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腹誹:你妹,我發脾氣。


    “是我妹妹啊。”他笑著說。


    我h,不能好了,能讀心啊!


    他立馬又繃起一張俊臉,“不能。”


    喂,你暴露了喂,根本就是能讀心吧混賬!


    好吧,他好像越來越能了。讓我想想至今為止我室友展現出來的特異功能:能唬退一切怪物;一米八的人民警察拋來拋去地玩;能讀心……


    不能好了。


    我真想問問他到底是什麽,但是不敢。我比較慫。我隻敢故作嚴肅地朝他指出:“今天發脾氣的人是你。”


    他淡然解釋:“我沒發脾氣。”


    “沒發脾氣怎麽能動不動把任警官給舉起來呢?”


    他又用力地皺了下眉頭,“是你們不對。”


    “我們沒有不對,是你不對。”


    我室友動手把我的鴨血粉絲湯抽走了。


    “你……”


    “你不對。”我室友很有耐心地說了一遍,“不跟他一塊兒。”


    “……”


    他一臉循循善誘地把鴨血粉絲湯湊近到我鼻子底下,“不跟他一塊兒,就喂你吃。”


    我在你心目中也太廉價了吧!果斷打翻啊!


    我室友眼看鴨血粉絲湯飛走了,愣了一下,回頭瞄了眼我的臉色,走過去把潑在地上的粉絲用手撿起來,重新裝到碗裏,又回來塞我手裏。我h,都沾著土沫子好麽!還看見一條蚯蚓在裏麵鑽來鑽去!


    “脾氣真壞。”他有點無奈地看著我說。“快吃吧,會餓。”


    我思忖了半晌,還是老實告訴他,“人是不吃倒在過地上的髒東西的。”


    我室友果斷把鴨血粉絲湯倒進一邊的垃圾桶,“嗬嗬,我逗你玩的。”


    嗬嗬你妹逼!你分明就是不知道啊! 柳同學啊柳同學,今天你完全玩脫了!


    柳同學情知穿幫,依舊一本正經,隻是肢體語言暴露了他的坐立不安。他在我周圍遊走了幾圈,突然隔著病號服抹了一把我手臂上的血:“你受傷了。”說完,把我的袖子撩高,順勢低下頭舔我的傷口。


    這些天來,我已經大致領教過他的習慣與思維,知道他對於人情世故所知甚少,基本上沒個人樣了,所以他做出什麽事情來,我都不會像從前那樣詫異。但是看著他蹲在地上認真地舔我,還時不時抬頭與我是四目相交的樣子,還是覺得害怕。簡單來說,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作出這種事情,我首先會想到的是下□□肆,但是我室友的眼神雖然深邃,卻沒有故意的遮掩,使得他做這種事,看上去隻是和吃飯走路一樣,隻是本能。


    我越發不敢去揣測他到底是什麽東西了。


    被他舔一通,火辣辣的痛感就消失了,但我還是在室友的堅持下,做了一下簡單包紮。後來我說要出院回學校,不想呆了,我室友就跟我回了一趟住院部拿衣服。心內科的醫生原本想讓我做個ct,後來看勸不動,就隨我們去了。


    我發現我那一層的病床基本上全空了,沒空的那幾個不是在睡覺,就是混混沌沌,視線沒有焦距。我問醫生我們學校的同學上哪兒去了,大夫很無奈:“因為發病機製不明,測出來各項指標也正常,有二十幾個學生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可以回學校。隻不過他們在沒有辦理出院手續的情況下出院,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很大困擾。”


    我感覺到指尖一陣冰冷。我猜想就是剛才在大廳裏圍攏我們的人。當我直視著他們的時候,清楚地認識到他們背後隻有一雙眼睛,他們的動作、表情、神態都屬於同一個人,或者說稱呼它為“人”已經不合適了。我知道我的那些同學已經發生了某些質變,但是不知道那些質變會持續多久。而現在,他們像是散入大海的水珠一樣,消失了。他們就潛藏在我的身邊。


    “名單給我。”我室友突然說。


    我一愣,明白了他的用意,有名單我們就知道應該防著哪些同學了。


    見醫生疑惑的表情,我攔下室友說,“是這樣吧,我是校會的,你把這些人的名單給我,我回去與他們做一下溝通,讓他們早點回來把手續辦完;或者我們內部討論一下,也許會統一辦理。”


    大夫也確實需要一個人與學生接頭,就把名單給了我室友。


    本來我室友是想走的,但是我又多問了一句:“那靳穆呢?”


    醫生略欣慰地說,“他現在已經醒了,但是情況不是很好。你也是他的朋友?他的人緣挺好的,來看他的人很多。有幾個你還守在他病房外麵不肯走呢。”


    守在靳穆病房外麵不肯走?


    我依稀記得,當時是因為我想見靳穆,然後章立天那批人迫不及待地圍堵了我!


    而正是靳穆在夢中找到我,給我看了那一切,告訴我有一些人被附身。


    我回過神來之前,我室友已經立馬大步流星地越過醫生,三兩步跑上了樓梯。我直覺他比我知道得多,他那麽緊張一定是有事,因此也跟了幾步,然後想起來不對,退回來問醫生:“靳穆的重症病室在哪一樓?”


    “六樓走到底。”


    我到重症病室的時候,我室友已經背對著我站在那裏了。我跑上去跟在他身後,發現守在靳穆身邊的是我下午碰到過的那群人,手上還捧著花。他們看到我倆氣勢洶洶的,都很詫異的模樣,“你們也是靳老師的……”


    我隻能訕笑,“是同學。”


    他們與我客套了幾句,我室友則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興趣缺缺地跟我說,“走吧。”


    “等等,我想見見靳穆。”


    剛好護士從裏麵出來,“病人的情緒還算穩定,不過探望時間不能過長,影響他休息。”她對了下手表,“最多半小時。”


    半小時,夠了。


    我們是排在那群熱情粉絲的後麵見到靳穆的。我室友看到靳穆的一瞬間,表情就變了,又變得十足邪氣,但是他很快恢複了淡定,百無聊賴地站在窗前,看窗外的風景。我則在靳穆身邊坐下,為見到夢境中那張清秀的臉而激動不已,千言萬語會成一句:“……嗨。”


    靳穆歪在床頭,疲憊地睜開眼,轉了轉琥珀色的眼珠。


    “你好。”他鼻子上插著管子,說起話來嗡嗡的。而且他下一句話就把我五雷轟頂,“你是……”


    好吧。我以為按照恐怖片兒的尿性,他看見我也會像看到革命同誌一樣淚流滿麵。誰知他壓根不記得我。難道我隻是單純做夢?那我為什麽要夢見靳穆這麽個人?為什麽偏偏是他?


    我隻好先放下這點疑問,擠出我自認為最引人親近的笑容:“是這樣的,我是校會的記者,負責跟進采訪這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人的症狀在今天早晨就已經減輕了,有不少還順利出院,隻有靳同學,你的症狀相對較重,你能透露一下,昨天你有沒有接觸到什麽奇怪物品或者奇怪人事?發病之後你有什麽感覺?”


    靳穆扶了下頭,“是中毒麽……我聽他們說是集體狂躁……”


    “現在也還沒有定論,醫生正在化驗當中,隻能說機製不明吧。”


    幸好靳穆對此也並不是很關心,他苦笑了一下,“記者同學,你采訪我大概沒什麽用,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昨天從畫室回來,躺下睡覺,然後醒來就在這裏了。我知道的比你還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大概隻有……”


    “隻有什麽?”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靳穆說道這裏,轉頭望向我。他之前一直疲憊地闔著眼睛。我發現他正眼打量我之後,表情有點變了,摻雜著一絲不確定的疑惑:“同學,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在夢裏,在夢裏見過我……我簡直都要忍不住唱出來了呢。


    “沒有。”我室友飛快地插嘴說。


    靳穆苦笑著扶了一下額頭,“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麽,一往回想,頭就有點痛……”


    看來靳穆他其實並沒有完全忘掉。不過他痛苦的表情讓我覺得,有什麽力量在阻止他想起昨晚的夢境。即使如此,我還是狠了下心:“請問是怎樣的噩夢。”


    靳穆說不清。他沒辦法說得具體,總是在說感覺感覺的。我整理出他口中兩個特別高頻的詞,巨大,恐怖。可是他沒辦法說明巨大的是什麽,或者恐怖的是什麽。


    很快時間就到了,護士進來趕人。我見到靳穆卻一無所獲,不能不說一點兒也不沮喪,但是又沒有辦法,隻好讓他好好保重。但是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件大理石的人體雕塑。


    雕塑隻有肩膀以上的部分,五官剛剛成型,連眼睛都沒有刻出來,但光就那流暢的線條和珠玉般的氣質已經讓我神為之奪――那種人類無法打破的靜態的美感,有著連時間都無法摧毀的永恒。我開始明白,為什麽靳穆會在和我一樣的年紀,那麽有名。因為那種無法言喻的靈氣。


    “這是……”我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它。


    “不要動!”靳穆猛地想坐起來,卻沒有成功,“不要動它!”


    他的語氣很惡劣。


    我連忙把手縮回來,“對不起……”


    靳穆粗喘著氣,恨恨地瞪著我。“你不該動它。”


    “我不知道這件作品對你有特殊意義……”


    “作品?”靳穆嘲諷低挑高了一邊眉毛,“這是我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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