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癡子一見“玉枝神丐”桑無忌,立刻稽首為禮,道:“怎麽連桑施主也來了,今日此穀,難道有什麽盛會不成?”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笑道:“貴派可曾派人來朝賀昆侖開山之典?”


    天悟子道:“當然有。”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然道:“他們可是代表的三位?”


    武當三清同時應道:“代表我派。”


    “玉杖神丐”桑無忌冷笑道:“想不到貴派近年來竟已學會了造人皮麵具,而且造得維妙維肖,足以亂真,真是可喜可賀啊!哈哈……”笑聲激昂,似乎在發泄他內心的不滿。


    天塵子聞言怒聲道:“桑兄豈可信口而言!”“信口而言?穀上死的三人,與三位一模一樣,此事不隻老要飯的一人看到,怎能說是老要飯的信口而眼呢?”


    慧清也道:“三位直友,桑施主所言,句句屬實。”


    白玉騏忍著心頭怒火,冷眼旁觀,他要待事情弄清楚之後,再出手。


    天癡子不信的道:“此事實在難令貧道相信,麵具乃是死物,那能偽裝得維妙維肖呢?


    何況,本派也從來未製過人皮麵具。”慧清道:“那可能是有人從中使奸,破壞貴派聲譽了?”天梧子仍不信的道:“真的與貧道三人完全一樣嗎?”慧清道:“確是如此。”


    天悟子掃了群雄一眼,道:“眾位施主中不知那位發現他們與貧道有什麽不同之處,可否煩他指明破綻,一掃群疑?”


    群雄個個都麵麵相覷,誰也找不出一絲破綻來。突然,白玉騏冷冷的哼了一聲,跨步上來,冷森森的問道:“三位確是武當三清嗎?”


    天癡子點頭道:“當然是了。”


    白玉騏星目中殺機一閃,冷笑道:“三位還記得當年翠梅穀中之事否?”


    武當三清臉上同時現出茫然之色,天悟子道:“翠梅穀,翠梅穀中的什麽事啊?”


    白玉騏氣極狂笑道:“哈哈……三位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話落一頓,突然舉掌胸前,冷森的道:“也許,三位到臨死的一刹那才會想到,接招!”右掌一揚,一掌“天光血影”


    拍向武當三清。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慢著!”


    “轟然”一聲大震過處,來人直被震出三丈多遠,他,竟然是死堡之主韋子玉。


    韋子玉落地隻覺得胸口氣血翻騰,不由駭然忖道:“此子好驚人的內力啊!”心念電轉,那敢怠慢,急急開聲道:“三位快將麵具取下來。”


    武當三清聞言,急忙往臉上一抹,刹時間,變成三個不同模樣的中年漢,那裏是什麽武當三清。


    群雄見狀,不由為之嘩然失色,白玉騏卻在迷惑中,收回了發出的掌力,這一刹那,他完全明白了。


    韋子玉冷冷的掃了“玉杖神丐”一眼,道:“當日三人就是以這種身份出現的,假使當時桑兄在場,不知是否能辨出真偽來?”


    “玉杖神丐”桑無忌天性豪爽,聞言老臉一紅,慨然道:“天下果然無奇不有,老要飯的算是開了一次眼界了,剛才所言,老要飯的一概認錯就是。”


    白玉騏怔怔的望著韋子玉,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奇特,也許他想不通,為什麽這個以梟雄自居的“死堡堡主”他為什麽要為一個與他毫不相幹,而甚至對其今後事業有著巨大阻礙的人,出麵樹立這麽多強敵。


    韋子玉冷然的笑了一聲!道:“桑兄度量,真使兄弟佩服。”


    慧清心中對白玉騏懷恨,直欲將之置死,但卻苦無證據,如今既有此良機,那肯眼看著他消失,當下思索一陣,突然沉聲道:“韋施主好巧妙的手法啊!”


    韋子玉一怔,道:“此話怎講?”


    慧清大師冷笑一聲道:“老衲是說,韋施主這些麵具,造得令人佩服。”


    韋子玉聞言麵色不由一變,一股怒意,直襲心頭,冷笑一聲,道:“大師與白玉騏不知有何不解之仇,難消之恨?”


    慧清冷冷的接道:“老衲隻是就事論事,決非為了私仇私恨?”


    韋子玉道:“非仇非恨,那又為什麽要一再刁難呢?”


    慧清冷笑道:“韋施主何苦把話題拉得太遠,你一向辦事,都有十成把握,這三具麵具如果真是武當三位道友所製,施主必有充分的證據。”


    證據!這個證據可真不容易提出來了,因為,製造一個麵具,根本就沒有留下標記的必要啊!


    韋子玉精目中寒光一閃,也許,慧清故意刁難之辭,可能已引起了他絕對的不滿,他注定慧清冷聲道:“不錯,老夫早已想到這一點了,不過,老夫卻沒有料到提出之人,會是你慧清大師啊!”


    慧清臉上一紅,不錯,他以一個出家人的身份,確實不該如此刁難,而不能忘卻嗔念。


    但是,少林曆代掌門之仇,一直耿耿於慧清胸懷,他如不趁此機會,隻怕以後再沒有報複的時間了。


    慧清重重的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些都是題外之話,不談也罷,韋施主既聲言有十足證據,何不拿出與在場群雄一看,以求不枉不倚。”


    韋子玉冷笑一聲道:“以大師的為人,居然能執掌少林,韋於玉真為這一派武學根源之地,感到無比的惋惜。”言下之意,當然是瞧不起慧清大師了。


    慧清年輕,涵養不夠,更加之其為人極重恩怨,那肯當著群雄向人低頭,不由怒道:


    “韋施主如自信比老衲高明,待事了之後,何妨指教一二。”


    韋子玉間言大笑道:“哈哈……不錯,老夫正有此意,等此間事了之後,老夫決不令大師失望就是。”話落轉頭對三人道:“把那麵具與慧清大師看看。”


    三人是死堡中的壯漢,聞言紛紛急應一聲,把麵具丟給慧清大師,轉身走回韋子玉身側。


    慧清大師接過三個麵具,低頭一番審視,臉色不由為之一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韋子玉冷冷一笑道:“大師可還要什麽證據?”


    慧清鐵青著臉搖頭,道:“不用了。”


    韋子玉道:“大師仍可以否認那些字不是武當三清寫的啊!”


    慧清大師臉色一沉,冷聲道:“韋施主,你把老衲看成什麽人了?”


    韋子玉對慧清心存不滿,冷笑一聲道:“欲殺其人,何患無辭,大師不覺這樣就放棄複仇的機會太可惜了嗎?”語氣甚是冷峻。


    慧清大師尚未答話,他身後突然閃出一個黃衣中年和尚,怒目冷聲道:“韋施主,你不覺人力太單薄了嗎?”


    韋子玉大笑道:“哈哈……你們也太小看了死堡了,不是韋某誇口,現下韋某隻消一聲令下,和尚啊,那時隻怕理骨此穀的不是韋某父子了。”


    “玉杖神丐”冷笑道:“韋兄好大的口氣啊!”


    韋子玉道:“那裏,那裏,諸位不信,何妨向四周看看。”


    慧清大師等人,抬眼向四周一望,臉色登時為之一變。


    隻見,此刻四周崖上,站了密密麻麻不下二二百人,把這座小小的穀地,圍得水泄不通。


    白玉騏心中懷疑的忖道:“韋子玉帶了這麽多人來,其目的到底何在呢?”


    “玉杖神丐”桑無忌見狀冷笑一聲道:“韋兄自信就憑這些人,能把兄弟等困住嗎?”


    韋子玉冷笑道:“這個韋某自然比桑兄先考慮到了,桑兄大可放心。”


    “玉杖神丐”桑無忌,與慧清大師,聞言心頭同時一驚,暗忖道:“韋子玉生平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他既然敢用這些平庸之輩,必有更妥善的安排,此事可不能不慎重處理。”


    慧清冷冷的問道:“韋施主要怎樣解決今日之局?”


    韋子玉目中殺機一閃,大笑道:“哈哈……大師以為此處埋骨理想否?”


    慧清臉色一變,但瞬即消失,冷然道:“隻要韋施主放得倒老衲,隻管下手就是,此地埋骨,老衲倒以為不錯。”


    白玉騏心頭大壞,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今後江湖大計,因為,“玉杖神丐”桑無忌與慧清大師,都是今日江湖上兩大派的統轄人物,他倆一死,兩派徒眾,群龍無首,江湖上勢必為之大亂,生靈塗炭.隻怕難以估計。


    白玉騏不曉得為什麽要替整個江湖但心?


    他深深的盯了韋子玉一眼道:“閣下令日之所以在此現身,就是為了這最後一著嗎?”


    語氣有些生硬。


    韋子玉笑笑道:“老夫如果真是為了這一著,那也不必現身了。”


    “那是為了什麽呢?”


    韋子玉笑道:“這叫有備無患啊!你想想,假使老夫今日事先沒有準備下這一著,他們若以人多為勝,韋某縱有通天本領,又怎能逃出他們的掌握。”


    白玉騏聞言心中暗自佩服不已。


    慧清大師道:“誰要以多為勝了,隻要你韋施主有興趣,老衲隨時隨地願意奉陪,又何必罪及無辜呢?”


    韋子玉心中另有鬼胎,聞言接口道:“大師可否指定一個日期?”


    “玉杖神丐”桑無忌道:“那時也算上老要飯的一份好了。”


    慧清略一思忖,即刻開口道:“就在泰山掛月峰,一個月後的今天,在那兒聚首,如果白施主有興的話,屆時歡迎前往。”


    白玉騏道:“在下與大師並無仇怨。”


    慧清道:“老衲本著上天好生之德,不得不為天下蒼生著想啊!”


    “玉杖神丐”桑無忌聞言心中大大不滿,忖道:“好一個假慈假悲的少林掌門人,你如真的為天下武林若想,就該先平複千毒穀才是,怎麽倒先找起他白玉騏來了。”


    韋子玉大笑一聲道:“好個慈悲仁義的大和尚,天下蒼生有福了,啊哈哈……”笑聲高昂,響澈雲霄,山穀回音,曆久不絕,其蔑視之意,可想而知。


    白玉騏等韋子王笑聲過後,冷笑一聲道:“屆時白某一定前往,使大師有機會假武林正義之名,以報私仇。”話落一頓,星目中突然爆射出兩道駭人的寒芒,冷森森的道:“當年家父、家母,就是死於武林公義的代表人手中,白玉騏在此願意慎重的告訴大師,在前往之前,最好帶那些自己願意去的人。”


    慧清沒來由的心頭一寒,脫口問道:“此話怎諾?”


    白玉騏冷聲道:“因為,那時在下如果不死,貴寺前往者,將無一人生還。”


    群雄聞言,心頭齊都一驚,也許,白玉騏俊臉上透出的殺機,太以令人生寒了。


    慧清下意識的覺得的白玉騏去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卻已沒有反悔的餘地了,當下隻冷冷一笑道:“多言無益,事情自有得證之日,老納告辭了。”話落回頭沉聲道:“我們走!”聲落當先出穀而去。


    “玉杖神丐”桑無忌見慧清一走,也不願久留,回頭對丐幫三老道:“我們也走吧!”


    話落當先而去。


    這兩批人一走,紅砂堡中的人,群龍無首,那敢再留,一個個都悶聲不響的悄悄溜走了。


    不大工夫,整個穀中,已隻剩下了白玉騏與韋家父子三人。


    白玉騏沉重的歎了口氣道:“不知閣下今日何以要如此相助於我白玉騏?而樹立強敵。”


    韋子玉笑笑道:“不為什麽,也許你白玉騏是我父子看得最順眼的人。”


    白玉騏奇道:“隻因為這個嗎?”


    韋子玉道:“確是為了這個,也許自兄不能相信,因為,老夫在江湖上狼籍的名望,已令人難以相信了。”語氣多少有些慨然。


    白玉騏道:“人能名符其實,總比假慈善以行惡強得多,白玉騏與今郎平輩論交,韋前輩最好以後不要再以平輩與晚輩相稱。”語氣非常誠懇。


    韋子玉聞言大笑道:“哈哈……你不覺得有我這麽一個前輩,會敗壞你的聲譽嗎?”


    白玉騏搖頭道:“晚輩不善辭令,有一句說一句,前輩也許不該再說那些謙虛之言了。”


    韋子玉聞言臉色突然一整,道:“好好!為某就得厚著臉居長好了,今日之局,說實在的,老夫也暗捏了一把冷汗。”


    白玉騏聞言一怔道:“此話怎講?”


    韋子玉笑道:“你以為那些真的是韋家堡的人嗎?”


    白玉騏道:“難道不是?”


    韋子玉笑道:“我匆匆來此,那會帶這麽多人,這些人是我當時在附近請來的鄉農,隻因為我一向做事,從不冒險,是以他們以為我埋伏下了什麽可怕的機關,而被駭退了。”


    白玉騏聞說心中暗自驚忖道:“此人智謀,果然高人一等。”


    韋子玉當下笑了笑道:“現在事情已過去了,你預備到那裏去?”


    白玉騏道:“晚輩想往千毒穀一行。”


    韋子玉臉色一變,抬頭道:“一人前去危險太多,還是等過幾天,老夫回堡把事情料理一番,與你同去好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韋清嵐道:“白兄,家父此言根對,你到我們韋家堡小住幾天,然後再一起去好了。”


    白玉騏感激的搖頭道:“這個行不通,堡主一番基業得來不易,白玉騏與你們萍水相逢,既蒙厚愛,心中感激不盡,那能再因此而拖累你們,此事行不通。”


    韋子玉大笑道:“人生難得理上幾個投緣之人,白玉騏,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你聽過的吧?”


    白玉騏點點頭道:“是的,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晚輩不能那麽做。”


    “七麵鳥”盧珍見事情相持不下,突然插口道:“現在就討論那些事還太早,五月初五插天崖上還有人要與我家公子一較高下,等那邊事了,再談此事好了,雙方也都可以有一個考慮的時間。”話落向“地絕”韋清嵐偷偷的一使眼色。


    “地絕”韋清嵐心頭一動,登時明白過來,韋子玉雖然不知就理,但“七麵鳥”盧珍的眼色他卻看到了。


    白玉騏聞言一怔,道:“誰!”


    “七麵鳥”盧珍道:“天外三魔。”


    白玉騏冷笑一聲道:“好!那就先到插天崖去。”


    韋子玉心中已有了數,當下笑道:“那老夫就先回堡了。”話落未等白玉騏回話,已轉身率領“天地雙絕”與堡中三個壯漢急馳而去。


    白玉騏目送三人身影消失於穀口,暗自歎息一聲,道:“想不到萍水相逢,他父子竟會為我白玉騏盡這一番心。”


    “七麵鳥”盧珍道:“這叫緣份啊!”


    白玉騏感慨的搖搖頭:“我們走吧!”話落剛欲轉身。


    突然二個雄渾無比的聲音叫道:“慢著!”


    白玉騏聞言心頭一緊,因為,由那聲音的距離判斷,來人顯然已近在五丈之內了,五文之內,白玉騏竟沒有發覺,來人的功力,已可想而知,難怪白玉騏要為之吃驚了。


    白玉騏霍然轉身,目光到處,不由為之一驚,脫口道:“日月老人?”


    不錯,來人正是洪荒九魔中的日月老人。


    白玉騏聞言回頭,目光到處,不由為之一怔,在第一眼之下,他覺得這人有些像“日月老人”,但細看之下,他卻又立刻否認了自己的觀念。


    因為,當前這個老人,形容憔悴之極,“日月老人”雖然已有八十多歲,但他養生有道,內功深厚,乍看起來,也不過像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而已,尤其,日月老人,臉上有一種凜然而使人不敢侵犯的神色,而當前這個老者,卻一樣也沒具備。


    白玉騏停足默視良久,依然毫無所得,淡然一笑道:“依在下第一眼的感覺,老丈極像洪荒九魔中的日月老人,但細看之下,卻又完全不像,是以……”


    老者接口道:“是以你不認得老夫是嗎?”


    白玉騏點點頭,道:“在下確實不記得老丈是誰?”


    老者深深的歎了口氣,似有無限心事似的,道:“你第一眼沒有看錯。”


    白玉騏聞言俊臉頓時為之一變,淡然的表情,刹那之問被片片寒霜罩住了,轉變得如此之快。


    他冷冷的盯住日月老人道:“閣下不覺一人前來,力量太薄弱了嗎?”


    “七麵鳥”盧珍,一見小主人神色有異,立刻提氣凝神,準備應戰。


    日月老人深沉的掃了二人一眼,歎道:“老夫此來,並不是要找你白玉騏較量。”


    白玉騏冷笑道:“總不會是來替白某計劃大計吧?”


    日月老人道:“是的,不會的。”


    兩人之間,立刻陷人了沉默,白玉騏不願問其來意,而日月老人,似乎也有苦衷,不能直接把來意相告。


    “七麵鳥”盧珍接口道:“那麽前輩叫住我們小主人,隻是出於偶然的巧合嗎?”


    日月老人望了冷峻的白玉騏一眼,慨然的道:“老朽找你白玉騏已有很久了。”


    白玉騏冷笑道:“在下倒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日月老人苦笑道:“白玉騏,你現在可以盡量的諷刺嘲笑老朽,甚至殺了我,老朽決不會有半句怨言的。”語氣誠懇無比,使一向與他勢難兩立的白玉騏,一時之間,想不通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而突然如此軟弱。


    白玉騏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在下不會這麽做的。”


    日月老人肅然道:“老朽確實知道你不會這麽做的,但是,老朽卻無法預料此行真正的目的會不會成功。”


    白玉騏聞言微微一怔,道:“閣下指的是由在下決定的事。”


    日月老人點點頭,道:“是的,所以老朽沒有把握。”


    白玉騏冷笑道:“不知閣下有幾成把握?”


    日月老人似已早有了準備,聞言毫不思索的脫口道:“假使你白玉騏是有人性的人的話,那麽老夫有十成把握,如果你的著眼點,隻是恩與怨,那麽老夫連一成把握也沒有。”


    這幾句話的分量相當重,因為,白玉騏如果拒絕,那無疑是自已承認自己沒有人性,而承認,則無異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而被迫不得不去做。


    白玉騏冷漠的掃了日月老人一眼,突然大笑道:“在下要是承認自己沒有人性呢?”


    這句話,大出日月老人意料之外,他再也沒想到,好強過人的白玉騏,為什麽會承認自已沒有人性。


    日月老人,怔怔的望了白玉騏良久,才道:“你並不知道老夫要你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便先自留下後退之路,你不覺得太軟弱了嗎?”


    白玉騏冷笑道:“如果是為了約鬥之事,你日月老人還用不到如此軟弱。”


    日月老人點頭苦笑道:“你確實聰慧過人。”


    白玉騏冷笑道:“那裏,那裏,閣下過獎了。”話落一頓道:“如果閣下沒有什麽其他的事,那在下就此告辭了。”


    日月老人臉色突然一緊,道:“且慢,你並不知道老夫來意。”


    白玉騏住足,道:“不錯,因為閣下一直沒說。”


    日月老人皺紋密布的老臉上,臉色突然一黯,沉重的道:“白玉騏,你知道羅綺萍已病了很久了嗎?”語聲有些嘶啞,似乎一提到羅綺萍,這縱橫江湖不可一世的老人,便失去了一切主宰了。


    白玉騏乍聞此言,心頭也頓時為之大震,過去,他與羅綺萍雖然相處沒有多久,但那一分一秒,卻都是在驚濤駭浪中度過去的,患難相依之情!登時勾起了白玉騏對羅綺萍的懷念。


    然而,他能表示什麽呢?


    不調和的沉默,如一塊千斤重石,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三人,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希望。


    良久,白玉騏才深深吸了口氣道:“在下不懂醫理,對我說了豈非枉然?”


    日月老人鄭重的道:“此病隻有你能治。”


    白玉騏聞言不由為之一怔,心忖道:“我既不懂醫理,那有天下名醫都治不好的病,而卻唯有我能治呢?”一雙星目中,不由顯出了迷茫之色。


    “七麵鳥”盧珍飽經世故,見狀心忖道:“這準又是一筆情債。”他心中雖然明白,但卻不便說出口來。


    日月老人見白玉騏臉上的表情,心知他不知原因,當下說道:“那裏距此處不遠,你何妨前往一看?”


    白玉騏俊臉微微一變,道:“在下以為,此事與在下毫不相幹,為什麽要去呢?”


    日月老人道:“你能見死不救?”語氣雖有怒意,但卻仍是那麽軟弱。


    白玉騏冷笑一聲道:“在下既非名醫,也不是俠義之流,救與不救,仍出於在下心願.何況身無長物更無良藥,去了也是白費。”


    日月老人先是怒容一現,似乎已經忍耐不住,然而,他卻沒有發作出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胸怒火,沉聲道:“白玉騏,你說吧,要什麽條件?”


    白玉騏劍眉登時一挑,怒道:“你能答他在下什麽條件?”


    日月老人慨然地:“隻要老朽力所能及,什麽條件也能答應。”


    白玉騏道:“你力所能及什麽範圍?”


    日月老人目中突然精光一閃,沉聲道:“甚至要老朽的生命也可以。”


    此言大出白玉騏與“七麵鳥”盧珍意料之外,日月老人身列洪荒九魔,名望與地位,均列江湖之巔峰,一言九鼎乃屬必然,此言當然不是兒戲之言,也就是說,他為了羅綺萍,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了。


    白玉騏木然的楞住了,這一刹那之間,他似乎覺得日月老人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麽可惡了,因為,他也有人性至善的一麵啊!


    雖然,白玉騏幼年失去了雙親,不能完全了解雙親之愛的偉大,但是,他可以想像得到,假使,自己父母處在與日月老人同樣的環境下時,他也會毫不考慮的做出同樣的事的。


    白玉騏深深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你日月老人也有這一麵。”


    日月老人,深怕白玉騏再度拒絕,聞言肅穆的道:“這算是老夫求你了。”


    這句話,出自日月老人的口中,他似乎花費了許多力氣,是的,以他的身份,放眼當今江湖,他求過誰呢?


    白玉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一頓又道:“你不必求我,現在,我們可以放開以往的不談,白玉騏敬重你,敬重你人格至高的愛,你也不必感激我,因為我做這事,並非為了你,錯過今日,以後我們再相逢時,也許,仍是敵對的立場。”


    日月老人臉上肌肉,激動的抽搐了一陣,突然,道:“以後的事,老朽不願多言,也不願作任何保證,唯有等事實擺出來後,一切自然而然的會呈現你我之前。”


    “七麵鳥”盧珍忖道:“小主人又少了一個敵人了。”


    白玉騏抬頭望了望天色,道:“那裏距此有多遠?”


    日月老人道:“翻過遠處那座山峰就到了。”話落舉手一指遠處的一座高峰。


    白玉騏道:“我們走吧!”話落當先向一刖走去。


    日月老人急行兩步,搶在前麵,飛身向前奔去。


    以三人的輕功造詣,一旦施展開來,其快速可想而知,由穀地到達那座高峰,雖然其遙遠不下百裏,但也用不了多久時間便到達了。


    三人站立峰頂,任涼風吹拂,倒也覺得清爽無比。


    白玉騏回頭看了“七麵鳥”盧珍一眼,低聲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七麵鳥”盧珍喘了日氣,抬眼問日月老人道:“請問前輩,還有多遠?”


    日月老人此時心急如焚,他雖然明知白玉騏不會半途反悔,但在白玉騏未到達之前,他總是放心不下。


    日月老人朝峰下一指道:“峰下桃樹林便是了。”


    白玉騏與“七麵鳥”盧珍,順著日月老人手指方向看去,隻見峰下呈現一片!”大的粉紅色桃林,密密麻麻,猶如一塊粉紅色的巨網罩在那裏一般。


    “七麵鳥”盧珍道:“這一點路,我還挺得住,我們下去吧!”話落當先而行。


    山峰峻拔,若換了常人,下峰一定比上峰更難,但對三人而言,情形可就完全相反了,因為,居高臨下,他們隻需要提氣輕身,向下縱躍便行了。


    不到頓飯工夫,三人已下了這麽數百丈的高峰,來到桃樹林之口。


    隻見,樹枝橫伸,花香撲鼻,與高峰白雪相比,此處真不啻是人間仙境,桃林最後,是一處高拔的崖壁,石做白色,光潔滑潤,壁下有兩個天然石洞,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建築,顯然日月老人就居於此兩洞之中。


    日月老人先行領路道:“請隨老夫來。”語落舉步而行。


    突然,一株巨大的桃樹後麵,傳來一聲沉重的笑聲道:“吾兄可是找到白玉騏了。”話落林中踱出一個身扛藥鋤的老者。


    白玉騏一見此人,心中頓時為之一動,忖道:“看樣子此人就是那藥王了,真是冤家路窄。”


    日月老人點頭道:“托吾兄之福。”


    老者向白玉騏掃了一眼,冷眼笑道:“小老兒聽說白兄少年英傑,放眼武林,難找敵手,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老夫也算開了一次眼界了。”語氣冷漠無比,顯然並非誠心讚美。


    白玉騏淡然一笑道:“閣下過獎了,在下不敢當,假使在下沒有猜錯的話,你該是江湖上盛名久著的藥王了。”


    老者冷笑一聲,道:“江湖無名之輩,難得大俠記得老夫。”


    白玉騏笑道:“因為在下見過令郎。”


    藥王聞言狂笑道:“哈哈……老夫倒要感謝你對犬子的教訓呢?”話意中充滿了怒意。


    日月老人一見情形不對,不由冷然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呢?”


    七麵鳥盧珍此時早已怒容滿麵,冷笑一聲,道:“你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象了?”


    藥王冷森森的笑道:“沒弄清楚,老夫為什麽要感謝他呢?”


    “七麵鳥”盧珍大怒,笑道:“哈哈……好個盛名久著的藥王,你可要本人說說當時情形?”


    白玉騏回頭淡然掃了“七麵鳥”盧珍一眼道:“你不要說了。”話落轉臉向藥王道:


    “那麽閣下完全相信令郎?”


    藥王在盛怒之下,那會考慮許多,聞言怒聲道:“難道老夫還要信任你白玉騏不成?你又不是我兒子。”


    這句話說得的確太欠修養,日月老人臉色不由為之一變,要不是藥王有援手他孫女之恩,隻怕他早就忍耐不住了。


    “七麵鳥”盧珍氣得雙目似欲噴火,但在小主人麵前,他卻不敢發作,心中直暗暗狠道:“若有一天,你老不死的落在我七麵鳥盧珍手中,我不把你整得體無完膚,誓不為人。”


    白玉騏俊臉一寒,狂笑一聲,道:“哈哈……好個德術兼修的藥王,白某佩服你了,閣下既然信得過令郎,事情已沒有再說的必要,你劃下道兒來,白某接住就是了。”


    “七麵鳥”盧珍這下可找到出氣的機會了,當即插口道:“小主人,假使他兒子也在這裏,最好是父子聯手齊上,不然,你勝之臉上也沒光彩啊!”


    “七麵鳥”盧珍原是一句氣話,但這句話卻使日月老人猛可裏為之一震,因為自到場到現在,他一直就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蹤跡,如果說藥王之子莫玉麟真個來了,那他現在又在那裏呢?


    藥王此時大怒,吼道:“哈哈……來來來,老夫雖然不才,但也要領教領教你白玉騏到底有什麽驚人絕學,縱使因而喪生,老夫也覺榮幸。”


    藥王這裏一叫戰,日月老人雖然放心不下,卻也不好真個就此離去,因為,他是此間的主人,何況,羅綺萍如果沒有藥王悉心照料,早就命赴黃泉了,他又怎好當著藥王之麵而懷疑人家的兒子呢?


    白玉騏搖頭笑笑道:“你我並無什麽不解之仇,為什麽一定要訴諸武力呢?”


    藥王冷笑道:“成則為王,敗者為寇,白玉騏,你如自信有本事,何妨出手一搏,老夫已這麽一大把年紀,隻怕三言兩語還唬不住我。”


    白玉騏劍眉一挑,笑道:“在下並未唬你,因為,你我交手,不出五招之內,必然分出勝負,你我既無什麽不解之仇,又何苦要身敗名裂於此呢?”


    藥王冷笑道:“你說誰敗給誰?”


    白玉騏突然答非所問的道:“令郎在不在此?”


    藥王此時隻想與白玉騏一決勝負,那裏有心思旁顧,聞言冷然道:“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問他則甚?”


    白玉騏鄭重的道:“請令郎把當日情形重述一遍,如果閣下認為有用武力解決的必要,那時白某一定奉陪就是。”


    白玉騏不準“七麵鳥”盧珍一言將當時的情形道出,為的就是怕藥王聽了兒子的話,先入為主,而認為“七麵鳥”盧珍是捏造之言,是以才要莫王麟出來當麵對質,其用心之苦,可想而知。


    然而,此時藥王對白玉騏成見已生,任他說得如何誠懇,他又豈能聽進半句,當下冷笑道:“白玉騏,老夫早已說過,信任自己的兒子,你如真的稱得上是英雄,就不該再拖拖拉拉了。”


    白玉騏所以一忍再忍,那會是怕了他藥王,如今被藥王一激,不由為之大怒,冷笑一聲,道:“在下真為你一世英名惋惜。”


    藥王道:“你自信自己必勝?”


    白玉騏坦然的道:“五招之內,閣下必敗。”


    藥王乃是老一輩的人物,一向自視極高,如今當著日月老人,他怎能忍受得了這種輕視,猛然向前跨上一步,喝道:“來來來,老夫見識見識。”聲落早已把真氣提聚雙掌以待。


    日月老人見情勢已到非拚不可的程度,深知此時如果再不出麵勸阻,是不行了,當即上前道:“莫兄,算了,算了,白玉騏既然有話未說完,何妨容他說完之後,再作最後處理,如此猛然行事,等下萬一……”


    藥王未等日月老人把話說完,已搶口道:“難道老夫一定敗北?”


    日月老人麵色一變,但卻又忍了下來,慨然道:“不瞞莫兄話,老夫也非白玉騏之敵。”


    藥王聞言心頭頓時為之一震,連日月老人都敵不過白玉騏,自己武功,比日月老人還差了許多,又怎會是人家這敵呢?一時之間,倒做難了起來,但他此時箭已在弦,卻又不能不發。


    突然,另一個念頭,襲上心頭,不由為之冷哼一聲,忖道:“敢情你以為有了白玉騏,你孫女之病就可痊愈了,是以才危言恐嚇於老夫,哼!她虛弱的身體,如沒有老夫,看你怎麽治得了。”他這偏激的想法一生,頓時寬心大放,狂笑一聲,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老夫雖明知不敵,但卻要一拚,兄台之盛意,小弟心領就是了。”話落仍然向白玉騏走去。


    日月老人是老江湖,藥王話中之意他那有聽不出之理,聞言當然不便再說,隻得淡然一笑道:“那麽老夫倒是多言了。”


    白玉騏見藥王如此不可理喻,心中也不由動了真怒,當即冷笑一聲,道:“你既然不死心,那在下隻好得罪了。”聲落人已走至藥王身前不滿一丈之處,神態輕鬆之極,似無對敵前的緊張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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