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山東老家回到東州時,隻好重念五年級,因為一年前,我媽把我送到北灘頭我二叔家時,二叔送我上學搞錯了年級,本來我在東州是念四年級,二叔把我安排到了五年級,結果,我除了學會一口山東話外,各科成績都是鴨蛋。


    我的班主任王德良當過兵,在珍寶島打過老毛子,老寒腿,走路一瘸一拐的,酷愛藝術,擅長畫油畫,在部隊搞過宣傳工作。轉業後,分配到南裏小學教語文。


    我第一次走進五年級一班時,整個一個“小山東”。


    “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劉寶林。”王德良向同學們介紹說。


    “大家好!”我怯生生地說。


    同學們哄堂大笑,因為我的山東口音太重。王德良把我安排和一位女同學坐在一起。這個女生叫周麗萍,長得好看極了。梳著一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白皙的瓜子臉上漾開兩個淺淺的酒窩,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幾分嫵媚。


    我坐在周麗萍身邊心怦怦直跳,她顯然沒瞧得起我這個土裏土氣的“小山東”,她正眼都不瞅我,就拿出鋼筆和格尺在桌子中間畫了一條“國境線”。這條線傷了我的自尊心,我上來我“小山東”的倔勁,拿出小刀在她畫的鋼筆線上重重地割了一條線,周麗萍兩隻大眼睛瞪得像月亮一樣,她沒想到我這個新來的土裏土氣的“小山東”,竟敢向她這個驕傲的“公主”挑戰。


    其實,我家和周麗萍家是前後樓,她家住在前樓,我家住在後樓,我們住的地方叫沙河南裏,沙河南裏的東側是一望無際的棚戶區,叫工人村,住在這裏的全是工人,南麵有一個大沙坑形成的水泡子,“沙河”兩個字指的就是這個大水泡子。北麵有兩個大倉庫,一個是儲存煙草的,一個是儲存水果的。這兩個倉庫是我們男孩子經常光顧的地方,不為別的,一個是為了過煙癮,一個是為了偷吃水果。西麵是鐵路,直通兩個大倉庫,鐵路也是我們男孩子的天堂。我和我們樓的高光和於濤經常扒火車,而且把釘棺材的大鋼釘放在鐵軌上,火車一過,一把小匕首就誕生了,我們在小匕首上拴上紅綢子練飛刀。


    這東西南北說完了,中間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一片大野地裏孤零零地用紅磚蓋了四棟二層樓,每棟樓能住二十多戶人家。這四棟二層樓樓梯在樓外,沒有煤氣,靠燒煤做飯,沒有廁所,樓外有一個大旱廁,也是用紅磚砌的。


    這四棟樓住的都是南裏區的幹部,這些幹部來自四麵八方,都是為了支援南裏區而來的,因為南裏區是一個位於東州市城鄉接合部的新區。


    我爸和我媽原來都在市中心最好的中學教書,為了支援新區,他們被調到位於南裏區的市第五中學,我爸被任命為副校長,我媽還做老本行教政治。


    我們樓的鄰居大多是區革委會的幹部。高光他爸就是區革委會宣傳組組長,他媽是區評劇團的演員。於濤他爸不在區革委會,卻在南裏派出所當所長。


    於濤他爸當過兵,參加過抗美援朝,大個兒,濃眉大眼的,長得很帥,他媽是區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周麗萍她家是我去山東後搬來的,她爸她媽是幹什麽的我還沒弄清楚。


    王德良上課時喜歡用教學方式捉弄人,“你們明白了嗎?”他一邊上課一邊問。


    “明白了!”同學們齊聲喊。


    “你們答得對不對?”王德良接著問。


    “對!”同學們齊聲回答。


    “你們是不是混蛋?”同學們聲音剛落,他突然問。


    “是!”同學們齊聲喊。


    同學們喊完才發現上當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許多同學根本沒聽明白也隨大溜喊,”王德良一臉嚴肅地說,“這樣聽課不行,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沒明白就是沒明白,其實明白和會還不是一回事,因為明白是個認識問題,會就是能力了。”


    那時候,愛學習的同學並不多,學校經常組織我們幫助貧下中農勞動。王德良因為抓教學抓得緊,經常引來同事們的非議,但王德良根紅苗壯不管那一套,他對學生很嚴,他經常說:我不是在開玩笑,我不喜歡好的學生,隻喜歡最優秀的學生,我不喜歡較好,隻喜歡最正確。


    中午快放學時,王德良把我叫起來。


    “劉寶林,聽說你畫畫好,這本《柳下蹠怒斥孔老二》你好好畫畫,代表咱班參加全校‘批林批孔’優秀作品大賽。”他很信任地說。


    此時,我並不懂得王德良的用意,因為王德良對畫畫很在行,後來我才明白,他是想看看我的繪畫功底,想收我做弟子。


    我從小酷愛畫畫,隻是沒有良師教我,我爸我媽整天為生計奔波,沒有心思注意我的愛好。


    王德良話音剛落,周麗萍就投來懷疑的目光,那意思是你行嗎?後來我才知道周麗萍她爸曾經是美術學院教授。不過,為了改變我在周麗萍心目中“小山東”的土腥味,我下決心好好露一手。


    周麗萍是校花,在我們學校是最漂亮的女孩,我坐在她身邊,高光和於濤都嫉妒。


    放學後,我和高光、於濤跟在周麗萍屁股後麵,一個勁地性騷擾。其實,沒有我的事,高光這小子最淫,見了漂亮女孩就走不動,於濤像個拉皮條的。


    周麗萍在前邊走,高光在後邊偷偷拽人家的大辮子,於濤就扯個破鑼嗓子喊:“挺大個老爺們,沒有卵子子兒。”


    周麗萍對高光有點敢怒不敢言,同學們都知道高光不僅壞,而且手黑。更主要的是他爸是區革委會宣傳組組長,在我們班,高光他爸的官最大。


    “二林子,”我們四個一邊走,高光一邊問,“那孔老二是幹什麽的?跟林彪是親戚?”


    “可能林彪的姥爺姓孔,反正他們之間有關係。”我不懂裝懂地說。


    “那柳下蹠是幹什麽的?”於濤也問。


    “是個農民領袖,看來柳下蹠是毛主席的親戚。”我繼續胡謅。


    “你們太反動了,隨便議論毛主席。”周麗萍警覺地說。


    “周麗萍,你爸是國際流氓,你才反動呢!”高光用侮辱的口氣說。


    “高光,你混蛋!”周麗萍說完,捂著臉嗚嗚地哭著跑了。


    高光和於濤哈哈大笑。


    我知道高光和於濤這兩個家夥狼狽為奸,淨欺負人。那時候,搞對象叫掛馬子,同學們都知道,周麗萍早晚是高光的馬子,因為高光早就想掛周麗萍。


    高光有好幾個馬子,他想掛誰,誰就沒跑!那為什麽於濤甘願拉皮條呢?因為於濤這小子沒心眼,是個傻逼,高光一肚子壞主意,於濤根本轉不過高光,基本上是高光指哪兒,於濤打哪兒。


    不過,我心裏非常納悶兒,為什麽高光罵周麗萍她爸是“國際流氓”呢?這年頭被冤枉的好人太多了,周麗萍她爸會不會是被冤枉的呢?“流氓”這個詞兒總會與女人聯係起來,何況是“國際流氓”呢?周麗萍他爸或許與外國女人有什麽瓜葛?


    我是從心裏喜歡女孩的,不對,準確地講是喜歡漂亮女人,我對小女孩的身體不太感興趣,我對成熟女人的身體卻充滿了渴望與幻想,與其說是渴望與幻想,不如說是迷茫。


    我經常想,女孩長成女人,身體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呢?我經常在夢裏夢見高光他媽,高光他媽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皮膚白極了,眼睛又大又亮,就像會說話,會勾人。


    不過,高光他媽在我夢裏常和周麗萍的身體弄混,高光他媽的頭長在了周麗萍的身上。這讓我總是不能盡興,但我還是每天重複著這個夢,我為這個夢而興奮,又為這個夢而羞愧。我覺得周麗萍她爸“國際流氓”的帽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家有三個孩子,我哥當知青下鄉了,我妹還小,其實,我特想有個姐姐。高光就有一個姐姐,對高光特別好,比他媽對他還好,他經常跟他姐撒嬌。他姐也當知青下鄉了,而且和我哥在一個青年點。


    我放學回家時,我爸和我媽正在生悶氣。他們不像別人的爸爸媽媽吵架時大吵大鬧,他們都是中學老師,所以從不大吵大鬧,隻是生悶氣。


    “奶奶,爸爸媽媽怎麽了?”我小聲問奶奶。


    “大人的事,小孩子家莫問。”奶奶嚴肅地說。


    其實我媽的事,我奶從不過問,因為我奶和我媽的婆媳關係非常不好,我媽對我奶從來沒好過。我對我媽對奶奶不好一直耿耿於懷,我覺得我媽太過分了,連尊敬老人這點起碼的道理都不懂。我知道我媽是老師不會不懂,那她就是故意對奶奶不好,這就讓我更生氣。


    我媽的性格很特殊,在學校與其他老師的關係也不好,她總是把自己比做林黛玉。很長時間我不理解。不過,我媽最愛看的書是《紅樓夢》,我從小就對這本書充滿了神秘感。


    但是,《紅樓夢》在“文革”時期是不允許看的,因為這是“封資修”。不過,我媽確實有一套發黃的線裝《紅樓夢》,而且裝在一個紫檀木匣子裏。我媽奉若至寶,據說是祖傳的,晚清時代印製的。


    我爸經常勸我媽把這套發黃的舊書燒了,怕惹禍,可是我媽不肯,她經常在夜深人靜時,把這套舊書拿出來撫摸,就好像看見這套書就看見了我姥爺和姥娘。


    晚上,我媽和我爸躺在床上又談到了《紅樓夢》,我豎著耳朵聽牆根。


    “廣誌,我覺得《紅樓夢》裏的女兒各個都是脂粉英雄。”我媽柔聲細氣地說。


    “我隻聽說過巾幗英雄,沒聽說過什麽脂粉英雄。”我爸笑著說。


    “本來嘛,你看鳳姐、探春、湘雲、平兒、鴛鴦、尤三姐、晴文、繡桔、小紅,哪個沒有英雄之處。”我媽辯解道。


    “那你給我說說,林黛玉英雄在哪裏。”我爸和我媽抬杠。


    “黛玉是超凡脫俗、冰清玉潔的聖女,當然是英雄了。”我媽稱讚林黛玉的語氣就像在稱讚自己。


    “好了,就算你說得對,睡覺吧,英雄也得睡覺呀!”


    “你呀,永遠也成不了賈寶玉。”我媽嬌嗔道。


    “我要是賈寶玉,隻能出家當和尚,你就不知道便宜誰了。”我爸開玩笑地說。


    “你呀,就是這麽小氣!”我媽撲哧笑了。


    過了一陣子,他們屋裏的燈滅了,很快我媽就呻吟起來。那聲音就像母貓在叫秧子。


    其實,我媽很霸道,我爸卻很懦弱,盡管我爸是副校長。紅衛兵打我爸時,是我媽拚了命地護著我爸。


    我媽的本事很大,她專門能整治學生中的壞小子,越壞越淘越能打,她整治起來越興奮。這些壞小子到我媽手裏,不出三個月就能變成“關公”。我媽手下有許多又講義氣又能打的好學生,紅衛兵也不敢輕易惹我媽。那年頭,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家吃飯,我爸被一輛倒騎驢給送回來了,看我爸痛苦的樣子就知道他受傷了。我媽還沒回來,奶奶心疼地讓我爸躺在床上,並且給我爸煮了兩個雞蛋,好像我爸要坐月子。


    我看見那兩個煮雞蛋,哈喇子順嘴流了出來,妹妹寶木也瞪著眼珠子淌著哈喇子。


    “二林子,給,和你妹妹一人一個。”我爸不舍得吃,要分給我和寶木,被我奶一把攔住了。


    “你倆去吃窩頭去,你爸做了手術,得補!”我奶口氣嚴厲。


    我爸執意要把雞蛋給我和妹妹,奶奶拗不過我爸,隻好給我和妹妹一個雞蛋,分成了兩半。我一口就咽下那半個雞蛋,甜嘴巴舌地看著妹妹吃。


    “作孽呀!沒見過這麽毒的女人,讓自己的男人去結紮,天底下有幾個像你這麽窩囊的男人。”我奶一邊侍候我爸一邊說。


    “媽,你就少嘮叨幾句吧!”我爸不耐煩地說。


    我一下子聽明白了,原來昨天中午我爸和我媽生悶氣,是因為我媽讓我爸去結紮。我不明白什麽是結紮,也不敢問,這時我媽回來了,她在結紮的事情上戰勝了我爸,顯得有些洋洋得意!


    “廣誌呀,你受苦了,你可真夠爺們兒!”我媽一進門就說。


    “就跟劁豬差不多,”我爸齜牙咧嘴地說,“什麽爺們兒不爺們兒的,快成太監了。”


    “怎麽回來的?”我媽關心地問。


    “學校派一名校工廠的工人騎倒騎驢,把我們六個人拉回來的。”我爸委屈地說。


    “廣誌,你感覺怎麽樣?”我媽坐在床前,摸著我爸的臉說。


    “能怎麽樣,疼唄!告訴你,春玉,以後我要是不好使了,別怪我啊!”我爸咧著嘴說。


    “瞧你說的,憑什麽不好使啊?真要不好使了,我找醫院算賬去!”我媽溫柔地說。


    今天的重點保護對象是我爸,我和妹妹都被忽視了,我吃了一個窩窩頭,喝了一碗玉米粥,就回了學校。


    上課時,我還在想我爸結紮的事,我始終想不明白什麽是結紮,結紮是為了什麽,男人為什麽要結紮,難道女人不能結紮嗎?這些問題鬧得我聽不了課。


    我想問班主任王德良,為什麽我爸結紮了就擔心以後不好使了?不好使是什麽意思?可我不敢開口,我怕王老師說我思想複雜。


    我想問問於濤,於濤他媽是區醫院的婦產科醫生,於濤一定懂,可我又怕這小子破嘴到處亂說,隻好帶著問題忍了一天。


    晚上,我在家畫《柳下蹠怒斥孔老二》,我媽溫柔地給我爸讀《紅樓夢》,聲音甜潤,我爸像個孩子一樣幸福地聽著。我一邊畫一邊羨慕我爸,我爸生性懦弱,他是用結紮為代價才換來了我媽的溫柔。


    我心想,如果我結紮了該多好,我媽也會溫柔地給我讀《紅樓夢》。我媽一向自比林黛玉,我卻覺得她更像王熙鳳。我下決心想問於濤結紮的事,趁我爸和我媽竊竊私語之際,想偷偷溜出家門。


    “二林子,這麽晚了幹啥去?”奶奶問。


    “奶奶,我去上廁所,一會兒就回來。”我撒謊說。


    我來到於濤家門前,敲了敲門,是於濤他媽開的門。


    “呀,二林子,進來吧。”於濤他媽很熱情地招呼我。


    “阿姨,不進去了,我找於濤問道題。”我靦腆地說。


    “於濤,二林子找你。”於濤他媽轉身喊他。


    於濤一聽我找他,“噌”地從裏屋躥出來,他關上門,問我什麽事,我把他拽到了離他家遠一點的地方。


    我們住的地方周圍有許多包米地,雖然滿天繁星,但看不見月亮,所以天仍然很黑。因為是春天,包米才長到膝蓋高。


    “啥事呀,神神秘秘的?”於濤迫不及待地問。


    “我爸結紮了,你知道結紮是咋回事不?”我小聲問。


    “結紮?不知道,要不我給你問問我媽去?”於濤一邊搖頭一邊說。


    “別別別,你媽不是婦產科醫生嗎,肯定有關於結紮的書,啥時候把你媽的書偷出來讓我看看唄!”


    於濤是個直筒子,沒啥心眼兒,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明天中午吧,明天中午就我一個人在家,吃完飯你就來我家。”我聽後高興極了。


    其實,我並不主要想知道結紮的事,我和高光都知道於濤他媽有本書,是婦產科方麵的,裏麵有許多光屁股女人,還是彩色的。於濤經常一個人偷著看,看完就給我們講,我和高光早就想看這本書了。隻是於濤怕他媽揍他,不敢拿出來,於濤答應讓我看,我心裏既高興又激動!


    可是,第二天我並未如願,因為學校組織五年級學生去農村幫助貧下中農插秧。我覺得自己特點兒背,不僅沒看到於濤他媽的婦產科書,插秧時還被螞蟥給叮了。


    不過,也有開心的事,就是一直跟我裝逼的傻丫頭周麗萍也被螞蟥叮了,而且一條腿上有十幾條,她嚇得使勁兒尖叫,像猴子似的在稻田地裏亂蹦,特過癮。


    還是王德良有經驗,他用鞋底子使勁抽周麗萍的腿,螞蟥是從腿上掉下來了,可是周麗萍白嫩白嫩的腿也被抽紅了。她嗚嗚地哭起來,周麗萍可憐兮兮的好看極了,特別是那雙粉紅嫩白的小腳丫特性感,讓我看了心裏一下子複雜起來。


    我直勾勾地看著周麗萍的性感小腳,高光的臉一下子陰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看著我,我趕緊把臉轉向一邊。


    高光為了給馬子報仇,把叮周麗萍的螞蟥拾到一起,用鐵鍬拍成了肉泥。拍成了肉泥後,他還惡狠狠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裏特不舒服。


    “你看什麽?我又不是螞蟥。”我不服地說。


    “二林子,你跟我裝逼是不?”高光反駁道。


    “裝逼咋的?”我毫不示弱。他氣哼哼地走了。


    累了一天,回到學校,王德良還要做總結,聽他白話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放學了。


    在勞動回來的路上,高光就沒影兒了。回家時,我和於濤跟在周麗萍的後麵,一邊走一邊說著髒話。今天高光不在,我和於濤有點放肆,周麗萍也顯出一些浪氣。


    “大尿壺,聽說你天天尿床,是真的嗎?”於濤學著高光的樣子問。


    周麗萍的外號叫大尿壺,是高光給起的,據高光說,周麗萍有個毛病,天天尿床,周麗萍聽於濤喊她外號,她很不高興。


    “你媽才天天尿床呢。”周麗萍回敬了一句。


    我一聽哈哈大笑。


    “操你媽,大尿壺,你說誰媽尿床?”於濤有點惱羞成怒。


    周麗萍有高光撐腰一點也不怕於濤,“說你呢,說你呢,氣死你!”她一邊做著鬼臉一邊說。


    這時,我們拐進了一條胡同,剛拐進去,高光就領著三個地賴把我們攔住了,嚴格地說,是把我攔住了。


    “二林子,你今天在稻田地幹嗎使勁看周麗萍?”高光怒不可遏地問。


    我一聽,不對勁,高光今天是衝我來的,看來勞動回來的路上他不知去向,是去會人去了。


    “周麗萍又不是你媽,我看怎麽了?”我有山東人的倔勁,毫不示弱地回答。


    “你看我馬子就不行。”高光說話的語氣像喝了一缸的醋。


    他話音剛落,抬起一腳踹在我的襠部,我當時捂著老二就在地上滾了起來,高光會的那三個小子也上來踹我,我捂著頭,滿地打滾。


    “操你媽,高光,一個樓住著,你還真打呀!”多虧於濤仗義,他上前攔住高光罵道。


    高光不敢對於濤怎樣,因為他爸是派出所所長。周麗萍被打仗的場麵嚇得直哭。


    高光打完我,摟著周麗萍,對那三個小流氓一揮手揚長而去,嘴裏還唱著:“挺大個老爺們,沒有卵子子兒。”


    “高光,操你媽,你等著,等我哥回來,我讓他好好收拾你。”我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罵。


    那時,我在外麵挨了欺負,都是我哥替我出氣,於濤這回挺夠意思,沒和高光混在一起,這讓我從內心把於濤和高光劃分成兩種人,以前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同類。


    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離那四座紅樓還挺遠,就聽到了二胡聲,我心裏高興極了,那是我哥拉的,這四座紅二樓沒有別人會拉二胡,隻有我哥會,看來我哥從青年點回來了。我轉念一想,不對呀,又不是節假日,他怎麽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往家跑。


    跑到樓跟前,我哥正坐在家門口拉二胡呢,拉的是《賽馬》,高光他姐也在。


    我一看高光他姐,就想起了高光,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哥看見我也很高興,他把二胡遞給高光他姐,一把將我抱住。


    “臭小子,又長個兒了。”我哥高興地說。


    “哥,高光剛才會人打我,踢我老二,差點把我踢死。”我委屈地說。


    我哥一聽就急了,“你弟弟行啊,玩得挺凶啊!”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高光他姐說。


    高光他姐叫高梅,一直追我哥。我哥九年級時,就有一個彈柳琴的漂亮女孩追他,他們都是校樂隊的。那時也沒有初中、高中之分,最高年級就是九年級。


    “寶祿,我弟弟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回家後我告訴我爸收拾他。”高梅見我哥生氣了,一臉溫柔地說。


    當時,我哥並沒有看上高梅,因為有市房產局局長的雙胞胎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和我哥在一個青年點,姐倆狂追我哥,條件比高梅強多了。


    “高梅,反正我弟弟不能白挨一頓打,你爸要是不管高光,我隻好替你爸管他了。”我哥從高梅手中奪過二胡,冷冷地說,然後摟著我進了家門。


    晚上,在飯桌上,我爸問:“寶祿,入黨申請怎麽樣了?”


    “正在爭取。”我哥一邊吃一邊說。


    上次我哥回來說寫入黨申請書了,我爸聽了特高興。可是,我媽卻關心市房產局局長家的雙胞胎女兒。


    “寶祿,房產局局長的兩個千金你看上哪個了?”我媽試探地問。


    “媽,我還沒想好呢。”我哥臉紅著說。


    我哥這次回來,就是想見見雙胞胎千金的父親,也就是東州市房產局局長。


    “這門親戚攀上不容易,寶祿,你可別犯糊塗!”我媽特勢利地說。


    我哥最煩我媽說這事,“媽,”他岔開話頭說,“你手裏的《紅樓夢》給我看看唄。”


    “小祖宗,小聲點,”我媽一聽就急了,“那本書你還不能看,那是‘封資修’,讓人發現了可不得了。”


    “媽,其實我們青年點私下裏看這種書的人挺多的,有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有看《牛虻》的,有看《青春之歌》的,甚至還有人看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呢。”我哥毫不在乎地說。


    “寶祿,我們家再也經不住折騰了,你在農村要好好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少看這些雜七雜八的書,真要想讀書,好好讀讀《毛澤東選集》。”我爸一臉嚴肅地說。


    我聽不懂我爸我媽和我哥的談話,滿腦子想的是看於濤他媽那本婦產科的書。


    晚上睡覺時,我望著窗外的月光,腦子裏充滿了成長的憂鬱。我不知道我何時才能長大,像我哥那樣可以找對象,像許多成年男人那樣,可以看到成年女人的身體。


    少年的我,對成年女人的身體充滿了渴望與幻想。我在澡堂子裏看過男人們晃晃悠悠的生殖器,也看見過我爸的,但我爸的與王德良的比起來小多了。我從未見過像王德良那麽大的東西,我當時就想,女人們一定喜歡王德良,因為他那東西太大了,簡直跟驢的差不多。


    但是,王德良在珍寶島當兵時落下了老寒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他一直沒有結婚。其實,王德良語文講得一點也不好,畫畫卻是一流的。要不是老寒腿,他不會這麽早轉業,他可能當上連長、團長什麽的,因為王德良特聰明。


    可是,王德良並未結婚,不知道他見沒見過女人的身體,反正女人的身體對我是個謎,我對這個謎充滿了想象。


    我想象過高光他媽的身體,也想象過周麗萍的身體,我發現周麗萍的胸越來越大,大得快趕上高光他媽的了。我不知道她們的生殖器是什麽樣子,周麗萍的和高光他媽的一樣嗎?


    高光他媽在高光小時候領他去女澡堂洗過澡,這小子八歲前還去過女澡堂呢!我從小洗澡從來都是我爸領著去男澡堂,所以我對女人的身體一無所知,甚至連我媽的身體在我記事後就沒見過。


    一個十三歲的男孩正處在向男人轉變的發育階段,卻沒有人向正確的方向引導,我苦惱極了。


    我和奶奶躺在床上,奶奶很快就打起了呼嚕,我卻望著窗外的月亮無法入睡。我在想女人,充滿了犯罪的快感。


    在那個封閉而無聊的年代,一個男孩有了性萌動,他卻把這種萌動深藏在心裏,隻能用想象用無限的遐想解決問題,而且為這些烏七八糟的想法而羞愧。


    當時,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成長的煩惱,隻知道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是不正經的,而我卻為這種不正經而興奮。


    我哥在家住了一個星期,在這一星期中,他去了市房產局局長家一趟,回來後就像受了刺激,在母親的再三追問下,他說,“媽,她們家居然有地板,穿拖鞋。”


    她們就指的是那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叫大雙,妹妹叫小雙,她們都在追求我哥。


    我哥比我長得帥,很討女孩子喜歡。我媽對我哥的怯懦很生氣,她大罵我哥沒出息,我哥卻說,他這不是沒出息,而是有自知之明。


    我哥回青年點了,回青年點之前,他狠狠地揍了高光一頓。我哥警告他老實點,別再欺負我。高光被打以後,很長時間沒跟我說話。


    後來,我哥來信說,他和高梅搞對象了,我媽看了信後很生氣。


    “你兒子和你一樣沒出息,放著千金小姐不找,非找那個婊子的女兒。”我媽對我爸說。


    我不知道我媽為什麽罵高光他媽是婊子,也許我媽嫉妒高光他媽長得漂亮。


    “你小聲點,別讓人家聽著!”我爸緊張地說。高光家就在我家樓下。


    “瞅你那個熊樣,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我媽就瞧不起我爸怯懦。


    最近,我爸的副校長被拿下了,據說是高光他爸搞的鬼,我不明白我爸在學校,高光他爸在區革委會,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麽高光他爸要害我爸。


    這幾天,我爸沒有上班,在家反省,寫檢查,爸爸情緒很壞,經常偷著抹眼淚。其實,我爸寫了幾份檢查了,但沒過關,上邊認為不深刻。


    後來事情越來越嚴重,我爸白天接受審問,晚上寫檢查。審問時,我爸不僅要撅著,而且還要對著燒紅的爐子烤。春天快過去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我爸被烤得頭暈目眩,滿頭大汗,有一次險些暈倒在爐子上。


    我爸被折磨了一個多月後,被發配到一個叫草灘農場的地方勞動改造,家裏一下子就剩下了我一個男人。


    我爸走後,我媽心情不好,她就拚命地虐待我奶。我見奶奶可憐,就從高光家雞窩裏偷了一個雞蛋,煮熟了給奶奶吃。


    奶奶不舍得吃,一直放著,不料被妹妹發現,妹妹不懂事,告訴了我媽。我媽罵我奶老不死的,還把雞蛋搶了去。


    那年頭雞蛋很稀罕,奶奶哪舍得吃呀,她一直給我和妹妹留著,結果雞蛋便宜了妹妹,因為她告密有功。


    我媽對這件事借題發揮,不依不饒,罵奶奶是喪門星,說我爸出事都是我奶妨的。我心疼奶奶,看不慣我媽的做法,和我媽頂了起來。


    “媽,你對我奶太過分了,我爸知道了會傷心的!”


    “小兔崽子,從小你就吃裏爬外!”


    “媽,你太凶,不孝敬老人,不是個好媽媽!”


    我媽氣壞了,她“啪”地打了我一個大嘴巴,打得我眼冒金星,她還要拿笤帚疙瘩打我,我趕緊開門跑了。


    “小王八犢子,有能耐你別回來!”我媽在後麵罵道。


    我對我媽虐待奶奶早就看不慣,我決定不回家,給我媽一個教訓。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到大沙坑。


    六月份的水還有些涼,我很遠就看見有人在大沙坑裏遊泳。


    我天生對水就有感情,還在山東老家的黃河汊子裏學會了摟狗刨,我喜歡紮猛子,而且在水中特能憋氣。


    我快速跑向河邊,原來在水裏洗澡的是高光和於濤,岸上坐著周麗萍。


    周麗萍見我跑過來,眼睛裏放出來一種很柔情的光,這種光是我做夢才見過的。我發現自從高光會人打了我以後,周麗萍對我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我知道女生的心就是比男生軟。反正上次我哥把高光也揍夠戧,大家扯平了。


    自從高梅追求我哥並確立關係後,高光也主動與我說話了。我是一個不記仇的人,就又和高光、於濤在一起彈玻璃球、踢足球了。


    高光和於濤見我跑過來,便在水中大喊:“二林子,下來,下來!”


    “水涼不?”我興奮地問。


    “不涼,一點都不涼!”高光揮手說。


    “下來吧,老好玩了。”於濤一邊用水撩我一邊說。


    “劉寶林,別聽他們的,會感冒的。”周麗萍關切地說。


    我被周麗萍的關心感動了,大膽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臉被我看得微紅起來。我不能讓高光和於濤小瞧了,二話沒說,脫了衣服就下了水。


    高光和於濤的水性都不如我,我是在山東老家黃河汊子裏練出來的水性,我一個猛子紮入水中,很長時間也沒上來。


    “不好,高光,”周麗萍嚇壞了,大喊起來,“劉寶林這麽長時間沒上來,八成出事了,你們倆快去救人哪!”


    周麗萍這麽一喊,高光和於濤也急了,他倆分別紮猛子找我,但他們的水性不行,腦袋紮在水裏,屁股卻露在外麵。


    我們是穿著褲衩下水的,一遊起來褲衩子老掉,高光和於濤就把褲衩子扔在了岸上,所以,高光和於濤一紮猛子,白花花的屁股讓周麗萍看了個正著。


    “臭流氓,高光、於濤,你們倆一對臭流氓!”周麗萍大叫著轉過身去。


    高光和於濤根本顧不上周麗萍,他們以為我淹死了呢,害怕極了,就在這時,我手握一把泥巴,從水裏鑽了出來,鑽到高光和於濤的後麵,用泥巴照著他們的屁股打過去。這兩個家夥正屁股朝天往水裏紮,卻遭到突然襲擊,他們鑽出水麵,發現我正在偷襲他倆,便合夥地向我襲來。


    我看得出來這兩個小子想聯手嗆我,這也是我在山東老家小清河裏常玩的把戲,這種遊戲是很危險的。


    有一次,在小清河裏,我就差點被小夥伴給嗆死,多虧有一條汽艇開過來,他們才罷手。後來我苦練遊泳,著實教訓了那個家夥。


    高光和於濤想占我便宜,簡直就是小菜,結果我讓這兩個小子喝了一肚子水,直到他倆告饒,我才罷手。


    “大尿壺,把我褲衩扔過來。”高光喊道。


    “太髒了,我才不碰呢。”周麗萍禁著鼻子皺著眉毛說。


    “那我們可上去了。”於濤用威脅的口吻說。


    “別別別,我扔。”周麗萍羞紅了臉說。


    她把褲衩扔到了水裏,我們穿上褲衩遊上了岸,赤條條地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大尿壺,把煙遞給我。”高光懶洋洋地說。


    周麗萍從高光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了豐收牌香煙,這是當時最便宜的香煙,八分錢一盒,高光抽出一根遞給於濤,又抽出一根遞給我。


    “我不會抽。”我不好意思地說。


    “二林子,一個男人連煙都不會抽,哪個馬子能看上你,大尿壺,你也抽一根。”高光露出瞧不起我的神情說。


    高光說完,把煙盒扔給周麗萍,周麗萍很熟練地接過煙盒抽出一根,和高光叼在嘴上的煙嘴對嘴地點著火,手搭在我肩上抽了一口,然後把煙慢慢地吐在我的臉上。


    我一邊聞著煙味兒,一邊聞著從周麗萍身上散發出來的雪花膏味兒,下身一陣反應。我沒想到,周麗萍也會抽煙,而且抽起煙來真像個馬子。


    周麗萍抽了幾口後,把她的煙遞給我說,試試吧!我擋不住她的誘惑,接過煙抽了一口,嗆得我一個勁兒地咳嗽。


    “二林子,好樣的,這才夠哥們兒。”高光興奮地說。


    “我想拉屎。”於濤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叼著煙說。


    “在山東老家,我們在河邊拉屎都是在水裏,你們猜,在水裏拉屎,屎是沉下去還是漂上來?”我賣弄地說。


    “真惡心!”周麗萍咧著嘴說。


    “當然是漂上來了。”高光把煙頭往水裏一彈,很有把握地說。


    “不對,肯定是沉下去。”於濤爭辯道。


    “打賭!”高光說。


    “賭就賭,賭什麽的?”於濤不服地說。


    “如果我贏了,你把你媽的婦產科書借我看兩天。”高光詭譎地說。


    “行,如果我贏了呢?”於濤傻乎乎地問。


    “讓大尿壺給你當一天馬子。”高光淫邪地說。


    周麗萍一聽就不願意了,“高光,放你媽的屁!”她氣憤地罵道。


    “大尿壺,別給你臉你不要臉,再說了,於濤肯定輸。”高光嬉皮笑臉地說。


    我看著兩個混蛋胡鬧,覺得特開心,說實話,我從心裏有點怕高光,這小子比狐狸還精,鬼點子多,手還黑,上次他踢我老二一腳,差點沒把我踢死。雖然我天性憐香惜玉,看著好看的周麗萍挨欺負,心裏特想打抱不平,但是,我知道周麗萍不喜歡我這種懦弱的性格,她天生就喜歡壞男孩。這一點與她的美貌並不相稱。


    於濤二話沒說,就跳到了水裏,他在水中又脫了褲衩,扔在了岸上,隻見他憋足了勁兒拉屎,不一會兒,在他後邊就漂上來一個屎橛子。


    “操你媽,於濤,你輸了,你輸了!”高光手舞足蹈地大喊。


    於濤還不知道屎漂到了身後,“高光,你胡說,誰輸了?”他不服地問。


    “你回頭看看。”高光得意地說。


    於濤回頭一看,屎橛子差點漂到嘴裏,他惡心地快速向岸上遊,沒穿褲衩子就往岸上跑,嚇得周麗萍“哎呀媽呀”地跑了。


    高光和我站在岸上哈哈大笑,這笑聲孕育著特殊年代少年成長的特殊性。


    天黑了,我和高光、於濤走到我們家樓前,我說:“我肚子疼,想上廁所,你們先回家吧。”


    我沒告訴他們我不想回家,他們回家後我真去了廁所。


    那時,在荒原上,不僅孤零零地有這四座紅樓,還有一所用紅磚砌的廁所。廁所在夏天散發著惡臭的氣味,乳白色的蛆滿地爬,撒泡尿能衝下去十幾條白蛆。冬天拉屎一層一層地往上凍,金字塔衝出蹲位,塔尖甚至能碰到屁股。


    廁所不大,男的隻有三個蹲位,女的隻有兩個蹲位。關於女廁所的蹲位,我是從廁所後麵的茅坑處得知的。


    廁所的牆上畫滿了汙穢的畫,這些畫有高光畫的,有於濤畫的,我願意看,但我沒畫過,不過,我知道有的大人也在上麵畫過,因為有的字不像小孩子寫的。


    我在廁所裏撒了尿,剛走出廁所就看見高光他媽穿著幹部服走進女廁所,一下子又觸動了我關於成年女人身體是什麽樣的神經,我真想衝進女廁所好好看看高光他媽什麽樣,滿腦子想著我進去後,高光他媽怎麽順從,可是,我可以漫無邊際地想,就是不敢。


    不過,我這麽一想,下邊控製不住地硬了起來,我又回到男廁所聽高光他媽尿尿的聲音,那嘩嘩的聲音刺激得我沒辦法,我隻好掏出家夥自慰,其實,我也在男廁所看見有的大人拿著家夥自慰過。


    高光他媽的這泡尿撒得很長,我從心裏不希望她尿完。我自慰到高潮時,他媽的尿停了,就聽見他媽係褲腰帶的聲音。我對高光他媽充滿了想象,最後的難耐終於掙脫了,我把滿手黏糊糊的東西抹到牆上。


    我已經在牆上抹過好多回,但是,我知道這牆上的印記不光是我的,有高光的,也有於濤的,當然還有一些大人的。


    當我走出廁所時,高光他媽早已不見了蹤影,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充滿了惆悵,許多事情湧上心頭。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渴望看成熟女人的身體,我不知道為什麽周麗萍她爸被打成“國際流氓”,我不知道為什麽媽媽對奶奶不好,我不知道為什麽媽媽喜歡看《紅樓夢》,還經常把自己比做林黛玉。難道林黛玉對她婆婆也不好?我更不知道為什麽爸爸當著好好的副校長,突然就被罷免了,還挨審查,挨批鬥,現在居然被發配到草灘農場勞動。


    想著想著,我的肚子開始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我餓極了,想吃東西,卻不能回家。不知不覺來到了周麗萍家的後窗。


    周麗萍家把西山,在一樓周圍用柵欄圍成了小院,柵欄上開滿了牽牛花,小院裏種了一些包米和蔬菜,我順著包米的壟溝向她家後窗望去,周麗萍正在廚房擦身子。


    畢竟是初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女孩子愛幹淨,特別是像周麗萍那樣的漂亮女孩兒。我瞪大眼睛想看周麗萍的正麵,無奈,她並不向窗戶這邊轉身,我隻能看見她的後背和屁股,後背還讓長長的黑發擋住了。


    不過,我發現了這個秘密很興奮,我想,周麗萍肯定每天都擦身子,隻要我天天來,準能看到她的前身。


    這時,我的肚子又咕嚕嚕地響了起來,我剛要離開,媽媽站在樓上喊了起來:


    “二林子,二林子,回家吃飯了。”


    想起媽媽打我的那個耳光,我氣就不打一處來,虐待奶奶,還打我,我就不回去,急死你,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兒呢?對了,去水果倉庫,那裏有各種各樣的水果,一垛一垛的,在那裏準餓不著。想到這兒,我飛快地向水果倉庫跑去。


    水果倉庫很大,周圍用鐵絲網圍著,我順著鐵絲網的縫隙鑽進去,裏麵長滿了野草而且很黑。水果倉庫裏能有幾百垛水果,卻用黑糊糊的苫布蒙著,每垛都有十幾米高。


    順著蘋果的味道找到一個水果垛,用在鐵道上軋的棺材釘製成的小匕首把苫布割開,再將一個裝水果的筐挖一個洞,又大又甜的蘋果就露了出來。


    我拿了一個蘋果在身上擦了擦,猛咬了一口,真甜,在家裏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個這麽好的蘋果,今晚我要開個水果宴。


    吃著吃著,遠處一陣狗叫,我嚇得渾身有些發抖。我知道,水果倉庫養了十幾條大狼狗,要是被狗發現,非被咬死不可。


    然而饑餓戰勝了膽怯,我一邊吃一邊發抖,遠處又傳來了母親和妹妹的喊聲:二林子,二哥。我心想,你們叫吧,我就是不回去。


    自從學會自慰以後,我就覺得自己一天天變壞,滿腦子是女人。我既為自己想女人而興奮,又為自己而羞愧,這是一種充滿犯罪感的幸福。


    這一天真把我累壞了,吃著吃著我便睡著了。自從有記憶以來,就沒睡過這麽香甜的覺。


    我做了一個怪夢,夢見自己的雞巴越長越大,超過了王德良的。高光他媽和周麗萍見了我一臉的柔情,都稱我為小寶貝,都要和我好。


    我看見這兩個女人猶豫了起來,不知選誰好。從身體上我更喜歡高光他媽,從年齡和容顏上我更喜歡周麗萍。


    我正在猶豫時,高光他媽開始脫衣服,我的雞巴膨脹起來,太大了大極了,高光他媽興奮不已,周麗萍卻被嚇得“媽呀”一聲就跑了。


    我終於看見高光他媽的正身了,卻白花花的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我剛要上前摸高光他媽的身體,耳邊卻響起了奶奶的聲音:


    “二林子,你在哪裏呀!快回家呀,你可急死奶奶啦!”


    我一聽是奶奶的聲音,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我醒了,我清清楚楚地聽到奶奶在喊我。我不能讓奶奶著急,奶奶一天到晚給我們做飯,洗衣服,還要看我媽的白眼兒,奶奶好可憐,我鑽出水果垛,悄悄爬出水果倉庫的鐵絲網。


    這時,一陣狗吠,我嚇得一溜煙地往家跑去。


    第二天下課時,高光把於濤他媽那本婦產科書拿了出來,給同學們看,許多女生看了尖叫不止,男生看了也羞得滿臉通紅。


    高光還選了其中一張圖高高舉起書給大家看,我第一次看到原來成年女人的生殖器長滿了黑糊糊的毛。同學們從未見過這麽黃的書,整個教室像發生了大地震,高光興奮不已,還高舉著書給大家講解。


    “操你媽,高光,說好你一個人看,誰讓你拿教室來了。”於濤一邊搶書一邊罵。


    “於濤,你打賭輸了,書借我看一天,沒說隻許在家看。”高光跳到桌子上說。


    我心想,於濤,你他媽的不夠意思,我一直想看這本書,你一直說不方便拿出來,高光說看,你就借他,還帶到教室裏,你們倆不惹出禍來才怪呢!


    於濤和高光在桌子上跳來跳去正搶著書,班主任王德良進來了,這時上課的鈴聲也響起來了,於濤和高光沒看見王老師進來,兩個人還在鬧,同學們都鴉雀無聲。


    “高光,你手裏拿的什麽書?”王德良大吼一聲。


    我心想,太好了,高光,有你小子好瞧的了。高光被王老師的吼聲嚇得差點從課桌上掉下來,他從課桌上下來,趕緊往課桌裏藏書,於濤也嚇得回了座位,同學們各就各位,但有個別男生仍抑製不住興奮地交頭接耳,一些女生的臉還羞得紅紅的。


    王德良慢慢地走到高光的麵前看了他一眼,然後一把從桌子裏麵,掏出於濤他媽那本婦產科書,他簡單翻了翻,眉頭緊鎖了起來,然後慢慢踱回講台前。


    “同學們,這是一本醫學書,裏麵的一些解剖圖,可能你們還接受不了,但這絕對不是一本黃書,高光,下課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王德良沉思一會兒,平靜地說。


    然後,他開始講課。王德良的態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他會大驚失色,暴跳如雷,然後把高光作為全校散布黃書的典型處分,甚至開除,可是王德良並沒有這麽做。他下課後,拿著那本婦產科書,頭也沒回就走出了教室。


    “操你媽,高光,今天你不把書還給我,別怪我跟你翻臉。”王德良剛走出教室,於濤就大罵起來。


    高光看了於濤一眼沒說話,一個人走出教室。我心想,王德良讓高光去辦公室能說些什麽呢?便跟在高光後麵,看他走進王德良辦公室後,一個人扒著門縫偷聽。


    “高光,你知道你今天闖了多大的禍不?”王德良語氣嚴肅地說。


    “王老師,不就是一本書嗎?”高光滿不在乎地說。


    “一本書?咱班劉寶林他爸就是因為一本書被定為大毒草,從中學副校長發配到草灘農場勞動改造去了。”王德良氣憤地說,“你今天闖的禍,足以讓你的父母發配到草灘農場去勞動改造。”


    “有這麽嚴重嗎?”高光辯解道,“我隻知道我爸發配別人,沒見過誰敢發配我爸呢!再者說,那於濤他媽天天看,按你的說法早就該發配草灘農場勞動改造去了?”


    “這是兩碼事,”王德良一拍桌子說,“於濤他媽看這書叫工作,你看叫散黃。這樣吧,按理說,我應該把你交給學校,誰讓我跟你媽是中學同學呢?你讓你媽來一趟,我得和你媽好好說說你!你走吧。”


    高光一個人默默地往外走,我趕緊跑進了男廁所。我心想,看來我爸被發配草灘農場勞動改造,真與高光他爸有關。可是,我爸寫的書是關於教育的,也不是黃書啊!我一肚子狐疑。


    於濤回家被他媽大罵了一頓,還挨了笤帚疙瘩。因為於濤家在我家隔壁,高光家在我家樓下,高光他媽從來不舍得碰高光一個手指頭,高光他爸也不輕易打他,不過高光他媽一定會去王德良家要書的,因為於濤家不好惹,於濤他爸五大三粗,一身功夫一身膽,是個硬漢子,南裏這片的流氓聽了他爸的名字都哆嗦。


    周末,我哥和高梅又回來了,這回回來不像上次,我哥對高梅百依百順,我覺得我哥特沒出息,這麽快就被高梅俘虜了。


    我哥回來送了我一件生日禮物,就是當時最流行的軍帽。得到這件禮物我興奮極了,當時誰要是能戴上一頂軍帽,連女孩子都羨慕,更別提男孩子了,是最牛逼的了,所以當時的流氓都流行搶軍帽。


    自從高梅和我哥搞對象後,人比以前漂亮多了。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這話不假,特別是高梅身上的雪花膏香氣,讓人聞了不能自已。我深深地被高梅身上的香味吸引了,總是找機會接近她,好聞她身上的香味。


    星期天中午,我去找高光玩,其實,我是借找高光玩的機會,聞他姐身上的香味。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


    我輕輕一推門,門開了,我悄悄走進高光家,家裏很靜,像是沒人,沒人為什麽不鎖門呢?


    我躡手躡腳地往屋裏走,掀開門簾,裏屋床上高梅正在睡覺。她隻穿著紅背心和花褲衩,雪白而豐滿的大腿蜷縮著,粉嫩的腳丫並在一起,朝著床裏睡得正香。


    我實在控製不住自己,悄悄地走向床邊,一股好聞的香味淡淡地飄進我的鼻孔,快把我迷醉了。


    我貪婪地把頭低下去,從高梅的腳丫聞到頭發,又從頭發聞到她的腳丫,真是好聞極了!我甚至有自慰的衝動,但我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敢久留,怕高光家人進來,又怕高梅突然醒了,便深深地聞了一下,戀戀不舍地躡手躡腳地走出高光家。


    我剛從高光家走出來,就被於濤看見了,他沒注意我是從高光家裏出來的,他第一眼就發現了我戴著一頂嶄新的軍帽。


    “二林子,啥時候弄的新軍帽?讓我戴戴。”於濤說著就伸手要搶。


    “不行,不行,我哥剛給我的,我還沒戴夠呢。”我一邊躲一邊捂著軍帽不讓他搶。


    “二林子,你不夠意思,讓我戴戴能咋的?”於濤抱怨地說。


    “你才不夠意思呢,你媽那本婦產科書你早就答應借給我看,結果你借給高光了,不借給我。”我埋怨地說。


    “借高光不是因為跟高光打賭打輸了嗎?要不這樣,我把我媽的婦產科書借給你看,你把軍帽借給我戴。”於濤提出了交換的條件。


    “行啊,不過,你得把書先拿出來,咱倆一手軍帽一手書。”我心想,你休想蒙我。


    “上次高光惹了禍,我媽把書藏了起來,明天我爸我媽上班後,我給你找。”於濤猶豫地說。


    “不行,不見到那本書你就別想戴軍帽。”我口氣堅決地說。


    “二林子,咱倆摔跤打賭,三跤兩勝,你要是輸了就把軍帽借給我,我要是輸了就把書借給你看。”於濤叫號地說。


    “賭就賭,我就不信我摔不過你。”我上來了“小山東”的倔勁兒,不服氣地說。


    我這個人從小就不服輸。我和於濤來到大沙坑,脫掉上衣,扔在地上,我把軍帽輕輕地放在衣服上,拉開架勢與於濤比劃了起來。


    本來我在山東老家時和二叔練過摔跤,二叔從小就練摔跤,可是我隻練過幾天,要是堅持練,於濤肯定不是個兒。


    我回憶著二叔教過我的招式和於濤抱在一起,於濤這小子比我力氣大,僵持了很長時間,他一晃我,我一不小心被他扔了出去。


    我不服,又和他抱在了一起,他一連又摔了我幾個跟頭,我有點惱羞成怒,又和他抱在了一起。


    “二林子,你已經輸了,軍帽應該歸我戴。”於濤氣喘籲籲地說。


    “不算,不算,重來。”我耍賴地說。


    我們就又摔了起來,於濤一連摔了我幾個跟頭,我一個跟頭也沒摔著他,眼淚都快氣出來了,我沒想到自己這麽無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起來。


    “還比不比?”於濤得意地問。


    我氣哼哼地看著他不說話。


    “不比,軍帽就歸我戴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於濤拿走了我的軍帽,於濤興奮地一溜煙地跑了。我累了一身臭汗,氣得脫光衣服,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想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大沙坑的水很清,我在水中睜著眼睛往坑底潛去,潛著潛著,一個明晃晃的東西進入了我的眼簾。我心想,那一定是什麽寶貝,便快速潛過去。


    我從沙中取出來的寶貝,原來是一把鋥亮的日本三八大蓋槍上的槍刺,我興奮不已,這是當時打群架最流行的武器。我做夢都想得到一把這樣的槍刺,這可比我在鐵軌上軋的小匕首強多了。


    我拿著槍刺衝上了水麵,簡單洗了洗身子,穿上衣服,把槍刺倒插在後腰帶裏,把兒在下,刀衝上,緊貼在後背上,這是當時最流行的別槍刺的手法。


    槍刺貼在我的背上,感覺好極了,好像自己突然練就了一身的武功,有點藝高人膽大的感覺,大搖大擺地往家走去。


    我心想,這把槍刺一定有什麽傳奇經曆,很可能是當年八路軍打日本鬼子留下的,也可能是解放軍打國民黨留下的,聽我們學校打更老頭說,這一帶在解放前打過好多大仗。


    我離家還挺遠,就聽見悠揚的二胡聲,我知道那是我哥在拉二胡。我走到我家樓下時,高梅、高光、於濤、周麗萍等一幫人圍著我哥。


    我哥正照著一本書拉著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那曲子悠揚而動聽,讓人有一種想入非非的感覺。大家看見我就像根本沒看見一樣,都沉浸在優美的曲子裏。


    高梅甚至小聲唱了起來: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著我不做聲,


    我想對你講,但又難為情,


    多少話兒留在心上。


    …………


    我們都聽得如醉如癡,想入非非。


    “這黃色歌曲就是好聽。”我哥拉完曲子後,於濤美滋滋地說。


    “傻瓜,誰說這是黃色歌曲,這是蘇聯愛情歌曲。”周麗萍嘲諷地說。


    “大尿壺,怪不得你爸是國際流氓,還愛情歌曲,告訴你,這是蘇聯黃色歌曲。”高光口出不遜。


    “高光,我爸招你惹你了,你幹嗎老拿我爸說事?”周麗萍很生氣地說。


    “革委會組織群眾批判你爸時,你爸脖子上掛的牌子是不是國際流氓?”高光不依不饒地說。


    “那都是你爸幹的壞事,你爸就能害人,誰不知道?二林子,你爸就是被他爸害的。”周麗萍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操你媽,大尿壺,我說你爸是國際流氓就是國際流氓,怎麽的?”高光一聽周麗萍敢和自己頂嘴大罵道。


    “高光,”周麗萍大喊道,“大夥都說你媽是個破鞋精,我看你還不知道是誰弄出來的呢!”


    高光聽了周麗萍的話,惱羞成怒,他抬手打了周麗萍一個嘴巴。周麗萍捂著臉嗚嗚哭著跑了。


    “該打,小騷逼!”高梅惡狠狠地說。


    “高梅,你們姐倆挺會欺負人呀。高光,不願意聽曲,滾一邊去!”我哥氣憤地說。


    “大林哥,咋地了?”高光知道我哥的厲害,咪兒咪兒地說。


    “高光,瞧你那熊樣,欺負女孩,算啥本事?”我哥用瞧不起的語氣說。


    “大林,”高梅見我哥生氣了,岔開話題說,“再拉一曲《喀秋莎》吧。”


    我哥翻了一頁,照著譜子又拉了起來。


    “高光,誰的書?”我小聲問。


    “我從我媽的箱子裏翻出來的。”高光得意地說。


    “哥,別拉了,這曲子是大毒草,容易給家裏惹禍。”我擔心地說。


    我哥一聽“大毒草”三個字,馬上不拉了。我感覺我哥心裏一定想起了在草灘農場勞動改造的爸爸。其實,我也不明白什麽是大毒草,隻是聽王德良批評高光時說過,是大毒草害了我爸,而且,這大毒草就是我爸寫的書。我這麽一說,我哥沒了情緒,高梅纏著我哥上街。


    “我也去。”我不懂事地說。


    “那我也去。”高光也跟著起哄。


    “你們都去呀,那我也去。”於濤也要湊熱鬧。


    我哥沒辦法,隻好同意大家都去。


    我們來到車站,坐無軌電車直奔聯營。那時候,聯營是最大的商業廣場,當時流行一句順口溜:屯老二進城,先到飯館兒,後到聯營。屯老二就是指的貧下中農。


    我們進了聯營,我覺得眼花繚亂,因為我還是第一次進聯營。於濤也直發蒙,可能也是第一次來,高光好像來過,但也不太熟。


    高梅早就想甩掉我們,不一會兒,我哥和高梅就沒影了。我們三個臭小子誰也沒帶錢,在裏麵瞎轉悠了一陣兒,覺得沒意思,就都出來了。


    “真沒意思,咱們去大沙坑洗澡吧。”高光掃興地說。


    “行!”於濤一提大沙坑,就來精神頭兒。


    我們仨一起上了無軌電車。在車上,高光掏出豐收牌香煙遞給我和於濤一人一根,我們一邊抽煙一邊侃大山。車上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們。


    我知道,車上的人拿我們當小流氓了,我甚至有點自豪,頗有些豪踞街頭、顧盼自雄的倜儻勁兒。其實,我們離流氓的標準遠去了,撐死算問題少年或壞孩子。


    高光甚至用口哨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車上的人像躲瘟神似的躲著我們,我們在車上一邊抽煙一邊閑聊。


    “高光,大尿壺,你動過沒?”於濤斜著眼睛問。


    “你想我會閑著嗎?”高光齜著牙說。


    “得了吧,淨吹牛逼!”我嘲諷地說。


    其實,我也弄不清周麗萍為什麽願意和高光在一起,也許是這小子長得太帥了。因為高光隨他媽,他媽就長得忒漂亮了。我一想到高光他媽,就好像突然被電了一下,內心充滿了衝動。


    快到車站了,我心裏有點兒發慌。


    “哎,我兜裏沒帶錢,你們呢?”我緊張地問。


    “我也沒帶。”高光滿不在乎地說。


    “壞了,我也沒帶。”於濤也慌了神兒。


    “那可怎麽辦?”我焦急地問。


    “看我的!”高光詭譎地說。


    我們仨正在議論著,售票員走了過來。


    “你們仨買票沒?”


    “我買我買。”高光主動搭話說。


    他假裝在兜裏摸錢,一邊摸一邊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壞了,大姐,我錢被偷了!”


    “騙人,我看你們仨就像小偷。”售票員不客氣地說。


    “大姐,你怎麽說話呢?”於濤有些急了。


    “我這麽說話怎麽的?你們一上車,我就盯著你們呢,一看你們就不是好東西。”售票員陰風陽氣地說。


    這時,車到站了,高光噌地下了車。


    “別跟她廢話,快跑!”高光一邊喊一邊跑。


    我和於濤也像猴子似的躥下車去。


    “別跑,抓小偷啊!”售票員氣急敗壞地喊。


    我們仨下了車沒命地跑,高光這小子賊鬼,往無軌電車相反的方向跑,因為無軌電車不能掉頭追。我和於濤沒注意,跟在高光後麵拚命跑。


    突然,有個人從於濤對麵迎麵騎車飛馳而來,說時遲那時快,他伸手一把把戴在於濤頭上的軍帽搶走了。


    當時,在我們心中,軍帽被搶,就相當於現在的奔馳車被盜一樣。於濤本能地轉身就去追,我也本能地跟著於濤去追。


    “操你媽,把軍帽還給我!”於濤一邊追一邊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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