臉氣得鐵青,暴聲道:”左童把劍給他,方才一時大意輕敵,我不宰了這小子,難消心頭之恨。“


    嶽鳳雄雖然知道雲中鶴功力不弱,但他更清楚萬劍王子的武功,他不願雲中鶴傷在此地,見此機會,忙道:”雲公子,王子已讓你一次了,你請吧。“


    嶽鳳姍也道:”雲公子,後會有期。“美目緊盯著雲中鶴,充滿乞求之色。


    萬劍王子聞言不等雲中鶴說話,搶先道:”你們說了能算數嗎?右童退下來,把劍給我。“


    右童心中雖然不憤,但卻不敢違背王子旨令,忙應一聲,從左童手中搶過寶劍,雙手捧至萬劍王子麵前。


    嶽鳳姍見狀芳心大駭,忍不住脫口道:”莫師叔,他是小侄等的朋友。“


    萬劍王子冷然一笑道:”既是你們的朋友,本王子就是他的長輩,對長輩這般無禮,本王子豈能不教訓教訓他,雲中鶴你下來。“


    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雲中鶴目注嶽家兄妹道:”賢兄妹不必再多言了,你我之間,隻怕早晚難成朋友,於其日久成敵,你我都有不便之處,倒不如現時成敵。“


    嶽鳳姍芳心狂震,脫口道:”雲公子,你不要誤會,萬劍王子他並非我們的親……“


    嶽鳳雄截住道:”妹妹不要亂說。“


    萬劍王子聞言心中更怒,冷聲獰笑道:”本王子並非你的親師叔嗎?哼,雲中鶴今天是死定了。“話落冷冷的轉對雲中鶴道:”姓雲的,拔下你的劍來。“


    雲中鶴飄身下馬,轉身冷笑道:”閣下萬花劍中最好也挾上三朵菱,否則,隻怕難在雲某手中討到好處。“


    嶽鳳雄聞言一怔,心說:”萬劍國以萬花劍獨步天下,所向無敵,怎麽從來沒聽過劍招內還有三朵菱這個名堂,雲中鶴這話是什麽意思?“


    萬劍王子心頭猛然一震,但他為人陰沉,心中雖驚,卻不形之於色,暗忖道:”萬花劍中的三朵菱,據師傅說隻在中原用過一次,這小子怎會知道,嗨,一定是他聽人提及過的,因為怕這一招,所以事先點破,聽罷冷笑道:“什麽三朵菱、四朵菱,你能在本王子手中走出十招,本王子今天就放你一條生路,快準備了。”


    雲中鶴一怔,暗道:“莫非老人告訴我的三朵菱,並非出自萬劍國,那麽白劍鈴馬之辱,豈不與萬劍國無關了,不管,我先試試看。”伸手撤下背上滴血劍,揮手遣開鈴馬。


    萬劍王子一見滴血劍,雙目登時一亮,朗笑一聲,道:“哈哈……好劍,好劍,看招。”聲落,手中寶劍斜斜向上一指,招是“神人指路”,但卻並不進攻,隻是告訴對方,他要動手了。


    雲中鶴冷笑一聲,滴血劍尖仍斜指著地麵未動。


    萬劍王子星目中寒光一閃,清叱一聲,右手向下一帶,突然身劍合一,急撲而上。


    隻見他,身子一騰如天馬行空,長劍一抖,突然幻出萬朵銀花,上下左右飄忽不定,片片飛下如雪,籠罩了一丈方圓。


    劍尾暴出數寸白芒,閃過之處,鬆枝鬆針飄下如雨,威力端的非同小可。


    雲中鶴見招,心間猛的一震,哪敢存私毫大意,滴血劍向上猛的一指,突化“滴血穿天”,隻見他紅色劍尖一動,變化萬點血雨自下迎上,封住那萬劍王子的一招“萬花迷野”。


    萬劍王子見招再度一震,突變“萬花歸一”,劍身一抖,化成一朵其大無比的花朵,穿過雲中鶴的劍網,直點而下,一麵冷笑道:“想不到你與白劍鈴馬有關連,嘿嘿,難得。”


    雲中鶴劍招一縮,突化“萬點血影”穿攻而上,冷聲道:“隻怕更令閣下吃驚的是雲某竟是白劍鈴馬再世。”


    這話確實令萬劍王子大吃了一驚,而那除雲中鶴之心,亦越發堅定。


    但見他招式越來越奇,越攻越快,朵朵的劍花,編成一片銀色的劍網,不斷的向雲中鶴罩下,自己的身形,幾乎完全隱在劍網之內。


    雲中鶴滴血劍卻從容揮舞,雨點般的劍尖不時透過銀網,雖然未能刺到萬劍王子,方位確是準確無比。


    但見,一白一紅兩線劍網,撲來搏去,混成一片,使外觀之人,無法看清兩人的身影。


    嶽鳳姍伸手拔下背上長劍,美目凝視著鬥場,狀至緊張,一旁悄然走近嶽鳳雄,隻聽他低聲道:“妹妹,咱們要不要幫助萬劍王子?”


    嶽鳳姍美目一瞪道:“為什麽要幫助他,我倒想助雲公子。”


    嶽鳳雄道:“妹妹,雲公子不用我們幫也會贏的。”


    嶽鳳姍不以為然的道:“我擔心他勝不了,你看,萬劍王子攻得多猛。”


    嶽鳳雄搖搖頭道:“他既敢以白劍鈴馬的身份現身江湖,武功必不弱於昔年的金碧宮主,否則,金碧宮中的人怎會聽他指揮,萬劍王子此時雖然攻得很緊,我看恐怕是他心中恐慌所致。”


    嶽鳳姍芳心零亂,倒未想到這些,聞言寬心大放,嬌笑一聲道:“哥哥,人家都說你老粗,我看你也蠻細的嘛!”


    嶽鳳雄黑臉一紅,環眼一瞪道:“妹妹,我跟你說的是正經話,萬劍王子是我們的師叔我們一定要幫助他才行。”


    嶽鳳姍美目一瞪,道:“好吧,我們兄妹兩人一人一邊,誰也別管誰。”話落縱身向右側躍出八尺,把嶽鳳雄置在當地。


    這時,場中兩人已鬥了將近十招了,萬劍王子久鬥雲中鶴不下,心中暗急,思忖道:“當年師傅與血碑之主,曾以三朵菱重挫白劍鈴馬,我何不也用這招,以便在十招之內置他於死地,也顯得我功力高強。”


    萬劍王子心念一動,殺機立現,趁著收招換式之際,猛的冷叱一聲,滿天劍花突然一幻而消,閃電冒出三朵其大無比的銀花,以品字形向雲中鶴胸口奔來。


    由繁而滅,由滅重生,變化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令人防不勝防。


    雲中鶴一見這三朵劍花,不由大吃一驚,俊臉一變,腦海中不由掠過一絲靈光,道:“三朵菱,三朵菱……”


    不知是驚慌過度,抑或是無法閃避,他竟立在當場不知所措。


    嶽鳳姍見狀不由驚得叫出聲來,驚呼道:“雲公子……”聲落人已飛身向雲中鶴撲去。


    雲中鶴一怔,本能的滴血劍向上一舉預備接招,突然又一個念頭掠過腦際,剛抬起一半的滴血劍隨又停頓了下來。


    萬劍王子功力何等深厚,他既已由忌生恨,存心要置雲中鶴於死地,出手又豈會稍事留情。


    嶽鳳姍嚇得尖叫出聲,其他在場的人,也個個駭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如驚電一閃,似白駒過隙,三朵奇異的劍花,此刻已在嶽鳳姍的驚叫聲中奔到了雲中鶴胸口。


    恍惚之中,他們似看到雲中鶴的身子向右後方飄擺了一下,接著傳來三聲裂帛輕響,三道血光,刹時間染遍了雲中鶴半邊衣裳。


    萬劍王子得意的冷笑一聲,飄身退下八尺,抱劍傲然而立,大有目空一切,不可一世之態。


    隨著萬劍王子的飄向後退,雲中鶴身前落下玉臉蒼白,黛眉深鎖的嶽鳳姍,她似乎已忘記了自己是女兒之身了,一雙玉手,極其自然的伸向雲中鶴胸前,要替他察看傷勢,關懷焦慮之情表露無遺,美目流出一滴熱淚。


    雲中鶴好像並沒覺察到自己受傷了,俊臉上仍是那麽冷,星目中,殺機交射,左手輕輕一舉,推開嶽鳳姍伸來的手,漠然的笑了笑道:“嶽姑娘,須知你替你們的敵人察看傷勢,乃是大逆不道的事,請退下吧!”


    過份的緊張,似乎已奪走了她往日的鎮定,嶽鳳姍不顧一切的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隻要看你傷得重不重。”


    萬劍王子冷酷的笑了一聲,星目中的殺機更加熾烈,嶽鳳雄聞聲黑臉一變,突然飛身躍上,點了嶽鳳姍的黑甜穴,把她抱到一旁。


    雲中鶴胸口的血仍在汩汩的流著,但他並沒有運功止血,左手突然探進懷中,掏出一方顏色陳舊無比且有斑斑血痕的白綾,白綾之上,赫然有著三朵銅錢大的菱花。


    他扯起被血染在胸上的白衣,低頭一看,星目中突然暴射出駭人的寒芒,兩道厲如冷電般的目光,突然投射到萬劍王子的臉上,陰沉無比的笑道:“萬劍王子,雲某想借你之身,替萬劍國報個信。”


    萬劍王子與他目光一觸,心中突然沒來由的一緊,幹咳了一聲,冷傲的道:“姓雲的,你有什麽遺言快說吧,就是本王子不辦,在場的人,自然不乏有那等好心的。”話落陰沉的掃了嶽家兄妹一眼。


    “這信隻能假你的臉,借你的口,你準備了。”


    萬劍王子聞言先是一怔,突然會意似的大笑一聲,道:“哈哈……雲大俠,你可是還想看看那三朵菱?”嘴裏雖然說得輕鬆,暗中卻把功力集中劍上防備了。


    雲中鶴激昂的長笑一聲,道:“哈哈,正是這三朵菱花,替你萬劍國帶來了滅國之禍,尊駕回國之後,隻要說’鈴馬重躍七海,白劍要滅天下‘就夠了。”


    這等豪語,出自雲中鶴口中,使人聽了一點也不牽強,幾乎是同時,四周傳來帶有驚懼的重複語聲,道:“鈴馬重躍七海,白劍要滅天下……”;


    無形之中,萬劍王子的狂態全收了,強自鎮定的冷聲道:“白劍馬鈴是你什麽人?”


    一聲淒厲的長笑,飄起一片紅雨,雲中鶴飛身撲上,陰森森的道:“白劍鈴馬就是我雲中鶴。”


    萬劍王子早已有備,見招微一側身,順手抬劍,招出“萬劍歸海”幻出萬朵劍花急迎而上,密密的劍尖,遮遍了上下四方。


    雲中鶴此時迷底已解,狠心立生,劍招一彎,急攻而上,當年金碧宮主橫掃天下的白劍奇招,綿綿展出,招招全是殺手,式式指向要害利劍劃出道道血痕,布滿一丈方圓之內,難辨其存身之地。


    萬劍國,以劍稱霸海上,曆數代而不衰,其劍法必然也有其獨得之秘,萬劍王子雖然算不得萬劍國一流高手,但他是一代儲君,功力自然也列於後輩中的第一人,劍招之淩厲在中原實難找其對手。


    兩個人一個發現了殺害上代宮主的真凶之一,要引敵上門,一個則發現了唯一情敵,要除之為快,一交上手,其慘烈可想而知。


    由快而急,終幻成了兩團模糊的人影,除了由那條條紅絲與片片光雲可以大概知道兩人的方位之外,誰也看不出兩人的身形。


    嶽鳳雄一手攬住妹妹,雙目駭然地盯著鬥場,心中反複地盤算道:“雲中鶴敗了固然無話可說,但是,如果他勝了,我該怎麽辦呢?放他,必然得罪了萬劍國,那裏的人連已故恩師都不敢得罪,我兄妹二人,又怎能敵得過他們,如果說我與雲中鶴為敵,必然把妹妹一番苦心付諸流水,爹爹去世前,曾一再叮囑我要照顧妹妹,我,我能使她終身遺憾,我該怎麽辦呢?”


    嶽鳳雄雖然心思反複難決,這邊兩人卻已鬥了近二十招了,萬劍王子雖然仍是那麽勇猛,但是如果眾人能看到他臉上的汗跡時,必不難看出勝負誰屬。


    兩個劍童已看出王子有些敗象了,右童手中無劍;隻有空著急,左童暗中拔劍在手,緩緩向場中移近。


    匆匆又過了三招,眾人已可看出了萬劍王子有些不敵了,他們臉上都溢出一絲欣慰之色,但更濃的卻是驚異。


    打鬥中,萬劍王子暗忖道:“這小子招數越來越奇,看來他似乎並不想取我性命,不然,我隻怕早已傷在他手中了,可能他隻怕那招三朵菱,還是早些下手的好。”心動念決,猛然倒縱出七尺,厲叱一聲道:“姓雲的,納命來吧!”聲落湧身反撲而上,滿天劍花突然一抖一縮,彎成三朵迅急的劍花,取雲中鶴胸口。


    一聲冷冷的嗤笑,使人難以分析那中間挾著多少輕蔑與嘲弄,雲中鶴飄身向左右一閃,漫天密麻的紅絲盡散,陰聲道:“王子,你該回去報信了。”


    萬劍王子星目中毒光一閃,順著雲中鶴右側的身上,寶劍突然直追而上,如影附形,絕不稍停。


    一聲陰冷無比的冷笑聲才起,準也沒看清他是怎麽躲的,鬥場響起一聲慘厲的號叫聲,三朵劍花應聲消失。


    眾人心頭都覺一緊,但是,當他們目光凝注在冷然而立的雲:身上時,臉上卻不由駭得變了顏色。


    左童定了定神,一眼看到王子雙手掩麵,指縫之中血流如泉知不妙,右手寶劍一抖,一聲不響照定雲中鶴背心閃電刺去。


    雲中鶴星目緩緩向眾人臉上掃去,突見嶽鳳雄眸子中驚光一那方向,正是自己的身後。


    雲中鶴心頭一疑,突聞腦後鳳生,冷笑聲中,星目中殺機突現然向前斜踏出一步,鬥然轉身,右手早已舉起。


    一縷銀光,一閃突破了左童的劍芒,在慘厲駭人的嚎叫中,左的寶劍落在地上,一個短小的身子仰跌當地,咽喉中血流如注,顯已經氣絕了。


    有些麻木似的,嶽鳳雄口中吐出了幾個字:“映血環!”接著,是人一連串驚異的重複聲。


    就在這時,萬劍王子突然把掩麵的雙手放下,陰毒無比的獰笑道:“雲中鶴,你看清這一劍有多長,我要索回十倍。”


    一道血槽,由左額過眉心直到右頰,少說也有五寸長,這時,了王子雖然已阻住了鮮血外溢,但那張俊逸的足以令他自豪的玉麵已變得如猙獰的厲鬼了……


    雲中鶴冷然一笑,殘酷的道-:“不用看雲某也知道,不過,下次逢閣下就沒有傳信的價值了。”話落星目中突然殺機大熾,冷聲“閣下回去別忘了說,雲中鶴要滅你們萬劍國,滾吧!”


    看看死在地上的左童,再看看雲中鶴那不動聲色的冷酷玉臉劍王子確實有些心驚膽寒了,陰毒的掃了嶽家兄妹一眼,道:“嶽鳳雄,本王子現在醜嗎?”


    嶽鳳雄心頭一震,呐呐的道:“師叔,師叔……”


    萬劍王子冷笑道:“我們還會相逢的,右童,我們走。”話落轉身走。


    雲中鶴冷笑一聲,道:“中原淨土,不留海外孤魂,把他帶走,還有,閣下別忘了那柄鎮國之寶。”


    萬劍王子驚覺自己因緊張過度以致失態,隻覺臉上一陣發燒,好在有更紅的鮮血蓋好,誰也看不出裏麵的顏色,他冷厲的掃了右童一眼,喝道:“去把劍拾回來,帶著左童。”


    右童駭得一哆嗦,硬著頭皮轉過身來,小眼睛中閃爍著恐懼的光芒,盯著雲中鶴如霜的俊臉打轉,腳下遲疑的向前走著。


    撿起劍,歸回鞘內,扛起左童,時間竟然花了那麽多,但他們走得卻是那麽快,隻一閃便沒入鬆林中了。


    雲中鶴飛身上馬,漠然地朝嶽鳳雄道:“你我敵友雖然已經一目了然,但是,雲某仍然要把答應的事辦完,雲某相信咱們再見之期不會太遠了。”


    嶽鳳雄心中仍然拿不定主意,黑臉一陣抽搐,沉聲道:“雲中鶴,在嶽某尚未拿定主意之前,你最好別上九重天。”


    雲中鶴長笑一聲道:“隻要萬劍國的人不來,雲某不會去的,因為,你兄妹當年未進泰山。”話落兩腿一挾,白馬立時揚動四蹄,穿林而去,留給眾人的,隻是那清脆幽揚,而卻象征著劫運的鈴馬之聲。


    雲中鶴離開嶽家兄妹眾人,放馬走回來路,才到林邊,突見正麵一棵大鬆樹上用鬆針釘著一方尺許見方的衣襟,上麵寫著幾個線細的血字,道:“雲中鶴注意,進攻九重天,提早在正午,此間事了,速去萬柳堡救你那佳人。”-


    語尾沒簽名,隻劃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血鳳。


    劍眉一皺,雲中鶴覺得有些惱怒,雖然,他不知道這是誰留的,但他腦海中卻自然的第一個想到那紅衣人,不由自語道:“此人料事才能委實驚人,她就料定我雲中鶴準打這裏走?哼,總有一天,雲某會抓到你。”星目中冷芒一閃,突又暗忖道:“不知她又要借我之力殺哪一個,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此間事了,我也不會留在泰山,順便到棲霞萬柳堡看一趟也不妨。”


    人在思忖,馬卻未停,此時已出了鬆林,隻見地上醉裏乾坤與睡丐的屍體仍然橫在那裏,醉裏乾坤的衣襟少了一幅。


    抬頭看看天色,烈日當空,時間已近中午了,雲中鶴心頭一陣凋疑,暗道:“九重天位於何方我又不知道,到哪裏去截他們呢?嗯,有了,登高見遠,此處四周一片平原,我隻要找個高地一站,便可以看到了。”轉念間,把頭四掃,隻見身後一條小徑,向上越走越高,當即勒轉馬頭,放足奔去。


    白馬一陣狂騰,不大功夫便走完鬆林小徑,前麵已來到一座怪石;林立的小山上,雲中鶴停馬四顧,隻見鬆林已在腳下,三麵草地盡收眼底,背後卻是一片高拔人雲的連綿山峰,雲中鶴心中一動,暗忖道,“莫非九重天就在這一群怪異的峰內?”


    恰在這時,腳下鬆林中突然傳出一陣奔走之聲,接著,有人開聲道:“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怎麽炎陽七幻掌才現又同時出現了白劍鈴馬呢?寒堡主,不知你手下所說的白馬少年是不是就是在貴堡出現的那個雲中鶴?”


    那人的話聲才落,七龍堡主寒水東的聲音已慌不迭的接道:“不會是他,不會是他,那人根本不懂武功。”


    先前那人又道:“寒堡主,那倒真是巧合了,怎麽那小於也騎白馬著白衣呢?”,


    寒堡主寒水東帶著怒意的駁道:“於兄,我寒水東喪子堡中,如果他是真凶,寒某會這麽輕易的放他出堡嗎?不是兄弟誇口,七龍堡雖然算不得什麽龍潭虎穴,但是,哼……”


    突然,另一個雄渾的聲音截住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何必作此無謂的爭執,主凶是誰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隻要他在泰山附近,憑我們二十幾個人還怕查不出,捉不到嗎?”此人顯然是個和尚。


    雲中鶴劍眉一揚,嘴角上浮出一絲冷冽的笑意,自語道:“馬上你們就知道主凶是誰了,嘿,真想不到我倒站在你們必經之地上了。”自,語罷,心頭突然一緊,心說:“如此看來,那留言之人並非欺騙我了,此;間事了,我再趕到棲霞不知會不會誤了楚家父女的性命?”想到楚家父女,腦海中突然映出那張麗絕人寰的粉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之間想到她。


    “一過亂石山頭,便進入九重天的範圍了,大家小心一點。”聲音沙啞尖銳,好似出自一個老太婆之口。


    雲中鶴聞聲一驚,突然躍下馬背,掠至七丈以外一塊高達五丈多高的巨石之上,沉聲道:“虹影,做給他們看看,你是鈴馬?”


    白馬揚蹄在足下青石上擊出兩聲脆響,像是回答小主人,然後把頭一仰,搖出三陣清脆的鈴聲。


    突然,林中有人驚呼道:“咦,這裏哪裏來的鈴聲?”


    “不要就是鈴馬吧?”


    此言一出,鬆林內嘈雜的腳步聲與談話聲全都停了下來,雲中鶴俊臉上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驀地,那老太婆的聲音喝道:“白劍鈴馬更好,咱們此行的目的不是也要他嗎?跟我走。”


    一句豪語,好像把剛才泄了的氣又打足了,一陣腳步聲才落,鬆林內躍出二十幾個人來,出林四下一望,一齊縱身向石山上撲來,個個身法都靈巧無比,起落之間,都有三四丈遠。


    雲中鶴向下一望,見來的共有二十二個,年齡由四十到七十不等,僧道俗全有,不問可知,這附近的高手全來了。眨眼之間,眾人奔上石山,就在此時,白馬又昂首搖出一陣幽悅的銀鈴聲。


    眾人霍然止步在鈴馬前四丈之外,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匹昂首而立,鞍韁俱都全白的馬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七丈以外巨石上靜立的雲中鶴。


    七龍堡主寒水東精目中貪婪的光芒一閃,急忙跨上兩步道:“這匹馬是雲中鶴騎的,不知道他遭了何人毒手,這匹馬跑到這裏來了。”話落舉步直向白馬走去。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白發鳩麵的老太婆,沉聲道:“我看此馬隻怕大有來曆,仔細看看,它兩頰與項下不是有九個銀鈴嗎?”


    此言一出,人群中登時有人脫口道:“白劍鈴馬中的鈴馬也有九個銀鈴啊?”


    接著又有人道:“鈴馬現,白劍出,這……這是先現鈴馬!”


    七龍堡主寒水東心頭一緊,止步不敢再進了,但他那雙貪婪的目光仍然不離馬身。


    鳩麵老太婆開頭喝止的目的,隻是怕這匹龍駒被寒水東得去,是以才指出那九個銀鈴來駭他,此刻被眾人這麽一說,她突然也想起了傳說中果然是白馬先現,貪心立消,跟著毒念又生,細眼一眯,高聲讚道:“馬高八尺謂之龍,此馬身高八尺,尾長及地,果然是一匹龍駒,那雲中鶴遭人毒手,可能就是為此馬,我們何不把它圍捕起來?”


    眾人先時雖然心存畏怯,但此刻一聽這馬有這許多好名,登時又把方才的事忘了,一個個躍躍欲上。


    七龍堡主寒水東精目一轉,急步向白馬奔去,一麵叫道:“各位別急,此馬我牽過,別驚跑了它。”聲落人已奔至馬前不遠五尺處了。


    白馬仍然昂首而立,毫無驚慌之色。


    眾人一見寒水東快要得手了,個個心急如焚,連那鳩麵老太婆也有些後悔方才未曾細想,以致讓寒水東捷足先登了。


    當下,一個個使足全身功力,齊向白馬射去。


    就在此時,突然響起一聲有如穿山裂石般的厲笑,接著一個冷如萬年玄冰般的聲音說道:“哈哈……各位對我雲中鶴這番孝心,實令雲某不知如何報答才好。”語聲陰森,充滿諷刺。


    如遭雷擊一般,眾人進得快,退得更快,煞身倒縱,幾個動作幾乎完全一氣嗬成,這固然顯示出他們功力個個都非同小可,也同樣的表示出,他們心中早已潛伏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怖,以致聞聲如同見於鬼一般。


    眾人停住身子,自然而然的把目光全都集中到發聲處,先忍不住驚呼出聲的是七龍堡主寒水東,脫口叫道:“你?雲中鶴?”


    雲中鶴冷森森的掃了那些驚異,震怒的不同麵孔一眼,星目霍然盯在寒水東臉上,冷冷的道:“不錯,寒大堡主,在下就是雲中鶴,也許,你現在要後悔在七龍堡時不該隻派你那寶貝兒子來對付雲某。”


    七龍堡主寒水東聞言心頭登時一震,精目中毒光如火,注定雲中鶴的俊臉厲聲喝道:“雲中鶴,你……你從實招來,寒玉虎是不是你殺的?”


    輕蔑的冷笑了一聲,雲中鶴的身子突然輕似鴻毛般的從七丈高的巨石上飄了下來,緩慢的挪動著腳步,向七龍堡主寒水東走來,陰冷的笑道:“寒水東,你那寶貝兒子太熊包了。”


    由雲中鶴飄身時的平穩與神態的冷靜陰沉,眾人本已繃緊了的心弦,跟著又拉緊了幾分,因為,由他那陰沉的眸子中,他們找不到一絲同情與溫暖,雖然,他們此來的目的乃是要圍撲他甚至殺死他而並不需要他同情。


    七龍堡主寒水東此時雙目中血絲密布,神態猙獰的邁步走向雲中鶴,切齒道:“雲……雲中鶴,你……我正麵答話。”


    雲中鶴冷酷地笑了笑,道:“寒水東,你耳既不聾,眼又不瞎,雲中鶴隻不過殺個狼心狗肺的賊子,還要說上多少遍。”


    事到如今,真像已然大白,父子連心,七龍堡主寒水東早已把兒子是死在什麽掌下的那回事忘了,他心中的念頭就是報那殺子之恨。


    一聲暴叱,寒水東矮壯的身體,猶如離欄瘋虎般的撲向雲中鶴,雙掌揮舞,一招“驚濤裂岸”,電擊雲中鶴胸腹各處要穴。


    招出狂鳳如飆,砂飛草折,隆轟如雷,鳳牆掌網迷漫一片,令人觸目膽寒。


    雲中鶴冷酷的輕笑一聲,修長的身子迄立如山,動也不動,好似對已臨身的危機根本就沒看到。


    他適才的平靜,使眾人心寒,而此刻的平靜,卻又是眾人懷疑他是否真有高不可測的武功,因為,七龍堡主寒水東乃是一方霸主,誰敢對全力攻出的毒招如此輕視托大呢?所有的目光不由全盯在雲中鶴身上。


    電光石火一閃,七龍堡主寒水東攻出的雙掌,已到雲中鶴胸口不滿三寸之處,這該是無法閃避的距離了。


    驀地,一聲比先前更冷的笑聲傳人眾人耳中,在同時,他們隻覺白影好似挪了一挪,連怎麽一回事尚未弄清楚,一切便都成了過去。


    四十二道驚得有些呆滯的目光,一齊盯在雲中鶴的俊臉上,他們實不敢相信,僅隻在這晃眼的刹那間,一個雄霸一方的堡主便落人奸文弱的少年手中了,然而,這卻是事實。


    雲中鶴冷森的掃了額現青筋,汗出如漿的寒水東一眼,陰沉:“寒水東,你不該瞎了那雙狗眼,想在白劍鈴馬身上打主意而撞在雲中鶴手中,你報應到了。”


    了字一出,隻見紅光一閃,七龍堡主寒水東突然慘號地上,在他額上,印著一個縮小了的紅色印。


    “啊,炎陽七幻掌!”


    “正義崖的人是他殺的!”


    這,正是他們要找的主兒,但是,那些聲音除了驚懼之外,並搔一點喜悅,也許,雲中鶴談笑間殺人的冷酷手段,已奪走了他們來的勇氣。


    一聲激動豪放的長笑發自雲中鶴口中,接著他道:“朋友們,你要找的人正是雲某,而不是九重天,各位既然以大俠自居,為護綈義而替血碑賣命,雲某決不會使各位失望,除了海智以外,這些命某全收下了。”聲音冷冽得象能凍僵骨髓。


    二十一顆緊繃著的心弦同時震動了一下,此時,他們都覺得有嘴拙心笨,竟然誰也想不出適當的言辭來應付這個狂妄冷酷的少年。


    突然,眾人中走出一個須眉具白,目光爆烈的老和尚,朝雲中宣聲佛號,沉聲道:“雲施主,你既打算收下二鬥一條人命,又何差衲一個,何不統統收下,假使能夠的話。”


    雲中鶴如電的目光,直盯在海智臉上,冷笑道:“不是為了海慧大師,海智,你就是跪地叩頭,雲某也要把你那禿頭劈碎。”


    兩人一談話,眾人零亂的思緒隨之收了回來,鳩麵老太婆細匪轉,突然開聲道:“雲中鶴,廢話少說,你到底是誰,快報上名來。


    雲中鶴星目中突迸殺機,陰森的注定老太婆道:”七巧妖狐,雲想不到你敢獨離正義崖來找雲某,白劍鈴馬雲中鶴就是在下,如果老妖婆不健忘的話,你該記得十三年前,泰山正--義--崖的那幕,雲家遺孤就是今天要碎你屍的雲中鶴。“


    七巧妖狐聞言先是一愣,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夜梟似的厲笑,含糊地冷聲道:”你果然是正主兒,我們上!“


    眾人隻知道,七巧妖狐失蹤了十三年,如今重現,武功比前時高出許多,至於她這十三年到哪裏去了,誰也不知道,她自告奮勇的要率人揖拿主凶,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此去眾人的領袖,因此,七巧妖狐一聲令下,眾人不由自主的吆喝一聲,把他圍在核心。


    雲中鶴殺機一動,輕蔑的環視一周,冷酷的道:”上吧!“


    海智生性暴烈,聞言先冷喝一聲,道:”老衲有僭了。“聲落招出”金剛朝佛“,直攻雲中鶴胸前,招出狂鳳如剪,武功比寒水東更高出許多。


    七巧妖狐乃是奉血碑之命行事,一見海智大師出手,生怕他一人力弱,被雲中鶴製服,再挫眾人銳氣,當即厲喝一聲,道:”我們一齊上!“上字脫口,招式已出,野馬分鬃,探手抓向雲中鶴右側,她雖然出手比海智慢,但卻後發先至,武功更高出海智大師。


    雲中鶴轉念間,其他諸人也相繼出手,刹時之間,四麵八方狂鳳如飆,洶湧如山的向雲中鶴湧來,威勢確實駭人聽聞。


    雲中鶴星目一轉,陰森的冷笑一聲,修長的身子左右一晃,讓過七巧妖狐與海智大師掌鳳爪招,身子猛然騰空而起,電光石火之間,讓過四麵洶湧攻到的致命之擊。


    眾人見狀心中齊都猛然一震,突聽七巧妖狐冷然喝道:”嘿嘿,懸空活靶。“言下之意,無異是要眾人趁雲中鶴身子懸空,無法借力之際殺他-


    來的人雖然算不上中原一流高手,但卻是一時之間,集於泰山附近的精華,對敵經驗都很豐富,就是七巧妖狐不提醒,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的。


    雲中鶴的身子才騰越不到兩丈高,四十二張手掌已在黃沙飛揚中,拍出一片銳嘯的利風,向他射來。


    雲中鶴暗自冷笑一聲,豪放的開聲大笑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不過,是雲中鶴收各位的命,哈哈……“-


    大笑聲中,雲中鶴上騰的身子,倏的一旋,突成頭下腳上之勢,誰也沒看清他雙掌是怎麽拍的,空中驟然間浮出一輪血紅掌排成的大日輪,眾人拍上的掌鳳,卻順著日輪轉動的方向滑散四周,消蹤於無形。


    七巧妖狐駭得心頭一戰,脫口道:”炎陽七幻掌!“”什麽?這就是炎……“


    眾人驚駭得話聲尚未說完,紅色的日輪,突又從邊緣轉成了橙色,一閃降到眾人頭上。


    橙色日輪下降的速度實在快得有些違反常規,何況,他們此時驚魂尚未安定。


    連聲震山撼嶽的慘號聲中,躍出了十幾條人影,也倒了七八個。


    這雖然短暫如眨眼一瞬,但卻有七八個人離開了人間。


    雲中鶴凜然而立,星目中不但殺機未息,反而更烈,死亡使他想起了十三年前的一切,冷冷掃了地上七個仰天而臥,額印橙掌的屍首,含恨的目光重又凝聚在眾人臉上,陰沉的道:”雲某已收了八條命了,各位再上啊!“聲音冷酷輕蔑。


    海智精目放光,冷喝道:”施主好手段,好殺氣,老衲這條命也交給你了。“話落再度領先撲上。


    死亡固然令人恐怖,也能激起人們同仇敵愾之心,尤其令人難蹭的是雲中鶴如此年輕而文弱。


    隨著海智撲出的身子,十三條如瘋虎般的人形,已在厲喝聲中追了上來。


    就在此時,石山之下,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高呼聲,道:”七海躍鈴馬……“


    四周跟著響起一片附和聲,道:”白劍掃天下……“


    呼喝聲才落,雲中鶴已再度騰身而起,如先前一般,紅色的日輪阻開了眾人淩厲的掌鳳,橙色的日輪隨之而下。


    石山下傳來一聲粗獷驚叫道:”宮主小爺爺,千萬給俺留上兩個。“


    粗獷的聲音才落,橙色的日輪,突然轉成炎黃色,迷蒙之間,更且傳來破空之聲。


    連聲慘哼過處,地上倒下了一十一個,隻有兩個脫離了險境,但卻不是幸運,而是雲中鶴網開一麵。


    這兩個人,一個是海智和尚,另一個則是七巧妖狐。


    一聲呼喝,石山下如旋鳳般的飄上了一個鐵塔似的大漢,此人身著土色勁裝,年約四十上下,濃眉直立盈寸,環眼暴烈如銅鈴,獅鼻紅唇,口大齒白,數寸長的胡子,根根猥立,如同傳說中的魔王,隨著此人身後,躍上五個同色衣服的六旬上下的老者。


    大漢有些失望地掃了地上的屍體一眼,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麽似的霍然轉身道:”毛蟲們,給小宮主見禮。“話落當先長揖拜了下去。


    大漢左右五個老者,慌忙作揖,震聲高呼道:”宮主萬安。“


    雲中鶴淡然的一揮手,道:”站過一旁。“


    這些動作連續發生,時間極短,海智與七巧妖狐不由自主的一轉臉,恰迎上大漢拜畢起身,一看到這付長相,兩人腦海中立刻同時浮現五個可怕的殺人王,忍不住同時退了一步,叫道:”血魑雷猛!“


    大漢紅唇一咧,露出森森白牙,笑道:”還記得俺,不錯,不錯。“


    雲中鶴冷笑一聲,沉聲道:”雷猛,把那和尚拿下。“


    血魑雷猛環眼中喜色一閃,高聲道:”遵命,遵命,謝謝你還給俺留了一個。“話落就要動手。


    雲中鶴冷聲道:”不準殺他。“


    血魑雷猛聞言臉上喜色一消,環眼眨了兩眨,嘟嚕道:”多不來勁,喂,毛蟲們,把那光頭拿下來。“


    五個老者一躍而上,把海智困在中間,正麵一個冷冷的道:”海冒,你最好放明白點,少自討苦吃,你的能耐我們都清楚。“


    海智一抬頭,心頭又是一震,忖道:”怎麽他們都成血魑的手下,此人之言不假,若要說動手,莫說五人齊上,就是單打獨鬥,我自翔也非其敵,看來今日我是栽定了。“海智心念一轉,腦海中突然靈光


    一閃,沉聲道:”論身份,五位施主都是江湖中盛極一時的人物,老真想不通,以三位的名望,怎會……“


    對麵老者不等海智把話說完,精目中突射兩道利芒,冷聲截道:”大師你不用挑撥,我等個個誓死報效小主,洗雪海深仇,哼,當江湖上的人,有幾個有資格列入金木水火土五行的侍衛,大師放明點,別瞪著眼在手腳上栽筋鬥。“


    海智心頭大震,忍不住驚忖道:”雲中鶴年事不過十七八歲,竟這等用人之能,使這些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服貼至此,他所指的衛,顯然是與血魑並駕齊驅的人物,如此看來白劍鈴馬重現,血雨鳳怕也要隨之而來了,我該辦的事還多,何不忍下這次大辱,再圖複。“念轉意決,當即冷冷一笑道:”施主言之有理,今日老衲認栽了話落負手而立,神色凜然,大有頭可斷,血可流之慨。


    對麵老者,坦然舉步上前,出手提住海智右手門脈,回頭恭身道“稟衛主,擒到了。”


    血魑雷猛喝道:“帶過一邊,等下聽宮主發落。”


    七巧妖狐想不到海智竟然貪生怕死如斯,看看地上七橫八豎屍體,再望望目透殺機的雲中鶴,立覺自己已太過孤單,退逃之意然而生,冷聲一笑道:“雲中鶴,血碑之主不會放過你的,除非,你殺全部到場的人。”,


    雲中鶴冷森的一聲道:“七巧妖狐,雲某麵前沒有你賣弄智計餘地,使出你的手段來吧。”


    血魑雷猛一見有機可乘,生怕雲中鶴改口,忙叫道:“對對對,小宮主言出如山,老妖婆,你認了老命吧!”話落巨大的手掌一揚,要下手。


    雲中鶴沉聲道:“雷猛,此人不許你殺。”


    七巧妖狐忖度形勢,心知難免此劫,暗中把功力提足,故做鎮的笑笑道:“雲中鶴,你準備了幾個人?”


    雲中鶴陰森的冷笑道:“僅隻雲某一人,老妖婆,你聽著,三招內,雲某要斷你雙臂,點你七處傷殘之穴,兩天之內你將嚐盡人間痛苦,這是你欠雲家的。”話落緩緩舉步向七巧妖狐走去。


    七巧妖狐聞言心中直冒涼氣,一張皺紋密布的老臉也顯得十分蒼白,雖然她早已凝功以待,但卻始終不敢下手。


    就在此時血魑雷猛忍不住叫道:“宮主,血魑雷猛聽令。”顯然他是想叫雲中鶴把老妖婆讓給他。


    雲中鶴聞聲一怔,突聽七巧妖狐厲喝聲中,身如脫弦之箭般的反撲上來,人未到掌鳳已出。


    距離既近,七巧妖狐又是情急拚命,雲中鶴武功高,也不由自主的飄身後退了三尺。


    七巧妖狐臨敵經驗與心計確實高人一等,突起發難之際,她就料定雲中鶴倉促之間必然難以應付,因此,掌招隻用了一半,雲中鶴才一退,她已如影附形的追了上去,一招“挾山超海”全力向雲中鶴拍去。


    “夠狠!”雙足猛一運勁,身子突化一道白影,脫出七巧妖狐視界,輕巧猶如隨鳳飛鴻飄絮。


    七巧妖狐萬沒料到如此凶狠的手法,連雲中鶴一根汗毛都沒傷到,雲中鶴身形一逝就知不妙,幾乎想也沒想,陡然一個大翻身,一招“反推五嶽”向身後拍去。


    就在七巧妖狐轉身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長笑,笑聲未落,七巧妖狐兩支後推的手臂已齊肩被扭了下來,一聲慘哼,接著映出一片血雨,七巧妖狐厲鬼般的慘叫一聲,飛身向石山下奔去。


    血魑雷猛冷哼一聲,就要出手,突聽雲中鶴喝道:“讓她去。”


    血魑雷猛聞聲止步,回頭隻見雲中鶴俊秀的臉龐正映著一抹冷酷的笑意,心中不由一動,暗忖道:“這種笑容俺見得多了,假使,那是發自他內心的純潔笑意,一定更迷人,俺從來就沒見他真正的笑過。”


    雲中鶴目注七巧妖狐消失於林內,突然沉聲道:“雷猛,把海智打二十棍放他走。”


    血魑雷猛一怔,突然喜忖道:“聊勝於無,俺雖然不能殺,打上三


    十棍也要了這禿驢的半條命了。”心中在想,腳下卻沒停著,早已轉身向鬆林內奔去了。


    不大功夫,他拿著一根八尺多長,碗口粗細的鬆棍跑了過來,喝道:“毛蟲們,把他放下。”


    雲中鶴沉聲道:“你手重,讓他們打,壓住脈門,阻止他運功抵抗,重打三十棍。”


    血魑雷猛心中雖然大失所望,卻不敢違令,把棍交給一個老者,道:“打重點,輕了俺揍你。”


    海智的血脈被阻,不能運功,這三十棍打下來,直打得皮開肉綻,血流如注,半晌爬不起來。


    雲中鶴冷冷的道:“海智,你記得這是第一次,也是看在海慧大師份上,否則,這些人就是你的榜樣。”話落轉對血魑雷猛道:“不久江湖中人就會知道我是雲家之後了,現下需要馬上派人去把雲家莊守住,你率他們去。”


    血魑雷猛聞言大急,道:“宮主,你到哪裏去呢?”


    “萬柳堡!”


    血魑雷猛開口道:“俺跟你走,派他們去守雲家莊。”


    雲中鶴道:“此去棲霞萬柳堡,路途遠,我有虹影代步,你怎麽走?”


    血魑雷猛一聽雲中鶴並未斷然拒絕,心知有希望,忙道:“跑遍中原俺也願意,可是有一件,你下次可得給俺留下兩個。”


    雲中鶴想了一陣,突然道:“好吧,那麽你就跟我走吧。”


    血魑雷猛喜得大嘴連咧,回頭對五個手下揮手道:“俺跟宮主去棲霞,你們就到雲家莊去吧,快走了。”


    雲中鶴和聲道:“此去是順道,一齊走吧。”話落躍上鈴馬,在一陣清脆鈴聲下,他們消失於山下的鬆林中,此地,隻留下二十一具屍首與目含怨毒的海智和尚。


    遠處群山含黛靜伏,近處丘陵起伏如浪,一山楓樹紅葉似丹,萬千垂柳迎鳳飄舞,碧瓦紅牆,宮殿式的樓閣依山而築,連綿廣達數畝,聳立萬柳叢中,柳似牆也似帳,山如火也如霞,在此四處的荒莽山野中,直如畫中的仙山神府。


    莊院雖大,樓宇雖多,但除了柳樹上穿織的小鳥外,卻不見人跡,沉寂中使人覺得好像有些潛在的壓力與恐怖。


    一陣清脆的馬鈴聲才起,一座伏嶺上突然躍下一個鐵塔似的大漢,抬眼一看,立刻回頭歡呼道:“宮主,這次咱們可找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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