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時,叫醒電話響了起來,作這才好容易醒了過來。感覺睡得頗沉且久,全身愜意地放鬆了。衝完澡剃過胡子,刷過牙之後身上的那種鬆弛感依舊殘留在那裏。天空中雖然密密的蒙了層陰雲,但並沒有一絲要下雨的跡象。作換了衣服在賓館的食堂簡單的吃了自助式buffet的早餐。


    過了九點後他拜訪了歐嘉olga的辦公室。是在坡道半中間的一家鄭潔雅致的辦公室,除了歐嘉之外還有一位長得很高的男士,長了一對魚一樣的眼睛。他正對著電話說明著什麽。牆上貼著芬蘭各地五彩繽紛的海報。歐嘉olga把幾張打印出來的地圖交給了作。從h?meenlinna海門林納的街道上沿著湖稍稍走一段後有一個小鎮,哈泰寧haatainen一家的避暑別墅就在那兒。地圖上把那個地址打了個叉、那個湖好似運河一般蜿蜒細長的流淌向遠處。大概是幾萬年前,沿著移動的冰河所挖掘出來的吧。


    "路應該很好懂。"歐嘉olga說道。"芬蘭和東京、紐約不同,也沒那麽多車,隻要沿著道路上的標示走下去,還有就是不在半路上碰巧遇到艾麗的話,應該就能到達。"


    作道了謝。


    "車已經給你預約好了。是volkswagen大眾高爾夫,剛跑了2000公裏不到。費用上也稍微打了點折。"


    "謝謝你了。你做的很棒。"


    "祝願你一路順利,因為難得跑到芬蘭來了。"歐嘉olga笑眯眯地說道。"如果有什麽問題,就打電話給我。"


    會那麽辦的,作說道。


    "當心麋鹿啊,那東西蠢得很,別開的太快了。"


    兩人握過手後道別了。


    在租車公司那兒借來了還是嶄新藏青色的高爾夫車,作向辦公的女士詢問了從赫爾辛基市中心到高速公路的路線。需要一些留意之處,但並不是那麽複雜的路線。接下去隻要開上高速公路後,那麽事情就簡單了。


    作一邊聽著廣播電台的音樂,一邊以一百公裏每小時左右的時速沿著高速公路一路向西行。大多數的車都超越過他而去了,但他並不在意。這般握住汽車方向盤已是久違的了,而且還是在左邊的。而且他希望盡可能在哈泰寧haatainen一家吃完中飯之後的時間到達他們家。時間還很充裕,並不需著急。古典音樂頻道正放著輕快而華麗的小號協奏曲樂章。


    道路兩側大多都是森林。給人以印象大部分國土都被蔥鬱翠綠的綠意所覆蓋著。樹木多數為白樺,中間摻著一些鬆樹、圓柏和楓樹。鬆樹是樹幹筆直的赤鬆,而白樺則像是垂落下來一般枝幹垂的低低的。都是在日本所見不到的品種。有時也能看見闊葉樹。羽翼宏大的大鳥一邊搜尋著地麵上的獵物,一邊乘風悠然飛過上空。四處都能看見農民房屋的屋頂。農家一間間麵積寬敞,柵欄沿著緩緩的丘陵一路延續下去,還能看見家畜正被放牧著。牧草被割下,用機器捆成圓狀的一大束。


    到達h?meenlinna海門林納鎮上大概是在12點以前。作把車停在停車場,在街上散了十五分鍾左右的步。之後便坐在一家麵向市中心廣場的咖啡店裏喝著咖啡,吃了一個croissant牛角麵包。雖然牛角麵包是過甜了的,但咖啡很濃而好喝。h?meenlinna海門林納的天空還是和赫爾辛基的一樣全體蒙了層陰雲。看不見太陽的蹤影,隻見半空中一個略帶橘色的投影silhouette(法語)。風穿過廣場吹來肌膚上感受到了幾分寒意,他在polo衫之外套上了件薄薄的毛衣。


    h?meenlinna海門林納基本不見遊客身影。隻見穿著普通的行人們抱著購物袋往來而去。中心位置的道路上的商店主要也是賣日常所需的食品或雜貨,顧客群與其說是遊客不如說是當地人或是住在別墅的人們。隔著廣場正麵是大大的教堂。有個綠色的圓形屋頂,整體矮墩墩的。黑色的群鳥正如海浪般從這個屋頂飛向那個屋頂忙得不亦樂乎。白色的海鷗則以便毫不鬆懈的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一邊慢吞吞的走在廣場的石子路上。


    廣場附近有幾處賣蔬菜水果的手推車貨攤,作從那兒買了一袋櫻桃,坐在座椅上吃著。這麽吃著櫻桃,有兩個十歲十一歲些許的女孩靠了過來,從稍隔些距離的地方盯著他看。大概是因為來這兒的亞洲人不怎麽常有吧。她們其中一個身材細長皮膚皙白、另一個曬的較黑而臉頰上有雀斑。兩個人都梳著雙馬尾辮。作向她們微微笑了笑,


    她們像是兩隻謹慎的海鷗那樣,一點一點的向他靠近著。


    "中國人麽?"個子高的那個用英語問道。


    "是日本人喲。"作說道。"兩者離的很近,但卻有些不同。"


    兩人的表情好像不太明白。


    "你們是俄國人麽?"作問道。


    她們把頭搖了幾下。


    "是芬蘭人。"臉上帶雀斑的那位表情認真的說道。


    "和這兩者一樣。"作說道:"離的很近,但卻有些不同。"


    她們兩個點了點頭。


    "你在這兒幹什麽呀?"帶雀斑的那位問道,像是在試著英語的造句一般。大概是在學校學了英語,現在拿外國人來試試的感覺吧。


    "是來見朋友的。"作說道。


    "從日本到這要花多久啊?"個子高的那位問道。


    "乘飛機大概十一個小時。"作說道。"那段時間裏吃了兩次飯,看了一部電影。"


    "是什麽樣的電影?"


    "虎膽龍威12。"


    少女們這才滿足了似的,兩個人手牽著手,手打在短裙的裙擺上穿過廣場離開了,就像是被風吹過的草球那般。並無與人生有關的警句或反省。作鬆了口氣繼續吃著櫻桃。


    作抵達哈泰寧haatainen的避暑別墅時已經是1點半了。要找到他們所住的地方並沒有歐嘉說的那麽容易,因為那裏並不存在什麽稱得上道路的東西。要是沒有那位親切的老人在的話,說不定永遠都找不到他們家。


    在路邊停了車,作一手拿著穀歌地圖迷失了方向。一位騎自行車的小個子老人看到他苦惱的樣子,向他走去。他戴著頂舊鴨舌帽,腳踩橡膠長靴。而變長了很多白色毛發,眼睛紅紅的充著血。簡直像在對著什麽生氣一樣。作給老人看了地圖,告訴他自己在找哈泰寧haatainen的避暑別墅。


    “就在這附近了,我給你帶路吧。”老人一開始用德語,接著用英語說了一遍。他把看上去很重的黑色自行車靠著旁邊的樹一放,也不聽作的答複就這麽坐到了高爾夫車的副駕駛座上。接著伸出宛如樹樁一般粗糙堅實的手指向前指示該向哪裏開。沿著湖有一條穿過樹林的小路沒有鋪柏油。說是路,其實隻有車轍印記形成的一條小徑。兩條車轍之間還長著繁茂的綠草。這麽開下去不久路便分出兩條岔路,分歧點那兒立了一塊木板,上麵用釘子釘了幾塊標示,上麵用油漆寫了名字,右邊的一塊上寫了haatainen幾個字樣。


    沿著右邊的路開了一會兒後,便到了一塊開闊之處,從白樺樹的樹幹之間能看見湖。有個小型的防波堤,那兒係著一隻芥末黃色的塑料帆船,是釣魚用的簡單小船。被樹木包圍的中間是個整潔雅致的木製小屋,屋頂上伸出一隻長方形的磚塊煙囪。小屋旁有一輛赫爾辛基車牌的雷諾renault的廂式貨車。


    “哈泰寧haatainen的家就在那兒。”老人用低沉粗獷的聲音說道。接著像是要走進暴風雪中那樣,重新整了整帽子,朝地上噗的吐了口痰,是如同小石粒一般的濃痰。


    作向他道了謝。“我把你送回停自行車的地方吧,我已經認得路了。”


    “不用了,沒這個必要。我走回去就行了。”老人像是生氣了似的說道。大概說的是這個意思吧,那是作所理解不了的語言。聽上去應該是芬蘭語。接著他就連伸出手握手的機會都沒給作,即刻下了車大步離開了。就連回頭看也沒看,宛如已經告知死者去往冥界道路了的死神一般。


    作把高爾夫車停在了路邊的草叢裏,一直看著老人離開的背影。接著下了車深吸了一口氣,空氣比赫爾辛基還要來得更為幹淨清潔,就好像是新鮮剛做出來的空氣一般。和煦的風吹來搖起了白樺的葉子,耳畔不時還傳來小船打在防波堤上發出哢嗒的清脆聲響。鳥兒在別處啼鳴著,是通透空靈而簡短的一聲。


    作看了看手表。是否已經吃完午飯了麽?雖然還有些猶疑,但因為也別無他事可做,便決定去拜訪哈泰寧haatainen一家了。他踩著碧綠的夏草,直直的向小屋走去。在門廊上睡午覺的狗站了起來,朝他的方向注視著。是頭小型的棕色長毛犬。它連連吠了好幾次,雖然沒被繩子綁住,但並不是恐嚇的叫聲,作便繼續向前了。


    大概是聽到狗叫聲了吧。在作到達他們家門口前,門打開了露出了一張男人的臉。她的下巴到臉頰上都長了濃密的金毛,年紀大概在45歲左右。身材不算高,肩膀橫向伸展著宛若大尺碼的衣架一般,脖子也很長。頭發也是一頭濃密的金發,看上去像糾葛在一塊兒的刷子一般。耳朵突兀的朝兩邊伸了出來。他穿了格子的短袖襯衫和工作服的藍牛仔褲。左手就放在門把手上,看著作走近的身影。然後喊了狗的名字,讓它不再亂吠了。


    “hello”作說道。


    “你好。”那個男人用日語說道。


    “你好。”作也用日語打了招呼。“是哈泰寧haatainen先生家麽?”


    “是的,我就是哈泰寧haatainen。”那個男人用流利的日語說道。“我叫愛德華哈泰寧。”


    作在門廊上伸出了手,那個男人也伸出手,兩人握了一握。


    “我叫多崎作。”作說道。


    “tukuru是製作東西的那個作麽?”


    “是啊,是那個作。”


    那個男人微微一笑。“我也是做東西的。”


    “真巧。”作說道:“我也是製作東西的。”


    狗跑了過來,在男人腿上蹭著腦袋,接著像是附贈一般也在作的腳上如法炮製了一番。這大概是歡迎的儀式吧。作伸出手摸了摸狗的腦袋。


    “多崎先生做的是什麽樣的東西呢?”


    “我是建造火車車站的。”作說道。


    “是麽,你知道麽?芬蘭最早鋪的鐵路就是赫爾辛基和h?meenlinna海門林納之間的。所以這裏的人都很為鐵路驕傲,和西貝柳斯出生地一樣驕傲。看來你是來對地方了呢。”


    “是麽,我不知道呢,那麽愛德華先生你是做什麽的呢?”


    “我做的是陶器。”愛德華說道。“和車站比起來小得多了。快請進吧,多崎先生。”


    “會打攪你們麽?”


    “完全不會。”愛德華說道,然後伸開了兩隻手。“這裏是誰來都歡迎的。做東西的人話更是我們的夥伴,那就更加歡迎了。”


    小屋中並沒有人。桌上隻得一隻咖啡壺,一本翻到一半的芬蘭語的書。看來他應該是一邊坐在這兒喝著飯後的咖啡一邊讀著那本書。他讓作坐下,自己坐在了作的對麵。他在書的那一頁夾了書簽把書合上,夾在了腋下。


    “來點咖啡怎麽樣?”


    “那就不客氣了。”作說道。


    愛德華走到咖啡機那兒,倒了一杯熱騰騰冒熱氣的咖啡,放在作麵前。


    “要糖和奶麽?”


    “不用了,清咖就行了。”作說道。


    這個奶油色的馬克杯是手工製作的。把手是橢圓形,形狀很奇特。但是卻很合手,觸感很親近,就像隻有家人才懂得的暖人的笑話一樣。


    “這個杯子是我大女兒做的。”愛德華笑眯眯地說道。“當然實際在窯裏燒製的是我了。”


    他的眼睛是溫和的淺灰色,和頭發、胡子的金色很相配。作對他抱有了種自然而然的好感。相比城市的生活,他更適合住在森林湖泊之中。


    “多崎先生一定是有事找惠理來的吧。”愛德華問道。


    “是的,我是為見惠理而來的。惠理現在在這裏麽?”


    愛德華點了點頭。“惠理在這兒。剛剛和女兒們出去飯後散步了,大概正在湖邊上走著。那兒有條很好的散步道。我一直都會和狗先回來的。所以她們不多久也會回來的。”


    “你日語說的很好呀。”作說道。


    “我在日本住了五年,在岐阜和名古屋。我在那兒學習了日本的陶藝,要是不會日語的話什麽都做不了。”


    “你在那兒認識惠理的麽?”


    愛德華爽朗的笑了起來。“是啊。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八年前在名古屋舉行了婚禮,之後我們就一起回芬蘭來了。現在在這兒做陶器。剛回芬蘭時暫時在arabia阿拉伯公司(此處指芬蘭的一家有名的陶瓷公司)做設計的工作,但無論如何都想自己一個人單幹,所以兩年前當了自由職業者。此外,一周一次在赫爾辛基的大學教書。”


    “一直來這麽避暑麽?”


    “是的,七月初開始到八月中旬會住到這兒來。旁邊就有和夥伴公用的工作室。上午一大早就在那兒工作,然後中午回來吃午飯。接著下午就在這兒和家人一起,散散步讀讀書,有時候大家還會一起去釣魚。”


    “這裏很好啊。”


    愛德華聽了很高興似的笑了笑。“謝謝。這一帶很安靜,所以工作也做得好。我們家過的生活很簡單,孩子們也很喜歡這兒,能和大自然多親近。”


    房間裏漆成白色的那麵牆上,從地板到天花板上全都是一個木製的架子,上像是麵排列著他燒製的陶器。除此之外房間裏並沒什麽稱得上是裝潢的東西。隻有一個樸質的圓形掛鍾在牆壁上、一個小型音響組合與一小堆的cd放在一隻結實的舊木頭櫃子上。


    “那個架子上差不多三成的作品,都是惠理作的。”愛德華說道,帶著一種自豪的味道在其中。“怎麽說呢,她有natural的天賦,那是生來就有的東西。它透露在作品裏。赫爾辛基的幾家店裏放著我們的作品,但有些店裏比我的還要來的有更有人氣。”


    作微微吃了一驚。因為之前從未聽說黑對陶藝有所興趣。


    “我不知道她在做陶器這件事啊。”作說道。


    “惠理是在20歲以後才開始對陶藝有興趣的,是在普通的大學畢業後重新考入愛知藝術大學的工藝係的。我們是在那裏相遇的。”


    “是麽?我隻知道十多歲時候的她。””是高中時代的同學麽?“”是的。“


    “tazakitukuru”愛德華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稍稍眯起了眼睛在搜索著記憶。“這麽說的話,我聽惠理說過你的事。是名古屋那個要好的五人團體裏的一位,對吧?”


    “是的,我們屬於同一個小團體。”


    “我們名古屋的婚禮上來了團體裏的三位。紅、白和青。的確是這樣的吧,五彩的人們。”


    “一點都沒錯。”作說道。“很遺憾我沒能出席儀式。”


    “但現在不是見她來了嘛。”他說道,又露出了溫暖的笑容。臉頰上的胡子像篝火那熱情的火焰一般在臉上搖曳。“多崎先生是來芬蘭旅行的麽?”


    “是的。”作說道。要是說真話的話,解釋起來就長了。“因為來了芬蘭旅行,就想可能的話見一見久未謀麵的惠理,所以特地來了這裏。沒事先告知一聲,真是抱歉。要是沒給你添麻煩就好了。”


    “沒有,沒有。完全不麻煩。熱烈歡迎。這麽大遠路來了的嘛。碰巧我一個人在家真是幸運,惠理也一定會高興的。”


    要是會高興就好了,作想到、


    “能讓我看看你們的作品麽?”作指了指牆壁架子上陳列的陶器,問愛德華道。


    “當然。隨便用手去碰好了。我做的和惠理做的雖然混在了一起,但不用說也能簡單區分出來的吧。”


    作走到牆邊,把擺在那兒的陶器一個一個地看了過去。大部分都是盤子、部分都是盤子、盆和杯子等能夠實際在餐桌上用的食器。除此之外就是幾個花盆或是壺。


    如愛德華所說,他的作品和惠理的作品之間的差異是一目了然的。光滑質地且是蠟筆色彩的是丈夫的作品。色彩在處處時深時淺,描繪出了如同清風流水般的細致陰影。沒有一個陶器上帶有花紋圖案,色彩的變化本身即成了圖案。對陶藝毫不通曉的作,也很容易想象這樣的上色應該頗費高難度的技術。他作品的特色在於舍去了多餘裝飾的設計以及光滑而高級的觸感。基本上還是北歐的風格,但那份削瘦幹練的簡約很明顯帶有日本陶器的影響。拿在手裏讓人意外的很輕,非常順手。細節之處都費勁了心思。總之就是一流的手工師傅才做得出的手工品。在大批量生產的大公司裏,大概是無法發揮這份才能的吧。


    與之相比,惠理的風格還要來的簡樸。從技術的角度來看,遠不及丈夫的來得細膩精妙。整體都做得很厚實,邊緣的曲線也微妙的歪斜掉了,也沒有那份洗練的造型美感。但是她的作品有著讓觀者的心放鬆下來的溫情餘味。雖說有些微不整齊之處,手感上那粗糙的顆粒感卻給人一種好比手拿著天然質地的布塊時、或坐在廊子下抬頭眺望空中白雲流淌時的一份沉靜安穩的感覺。


    和丈夫的特色正相反,她的特色在於圖案。無論哪個作品都如同那被風吹過的樹葉一般,有些分散開來、有些歸整在一塊,皆細細的描繪著圖案。不同圖案的不同散落方式,整體的印象時而寂寥、時而竟也生出華美之感。這份絕妙讓人聯想起古早和服上的花紋。作為了看出每個圖案表達出了什麽,近看了一番,但那形象並不具備特定的意義。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形狀。稍微隔些距離遠遠看去的話隻覺得像是森林地上散落的樹葉,不知名的動物不為人知的從樹葉上頭踩過,不發出一絲聲響。


    色彩對她的作品而言,不同於她丈夫的,僅僅不過是背景的存在。色彩被賦予了的任務在於如何讓圖案靈動起來,如何烘托彰顯它。顏色極為淡漠、寡言著的,但卻極能發揮出背景的效果。


    作把愛德華和惠理的作品交換著拿在手上比對著看。這對比讓人不由想到,這對夫妻在現實生活中也一定很好的互相平衡著一起生活的吧。雖然風格迥異,但都互相接受著對方的獨特。


    “我做丈夫的也許不應該這麽褒揚自己妻子的作品。”愛德華一邊看著作說道:“用日語怎麽說的,偏袒,對吧?”


    作隻是笑笑什麽都沒說。


    “但是我不是因為是夫妻才這麽說的,而是真的喜歡惠理的作品。這世上陶器做得更精妙、更漂亮的人大概多得很吧。但在她的作品裏,我看不到局限,能感受到心的廣大。要是能說得更準確就好了。”


    “你想說的意思我很明白。”作說道。


    “這,一定是上天賜予的吧。”他指了指天花板。“gift,而且惠理今後一定會做得更出色。她還有很大的一片天。”


    狗兒在外麵吠著,聽上去很是親密而特別的叫法。


    “好像是惠理和孩子們回來了。”愛德華朝那兒看去說道。接著站起身來朝門的方向走去。


    作把手上的惠理的陶器鄭重的放回架子上,就站在原地等著她從門口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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