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五年前,市長梁宇宙在中央黨校學習,大聖集團董事長齊天進京看望梁市長,晚上在紅會所請客,請我坐陪。我開車趕到紅會所,走過光怪陸離的宴會廳,豁然間暗下來的光線,與鑲在金色鏡框中跳動的五彩斑斕的色塊相呼應,不免讓人對於重重帷幔之後的空間充滿好奇與遐想。各色的水晶燈、巨幅尺寸的路易十六時期風格的油畫,給人一種不確定的誘惑。我當時就有感覺,紅餐廳的主色調是紅,但紅得太曖昧,好像在這裏用餐就是為了尋找曖昧而來。說句心裏話,我喜歡曖昧,這大概是駐京辦主任的共同感覺,因為曖昧使人興奮。穿過層層神秘的帷幔,是一個個帳篷式的包間,帳篷上的畫布是用歐洲古典主義和新古典主義名畫作為素材繪成的,讓人不得不聯想到每個包間裏大概都正在發生著曖昧的故事。我在迎賓小姐的引領下,走進齊天定的包間,果然發現除了梁市長和齊天外,還有兩個十分曖昧的女人,齊天溫文爾雅地給我介紹。坐在梁市長身邊的是一位居士,法名妙玉,真名叫那頂頂,而且膚如凝脂,雖然看年齡已經有三十五六歲,但像熟透的櫻桃,讓人垂涎欲滴。坐在齊天身邊的是一位妙齡女郎,長著一雙矇矇矓矓的大眼睛,豔麗的嘴唇,不僅*,而且很藝術。這個女孩不敢說家喻戶曉,但喜歡音樂的人都知道她,不用齊天介紹,我也知道,她是著名歌星張晶晶,也是齊天的情婦,真不知齊胖子是怎麽弄到手的。看樣子那頂頂與梁市長熟得很,或者說關係很曖昧,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因為梁市長上任以來,投其所好者,包括我在內,一直在研究他的好惡,一致認為,梁市長是個柳下惠式的人物,不近女色,但是對這個妙玉卻一反常態,大有偶爾露崢嶸的味道。我心裏很清楚,這不是露什麽崢嶸,而是露馬腳。通常這種情況都證明,領導和你不見外了,這是一種信任。專案組領導,你們不知道,取得這種信任我花了多少工夫!由於梁市長給人的感覺太正直、太廉潔、太嚴肅,想投其所好都找不到機會。多虧他到中央黨校學習幾個月,我不僅謹小慎微地為他服務,而且在服務過程中發現,梁市長並非無所好,隻是他的愛好與眾不同,那就是他喜歡拜佛。一到周末,他就讓我開車陪他去北京城內的寺廟拜佛。這幾個月我幾乎陪他拜遍了北京城內所有的廟宇。那天在法華寺,梁市長一個頭磕下去就起不來了,趴在地上讓我扶他,原來是腰突犯了。我攙著他進到奔馳車內,一直拉到中央黨校附近一個不起眼的中醫門診,梁市長呲牙咧嘴地問我,這地方能治腰突嗎?我告訴他,我的腰突就是在這兒治好的,祖傳的五步治療法:按摩、梅花針、拔罐、敷藥、針灸,等經絡疏通開了,最後用祖傳手法複位。門診的老中醫六十多歲,頗有點仙風道骨。讓我沒想到的是給梁市長拔罐拔出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裏麵還雜有棉絮狀絲絲落落的東西。我問老中醫,怎麽拔出來的血是黑色?老中醫慈眉善目地說,拔出來的都是毒,不是血。以後我天天晚上陪梁市長到這個中醫門診治療,幾乎天天拔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大約過了半個月時間,梁市長的腰突被複位了,但血始終沒有拔出紅的來。梁市長的腰突確實好了,在最後一次治療時,梁市長問老中醫,今後保護腰要注意些什麽?老中醫微微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凡是像老中醫這種身懷絕技的人,都是瘋瘋癲癲的,梁市長根本不在意。高高興興地離開中醫門診,然後拍著我的肩膀說:“則成,這段時間我在北京學習,一直觀察你的政治素質,應該說你天生就是幹駐京辦主任的料啊!不過在駐京辦創收這一塊上還要膽子再大一些,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過兩天大聖集團董事長齊天來看我,到時候在一起吃個飯,我把我的想法和你們商量商量。”


    大聖集團是梁市長上任後才崛起的民營企業,幹服裝廠掘得第一桶金,梁市長上任後,大聖集團很快轉向多元化發展,不僅房地產幹得風風火火,更令人刮目的是香煙轉口貿易和進口汽車生意,火爆得跟天天搶銀行似的。應該說,東州市有頭有臉的老板大多跟我稱兄道弟的,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齊胖子,別看這家夥長得像個秤砣似的,但是辦事利落,出手大方。正因為如此,我在北京城的關係,沒少給他介紹,幾乎是介紹一位,他拿下一位,到後來,我的朋友幾乎都成了他的朋友。眼前這個妙玉本行是服裝設計師,讓我產生很多聯想,說實話,幹駐京辦主任都得學會投其所好,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因此投其所好者大多都會用美人探路,為了得到梁市長的賞識,我沒少用美人計,但都無濟於事。齊胖子是開服裝廠起家,莫非這個那頂頂是齊胖子引見給梁市長的?要真是如此,看那頂頂與梁市長的曖昧關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說明齊胖子很早就對梁市長實施了美人計,而且相當成功。想不到齊胖子投其所好的本領比我這個幹了十年駐京辦主任的還大,這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莫非齊胖子就是通過這個那頂頂得到梁市長賞識的?席間,還是梁市長道出了端倪。原來梁市長上任不久,由於工作壓力大,累病了,住進了清江省人民醫院。齊胖子得知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探望。可是梁市長的老婆董梅就是不讓進去見,認為齊胖子長相粗俗,檔次太低,第二天齊胖子領著那頂頂繼續來探望,董梅剛開個門縫,一看又是齊胖子,就立即把門關上了。沒辦法,齊胖子和那頂頂在走廊裏蹲了一宿,梁市長病房的門也沒再開。第二天早晨,那頂頂說,我去試試吧,就去敲門。董梅一開門,見是一位長得像妙玉似的美少婦站在門前,特別喜歡,就欣然將那頂頂請進了病房。那頂頂自我介紹,自己是齊天的表妹,就這樣,齊天也被請進了病房。接下來的故事不用說,大家也能想象到,大聖集團得到了梁市長的大力支持,沒幾年的工夫就崛起為清江省一流的大型民企集團。隻是不知道這個那頂頂是齊胖子的真表妹還是假表妹,要知道齊胖子可是連張晶晶都能搞到手的玩女人的高手。更不知道那頂頂是怎麽變成妙玉的,柳下惠式的梁市長怎麽見到妙玉,就像見到菩薩似的,莫非他們之間真有佛緣?我雖然不信佛,但由於工作需要,北京幾大古刹的住持,都是我的朋友,我心想,倒要看看這個妙玉有什麽道行,便借著酒勁問:“頂頂,佛緣是不是情緣?”


    那頂頂莞爾一笑說:“佛緣是情不情,情緣是情情。”


    那頂頂的回答讓我不得不刮目,便開玩笑地說:“梁市長,你住院期間,誰都知道你的病房門被嫂子把得像銅牆鐵壁,想不到頂頂一露麵,就攻克了,今後駐京辦‘跑部錢進’遇上難進的門,還得求您發句話,讓頂頂出麵,保證馬到成功!”


    梁市長哈哈大笑道:“則成,算你有眼力,沒有頂頂攻關,哪兒有大聖集團的今天。齊天,你說是不是啊?”


    那頂頂聽罷,嬌嗔道:“表哥,話不能這麽說,我和《紅樓夢》的妙玉一樣,就是個信佛的小女子,無非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我之所以還能辦點事,還不是因為人人都有六根未淨之魔。是不是呀,宇宙!”


    這時,張晶晶一旁酸溜溜地插嘴說:“頂頂姐,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紅樓夢》裏的妙玉入了空門,但六根未淨,身在佛門,心戀紅塵,到頭來,還不是肮髒風塵違心願。在強大的*勢力麵前,連大男人都趨炎附勢,小女人就更無法改變現實了,隻能是‘屈從枯骨’,‘終陷淖泥中’。因此,從來就沒有什麽‘檻外人’與‘檻內人’之分,大家都是深水中的魚罷了。當然,魚和魚也不同,像齊天這樣的在河裏是黑魚,在海裏就是大鯊魚。你說呢,齊哥!”


    我其實深知張晶晶說這番話的心情,我雖然還不知道齊胖子是怎麽把張晶晶騙到手的,但是從張晶晶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跟上齊胖子要麽後悔了,要麽壓根就是被迫的。要知道,像齊胖子這種人隻要是認準的事,冒多大風險都要達到目的。外界一直謠傳大聖集團是靠走私香煙和汽車迅速起家的,以我在駐京辦主任崗位上多年的經驗,我寧願相信這是真的。齊天笑嘻嘻地說:“我是生意人,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賺錢。”


    梁市長用欣賞的語氣說:“我就喜歡齊天做人做事務實的風格,這個世界最講究適者生存,讓我說,誰有本事渾水摸魚,誰就是強者。則成,今天這頓酒是特意為駐京辦與大聖集團合作牽線搭橋的,還記得我治腰突時跟你說,我對駐京辦創收方麵有想法,當時還不成熟,還是齊天提醒我,我才恍然大悟的,駐京辦不僅僅是東州市委、市政府在北京的橋頭堡,更應該是東州國企和民企在北京的橋頭堡,要想充分發揮駐京辦在北京的橋頭堡作用,首要任務是夯實經濟基礎,有了充足的經濟實力,咱們‘跑部錢進’底氣才足啊。”


    我若有所思地問:“梁市長,東州駐京辦下屬企業除了北京花園以外,還有一個房地產公司,一個有其名無其實的外貿公司,不知道大聖集團相中了駐京辦哪一塊,采取什麽樣的合作方式?”


    梁市長淡淡一笑說:“當然是與駐京辦的外貿公司合作了,大聖集團的生意雖然做得如火如荼,但畢竟沒有進出口權,駐京辦的外貿公司有進出口權,剛好可以互補啊。我到東州後,齊天一直做轉口貿易,但大多是與東州的外貿公司合作,要不是齊天提醒我,我還真不知道駐京辦的下屬企業中,竟然有一個外貿公司,這麽好的資源要好好利用,為東州經濟騰飛服務啊。當然具體怎麽合作,你和齊天找時間好好談談,我希望盡快看到你們的合作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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