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天剛泛著魚肚白之際,若耶悶在被窩裏,熬著一身冷汗。


    她的頭很疼,皮膚火燙,骨頭既酸又無力,兩排牙齒喀喀地打著冷顫,紅腫的雙頰也燙得跟熨鬥一般,蒸乾了她的眼淚。


    這樣冷熱交加地折騰之下,她不得不起床找藥吃。


    可是她雙腳尚未站穩,人就踉蹌地往地板上跌,由於無力起身,她隻好使勁爬出房間,經過通明的長廊,過了客廳,眼看還差三公尺就要到達廚房的時候,她停下來稍喘一口氣。


    近處傳來一陣衝水聲,是他!


    她鬆了一口氣,正想開口求他扶她一把,怎知她話才要出口,他已哇哇大叫起來!


    「見鬼了!」她怎麽了?


    「是我……」若耶吃力地想抬頭看他一眼,卻是力不從心。


    屈展騰定下神,趕忙上前攙扶,「你在搞什麽?!」


    若耶咳了好幾聲,「我口渴,要喝水……還有藥……」


    「你藥放哪?」


    「廚櫃裏,急救箱……」手指吃力地往廚房比。


    他二話不說,攔腰將她抱到客廳的沙發上:再趕緊衝進廚房,找到急救箱,挖出藥包,奉上水杯與藥丸給她。


    她邊吃藥,邊以眼角餘光瞄到他正翻閱著一本工商電話簿。


    「你在做什麽?」


    「你燒得不像話,我要帶你上醫院。」他抓起話筒,心焦地問:「計程車行的電話是幾號?」


    她揮揮手,「你別小題大作。我吃一錠藥,睡一會兒,明天就會好的。」


    「成藥怎能亂吃?」他為她憂心,語氣多了幾分緊張。


    「就不信你感冒時不是這樣吃。」她頂他一句。


    他退了一步,將藥和水再次端到她麵前,「先說好,若明早惡化的話,還是得去找醫生。」


    他轉過身蹲下,回頭催促道:「上來吧!我背你回房。」


    她乖乖的任由他背回到床上躺好,在這一刻,在她的內心深處,她其實是慶幸著:還好……他來了。


    他牽起她的手,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我在外麵打地鋪,有事叫我一聲。」


    她被他的體貼感動了,打起精神告訴他,「我這隻是小感冒,明早起來就可以生龍活虎的去上班……晚安……」


    她闔上眼,鬆開他的手後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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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耶的美夢沒有成真,她不僅沒能去上班,還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


    屈展騰找來了冰枕、溫水、毛巾等降溫三大寶,時時刻刻伺候著她,怕她起來喊餓,還特地煲了兩鍋清淡不膩的雞蓉粥待命;可惜姑娘她嗜睡,無福享用,隻好暫時往冰箱裏擱。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還是昏睡不停,屈展騰覺得大事不妙,便直接將她送到醫院。


    吊了一夜點滴,若耶終於醒過來,德國籍醫生診斷,認為她的高燒已退,沒有大礙,躺在床上昏睡的原因該是因為營養不良。


    「營養不良?!」屈展騰簡直不敢相信醫師的診斷。她發育那麽好,還會營養不良!


    後來,還是病人自己招供了——


    原來她愛美不怕流鼻水,因為想當一個漂亮的新嫁娘,所以前一個禮拜,三餐食量小得跟麻雀一樣,大病一場後營養更是缺乏。


    回到家,踏進廚房後,他隻有一句話,「補!而且要三餐當小豬來喂!」


    「補可以……隻是……我不吃地上爬的。」她呐呐的將自己的原則攤在桌麵上。


    「那我改煮空中飛的。」


    「抱歉,空中飛的還是會落地,所以算在地上爬的裏麵。」她不是龜毛,實在是大原則不能改。


    他眯著眼看她,「好,不煮地上爬的、不抓空中飛的,那水中遊的總成吧!」


    「現在海洋汙染嚴重,我也不吃水中遊的。」她老實的說出自己另一個忌諱。


    「你乾脆一次告訴我,你究竟能吃些什麽。」對一個廚師來說,沒有比碰上一個刁客來得有挑戰性!


    「我偏愛綠色跟紫色係的東西。」


    「白色、黑色及咖啡色呢?」


    她聳肩,「得看菜色與心情。」


    「換言之,外表好不好看對你來說,比實際內容還來得重要?」


    「不全對,還得看合不合我的意。」


    他以銳利的眼神打量著她,一手抵在流理台邊,抬杠似的問:「男人呢?你也這樣挑剔嗎?」


    她臉拉長,「你問過頭了吧!我以為你是在跟我聊食物?」


    「食色,性也!食與性互為表裏。」他拉開冰箱,從裏麵取出一盒蛋。


    她見狀,警告地說:「你可以吟詩賣弄大道理,但不可以在我的冰箱裏放蛋!」


    他兩掌攤在半空中,覺得她的話好笑極了。「又不是炸彈,為什麽不能放?」


    「蛋是黃的,不僅是天上飛的,也是地上爬的,我拒絕吃。」她很堅持。


    「要挑釁是嗎?好,那就別怪我耍賴!」他拿出兩個磁碗,將六顆雞蛋一一敲入,沒多久,橙色蛋黃與透明的蛋白便被分了家。


    他以為這樣就製得了她了嗎?她還是可以挑剔,若耶不甘示弱地說:「黏稠透明的東西很-……」


    他的耐心已用光了,跨出兩步來到她的麵前,不客氣地捧起她的臉,成功地以自己的唇瓣堵住她未竟的話語。


    眼見自己的花招得逞後,他得意的鬆唇抽身離去。


    她恨自己對他沒有招架的能力,硬著頭皮問他,「你對付謝客都來這招嗎?」


    「不!我隻對意見很多,又弄不清楚狀況,還很欠人吻的女人時才這樣。」他為自己辯護,卻在乍見到她兩眼裏藏著羞愧的神情後,趕緊轉口道歉,「對不起,是我一時沒把持住,還有……」


    他甚至準備開口為昨晚的事,向她懺悔。


    她攔下他的話,直截了當的把兩人之間有過的曖昧給說穿開來。「我喜歡你,開門第一眼看見你時就喜歡你,盡管如此,我還是必須坦白的告訴你,你跟我之間是不可能的。」


    他抓起一塊奶油往熱鍋裏丟,熄火放到一邊,回頭輕問她一句,「你若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怎知沒可能?」


    她不理他,繼續說:「我這一生要躲的就是像我爸那種個性的男人,你實在太像我爸爸了。」


    他不氣餒,仍想說服她接受自己。「我們認識才不過三天,而你睡了整整兩天,這樣就要封殺我,似乎太快了。」


    她沒提醒他,三天的時間不夠她認識他,卻足夠他倆發生親密關係。


    她不想再去回憶昨夜的事,急著搬出父親當作擋箭牌。「你不是已經跟我爸發過誓了嗎?」


    「我是發過誓,也試著遵守,可如今破戒也是沒辦法的事。事實上,你躺在病床的這段時間,我跟你爸已經通過電話了。」


    「你跟他說了我們的事?」她臉一沉。


    他點頭。


    「你為什麽這麽老實?我們又沒真的做出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他乾笑一聲,不同意她的話,「上床這事,我們的認知似乎略有落差。」


    若耶隻關心一件事,「我爸怎麽反應?」


    「他嗓門一拉,難聽的話都出了籠!還替我溫習一遍十八層地獄裏的慘狀,不僅希望我死後住最底層,而且八世不得超生。」


    「你是不是又跟十三年前一樣,告訴他是我起的頭。」


    「你料錯了。」


    聽到他的答案,她倒是吃了一驚。「為什麽不?」


    他聳肩,「不知道,就是沒。」換言之,他讓江師父誤以為他才是主動的那一個。而整件事情發展到最後,似乎也的確如此。


    「他怎麽反應?」


    「他問我上到幾壘?」


    她惱了。「他這樣問你?我是他女兒耶!他竟然這樣問你?!那你怎麽答?」


    「就老實回答啊!除了本壘板還來不及登陸,其他的壘包我都一一踩過,並且蹂躪到愛不釋手。」他要她看清事實,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單向的,而是彼此情投意合的結果。


    可是……她的腦筋似乎就是轉不過來。


    若耶羞慚的淚冒了出來。「你……你這流氓!說話怎麽這麽不雅,連修飾一下都不肯!」她氣得捶起餐桌。


    他歎了一口氣,收回方才的話,「我逗你玩的,我哪敢真這樣跟你爸說!事實上,我告訴他我上幾壘不關他的事。」


    「你這樣頂他,他更加不會饒你。」


    「難不成你真希望我將細節照實轉播給他聽?」


    「當然不。他威脅要打斷你的手,對不對?」


    「不僅如此,他還要我娶你。」


    「天,這是什麽時代了!他的想法為什麽這麽古板?」


    「他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我娶你,而是怕楚彥那小子回頭吃窩邊草。」我也是!他在心中大喊。


    可惡,若耶氣憤不已,竟然把自己的女兒形容成窩邊草!老爸就這麽不以她這個女兒為榮嗎?


    若耶昂著頸項宣稱道:「我是不可能再接受楚彥的。」


    「我就是這樣跟師父解釋,但他說什麽這是原則問題,好漢做事好漢擔,他非要我娶你不可。」


    「我又沒吃到虧,他是在緊張什麽?」


    屈展騰澀然地說:「我真希望自己能跟你一樣看得開。」


    「不看開,難道要我抓著你的腿,求你別拋棄我嗎?」若耶認定屈展騰的野心最多隻是想把她弄上床而已,她才不要他負這種道義責任。


    不料,屈展騰反問她一句,「你為什麽不呢?我也許很樂意負這種道義責任呢!」


    若耶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呆愣了幾秒,後來她必須強迫自己別妄動,這個蠢念才消散。她懊惱地輕斥他一句,「你別鬧了。」


    屈展騰沒再吭氣,回身使勁地將蛋白打到起泡才停手。


    她見他不說話,隻好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關上烤箱將設定調好,她才蹙眉問:「你到底在做什麽?」


    「少了蛋黃的可可瑞士卷。」他走回餐桌,在她對麵坐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若耶大方的端坐著讓他瞧,十分鍾後,她被瞧膩了,他卻沒挪開眼的打算,她開始坐立不安起來。「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我在考慮你爸的主意。」


    「娶我嗎?別開玩笑了。」


    「這主意雖然歪,但沒什麽不好,反正你缺一個新郎,我也可以免去被師父碎碎念的威脅。」他怕被她指控為居心不良,已不敢隨便泄漏自己對她的好感。


    「你們覺得好,我卻覺得爛透了。」她激烈地表達不滿,甚至用力拍桌,「更正你一點,我不缺新郎,不用你來假好心。」


    「我沒有假好心,我的確是起了跟你交往看看的念頭。」


    她篤定他是在打歪主意,鄙夷地說:「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


    「你是不是要說『性』?」他接下她未完的話。「你以為我滿腦子想的事就隻有如何把你弄上床這回事?」


    「難道不是嗎?」


    「我的身體是,我的心不是。當一個男人碰到一個能讓他失去理性的女人時,他走火入魔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為心負責。」


    若耶嗤之以鼻地反駁他,「許多腦袋搬家的土匪也是這樣拗的,而你留著腦袋是用來跟女孩子甜言蜜語的。」


    見她對自己的成見這麽深,他直感到頭疼不已,隻能無奈地搓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思索良久後才苦口婆心地解釋,「我不是個花花公子型的男人,沒你想得那麽花俏;還有,你必須承認一件事,我碰到你後變成痞子,這並不全是我的錯。」


    若耶想起第一晚自己勾引他的畫麵,她知道他這個冤枉喊得有理,於是很誠懇地解釋,「我沒有辦法坦然麵對缺乏愛情的肉體關係。」


    「我的觀念也不比你開放到哪兒去,除了受你吸引外,我其實非常想了解你。」


    她掉轉視線,滿腹委屈地說:「那也不需要說什麽娶我的傻話。」


    「好,你若不要我說傻話,那麽再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


    「這不是給不給你機會的問題,而是……你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他的臉黯了下來,「你喜歡楚彥那一型的,看起來要稱頭體麵些,是嗎?」


    「對,我不想騙你,我很注重外表。你有你的味道,換成別的女孩,會覺得你的不修邊幅很瀟灑率真:但我卻覺得你很邋遢,我不懂為什麽你有時間做料理,卻挪不出五分鍾的時間去整理儀容?」


    「我又不是待價而沽的牛郎,何必管人怎麽想?」


    「你這樣怎麽會有女孩喜歡你?」


    他聳肩,意有所指地看著她,「我在等待那個識貨的女孩點頭。我有自信脫了一層包裝後,楚彥那家夥連替我提鞋都不配。」


    她知道他沒誇張,也見識過他的「內在美」,雜誌上的男模大概都得對他甘拜下風。盡管如此,她還是給了他抱歉的一眼,「對不起,我覺得誠實才是上策,我不會是那個識貨的女孩。」


    「不僅如此,你還將會是後悔的那一個。」他起身走回烤箱,繼續未完的烹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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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鍾後,裹著一層鮮奶油的草莓夾心可可瑞士卷堂堂上了若耶的小餐桌。


    屈展騰切下一塊瑞士卷擱在盤上,輕輕灑上糖霜,淋上幾匙提味的藍莓醬後,端到她麵前。


    若耶拿起餐具,一刀切下後,努嘴讚道:「嗯……好吃,嗯……真好吃,嗯……」


    屈展騰該感到得意的,可惜他隻覺得窩囊,因為他無法對眼前的女孩子釋懷。


    她感覺得出來,於是主動釋出善意,「我爸收你為徒,但我對你的了解真的不多,你可不可以聊一下自己?」


    他酷酷地瞪了她一眼,反嘲她一句,「難道你習慣先將想追你的人封殺掉後,才回頭去了解對方嗎?」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我看你真的很順眼,」她再次重申她的看法,「隻是你跟我真的是南轅北轍的人。」


    「這倒是真的。」他推開餐盤,抽了紙巾慢條斯理地拭了雙手。「我有的、你沒有;你有的,我倒是一一吃乾抹淨了。」


    「你若是不想說的話,我也無法勉強你,但請別再羞辱我好嗎?」


    屈展騰了解自己不夠厚道,低頭跟她道歉,才略提自己的身世。「我上有一個祖父,母親過世,父親尚在,我是長子,下麵有一個弟弟和三個妹妹。」


    「家裏需要你出力嗎?」


    「出力?」他看著她,不太懂她的意思。「什麽樣的力?」


    「我的意思是……家裏很需要你寄錢回家嗎?」


    他看著她,有一點詫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這關你什麽事?」


    「是不關我的事。隻是……」她想起這屋子是他的,還聽他提過房貸的事,連忙補上一句,「你說你將這小屋租給我是虧本生意……你若有房貸壓力,直接說無妨,我可以多付一些給你。」


    「這種芝麻小事,你還花腦筋記啊!」


    若耶本來是想幫忙他的,但話沒說好,倒讓自己聽來像個勢利小人,不但如此,還真是不會說話的一個。「對不起,算我沒問好了……」


    他聳肩,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我跟家裏人鬧翻了,不管寄什麽東西回老家,也是往垃圾桶裏丟的份。至於你提議要加付我房租的事,我心領但不接受,因為像我這樣阮囊羞澀的人窮慣了以後,會逼自己動腦,運用一些訣竅好平衡呆帳。」


    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接口,心裏想著一個念頭,嘴上也溜了出來,「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嫌你窮,才拒絕你的追求吧!」


    他反問她,「難道這不是原因之一嗎?」


    「當然不是!」她義正詞嚴的否認。


    「好,我信你的話,別一副戴著盔甲怕被我打的模樣好嗎?」他說完,起身離座,「你若沒話可問,我得洗碗了。」


    「等一下,我還有問題沒問完……」她對他愈來愈好奇了。「你當初為什麽會走上廚師這一行呢?是因為興趣使然嗎?」


    「不是,我國中沒把書念好,我爸嫌我不爭氣,我則怨他愛操縱人,親子關係也變得很不好,我高一以後常逃家,最後是我外公出麵哀求你爸收我為徒。」


    他給她的資訊是選擇性的,籠統又模棱兩可,讓她根本無法解讀眼前的人。


    但持之以恒、臉皮夠厚是她的美德之一,她決定糾纏他到底,不讓他洗碗。「你近日有回台灣發展的打算嗎?」


    「目前沒有,因為我還想去其他國家走走。」他有答跟沒答一樣,還把問題做成球,丟還給她處理,「你呢?」


    「看機會。若有合意的工作,要我明天打包都不成問題。」


    「這話一點都不該由一個待嫁新娘的嘴裏說出,我看你的事業心挺重,根本沒有定下來的打算,你和那個楚彥的婚事告吹,未必是壞事。」


    「我在醫院躺著無事做的時候,也悟出了這一點。」


    「那就好。」聽到她親口承認她和楚彥之間玩完了,屈展騰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聊夠了,起身將空盤丟進水槽裏。


    她坐在原處盯著他的背影良久,才提起勇氣探問他的隱私,「你有女朋友嗎?」


    他停下洗碗的動作,「你問的是現在,還是以前?」


    「現在。」


    他爽快地說:「現在沒有。」


    簡單的一句話竟讓她眉開眼笑了。「那以前呢?」


    「都吹了,偶有聯絡。」


    若耶心裏竟然升起一絲竊喜的感覺,怎麽會這樣?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一款男人啊!她為什麽會有那種挖到和氏璧的雀躍!


    「怎麽吹的?」


    他轉頭對她的逼供蹙起眉頭,「你問的是第幾任?」


    「你有幾任?」


    他想了一下才說:「真正在乎過的有三任。」


    「可不可以聊一下這三任是怎麽吹的?」


    「你不讓我追你,卻又追問我這種無聊事,為什麽?」屈展騰總覺得她口是心非。


    若耶隻想得出一個理由來。「純屬好奇。」


    「隻有好奇?」他回頭眯眼看了她一下,反問道:「還是奇怪怎麽會有女人看上我?」


    聽他苦哈哈的口氣,看來他真的很在意被她拒絕,她連忙拱著手認錯,「我道歉,是我沒眼光好嗎?請你別再挖苦我,趕快說。」


    「我第一任女朋友是我到你爸那裏學藝兩年後認識的,她是飯店部的櫃-接待小姐,我們交往半年,她的家人認為我不學無術,在家庭壓力下跟我分手了。」


    「她真沒眼光,怎不和你站在同一陣線,抵抗家人!」若耶拍桌罵道。


    他冷覷她一眼,仿佛她很低能似的。


    「你為什麽這樣瞪我?」若耶一臉無辜。


    他則一臉的哭笑不得。「我跟她分手的導火線是因你而起,這筆帳我都還沒找你算,你氣什麽?」


    「導火線?我!」若耶的背脊感到有點發涼,因為她好像猜得出來原因。


    「你躲迷藏躲到我宿舍的棉被裏,記得嗎?」


    「可是我當時年紀那麽小,你是無辜的啊!」換言之,不無辜的人是她。


    「師父信我,但我女朋友和她的老爸可不相信我。」


    「對不起,害到你了。」若耶緊咬著唇,拱手抱歉,「你一定很喜歡她了。」


    「是有一點,畢竟是初戀情人。」他靜默幾秒,故意擺出神往的模樣想讓她知悔,進而自投羅網地補償他一個女朋友。


    可惜若耶的神經線太粗,感受不到他的渴望,反而誤會他對前女友仍一往情深,方才有過的懺悔之感全消,心海隨即升起醋波。她沒好氣地說:「既然隻有一點,那就跳過不用提了。接下來的一任呢?」


    「我二十歲調到台中當兵,在火車上遇見南下念書的國中同班女同學。我跟她要電話,就這樣子交往了兩年。服役期滿以後回到台北,她則繼續在台中攻讀碩士,後來我們對這段感情都起了疲累的感覺,長談一夜後,因了解而分手。」


    「她人呢?」


    「在美國攻讀博士。」他見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解釋道:「學曆懸殊不是我們分手的導火線,如果你這樣看扁我的話。」


    「我什麽都沒說啊!」她睜著無辜的眼,「再來呢?」


    「再來就是我的前妻。」


    「你的……前妻!你結過婚了?」她的口氣有著埋怨,仿佛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這讓他快速的掃了她一眼,研究起她來了,最後,他認定她冒著金星的眸子帶有醋意後,才委婉地補上一句,「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爸從沒跟我提過你結過婚。」


    「他不提是因為他反對,認為我會吃虧,而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發生了什麽事?」


    「她是校園歌手,本來在餐廳駐唱,後來被一家唱片公司相中請去錄音,甚至拍電影、演連續劇,但唱片公關認為她得在臉上整容,要我出錢我不同意,她受了經紀人的慫恿後,認為我小氣不重視她,執意跟我離婚。」


    也許他的前妻沒冤枉他,因為她也覺得他有小氣的特質,「你為何不同意?」


    「她已經夠完美了,何須再錦上添花?」


    他的前妻真有這麽美嗎?若耶忍不住問道:「你前妻是……」


    「淩纖纖。」


    若耶聞言,人整個木掉了。因為他報出的名字跟一位演、歌雙棲紅星的名字一模一樣!她的緋聞男友還是某大電信業的老板,五十來歲,大得可以當她的爹了。


    「真的是『她』嗎?她很有名呢!還有,她的臉真的是整出來的嗎?」


    「當然不是,她後來沒有去整容,因為,那是我答應她離婚的唯一條件。」


    「好險她聽了你的話。」


    他諷刺地笑了。「她不是聽了我的話,我隻是給她一個台階下而已。整容不成鬧離婚隻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她有被捧紅的機會,但已婚婦女的身分會礙她的道罷了。」


    「你明知情況如此,還成全她?」


    「人要走,心也不在了,不成全她,留著也是翻臉的份。」


    若耶目不轉睛的打量他,心裏有著奇怪的感覺。


    「你這樣看著我,很容易讓我會錯意。」他警告道:「還是三個女人甩一個男人的故事,讓你發現我這個可憐之人必有可愛之處,你願意跟我交往了?」


    她思考幾秒,仍是將頭重重的搖了一下,「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屈展騰不僅沒被她說服,反而輕念了她一句。「那是你的腦袋與嘴巴這樣以為,你的心與身體可不認同。」


    若耶對他相應不理,固執地補上一句,「而我大概也不是你看得上眼的那一型女孩。」天,他竟然跟淩纖纖扯得上關係!


    他揶揄地逗著她,「別裝傻了,你明知我看你很順眼。」


    若耶耳根不覺燒紅,猛地起身後,倉促地找了離去的藉口,「抱歉,我有一點累,想先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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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九點,她起床套上棉衫與牛仔褲,順手紮了一個清爽的馬尾,下樓吃早餐。


    拉開冰箱門,要取出牛奶時,她突然被裏麵一盤盤打包好的美食給嚇到。


    冰箱上層的食物是中式的,中層的食物則是西式的,上麵清清楚楚地標記著今、明、後午餐與晚餐等六道主菜,下層則是另外六道甜點。


    她略瞄一下菜色,感動他大費周張地替她「補」身,而且體貼地將她開出且拒碰的食物牢記在心。


    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她竟嫌他帶不出去、見不得人!她簡直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你醒了。」


    她聽到聲音,轉頭麵對他,隻見他蹲在前廊,將隨身打包好的行頭一個個地栓回自行車上。「你要走了?」


    她有一些詫異,「還早不是嗎?」


    「其實已晚了兩天,我得改變回程計畫,到機場等補位了。」他將皮手套戴上,大跨幾步來到她身邊。


    她比了一下冰箱,滿臉感激地望著他,「謝謝,你實在沒這樣做的必要。」


    「我知道,但看在師父的麵子上,我很樂意為你燒些菜。先說好,主菜的分量我已盡可能地斟酌了,甜點的糖量部分也減放一半,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能往垃圾桶裏倒。」


    「好!我不倒。」


    「這才像話。」他拍拍她的頭,一副愛護弱小的模樣。


    她自懂事以來便厭惡被人當作三歲娃娃嗬護,但一想到他要走了,而她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遇上他後,淚竟然不爭氣地滑出來。


    她左抹右拭地,淚珠不但不減,反而有欲罷不能的趨勢。


    離家十多年,她早習慣一人無拘無束地過日子,照理該為一個不速之客的離去而歡呼,怎麽反而舍不得他離去呢?


    她淌著淚跟他道歉,「對不起,我沒有玩弄你的意思。」


    見她淚灑粉頰的愧疚模樣,屈展騰不忍心再逗她。「別哭,也不需要說抱歉,你當然沒有玩弄我的意思,全是我自作多情。」


    他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若耶更不安了。「也不完全是……」


    屈展騰及時把話題岔開,「對了,蓮蓬頭我已經修好了。」


    她怔然地望著他,「我洗過頭發,注意到了。謝謝。」心裏則一直念著一件事,或許有一個會修蓮蓬頭的人在身邊並不是件壞事。


    「至於其他故障的電器,你若急著用的話,直接找人來修,再將帳單寄給我。」


    「我看情況。」


    「那麽後會有期了?」他的話裏藏著一份期待。


    若耶隻揮揮手卻沒有出聲答應,他隻好當她是泣不成聲,帶著自嘲的笑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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