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隻見他連連虛點三腳,便跨上了小舟,而舟上似無著力,竟連蕩也不蕩一下。


    安家一幹仆人,平日也練武,但那見過一這等,隻當他在弄玄,驚得目瞪口呆。


    “鐵雕”陳鵬飛自討無趣,老臉登時飛紅。


    隻有安二公子內心雖是一驚,但仍麵不改色地笑道:“足下好俊的少林身法。”


    聞言一驚,蛇形令主複大笑道:“少林微末小技,不足為道!”


    他這話甚是詭巧,可當兩麵解釋:或者,他是少林門下,以之為自謙之辭;或者,他並非少林高足,所以言辭之中,貶抑少林。


    冷冷一笑,“鐵雕”陳鵬飛隔舟道:“少林派光明正大,決無鬼魅之輩。”這話分明是衝著蛇形令主說的。


    安二公子忙笑道:“足下身兼數家之長,有幾位朋友想拜見拜見。”


    蛇形令主冷聲道:“不料隴西大豪如此看重鄙賤,竟請了四方朋友來考較微末之技啦!


    陳“鐵雕”大怒,正待開口。


    安二公子一擺手道:“足下言重了,我安仲仁再不濟,也不必勞動朋友,待你我之事完了,足不再賜招不遲。”


    此時,早已到了湖心的小島旁。


    蛇形令主放眼一看,亭中已坐了四人,還留了三個空位。


    三人人得亭中,那四人起身迎接。


    安二公子一擺手中紙扇笑道:“這位就是名聞天下,聲震武林的‘蛇形令主’。”話落,指向一位白胡老者說:“這位是漠南金砂門的‘神鷹’褚一鶴老英雄。”


    又指另一位風姿飄逸的中年文士道:“這位是昆侖派‘天外一秀’東門俊大俠。”


    又轉向一位玉樹臨風的青年英俠道:“這是‘一劍雙奪震神州’喬汝安喬大俠。”


    最後對一個蓄山羊須的瘦枯老者道:“這位是隴西天全教右護法,‘賽哪吒’洪耀天老前輩。”


    蛇形令主暗暗嘀咕,除了喬汝安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目空一切的老輩人物,今日怎會聚在一堂來對付自己,但他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仍冷冷道:“今日是群英會了。”


    話落瞄了安二公子一眼。


    安二公子麵不改色,待眾人都坐定了,才從懷中掏出一隻盒子道:“今夜之會,是因蛇形令主看中了敝宅所藏的‘千年靈芝’,所以才大駕枉臨。”


    眾人都是武林高手,那會不知寶物,不由都看向蛇形令主。


    安二公子仍朗聲道:“這寶物是先皇帝禦賜之物,豈可轉手他人。但是‘寶劍贈俠士,紅粉贈佳人’,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我安仲仁能不雙手本上。”


    眾人更是一驚。


    安仲仁仍目不斜視道:“但家父遠在京都,通知未及,恐今後受責,尚請蛇形令主寬限個時候。”


    眾人的視線又集合在蛇形令主身上。


    隻聽他冷笑數聲道:“千年靈芝,武林至寶,豈是你隴西安家能永世獨占的?話既如此,便是安老英雄在場,也不能另有良法,又何必坐候。”


    眾人又驚又怒,隻因隴西安家武功雖沒自成一派,但在武林中素有威望,快甘兩省,不管黑道白道都本為精神上的領袖。


    所以旁的客人田還罷了,洪護法可怒道:“哼,何物狂徒,莫道快甘道上的朋友,無人能收拾你。諒你不過匹夫之勇,又何必勞動安二公子的法駕,我洪某不才,願先陪你走幾招。”喬汝安衝著洪耀天冷哂一聲。


    蛇形令主不怒反笑。


    安二公子會意,忙道:“洪老英雄且息怒,我姓安的事,豈可連累朋友。”話落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對眾人道:“請諸位作個公正。”又轉向蛇形令主道:“足下既然如此,我安某有潛了。”


    蛇形令主正待起身,往亭外的場子中走。


    下料昆侖掌教東門俊笑道:“兩位且慢,我還有事向蛇形令主請教。


    安二公子作禮道:“尚請東門大俠稍後再說。”


    金沙門下的褚“神鷹”冷笑道:“隻怕此機不可再。”


    蛇形令主也冷笑道:“那倒未必。”


    安二公子聽說,隻得重有入座。


    東門俊問道:“敝門蕭老武師可是被尊駕所殺?”


    蛇形令主道:“若是蕭文宗那老匹夫,便是了。”


    眾人聽他那不當一回事的口氣,不由發指。


    長嘯一聲,東門俊大怒,正要出招。


    褚一鶴忙道:“東門大俠且慢,容老夫先討教三。”話落轉首對蛇形令主怒目而視道:“本門‘血印掌’,不傳外人,隻有老夫兄弟二人通曉,你這狂徒究竟和家兄是何關係?”東門俊驚道:“尊兄十多年前,不是在塞北之戰中失蹤了麽?”褚一鶴點頭道:“所以我才追問這事”


    那料到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褚者頭真是少見多怪,我那手見不得人的功夫那是什麽‘血印掌’,是叫做‘三腳貓功。””


    “神鷹”褚一鶴是老前輩英雄,那受得這等閑氣,大吼一聲,左掌迅速拍出。


    不料“賽哪吒”洪耀天在旁右臂一伸再一屈,橫擊一掌,將他掌風硬生生逼出亭外。但是兩股力道落處,水花震起三丈來高。


    重重地哼了一聲,楮一鶴老臉變色。


    蛇形令主不驚不慌,身子文風不動。


    洪耀天幹笑道:“褚老英雄暫請息怒,容洪某先問幾句。”


    楮一鶴尚未發話,蛇形令主又冷笑道:“也好,本令主把你們一並打發了。”


    也是刻薄慣的,洪耀天倒不生氣,反笑道:“看你年紀輕輕,倒嫌命長了。我且問你,本教專用的三色金帶如何弄張老英雄身上去的?”


    “一劍雙奪震神州”喬汝安,忽以右手輕敲桌麵,舉頭眺望亭外的明月。


    這洪耀天在教中除教主外,也數得上他了。


    他所謂的“三色金帶”便是仇摩在天全教總鴕見過的繩子。也是慕天雕等三個在鐵煙翁張青屍身上找到了。


    蛇形令主怪聲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本令主又不會編繩子,還不是取自貴教門下。”洪耀天怒斥道:“本教隻有總壇的舵主以上,才能用這“三色金帶’,你且從實招來,是得於何人?”


    蛇形令主愈發得意道:“半年前在蕪湖捉了隻王八……”


    大驚失色,一撐桌麵,半身騰起,洪耀天道:“難道‘九尾神龜’穆國雄穆老堂主竟是毀在你手上!”


    蛇形令主朗聲道:“不錯,正是區區。”


    洪耀天陰笑一聲。


    喬汝安望著蛇形令主和洪耀天也冷笑一聲。


    見眾人已問完,安二公子便起身道:“各位老前輩的事先請暫緩,容安某與這廝先作個了結。”


    眾人除了喬汝安外,皆狠狠地瞪了蛇形令主一眼。


    喬汝安對天全教的洪耀天顯然極為厭惡,但似礙於安公子之麵,未便發作。這時,早有下人把練武場給布置了妥當。


    原來這湖中小州長十丈寬五丈,那涼亭在州的左端,有階石通水麵。從亭另一端去,便是一長四丈寬一丈的場子。


    場子三麵都圍上竹林,無路可通。


    安二公子既接了蛇形令主的留帖,恰巧這幾人也為蛇形今主而來蘭州,便布置了一這個場地,想把蛇形令主栽在這裏,替快甘江湖道上的朋友洗洗血仇。


    蛇形令主俊目回掃,便知安二公子的心意,但仍不動聲色道:“好一個幽雅所在,不愧是狀元府第。”


    安二公子道:“令主可見笑了,山野之地,那有像足下身手的俊才。”


    蛇形令主回顧亭中諸人,正好阻住了去路。


    舉目一瞧,見那亭上懸了個橫區,上書“紫氣東來”四個擘窠大字,端的是龍飛鳳舞,便臨空指劃道:“鐵劃銀鉤,也不過如此”


    陳鵬飛順眼瞧去,隻見那區上竟被他硬生生刻劃四個字:“座滿朋高”把好好的一塊墨寶毀了去。


    這分明是對安府的大不敬,老臉那掛得住,便暢聲道:“食入之祿,忠人之事,我陳某不才,先替少主人討教三了。”


    話落也不待安二公子允諾,便一挽長衫,往場中一站;眾人員事出突然,都望著蛇形令主,看他怎麽交待。


    那知他陰聲道:“好說,反正姓安的花招多得緊,本令主也就讓你開開眼界,免得快甘道上的朋友說陳鐵雕栽得冤枉”


    眾人聆言皆怒不可抑。


    安二公子忙輕搖紙扇道:“陳老總管休得莽撞。”


    話落,蛇形令主已大步入場,眾人也無心他顧,都屏聲止氣,因這蛇形令主雖已以毒辣著名,但無人見過他的真功夫。


    而這“鐵雕”陳鵬飛成名也有三十多年,是西北道上掌功算得一流的人物,這下倒要見個真章。


    再說陳鵬飛是經過風浪的人,臨場反而鎮定,一反平時火爆的脾氣,隻見他慢慢地說:“老輩不能占後生的光,你說怎麽比法?”


    喬汝安等不竟替他捏把汗,原來論雙掌,他或可取勝,否則他今日何止於“栽”字,恐怕不死也傷。


    哈哈一笑,蛇形令主道:“老而不死是為賊,本令主就先領教你這老賊的‘鷹爪功’!


    陳鵬飛暗笑道:“你可自找死!”


    眾人也鬆了口氣,原來陳鐵雕一生浸淫鷹爪功本以硬功見勝。


    但陳鐵雕是何等人物,他仍怒容滿麵,連聲冷笑道:“黃口孺子,休逞口舌之利,待老夫教訓教訓你。”


    話落,也不作勢,右手-地拍出一掌,就在手快伸直之時,忽往左一屈,隻見一股力道圈成半個圈子,將蛇形令主圈在裏麵。


    而左手忽然從右手之下穿出,斜斜向上,拳風直奔敵人下腹,這是拳術中的絕招,叫做“顧此失彼”,難在三個動作要配合得當,令敵防不勝防。


    本來上手就用殺著,是學武入之大忌,但今天蛇形令主已成武林公敵,所以陳鐵雕也就下講這一套了。


    ,昆侖掌教東門俊見陳鵬飛起招便用上了成名絕招,不由心中暗驚,怕他已動了真氣。但在當時那迅如電光之昨,那由得眾人慢想,隻見蛇形令主已被蓋在掌風中。


    安二公子見他不縱不避,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原來逼“顧此失彼”一式三招,第一招雖是詭險,但決困不住一等高手,隻西他那一圈一拍,都集在一個卒麵上,所以敵人隻要應變得快,不難上縱或低身躲過。


    連著兩招便隨之而上,那時任對手再強也會捉襟見肘了。


    所以他這首招不過是個陷阱。


    而這蛇形令主顯非庸手,那會就此栽在當場,現在他卻不閃不躲,分明是有怪招出手。果然,在那飛沙走石之中,忽來一聲驚叫。


    安二公子和東門俊同時飛身亭外,雙雙發掌。


    而蛇形令主的長笑之聲也傳響蘭州城中。


    安二公子心中大急,循聲又拍出一掌,東門俊看定陳鵬飛臥身之處縱去,待到近頭,把脈,早已心脈震斷,回生乏術了。


    眾人不由大憤,但更驚的是竟連人家的招勢都還沒弄清楚,已栽了一個高手。


    原來這“顧此失彼”有個破綻,因為他右手一圈,隻能到左肩前便止住了,而左手又從右手下穿出,斜斜向上,拍出一掌,兩股力道雖然一前一後,但相交之處便減去了八分力。


    蛇形令主既存心要獨霸武林,這等名招的破法,早就研究過,而了然於陶。


    所以他不慌不忙,見陳鵬飛右掌之力已回向而來,忙向前輕跨半步,避開力道,待那左手的拳風已達下腹,又忙一側身,閃了主力,然後暗運神功護體,就那兩股力道相交之時,硬生生切了出去,順他合力方向,脫出掌風所至。


    這時已到了陳鵬飛麵前,而陳鵬飛又安得不命喪當場呢?眾人見他一招之內,便廢了一個武林高手,心中都暗暗發毛,但更恨他太手毒心辣。這固然是陳鐵鵬失於自估太高,可是也不由不佩服蛇形令主功力之強。


    安二公子見狀悲聲道:“陳老英雄固然技遜一籌,而閣下又何必一至於此?”蛇形令主怪笑道:“會家動手,死傷在所不免,閣下又何必效婦人孺子”


    抱起“鐵雕”陳鵬飛的屍體,“天外一秀”東門俊道:“東門某不才,先替武林誅此匹夫。”


    蛇形令主哼一聲道:“東門大俠以昆侖掌派之尊,在不敢不奉陪,隻是……”知他話中有物,安二公子忙道:“區區本與令主有約在先,尚請東門大俠稍待。”東門俊狠狠地望了蛇形令主一眼,抱了陳鵬飛回亭子裏,那邊自有人士來料理。


    安二公子心中暗一盤算,輕功、掌功、內功,此人都似詭奇已極,卻不知兵器如何?遂道:“語雲,劍為兵器之首,月下舞劍也是雅事,令主以為如何?”


    蛇形令主梟笑道:“鴻門之宴,也有舞劍,好說”安二公子也不再打話,錚地一聲抽出了佩劍。


    這口劍的是有名,係得自大內的“貫日”劍。


    亭中諸人都是有家,皆有伯樂遇千裏馬之感。


    蛇形令主卻一翻眼道:“山野之人,那敢在公子麵前賣破銅爛鐵,請以竹枝代劍。”


    話落右手藏於袖中,暗用食指一彈,那千鈞功力,集於一方寸上,豈同小可。隻聽風聲過處,一丈開外的竹林子寒,便飛起一根姆指粗細的竹條。


    好個蛇形令主,右手忽改成招手之勢,一股陰柔勁力,竟將那竹枝緩緩帶了過來。在場高手雖憤於他的為人,但也不禁為他一身功夫惋惜。


    昆侖掌派東門俊更大驚失色,原來這是昆侖絕技“呂公指”的化招,用以奪對手兵器,本傳自他兄弟二人。


    自塞北一戰他哥哥“八步趕蟬”東門彥失蹤之後,天不會者,當隻有自己一人,那知會重見於斯地?


    手足情深,東門大俠立意要在此人身上找出他哥哥的下落來;那知因他這一念,以後竟保全了蛇形令主性命。


    而武林中許多大劫,也因此而不可免了。


    安二公子見他露了這一手,知道蛇形令主想技驚當場,但他家學淵源,而且又是崆峒派的開門弟子,豈會被他這一招所震住?


    隻見他一挽劍花,正顏道:“令主請了。”


    他們兩人這一交手,真是殺得天昏地暗。


    原來這蛇形令主的招式雖是古怪,但崆峒的“雲摩”劍法也不易與,況且安二公子有陳鐵雕前車之鑒,那敢再魯莽從事?


    所以任憑蛇形令主變了五家功夫,也拿他無可奈何!


    一轉眼便走了三十招。


    蛇形令主眼看強敵環伺,心中暗暗著急,隻怕今夜可討不了好去,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幸而安二公子是名門正派之後,決不以手中兵器上的優勢取勝,有時反受到些牽製。“一劍雙奪震神州”喬汝安在旁見狀不由著急,但又不能插手,徒喚奈何。


    急中生智,蛇形令主心生一計。


    這時,安二公子正以“風起雲湧”之招,攻他正麵,劍勢由下盤旋而上,五尺之內,皆為劍鋒可及。


    蛇形令主看個準處,當前身正以急轉之勢攻及腰部之時,以手中竹劍,在他半圈之中連磕五下。


    這“貫日劍”何等鋒利,況且又是蛇形令主存心迎上去的,所以竹劍尖鋒迅速被切下五段,每段寸許,卻順兩劍相交之力,及其劍身旋轉之勢,成扇之狀,上下分射安二公子五大要穴。


    他這手事出非常,不過是,一刹那事,亭中高手大驚,欲救無從!


    安二公子正用攻手招數,這五枚“暗器”來得突然,不能回劍自救。


    可是他不愧為名門高弟,臨危不亂,決定棄劍自救,隻見他右手之劍勢往左脫手,左手卻迅速往劍柄猛力一拍,借那些微反震之力,右足用力一蹬,身子硬生生往左移了一步。


    他左手拍劍,掌風已震開了射向上身的兩枚“竹箭”,右手既棄了寶劍,卻往下一磕,又碰飛了兩枚。


    但饒是他閃躲的快,腰際那枚卻穿右衣袖而過,真是間不容發!


    那“貫月劍”受他左手猛力一拍,逕飛向蛇形令主,這招反攻更是來得古怪,蛇形令主人驚,幸好安二公子先求自保,未免失了準頭。


    蛇形令主便借他些微之偏向,忙用手中竹劍順著他劍麵,旁擊劍身,隻聽竹金交擊之聲,貫日劍斜斜射向竹林而去。


    而蛇形令主手中竹劍,那受得一這兩股力道相接,“必剝”一聲,已裂毀為十多片。安二公子雖已落敗,但他那棄劍、磕“鏢”、移身、反攻,四個動作,一氣嗬成,應變之快也是天下可數的了。


    座上諸豪雖是久經風魔,但這兩招不合章法,聞所未聞的怪招,可真還未見過,不由怔在一旁。


    蛇形令主狂笑一陣,正待敢口,不料林子裏嘩喇喇一聲,有人怪叫道:“救命啊,有蛇!”


    話落,隻見從竹林裏竄出一人,煞是好笑。


    原來他騎了匹“竹馬”,仔細一瞧,竟是那貫日劍。


    隻見他用兩條大腿夾住劍柄,小腿卻前後移動,可沒走兩步,已到了場中間,這等“縮地成寸”的玄功,反使人噤口不得出聲!


    隻聽他又狂喊道:“老頭子被蛇咬一口!小朋友不能見死不救啊!”


    蛇形令主見是他,不由暗中叫苦。


    原來這白眉的怪老頭,就是五雄中的老大“白龍手”風倫,他千裏而來,正為的這千年靈芝,豈可讓蛇形令主得手?


    安二公子雖不識他,但也震於他的功夫,忙改容道:“敢問老丈需要什麽?”


    這老頭呻吟道:“我被一種怪蛇咬了一口,非千年靈芝不得活命”


    蛇形令主大驚,忙道:“老丈言差了,這千年靈芝安公子已輸了給我,豈可再給老丈!”


    風倫聞言,怪目一翻道:“看你這等打扮,莫非是安府二門上的,少管你主子的事!”


    原來蛇形令主全身衣黑,但他若不知此人身分,早就出手了,而他既心中有數,現下那敢逞強,忙笑道:“老丈可是被什麽蛇祈傷,在下對於此道,略知三。”


    得勢不讓人,風倫怒斥道:“我都弄不好,你算那門子的貨?唉,罷罷罷,告訴你也罷,是叫做‘主形令蛇’!”


    眾人不由暗驚,隻因一這蛇形令主的功夫,剛才已見過,確是不凡,而這老頭竟如此膽大,玩弄之於股掌之上。


    暗一估量,曉得今天已討不了好,蛇形令主便忍氣吞聲道:“如此說來,這千年靈芝,在下就暫且借給老丈一用。”


    眾人一方麵驚於蛇形令主之氣焰全熄,另方麵都道這老頭會見好收蓬,那知他得寸進尺道:“胡說,千年靈芝,武林至寶,豈是你這‘爬爬蟲’能獨有的!”


    話落,還把手指比做個“爬爬蟲”狀。


    見他用自己的話來說自個兒,可暗暗叫苦,蛇形令主忙道:“老丈言差了,武林最重信義,這千年靈芝分明是安公子輸給在下的。”


    眾人暗道一聲有理。


    哈哈大笑,老頭兒道:“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安公子又何曾輸給你了?”蛇形令主怒道:“他手中劍都已被我震落了,還不算輸?”


    老頭兒正色道:“但是,你的劍呢?”


    蛇形令主為之語塞,原來他那竹劍早就毀了。


    老頭兒又道:“你當他那寶劍是你弄脫手的,這是大錯,因為是我用‘呂公指’的功夫奪來的,要不然怎會在我手中?”


    眾人明知他耍賴,但一時又駁他不得。


    蛇形令主怒道:“老丈言差了,這‘呂公指’手法,我自信天下除東門氏昆仲外,隻有在下省得。”


    風倫笑道:“不信可以麵試”蛇形令主更怒道:“好說,如果老丈肯露法手,千年靈芝,當雙手本上”風倫笑道:“你給我站到三丈外去。”


    蛇形令主心中雖是狐疑,但出隻得如言照辦。


    眾人心中愈發奇怪,這與呂公指何幹?還當他強搶,都暗暗注意。


    待蛇形令主站定了身子,風倫白眉一揚道:“竹性雖柔,不如布帛,看老兒三丈之外取你麵中。”


    話落,右手中指一屈,與姆指圈成一圈,作彈指狀。


    久蓄異誌,那肯因這千年靈芝,而露了真麵目,蛇形令主此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忙躬身道:“老丈武林之雄,本令主豈敢違命,千年靈芝,又那敢獨專,當敬本給老丈。”


    眾人不料他變口的如此之快,更摸不清這白眉老兒的來路。


    但蛇形令主今日低聲下氣,全為的是日後大計,話說回來,心中總有口冤氣,所以在他這一躬身問,已自暗中使出真力,竟想突施暗算。


    風倫是何等人物,那會栽在此地,也一揖手道:“‘爬爬蟲’到底是柔滑些。”


    風倫隻發出五成功力,不料與蛇形令主一交接,便察覺他外實內虛,不由恍然大悟,果然,蛇形令主啊地一聲,隨他掌力已然騰空,急掠過竹林之上,消失在黑暗中。


    眾人皆為之一怔。


    東門俊最先想追,連聲頓腳道:“該死的滑賊,給他溜掉了。”


    果然,遠處傳來一聲笑道:“多謝老丈相送。”


    不料自己“七十老娘倒繃孩兒”,給這後生小子耍了,老臉有些掛不住,風倫幹笑道:“千年靈芝,老兒得了,天下武林有不服者,盡管找上門來。”


    話落大踏步走向亭子,去拿桌上裝千年靈芝的盒子,完全沒把一幹高手放眼裏。


    那知忽地“哢喳”二聲,好好的亭子突然塌了下來,塵灰飛揚之中,亭裏高手紛紛外竄。


    忽聽“賽哪吒”洪耀天大叫道:“不好,有賊”


    這時,一條人影自下塌的亭頂上,飛身湖麵,並大笑道:“好個不害臊的風老頭,隻會欺負小孩子,我張某第一個不服。”


    風倫在洪耀天高喊時,已飛身追向那人,聞聲也怒笑道:“伏波堡的老不死,有種的別走,讓灑家和你算算三十年前的老帳。”他心急之下,連從前出家的稱呼也叫了出來。


    他們這一追一逃,疾如星丸,轉眼之間,已失去了身影。


    眾人驚魂方定,聞言更是一驚,相顧愕然道:“魔教五雄?”


    口口口口口口


    這時已是天色微明了,蘭州城仍在酣睡之中。


    一堆人影自安正門翻城而入,原來是慕天雕他們計議定當,回到城裏,卻不知他們苦苦搜求的“蛇形令主”,已在此城中鬧下了大事,


    初夏的夜是悶熱的,大地一片沉靜。


    在甘肅會用縣附近,那寬廣的官道上,正有一個老漢在無聲無息地走著。他的步子很大,但走的卻很慢,好像在月下漫步,但又像是個錯過宿頭的有客。


    隻聽他嘴裏喃喃地念道:“大難灘……大難灘。”


    路旁直立著兩排白楊樹,它們長長的影子,投在官道上,偶而隨風搖動。


    這人很古怪,專揀那有光處走,逢到樹影便一跳而過,但嘴吧卻仍不停地嚅動著似乎覺得很好玩似的。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清晰而漫長的笑聲。


    他遲疑了一回兒,他想:“這是一個絕頂高手得意的歡笑啊,唉,我又何嚐不是天下第,但我的歡樂都去了那兒呢?”


    然後,他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罵道:“姓張的,有本領的就別夾著尾巴跑!”他本能地望向聲音簿來之處,那兒隻是長滿野草的原野,再遠些,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更躊躇了,最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一擺頭,往前再走。


    一麵自言自語道:“往者已矣,來者猶可追,我任厲說什麽也要昨日死今日生,紅腳盆裏再翻身,重新活一遍。”


    走著,又情有不甘似地補充給自己聽道:“不過,和全真門下之戰,老頭子也義不容辭。啊!對了,我還是得去找老大商量商量。”


    話落,一拍腦袋,大步往發聲處奔去。


    正當起身時,暗中又傳來張大哥的笑聲道:“風老頭,不害羞,我念長齋可從不偷吃油,說洗手武林就絕不跟你們動手,那像你們啊,是寡婦再嫁——半瓶子醋加半瓶子油。”


    風倫氣得啊啊怪叫,兩個人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連一聲一息都聽不到了。


    這時,在另一條路上,有兩個人正以絕頂輕功疾馳,聞聲略為一怔。左首穿文士衣的那個笑著對另一人說:“二哥,又是那風老頭在作怪。”原來這兩人正是慕天雕和仇摩。


    慕天雕身形不停地對仇摩道:“他們亂吼亂鬧,別把‘蛇形令主’給嚇跑才好。”仇摩道:“二哥,我們得快點才有。”


    話落,他們兩人施出全身能為,疾如兩縷輕煙。


    在他們身後十多丈處的樹上,原先睡著一個白衣女子。


    這時剛被罵聲吵醒不久,話隻聽到一半,望著他們的背影道:“好個蛇形令主,總算被姑娘給碰上了,算你晦氣”


    她輕快地跳下樹枝,也施展輕功追了下去。


    就在適才任厲祈走的那條官道,和他向背的方向,正有三騎舍命地奔著。


    中間那人,聽到笑罵之聲,臉色頓時一變,向另外兩騎道:“唐老弟快把靈芝車交給萬俟護法,我獨個兒去找個人,你們可先回總舵,記住,千萬小心,這東西是教主要的,你仔細著辦就好了。”


    話落一勒馬韁,那駿馬訓練有素,驀地止步,前蹄高舉,打了幾個轉,消去那前衝的力,量,然後他一轉馬頭,奔上一條叉道。


    那姓唐的正是風雷手唐超,他領了洪耀天洪老護法的言語,自去找萬俟真。


    官道旁的白楊樹上,正有一人快如猿猴似地在樹上跳躍前進。


    他顯然是在追蹤洪耀天他們。


    走到叉路前,他猶疑了一下,也折上叉路,邊說邊跳道:“你洪耀天走到天邊,我就跟到天邊,我喬汝安倒要讓武林朋友看看虻形令主的真麵目。”


    不一會兒,他的身形又消失在黑暗的樹叢中。


    於是這時在那平直的大路上,前後已有四撥夜有人。


    仇摩和慕天雕一馬當先,那神秘的白衣女郎追躡在後,而洪耀天快騎剛從叉道轉到路上,離他們有半裏多路,而喬汝安亦在他數十丈之後。


    這四批人的腳下,都是何等了得,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已自奔出一裏多地。仇摩輕聲對慕天雕道:“這天全教會用分舵便在前麵十數丈的山拗子裏。”點了點頭,慕天雕道:“三弟,你上右麵的崗子,我往左。”隻見前麵不遠處,官道繞過了一座土丘,那小丘也不甚高,不過三十來丈,而和另一座小丘了一拗子,開口甚狹,拗子裏早沒有了燈火,烏黑的令人害怕。


    這地方的形勢本就十分閉塞,尋常過路人根本不會加以注意,而居然被仇摩杏畫天全教分舵是安櫃在此。


    有心想看看慕天雕的輕功,究竟勝過自己多少,仇摩聞言略一沉吟,便擰身向左,直撲山頂上去。


    他這施展崆峒神功,自是不凡,竟比飛鳥還快,仇摩再看看對山的慕天雕,身形僅依稀可辨,但已比他早到了兩步。


    仇摩不由歎了口氣,憑自己這天份和努力,竟仍比出道較晚的慕二哥還差了一大截,也難怪全真派能掌天下武林之牛耳了。


    登上了山頂,慕天雕一躍而上了一棵大樹,伏身樹葉之中,察看拗子裏的情形,但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心想這兒防備甚鬆,可能是從沒出過亂子,否則這兩座山丘上,豈會一道卡子都沒有。慕天雕和仇摩不約而同地從兩麵包抄而下,那知腳才踏到穀底,猛聽得四周吠聲大起。”條極為凶猛的獒犬,乘慕天雕尚未站穩腳跟,便一撲而上。


    慕天雕見她來勢凶猛,忙旁移一步,以極端迅速的手法,一掌劈在那巨犬的脖子上,隻聽得鳴的一聲慘吼,那壯得像條小牛似地獒犬,竟直挺挺地死在地上。


    但這一鬧,早已將穀中人全給吵醒了。


    隻聽得一聲暴吼,一個光著上身的莽漢,手中提了一枝水火棍,從左近一間小屋中竄了出來。


    他見到慕天雕身形,便劈頭劈腦的就是一棍。


    慕天雕那會把這等架勢放在心上,隻覺得可笑,同時又怕蛇形令主逃去,便以對付那狗的同等手法,身軀一旋,右腳順勢踹出,踢在那廝屁股上,來了個狗吃屎,一直滾到那山腳旁,一頭碰在樹上,昏了過去。


    再不猶疑,一轉身,正待起步,慕天雕忽覺眼前一亮,原來早就有一堆人執了火把,從那方向奔了過來。


    知道暗中杏看已是不成,慕天雕索性吭聲道:“小可慕天雕造訪蛇形令主,煩請轉告,務必麵見。”


    他那雄壯的聲音,不啻久旱初雷,震耳生風。


    那群人聞言大驚,一齊止步,麵麵相看,竟沒有一個人出得了聲。


    那白衣女郎這時也到了山頂,聞聲更是一怔,她那明媚的雙睛中,頓時流露出一股無以名之神情。


    她驚歎了口氣道:“慕天雕?啊,慕天雕!”的聲音,一半是喜悅,一半是羞澀……


    良久那人群中,走出一個白麵長須的老漢。


    他驚訝地望望這近享大名的青年人,他對這打敗過萬俟真的少年壯士道:“慕某人休得猖狂,這裏是天全教會用分舵,豈容你在此撒野,至於蛇形令主,此地並無其人。”慕天雕那肯被他一言說退,但仇摩卻不知何故,又遲遲不肯現身。


    他心想:以三弟這等機智,恐怕已看出了玄虛。所以他暗暗定下主意,先拖住這些人再說。


    又從他們疲軟的語氣,知道他們怕自己三分,便長笑道:“閣下莫非是會用分舵的樊鴕主?我慕某倒是久仰了。”


    那老頭子欲言又止,一臉尷尬的樣子。


    倒是他身後有一個人說:“樊舵主不在,姓慕的還有什麽事沒有?”


    見那老漢太陽穴鼓起,的是一個內家高手,慕天雕料想小小一不會用分舵,也絕容不下這等的一個人物,想是他們教中更高的份子。


    但為了拖延時間讓三弟能夠活動,索性胡纏到底,便故作不信道:“那麽閣下又是何人?”


    這些天全教徒,平素自大慣了,雖曾耳聞慕天雕的功夫是如何了得,但到底沒有見過,這老頭涵養倒是頗好的,而他身後那般徒眾可不樂了。


    其中一個粗眉粗眼地道:“老堂主是誰又千你屁事,你識相點還是快滾出去。”慕天雕心中暗笑,逼人分明已把那老漢的身分點明了。


    而他暗暗奇怪,為何那老頭竟不願自報姓名,莫非是有難言之隱?或者,仇三弟所說的蛇形令主便是此人不成?眾人見他一言不發,隻當他怒極,那老頭忙申斥道:“連萬俟護法都折在這位慕小俠手中,你們又是何人,少不自力量,統統給我住口,否則幫規處理。”那一粗漢倒是蠻服他的,已自無聲。


    正在這時,慕天雕看到仇摩竟現身在眾人背後,知道目的已達,不由展齒一笑,仇摩也頑皮地眨眨眼。


    他們這眉目傳神,完全沒把天全教徒放在眼裏。


    忽然朗聲長笑,仇摩道:“九尾神龜陸老堂主別來無恙乎?”眾人一聲驚叫,連忙轉身,那陸老堂主見是仇摩,臉色大變,頓時成為死灰稿色。那天全教徒中,有些曾在仇摩孤身單劍獨闖天全教總舵時,親眼目睹他那“崆峒神劍”的絕藝。


    此時更異口同聲地驚喊道:“崆峒神劍!”這“崆峒神劍”四個字,對天全教徒言,不異是催命符,隻因當年仇摩力敗四大堂主,已把教中人殺寒了心。


    所以他們怕仇摩,竟比怕慕天雕還深些。


    由於仇摩這一現身,天全教徒被他們二人夾在中間,進退不得,實為狼狽。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瞬時已進了拗子,馬上一人,想是心急,一拍馬鞍,全身騰空,快如閃電,落在仇摩身前。


    仇摩見他雖生得極為枯瘦,頷下那幾根山羊胡子,更是枯黃的令人作嘔,但他方才這一手,功力竟不在萬俟真之下,暗吃一驚。


    此人腳一落地一亮像生了根似地,全身不再晃一晃;眾人見了他,仿佛大旱中見雲霓般地急喊道:“好了,洪老護法到了”


    那洪老護法不言不語,先把仇摩打量一番。


    隻覺得這人少年英發,有如玉樹臨風,而雙目神光內含,功力已幾達化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他因這幾天來,連見高人,倒不敢十分托大,隻不在意似地笑道:“這位是誰?恕在下眼拙。”


    隻因當年仇摩大鬧天全教後,教中為增加實力,才不惜重金厚禮聘來了他們二位“護法”,所以地位也遠在四人堂主之上。


    但他們也就不識得仇摩了。


    不待仇摩啟口,那陸堂主忙道:“洪兄言差了,此人是大名鼎鼎的崆峒神劍!”洪耀天一撚長須,哦了一聲,又輕蔑地把仇摩打量了一番。


    那等天全教徒,因有二大高手在,膽子倒壯了起來,見到這付情形,都大笑來到場中。不料慕天雕大聲道:“三弟,天全教的護法可真不少,這兒又有一個”仇摩也冷笑道:“怪不得天全教闖不出快甘二省,原來這些護法堂主都是上不了台麵的貨色。”


    這些教徒有的還沒有笑完,一時倒笑也不是,噤口也不是。


    這洪耀天是雲台派百年來罕見的高手,也是一派宗主的身分,那會受得了一這種言語,連聲怪笑道:“陸老弟,這廝既認得你,便留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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