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交替,一晃便是五十載。


    第一次秦國皇宮之行,林奕帶走了秦民。第二次,則在皇宮後院之中看到了那些累累白骨,讓他看到了世上的輪回之苦。那些白骨中,又有多少是年少之人!尚未看懂這個世界,尚無做父母的喜樂,也不曾感受到真正的生活,亦無法去享受晚年的幸福之光……


    死了,隻是一堆白骨而已。


    是誰奪去了這些人的性命,難道都要算到秦東身上嗎?


    當然不是。


    林奕心中明白,對於那些死去的人,是命運所不公嗎,亦不是。


    可對於真正的幕後黑手而言,這些人隻不過是棋子而已。


    在修士的眼中,天道何曾有錯!


    輪回中,又有多少人真正是心想事成,無牽無掛?


    以醫救世,隻能救數人而已。終其一生,也無法救下一星的凡人。


    死了,是無。一堆白骨中,也可以說是無。


    這無字,到底是何意?


    林奕心中沒有了迷惑,在凡中化無,與其說是提升意境與心境,倒不如是看透凡人間的苦,了解凡人中的難,天道之下,殺戮不斷。為仙者,若不能改變這一切,枉為仙修,枉進仙道。心中有無字,便要在凡中去悟真情,仙之力源,取於凡,來自於心。


    無,可與虛相提並論。


    無字之道,便可用虛道來解釋了。


    如此,林奕明白了。


    無字之源,便是仙力之源。仙於凡中來,仙力亦從凡中取。


    曾經,在那淨目池旁邊,林奕懂了“人若無心,何以淨目”,如今來看,虛與仙果然不可分,那個無字,本身之字意並沒有什麽,隻是一個指引而已。凡中化無,便為無。仙從凡來,力從凡取,便是仙!


    玄仙之後,修士所做一切,必須心中有凡。


    這一步,還是差了許多。


    以凡人之醫,治天下之疾。行善之中在凡中感受,看到了輪回之苦,修仙乃逆天之舉,然成仙之後,不隻為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仙,亦有命數,能存活數萬年乃至上百萬年,那仙力之源之所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其因,便是凡。


    邋遢老人無心的話,原來如此。


    其意,不在於那無字,而是無字的意。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釋。修士對此字的悟,也有所不同。


    這些年,在盤龍星上生活,林奕便從凡中去悟,行醫中隻是感受凡人的情,秦國皇宮的白骨,讓他看清了凡中的苦。


    這一刻,林奕瞬間變老。


    若再有見到他,能認出者寥寥無幾。


    便是當年小河鎮的百姓,也不一定能看出此時的林奕便是當年的神醫。


    蹣跚的腳步,響在小河鎮的大街之上。


    遠處,一老一少慢慢走來。


    那老者滿臉愁容,緊緊拉著孫女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失去了她一般。


    “老哥,能討一碗水喝嗎?”


    當這一老一少走到林奕身邊時,老者抬起頭問道。


    “當然可以。”


    隨著林奕進入到自已的家中,將兩碗清水送到祖孫二人手中手,林奕細心看了一下那個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


    “孩子,餓嗎?”


    這一問,那小女孩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離家以來,她何曾吃過一頓飽飯?


    若父母仍在,她又何須與年邁的爺爺一起走向逃亡之路!


    生逢亂世命連豬狗都不如,一路之上見慣了人世間的淒涼,在小女孩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這是離家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問。


    當一碗米飯送到小女孩的麵前時,她輕輕擦幹了眼上的淚水,向著林奕深鞠一躬,隨後便轉過身,將那碗米飯遞到了爺爺的身前。


    “爺爺先吃。”


    頓時,那老人喉嚨發出一聲輕響,隨後便聽到他哽咽道:“好孩子,爺爺不餓,你先吃。”


    一碗米飯,祖孫二人相互讓來讓去,最終還是小女孩先吃了一半,無論那老人如何勸說,她也再不動那碗一下。


    米,林奕有。


    讓二人吃飽也不是問題。


    可在這小河鎮可以,當他們離去之後,還不照樣會像剛才那樣,隨後可能被饑餓奪去生命,也可能死於那些黑甲修士之手。


    以凡心入仙,卻要忘卻凡塵,絕了塵世的一切。這,是仙嗎?


    這一老一少的出現,讓林奕那顆沉穩的心,再也不能平靜。


    該結束了!


    手一揮,眼中便空無一人。


    在幾百裏之外的深山處,出現了那一老一少的身影。


    仿佛做了一個夢,吃過一頓飯後,便到了天堂。


    這裏,便是當年小河鎮百姓生活之地。


    數十年來,這深山之中無人打擾,也沒有黑甲修士出現。人們利用山穀中的高地耕作,用山中之木建房,與外界的人相比,平穩的生活倒也讓他們心滿意足。


    這一老一少出現後,很快便被百姓接納。


    這裏,已然成為一個世外桃園。


    若是凡人,生命早已到了盡頭。林奕不用特意去模仿,此刻他的心,已然是凡人中百歲之感。


    不用仙力的話,他連站起走路都非常困難。


    獨自坐於南廳之中,林奕開始了回憶……


    腦海之中,已是初來盤龍星的場景。


    那時,自己是仙,心中亦是仙。


    想那無心所說的無字,便想在凡中去悟,凡中去尋找仙之源,力之源。


    小河鎮,讓他慢慢收起了仙心,從凡人的生活中,感受著人間的一切。


    雖然隻是一角,但也影響著林奕。


    秦東與趙齊的出現,讓這生活有了生機,以仙之力起死回生,隻是無奈之舉。凡人中的爭鬥,有可消除。雖是仙,亦不能改變。一次出手,影響不了整個凡人的世界。


    秦民的出現,隻是一個意外。


    那因是雷仙,那果,卻還沒有到來。


    秦宮中的仙劍,還未到開啟之時。


    那因與果,與秦覺的出現不無幹係。秦東的變與趙齊的堅守,都是凡人中心態的顯現。


    黑甲修士,來於修仙界。毀了凡世一國,苦了無數百姓。這,亦是不可改變的現實,也是這一國百姓的命。誰也逃不過輪回之苦,就像是秦國皇宮中的白骨,隻有他們的魂魄,寄希望於輪回之後。


    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自己生於天極,曾在天方星域做下無數逆天之事,仙宮殘址中所遇的機緣,或許就在這裏解開。


    一事一回憶,一人一天地。


    一老一少度人生,凡人之中所出現的苦與樂,都將在輪回中化為塵埃!


    忘不下的,始終不能消失。


    過去的,便已過去。


    仙與凡,有何區別?


    那力之源,原來不過如此。


    秦東,大叔該救你出輪回了。這凡人一世,你也能看清一切。


    你的肉體,不過是無數次輪回之中出現的一粒塵埃!


    血魔族,我林奕與你一戰又何妨!


    瞬間,林奕臉上一變再變,從老年到中年,從中年到青年。數息之後,便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隻不過,林奕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已然改變。


    一身白衣,那曾經冷峻的臉已然不存,如今的林奕眉宇之中透出一道攝人魂魄的神力。在這道神力之下,將他那內心的從容與高傲顯露出來。


    掐指於腹前,隨後便是掌心於內。


    林奕的元神突然出現在體外,並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天際而去。


    當元神停下來的時候,整個盤龍星便呈現在他的眼前。來時,林奕並沒有仔細看過這盤龍星,如今放眼望去,那秦國之地在整個大陸中,呈現出蜿蜒之勢。原來,這盤龍星便是因這秦國而得名。那整個秦國的走勢,猶如一條神龍而臥。而國皇宮所處的位置,正是龍首。


    秦氏皇族所供奉的仙劍,已不再像以前那般。


    陣陣白光,從劍身上發出。


    那劍前之人,也有了複活的跡象。


    劍影,越來越強。


    林奕手一揮,那鳴空殘劍便出現在手中。


    凡中悟仙力之源,卻不曾想意外得到了劍意。那秦宮中的仙劍劍靈,已與手中殘劍的劍靈再次有了感應。


    那劍意中,有其主人的意誌。


    秦氏的先祖,若不複活的話,便將此緣分給了秦民。


    不過,自己在盤龍星上所做的一切,也被那劍的主人看得一清二楚。


    元神出竅,便是劍意所引。那秦國皇宮中的仙劍之意為何會引自己的殘劍,林奕尚不知原因。


    是時候與秦民見一麵了。


    元神歸位,林奕便消失了。隨後,整個小河鎮開始塌陷,一個時辰後,這世上再無小河鎮。唯一尚在的,是那一條流經此地的小河。


    秦國皇城中,秦民望著皇宮,臉上的憂慮從來沒有消失過。


    數十年,竟然無法破解此劍所設下的禁製,族中的長老們對於盤龍星上的事關注並不多,也不可能派出族中的高手前來。可他知道,血魔族擴張的行動鋪得太大了,整個修仙界凡人國都有黑甲修士的身影。原本族人便有人反對與修仙界全麵開戰,卻不知最終卻是主戰一方占了上風。


    從凡入手,不致引起修仙界中隱世仙門的注意。


    誰,也不想第一個站出來與血魔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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