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無字天書式的啞圖,也難怪伏波堡雖得之而不得解了。


    大概當年繪圖之人,另有一份口訣,或者隻是供自己備忘,隻要自己懂得便可以了。


    這張圖的顏色巴舊,少說也是前五六百年的還物,便是上麵注了字,隻怕古書讀得不多的人,就像慕天雕,也不一定看得懂。


    假如換了婉兒在就好了,因為她雜七雜八的東西知道的多,說不定能看出些名堂來。可是婉兒又怎能進得這石室?


    人世間的事便是如此的好笑,往往不能兩全。


    慕天雕收斂了心神,吃力地研究圖形。


    這張圖是簡單,圖的右上角,也就是“龍涎香圖”四個字的旁邊,是一個小圓圈,在這個圓圈的左邊連著一個長長的箭頭。


    箭頭的尖端打了一個小叉號,在箭柄上有一個小三角的符號。


    在這相連的符號的外緣,又是一個大圈圈,卻有一虛線從叉號的交叉點起,斜斜地往左下劃去,卻在方才那大圈圈的左下方,又有個略小的圈圈,那虛線便連接著這二個圈圈。


    在左下方的圈圈中心,又有二個同心圓,卻在圓心上打了個星號。


    在虛線接往外處,有一個叉號,而在通過圓心,以叉號為一點的直徑的另一端上,又是一個叉號,上麵連了一個小箭頭。


    這百年武林中爭奪不休的龍涎香圖,想不到就是這麽一堆不知所雲的符號。


    慕天雕反覆地看了兩遍,也看不出甚麽名堂來,不由把一腔高興,化為烏有,隻得快快地安慰自己道:“反正幹糧也可以支撐幾天,慢慢研究也不遲。”


    於是,慕天雕抽出了了一大師的還著,細細地看了起來。


    他湊著石柱上那洞兒,因為石柱中有些光亮,每當香氣薰得他受不了的時候,他便又下來換口比較清涼的空氣。


    那知他因此比枯坐圓石上反而多吸了許多香氣,而無形中發揮了龍涎香的效力。


    慕天雕打開了封皮一看,隻旦吳麵是一篇文章,上麵寫道:“夫武學之道,何啻萬端,然排其紛雜,而取其精純,則又隻一氣字耳。


    蓋氣之為物也,可以取敵於外,克於內。然天造民生,郎有其氣,以此先天之氣,而占之以後天之力,則無敵不克,靡事不成矣……”


    慕天雕本是個中會家,讀了怎麽不為之如醉如狂?他愈讀愈為高興。


    隻因少林是以剛強取勝,而全真卻是清淨之氣,而先天氣功的威力卻是剛重於柔,因此若隻論先天氣功來說,兩個同等功力的兩派高手相遇,全真便占不到上風了。但若全真的功力高出許多,那麽也可以“柔能克剛”了。


    慕天雕生性嗜武,雖然他由於環境的影響,而恐懼於武學,但隻是一個心中的矛盾,並沒有徹底摧毀了嗜武的本性。


    而現在,本性完全戰勝了。


    於是,光陰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慕天雕的內心完全融合武學之中,在這短暫的時間中,他覺得天地間隻有這本書,師父、婉兒、喬汝明,甚至於他本身,都是不存在的虛物啊,


    他心中在急烈地摧促著他,他的雙眼饑渴地吞噬了書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張圖,他的腦中不斷地湧起了股股熱流。


    肉體隻是思想的奴隸!它必須接受思想的控製與支配,甚至,肉體會因思想的壓力而破碎。


    而此時慕天雕的思想真是一瀉千裏,突飛猛進,因此,他的肉體在相形之下,變得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


    他根本不知道,時間已馳過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倒底吃過了東西沒有。


    他也不知自己置身於何地,因為外在的環境,比起內在的生命——“嗯想”來說,真是可以略而不計的了。


    全真與少林雖然在取勁上有柔剛之別,但天下的武學是萬樊不離其宗,而以“人’為原則的。


    況且兩派的先天氣功又是同屬一個範圍的事物呢?


    許多全真派的功訣上不夠份量的地方,慕天雕拿少林心法一加對照,便了然於胸了,而相反的,少林心法的缺點也可以用全真之長來補救。


    因此,這兩股天下至高的武學在他的腦海中交融著,攪動著,當它們漸漸地平靜了下來的時候,便能組成舉世無雙的武學,但這隻是時間上的問題,因為以慕天雕悟力之高,是不難達成化二者為一爐的地步的。


    於是,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可能時幾天,也可能是十多天,總之,對慕天雕而言是一段頗為漫長的光陰,長到足夠能冷卻下他心中的狂熱,而使他能冷靜地考慮到周遭的環境為止……


    慕天雕把這本薄薄的少林心法,反覆地看了許多遍,一一熟記在心中。便連上麵的一筆一劃,他都揣摩了半晌,決不輕易放過。


    在這段時間中,龍涎香慢慢地蒸發盡了。


    這或許是天地間的一個真理,往往準備了千年的東西,而在一夕之間,便會成為廢物了,以一千年來換取一旦,也難怪其效力能達到驚人的地步了。


    但是,這也是一個可悲的事實,“養兵千日”隻“用在一朝”!


    於是,慕天雕在一場突飛猛進之後,興趣的高潮便隨著進展的滯緩而冷卻下來。他便轉移了目標,而去研究那張龍涎香圖。


    他把自己如何進入這石室的前後經過,仔細地想了一遍,然後又一一地和這圖上的記號相對。


    便發覺了幾個線索。


    因為這張圖既稱之為龍涎香藏圖,其目的一定在於指示龍涎香收藏的位置,換言之,圖上的記號中,必定有一個是指示龍涎香的藏處。


    但是,除非龍涎香有兩份,或者是分開藏在兩處,圖上開於龍涎香藏處的記號便應該是獨一無二,而且決不重複的。


    但上述的那兩個例外的可能性很小,因為龍涎香是罕見之物,其量不多,而且也沒有必須要分藏在兩處。


    而圖上的記號雖多,經過慕天雕的分析之後,是有大小不等的圓圈五個,箭頭兩個,叉號三個,三角形記一個,星形記號一個,虛線一條。


    虛線必然是代表路徑,可不計。


    值得考慮的是右上角大圈子中的三角形,及左下角同心圓中的星號。


    隻因慕天雕的目的要離開龍涎香的藏處,而不是要找到藏處,所以他隻要能確定那個記號是龍涎香的藏處,便不難把地形與石室中的情形相湊合,而求出脫身之徑了。


    因為右下圈子的外線的左下方,有一個向外的箭頭,因此,慕天雕作了一個大膽的假定,左下的大圈子應該是目下的石室。


    假如依這個假定去推理,是否能解釋出他的答案呢?


    慕天雕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想:“要是星字是代表龍涎香的藏處,兩個小圈心中較裏麵的一個,便是指中空的石柱,而較大的一個,便是他立著的大圓石了。”


    而整個圖形的左下角的大圈圈便是石室了。


    那麽,右上角的大圈圈,不妨假設為大難灘的圈緣。


    而圓心的三角形呢?可能是指穀中的孤峰,但其他的記號又是甚麽意思呢?慕天雕迷惑了。


    但是,他覺得自己距離答案非常接近了。


    因此,他感到心胸中蘊育著一股異樣的熱力,他激動了,但是,他必須努力壓製著自己,因為,到底,他距成功猶有一步呢?


    他努力克服住少年人的那股盛氣,而繼續自己的思維。他想:“叉號顯然是代表著進出的通路口。”


    因此可疑的是右上的圈子中的那個箭頭,和那個小圓圈。


    他把圖形湊近了眼睛,又研究了半晌,他注意到箭頭柄是通過三角形的一個頂角的,如果三角形是穀中的孤峰,那麽這個頂點就可能是峰頂。


    接著,他記起來,他是在月圓之夜,落入大難灘中的。


    因此,那原想不通的小圓圈,是不是代表了月亮呢?但如是的話,原先以為說箭柄的那根線,就應該是月光了。


    因此,右上角大圈圈中符號的解釋是,月圓之境,月光投在大難灘中的孤峰上,而箭頭的楔字形記號,應該是孤峰投在沙上的影子,於是,在峰頂投影的所在,便是進入龍涎香藏室處的入口,因為上麵有一個叉號。


    慕天雕仔細一想,自己果然是落在峰頂的投影之上。他心中不由大喜,因為依照他的假設,一切的記號都能迎醜而解了。


    他找著了自己進入的方向,然後繞著石柱轉過了一百八十度。


    果然,當他轉到那一麵的時候,便覺得陰風陣陣,比那一麵可要利害得多,由此可知在那方向一定有透風之處。


    慕天雕運目朝那邊望去,大約是功力有了進步的緣故一亮看出石壁上有一塊更為深而黑的陰影,想來是個凹入的洞穴之類。


    他對著地圖再一校對,確定了方向之後,便謹慎地又把圖收了起來。


    因為,這張圖是伏波堡的,慕天雕並不願意非法地強占它。


    他猛地吸了一口真氣,心中默默地謝了了一大師相傳之恩,然後留戀地看了看石柱和石腳下的大圓石一眼,他不禁對這冷冰冰的石室,感覺到留戀了起來。


    人是一種感情動物,感情動物的特點便是“依依不舍”。


    盡管某些人或某些事,在當時是使你感到不愉快的,但事過境遷之後,你又會無限地懷念它了。


    慕天雕雖然渴望於離開這石室,而回到了隔絕在外的塵世,但他不免對處身頗久的這石室,有了依依之感。


    其實,塵世對慕天雕而言,並不見得盡是一個太愉快的世界,因為家仇、師仇、仇三弟的仇……


    但是,人間對他也有可愛之處,譬如:慕小真、婉兒、白鶴道長的慈愛……


    於是,這位身負天下奇冤,而具有天下奇能的慕天雕,緩緩地走下了圓石。


    噗地一聲,厚厚的棉布鞋輕輕地接觸到了沙麵。他緩緩地朝著出口走去,陰風帶動了他的衣衫,望之飄飄若仙。


    在流沙上有走,要比靜止的沙麵難得多,但慕天雕目下的功力,卻足足能應付自若了。


    他的腳步是輕飄的,他的心情卻比鉛還沉重。


    於是,慕天雕又緩緩地走向了他曾竭力想避棄的塵世。


    陰風更盛了。


    而黑暗也在暴漲著。


    終於,慕天鵬的身形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香氣無力地飄浮在空中。


    這大難灘穀底的石室,又恢複了千年來的老麵目,隻從表麵看來,一切的經過都是虛幻的,了一大師、慕天雕,埋藏龍涎香的前人,以及其他許多不為世人所知的事,對這古老的石室而言,隻不過是在它那無聲的樂譜上,加上了一兩小小的修飾符而已。


    比起人類整個的曆史來一個體的活動往往可以略而不計,多少人無盤無息地來了,又無聲無息地走了,不留下迷毫的痕跡。


    難道,這是人類本質上的悲哀麽?不,因為,曆史的本身就是人類所有個體的活動,每一不再渺小的人,對曆史來說,都有著重要的貢獻,因為少了他或多了他,曆史的成份既有了改變,便又不是原來的麵目了。


    那麽,你能說,慕天雕的來去,對於這冷冰冰的石室而言,是一件無意義的事麽?


    口山口口口口


    月明星稀,鳥雀南飛。天全教主在黑夜中全速奔著,他的臉上仍然蒙著那罪惡的蒙中,他的速度快得驚人。


    十天前,他在大難灘旁幹了一椿稱心快意的事,全真教的惟一傳人慕天雕被他打入了大難灘,對他來說,這著實是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因為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以他的絕頂資質,日夕不斷地苦練了三十年,所學的又全是詭絕天下的奇招異式,是以才能一出江湖便威名大噪。


    而慕天雕少說也比他小了十多二十歲,竟然一身武功練得如此了得,雖說功力方麵要遜上自己幾籌,但是那無堅不摧的先天氣功,實在合人有莫之能禦的感覺,而如今,一切都安全了。


    至於白鶴道長,那有師父去對付他,總有辦法的!


    他想得開心,腿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就如一道灰線掠過大地一般,無聲無息中,一躍數丈。


    短短一個月內,他用同樣的辦法一連解決了兩個武林青年高手——慕天雕和仇摩,他喃喃道:“姓仇的,姓慕的,你們兩不服的話,來世再找我算帳吧,哼!”


    現在,他匆匆地向甘肅趕去。


    因為他預料中原的武林必在最近會對天全教作一次攻擊,所以他必須要盡快趕回隴南,他心裏暗道:“也好,咱們來一次總了結”


    關外的景色是單調而雄壯的,夜色更顯得深邃而淒涼,月光如白雪一般,今人覺著寒意於是,他的速度更快了。


    口口口口口口


    正如天全教主所料,中原武林正在準備著全麵的總攻。


    六盤山,成吉斯汗的陵墓前——石翁仲下聚集著一大片人,他們靜靜地散立在草地上,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聲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一個皓首白髯的老翁咳了一聲道:“各位,時將三更,咱們這就有動吧!”


    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在下還是覺得由安老前輩分派一下的好,免得咱們各自為戰,影響了力量。”


    摸了摸胡子,老人笑了一聲道:“現下各位全是武林名門的高弟,我安複言何德何能,不過癡長幾歲罷了……”


    另一年輕人道:“在下完全讚同鍾國安鍾兄的意見,安老前輩是西北武林泰鬥,德高望重,對天全教又最為清楚,就請安老前輩不必推辭了罷。”


    立時大家一齊聲附和。


    隴右大豪安複言方始道:“既然承各位瞧得起我老頭兒,我就有僭了——仲明,你把我那張秘圖拿來——”


    安仲明從父親的手提皮袋中掏出一張皮紙來,上麵劃了許多橫橫斜斜的黑線,倒像是張地形圖。


    安複言將皮紙鋪在地上,這時明月高掛雲外,照在地上,安複言指著紙上圖形道:“天全教雖然分鴕遍布江湖,但是其實總舵是設在方羅山的怪岩奇穴中,前些日子,小兒曾經仔細探杏了一番,繪成此圖,或許對今日之事略有所助……”


    眾人聽到這裏,都圍了上來。


    大家心裏都暗道:“到底薑是老的辣,咱們隻是知道要拚要幹,確切還沒有個定意,人家安老前輩可早就還入到賊窩裏采過啦。”


    安複言道:“目下據小兒所繪的圖,依老夫愚見,這圖中紅線所勾之三處皆為賊人窩巢出口,而且狡兔有三窟,這三處必然相通,咱們力量充足,故可完全采取攻勢,三管齊下,勢必打它個一網而盡!”


    他說到這裏,首見眾人都在點頭,便接著道:“大家都知道,今日乃是天全教定期的大會,教中稍為重要一點的人物必都集於總舵,這就是咱們一擊成功的機會,但是也正因如此,天全總舵的力量必然空前強大,咱們必須萬分謹慎——”


    他說得有條有理,眾人都點一器是。安複言道:“各位如果沒有異議,我想咱們就開始分配三路進攻的陣容……”眾人一陣沉默。


    安複言拈髯皺眉想了一會,開口道:“第一路人馬攻左麵的進口,老夫想請金鞭鐵尺鄭氏兄弟,‘火文劍’羅平羅老弟和‘散手書生’鍾國安鍾老弟擔任,這一處是賊子們尋常主要出入的門戶,必然是好手把守,四位要特別小心……。”


    略一歇氣,他指著正中的一處道:“當中的一路,由昆侖四劍及老夫負責,至於最左麵一處,則為隱密之一處,此處要不是較虛,就是暗卡林立,防禦特強,也可硬戰一場——”


    他說到這裏,望了望大家,然後道:“所以,老夫請七兄和虯髯客顧老弟,鐵蛟龍米老弟,徐飛徐老弟,加上犬子一共五人……”


    襄陽胡老七哈哈笑道:“安兄分派的自然是沒有錯的,隻老有輿這幾位雖然麵熟,卻分不清楚那位是顧老弟,那位是胡老弟,現在咱們要並屑作戰,這個可得先搞清楚呀——”


    安複言連忙介紹了一番,他忽然問道:“咦,方才七兄說你們麵熟,你們可曾見過嗎?


    他問這話乃是懷疑襄陽胡老七是否和這幾人有過梁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們分在一起,大是不妥。


    他乃是老謀深算之人,是以有此一間。


    雁蕩的米家祥和點蒼的徐飛齊聲道:“咱們在伏波堡中見過。”


    當年伏波堡老堡主力敗八大宗派,得了“龍涎香”的秘圖,終於有上次伏波堡爭寶之風波,這事安複言如何不知道,他一聽“在伏波堡見過麵”,便知道他們的事大概不會有甚麽過節的了,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


    他從皮袋中拿出一大疊皮飄來,每張上麵都畫了同樣的地圖。


    他把秘圖分給每人一份道:“天全教徒眾中,各香主、堂主雖然都是成名好手,但是老實說,咱們也未必放在眼內,最辣手的還是萬俟真和洪耀天那左右護法,這裏有不少訊號火焰箭,遇有危險,緊急情形下,盡可能通知夥伴。”


    安複言分派完畢,問問大家有沒有疑問,便道:“好吧,咱們動身”


    於是一有人無聲無息地,迅速無比地離開了成吉斯汗陵。


    天空雖有明月,但是也有一大片的烏雲,不時遮蔽住月光,使得大地不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漸漸,他們進入了方羅山區。


    遠遠的,他們就瞧見那個說來特立奇形的小山峰那山中有走不完的回狀小道和無數的各形大洞。


    很自然的,他們自動地分成了三起。


    走在最前麵的是金鞭鐵尺鄭氏昆仲。


    他們走到山石下,停下腳來,反身道:“從圖形上看,就在這裏了。”於是,三路武林精英悄然分開,各尋自己的道路而去了。


    這時候,天全教的內部正在集會,左右大護法萬俟真和洪耀天默然站在前麵,下麵坐了三四十個漢子。


    十幾隻火把立在四角,紅紅的火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顯出無比嚴肅的神色。忽然,“咚、咚、咚”,傅來三鼓!萬俟真和洪耀天對望一眼。


    萬俟真大聲道:“三更已過,教主是不會到了,各位散會吧,明日此時再在此室集合,眾人轟轟一諾,魚貫走將出來。


    萬俟真斜倚在牆角,一隻手撐在火把架上,斜著眼睨著洪耀天。


    洪耀天的眼中閃爍著不定的光芒,他不時左右張望一下,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轉著。


    萬俟真輕聲地哼了一聲,緩緩也走了出來,他聽見背後腳步響?他知道是洪耀天跟著來了,他沒有作聾,也沒有理睬,仍然大步踱著。


    這洞又寬又深,足足有數裏路長。


    而其中四通八達,又不知與多少洞室相通,倒像是大房中的房間一般,真是自然界的奇景了。


    萬俟真走到一個黑暗無比的轉角,他就向左轉了過去,左麵可通他的寢處。


    但是他走過十多步,立刻停下身來,施展輕身功夫,一步步踱回轉角,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默默向外窺探。


    果然,洪耀天裝著毫不在意地向四方打量了許久以後,突然一個閃身,到了西角上,他伸手在地上一陣摸索,往上一拉,隻聽得軋軋之聲。


    萬俟真知道是甚麽一回事了,他微微哼了一聲,仍然不動身形。


    洪耀天手中提起的顯然是一塊石板,也要有洪耀天這等功力才提得起來。洪耀天把石板拉到足夠一個人通過時,一閃身而入。


    原來石板下有一個洞,洞中之洞,端的萬分隱蔽。


    洪耀天身體進入洞內,石板又輕輕放落下來。


    過了好一會,萬俟真才一躍而出,到了那地下石板旁邊,他俯身一看,隻見地上一個拳頭大的火鋼大鎖已被扭斷,他不禁暗暗佩服“賽哪吒”的指十勁力。


    他伸手去抓住石板上的大鐵環,低目一看,黑暗中仍然看得清楚,石板上鬥大的字:“秘庫禁地,擅人者死。”


    那是天全教主親筆的字。


    萬俟真想不到他才離室不到個月,就被部下最親信的洪耀天偷入內了,他不禁望著這八個滿含威嚇性的大字嘲弄得冷笑了一下。


    他貼耳石上,仔細辨出洪耀天確已深入洞中,他才猛一提氣,真力貫注雙臂,緩緩把厚重的石板抬了起來。


    他學著洪耀天的模樣,也一縮身進入了天全教的核心禁地。


    在天全教主的威嚇控製之下,他的兩個護法首先擅進入了他劃為第一禁地的秘庫,這對以力服人者可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諷刺。


    萬俟真把全身輕功展到十成,使他的有動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他走得極慢,是以不僅沒聲音,連空氣的波動都極小。


    洪耀天再機警也不知道萬俟真已到了他身後。


    洪耀天走到一個石櫃中,翻了半天,拿出一個小盒來,雖然在極黑暗之中,但是萬俟仍能看出那是一隻鮮紅顏色的小盒,盒麵微微發光。


    他心中冷笑了一聲,暗中對自己說:“果然不出我意料,洪耀天這廝是看中了這玩意,我記得這小紅盒好像是鳳儀堂中的副舵主在隴南無意得到的,他也糊裏糊塗的不知是甚麽東西就獻給教主。


    教主看都沒有時間看就往庫裏一丟,當時我看它裝璜得精巧而注意了一下,不料洪耀天竟看中這玩意,難道這是甚麽寶物?”


    他想到這裏,不禁仔細地注意洪耀天的舉動。


    洪耀天把紅盒子打開來,看了一看,又聞了聞,然後“啪”的一聲又關上蓋子,忽聞他輕歎一聲道:“唉,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等稀世之寶,活該好了我洪耀天……”


    萬俟真聞言大驚,他再也忍不住,悄然向前走了幾步,離洪耀天的背不過數尺之遙,但是仍然看不清洪耀天手上正在搞甚麽。


    於是他又跨前一步——


    洪耀天驚喝一聲:“誰?”


    他飛快地轉過身來,同時下意識地想把小盒兒朝身上藏,但是萬俟真已經如一陣旋風一般撲了過去,巨掌伸處,挾著雷霆萬鈞之力擊向洪耀天持盒之手。


    洪耀天雖然未看清楚是甚麽人,但那掌風襲體,他一觸郎知,他一扭身橫跨一步,一麵狠聲道:“嘿,萬俟真,又是你!”


    一收掌勢,萬俟真冷冷地道:“姓洪的,放光棍一點,那盒中是甚麽東西?”


    洪耀天道:“萬俟真,你少管閑事!”


    萬俟真一字一字地道:“我隻問你盒中是什麽?”


    洪耀天冷笑道:“你管得著麽?你也想分一杯羹麽?”


    萬俟真鄙夷地道:“姓洪的,你是一個下流胚子”


    毫不發怒,洪耀天緩緩地道:“萬俟真,你多管閑事犯到我洪耀天手上,後果你該知道的——”


    隻用命令的口吻,萬俟真斬有斷鐵地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


    洪耀天道:“你對教主那小子何必忠心?嘿?”


    重重哼了一聲,萬俟真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哼,教主那小子是甚麽東西?我萬俟真當著他可也敢喚他小子,可是背著他叫我幹倫摸出賣他的勾當,我可辦不到。”


    顯然被他罵火了,洪耀天一腳頓在地上,咬牙切齒地道:“萬俟真,你真的要做教主那小子的走狗?”


    萬俟真仍然道:“把盒子放回你拿的地方”


    洪耀天道:“那麽隻有逼我動手了——”


    他一揚手,“啪”的一聲,一件東西掉落地上。


    萬俟真眼光一掃,臉色大變,原來掉在地上的是一塊銀色的小牌,上刻著一個篆寫的“左”字。


    這正是萬俟真天,全教護法的令符,萬俟真一向懶得帶在身上,總是放在枕席之下,不知怎的竟到了洪耀天手上?


    他略一驚楞,隨即心中雪亮,不由氣得須發俱張,破口大罵道:“好啊,洪耀天,你想栽贓栽到我頭上來啦,嘿嘿,好計謀,我替你說了罷。


    隻要這小盒兒得了手,便把我這令符丟在庫中,反正我十天半月也不會理會那今符,自然也不會發現,明日有人發現石板上的鋼鎖不見,你就下合封鎖秘庫,任何人不得入內以保持現狀,等教主一月回來,那時我萬俟真可就百口莫辯啦。


    嘿嘿,好計謀呀,可是老夫偏不讓你如願,我萬俟真根本未把教主那小子放在眼內,若是旁的事,便是讓教主冤上了,我也毫不含糊的,可是我老兒為甚麽要替洪耀天來背這黑鍋呢?”


    洪躍天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嘿嘿陰笑著,忽然一伸掌,疾如閃電地擊向萬俟真,他存著殺人滅口的毒意。


    這一掌端的非同小可,萬俟真是何等人物,一聽掌風,便知洪老兒這一掌在拚命,他雙手齊出,一點洪耀天肘腋,一攻洪耀天華蓋!


    隻聽得轟然一聲,這兩大奇門高手的掌力一碰,震得石庫一陣灰揚地動,兩人各自退了


    一步。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也傳來一陣轟然巨響,並且夾著一陣喊叫之聲,萬俟真和洪耀天不禁停手側耳傾聽——


    這時候,天全教的右麵秘門洞口,發出轟天巨響,厚重的慕屏被人推倒在地上,疾若閃電般跳進四個人來。


    天全教值衛夜巡大叫一聲:“甚麽人?”


    話落,對方第一個人衝了上來,手一揚,就點中了他的啞穴。


    那人向後一招,其他三個人也跟了上來。


    他潤正在黑暗中四麵探望之際,忽然一個沉著的聲音,冷冷地道:“何方高人,寅夜光臨敝教?”


    四人一齊停下腳來,向發話處道:“賊子,你們的末日到了”


    發話處走出一個豹首環目的漢子,他向四人拱了拱手,鎮靜無比地道:“在下成崗,在


    天全教中忝為鳳儀堂主。”


    四人齊聲驚咦了一聲道:“昔年橫有大河南北的獨有俠盜‘青麵修羅’成崗可是足下?”


    嗬嗬大笑,成崗道:“哈哈,各位不必往在下臉上貼金啦,這年頭討口飯吃可真不容易,俺早就改有不幹那沒本錢的買賣啦”


    成崗本是北方有數的獨有大盜,武功高強,有止也還不失為一個俠盜,近年久已不見他出現江湖,卻不料在此地碰著他。


    這也可見天全教搜羅人材之子了。


    四人互相對望了一眼。


    成崗道:“四位英雄到此究是何幹,如果沒有事的話,敵教的規矩……”四人中當先之人一步跨出列有,冷冷地道:“借光?”


    成崗道:“來者通名——”


    那人一揚手,一柄長劍到了手中,他盯著成崗道:“羅平”


    成崗啊了一聲道:“哦——火文劍”


    他的目光看到第二個人的臉上時。


    那人冷笑一聲道:“鍾國安”成崗道:“哦——敵手書生”


    第三人手一摸腰間,一道金光一閃,他報名道:“鄭鐵子”


    第四個人一揚手,一柄黑黝黝的鐵尺晃了一下,他報名道:“鄭任俠!”成崗雙眉一攏,聲音中略帶著一迷驚意:“原來是金鞭鐵尺到了!”


    他雖似多年不現江湖,對這些後起之秀卻似了如指掌。


    此刻他心中正自盤算怎麽這四人會聯手找上門來,同時他奇怪為甚麽其他的教中堂主沒有一個發現這邊爭執而過來增援?


    羅平低聲仍然道:“借光?”


    成崗大聲道:“先勝過我”


    他故意提氣大聲說話,要想使裏麵人聽到,果然他話落,黑暗中一個人躍竄出來,那人大聲道:“是鳳儀堂主麽?”


    成崗哼了一聲。


    那人到了他的身旁,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成崗臉色大變。


    羅平等人知道其他兩路也必發動了,他們正要動手——成崗已轉首怒喝道:“好哇,你們存心來找麻煩了,赤龍堂主,咱們動手”話落,舉手就是一掌對準羅平當晌打來。


    羅平手持長劍,他不願還擊,隻橫身跨退了半步。


    成崗左手一收之間,已從腰間拔出了昔日橫有黃河南北的獨門兵醜‘五有輪’,他略一沉吟,仍然舉輪向羅平頭頂,上擊下。


    火文劍羅平的九華神劍是馳名武林的連環快劍,他用“閉目換掌”的功夫,看都不看便是疾刺而出。


    所指之處,正是成崗的“公孫穴”,成崗五有輪一翻,鳴的一聲掠過羅平的頭上,直取金鞭鄭鐵子,


    隻見金光一閃,鄭鐵子抖手鞭起,挾著迷迷勁風掃向成崗下腹,完全是以攻為守的硬拆式子。


    成崗在綠林獨來獨往數十年,委實有一身出色的功夫,他那五有輪乃是專門以快打快,鎖拿敵人兵醜的利器。


    遇到這等硬拆硬對的招式,是真正對胃口,他大喝一聲,輪影翻風,當真右如五隻鐵輪在空中翻騰滾起一般,


    天全教的另一赤龍堂主也對準散手書生鍾國安動上了手。


    鍾囪安是呂梁派三代單傳弟子,一身功夫,燼得了呂梁全部絕學,他一上手就全是進手的招式。


    赤龍堂主看來也是個好手,守中帶攻地連封了好幾招,迷毫不讓——


    這時,一陣腳步聲起,一連五個天全教眾走了過來,他們一聲不響,默默站在一邊,靜觀戰局。


    成崗一輪揮出,他要想把羅平逼退,口中問道:“秦舵主,是你的兄弟麽?”五人為首的一個道:“是的!”


    成崗道:“那邊如何?”


    尚未回答,那邊已傅來陣陣拚門嘈雜之聲。


    隻聽得砰砰碰碰一陣子,大批人湧將進來。


    鄭任俠一揚鐵尺,大叫道:“好啦,他們全攻進來啦,大家動手吧”


    羅平放眼瞧去,隻見昆侖五俠和五六堂主之流在拚門,已占上風,但那邊朱家祥,徐飛卻被圍住困門。


    他正要移身過去,忽然一個人影如大-鳥一般過去,那人雙手一張,立刻有人被震倒數步,威勢驚人。


    他仔細一瞧,正是襄陽胡老七!


    他心中一放,再向右邊望去,隻見安家公子和虯髯客顧宏正自長劍翻飛地與兩人正拚鬥兩人招出如風,強悍無比,他因站在背方,看不見臉孔,於是一招遞出,大叫道:“金鞭鄭老大,瞧瞧那邊……”


    金鞭鄭鐵子一招攻出,橫跨過去,立刻傳來他的驚呼:“好哇,武林三英也做了天全教的徒黨啦!”


    原來兩人竟是鐵筆秀士曾綽與追雲狒何通宇。


    羅平聞言也是吃了一大驚,想不到幾月不見,武林二英竟成了天全教的堂主,大石洞刀光劍影,好一場廝殺。


    武林中數得上的人物分成兩大壁壘拚命決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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