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這個叫唐震天的「男子漢」隻有十三歲,剛升國一才兩個月,其品行與成績之劣,令這所私校的教師聞其名便大歎頭疼。


    而怪到莫名其妙的是,這個叫唐震天的問題學生還「留級」不得!


    因為他是經由該校的邵董事長保薦入學的,誰若主張要這窮酸小子退學,就得麵對校董們的「谘詢」與「心理輔導」的壓力。


    大概是仗著後台硬,他的行為舉止不免囂張跋扈,其中一項算輕的罪狀是髒話滿天飛。


    「x-娘!」唐震天一聽到高他兩屆的學姊於敏容嘮叨,就忍不住咆哮,「於敏容,-別以為教務處指定-當我的小老師,我就會任-擺布!-若再雞婆,我會剪去-那兩條臭油辮,打花-的娃娃臉!」


    凡是女生,若是麵對滿口髒話的唐震天時,不是淚眼汪汪地跑去跟老師告狀,就是躲他老遠,唯有這個叫於敏容的女孩,敢揮著模範生迷你墓碑往他太陽穴敲,還鎮定地提醒他,「別汙辱我媽!」


    唐震天汙辱她媽媽的後果是,她隻需將「墓碑」退還給教務主任,而他卻得承擔被敲到智障的風險!


    好像這樣以牙還牙地教訓他嘴髒還不夠,生養她的老子竟是開西醫診所的!


    在眾鄉親的八股觀念裏,子債當然是由父來償。


    於是,他這個幸運地被「金枝玉葉」掃成腦震蕩的「野孩子」,在眾口鑠金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地被推進她爸爸開的小醫院。


    他隻住了一個月,卻險些被折騰到送命。


    所謂送命,當然不是指控於敏容的爸爸是蒙古大夫之流啦!而是欲為人師的於敏容占著他不良於行的弱點,天天扛著她自己的舊課本到醫院,美其名是為他補習畫重點,實際上卻是對他施行精神虐待。


    住院第一個禮拜,他因為腦傷的關係,形同廢人,所以,於敏容無從下手折磨他。


    第二個禮拜他總算有些起色後,她馬上跟美麗可人卻沒愛心的護士阿姨勾結。


    她們恐嚇他,除非他乖乖地讓於敏容擺布,否則,就要將於敏容的爸爸送給他的漫畫書全都沒收。更過分的是,連於敏容的媽送給他的瑞士巧克力都會被她們攔截!


    幹!這世界到底有沒有正義可言?


    他可以不看漫畫書,巧克力卻是不吃不可。


    不得已之下,嘴饞的他隻好向惡勢力低頭,甘心認了於敏容這個課後輔導小老師。


    不過認歸認,唐震天痊愈出院後,對於敏容則是能躲即躲,躲不過再以毒言惡語汙辱她,汙辱無效後,才認命地聽其擺布。


    半個學期後,平常大小考都是繳白卷的唐震天總算跟上同年級的進度,甚至跌破眾人的眼鏡,在期中考時,考了個全班第三名。


    不公平的事是,他外婆和全校的老師根本就漠視他個人的努力,把他成績突飛猛進的功勞全都加在於敏容身上,著實讓他不服氣到極點。


    最後,他橫著一張酷瞼,以怨報德地告訴她。「於敏容,躲-不躲-,全靠老子決定,要不要名列前茅,也是單憑老子高興-以為我把-教我的東西都聽入耳了嗎?才怪!我都是盯著-那兩粒『彰化肉圓』夢周公,回家後無師自通的。」


    於敏容聽後沒動怒,隻說:「唐震天,你又在胡言亂語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好,那我們不妨做個實驗。從現在起,-不用幫我溫習功課,我也不來上學,期末考時,若讓我蒙到第一名,-得自動對我獻吻。」


    「唐震天!你的腦筋大概是真的被我敲壞了。」於敏容瞪著矮她半個頭的小男生說:「讓我提醒你一下,我可是高你兩屆呢!你這個小癩蛤蟆想吃什麽天鵝肉!」


    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她美麗明亮的大眼斜睨著小男生,補上一句,「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唐震天的心事猛地被她料中,當下老羞成怒,疾聲否認,「喜歡上-?!殺了我吧!誰會喜歡上一頭暴牙凸眼的長頸鹿!我看是-喜歡我才對吧?要不然怎麽每次一放學-就纏著我,要當我的輔導小老師。」


    她為他沒憑沒據的指控氣結不已,將下巴一揚,擺了一個倨傲的姿態,鄭重地宣告,「我才不會喜歡像你這樣的調皮猴呢!我會幫你,全是因為校長和教務主任想提高你這個頑劣學弟的素質,而我是個熱心服務的女童子軍,宣誓過要日行一善的。」


    唐震天才不管她的動機是否純善,總之,她剛才已嚷得夠大聲了,全校的人,包括餐廳裏的廚娘和校舍裏的園丁,都知道她不會喜歡他這隻調皮猴!


    唐震天的自尊心正滴著血。


    他兩拳緊握,受傷地瞪著眼前高瘦的女孩子,「你們當我是實驗室裏的荷蘭豬嗎?」


    他兩手拱在唇間,模仿小女孩的聲音,諷刺地大聲嚷道:「嘿!大家來看喔~~我是『於敏容』,把一年平班的問題學生唐震天給變聰明了!」


    她一臉荒謬地望著他說:「別傻了,你考試名列前茅是你的努力啊!怎麽會是我變的呢?」


    隨即將態度放軟,「要不……這樣好了,我就照你的提議,不再抓著你惡補;但你不可以逃課,隻要你期末考在前十名之內,我就給你一個大姊姊的吻。」


    他沒露出大喜過望的表情,反而敵視地將她打量一圈,違心強辯道:「-省省吧!誰希罕長頸鹿的吻來著?」


    說完,吊兒郎當地將手往褲袋一插,甩頭走人。


    這次談話後,於敏容沒再提著書包來替他補習了。


    而他逃課的情況惡化,與以前的曠課數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期末考時,唐震天雖然到場應試,但隻是應付的交卷,成績迅速倒退回原點。


    如今,她賞不賞給他一個吻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


    於敏容對他的耐性似乎也就隻有那麽多,除了不再主動親近他外,甚至有睨到他的影子便躲的趨勢。


    春節過後,返校上課,兩人狹路相逢的結果是:都將對方當成陌路人。


    這對唐震天來說,其實也沒什麽損失,因為這學期一過,於敏容就要升高一了,而他卻落在她身後一大截,先天條件已不良到極點,後天的努力又失調,他要「把」住她,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苦於無法將心中恨事對旁人傾訴,唐震天自甘墮落的情況顯得更加嚴重。才十三歲大,他已學大人叼起煙,甚至公然跟校外的小太保和流氓廝混在一起。


    某日,他放了學,到他外婆擺米粉湯攤子的黃昏市場,和鄰居雷姓大哥接洽碰頭.對方遞給他一包東西,要他隔天午休時,送到同校區的高中部,給一個姓佟的學姊。


    唐震天將東西直接往扁塌的書包裏塞,才回身,就看到於敏容從前方走來。


    他的心狂搗著,人卻不動聲色地坐入身後不到一公尺的米粉湯攤子。


    她走近攤子時逗留了片刻,似有若無地睨了他鼓起的書包一眼,她那對晶燦有神的水漾眼眸裏,充滿了戒備與遲疑,仿佛很不樂於見到他似的。


    他調開視線,低垂著眼眉,等她自動走開。


    令人訝異的是,她非但沒繞道而行,反而趨近他外婆的攤子,臉上帶著一彎甜笑,客氣地跟唐震天的外婆點了一碗米粉湯。


    外婆眉開眼笑地問她,「於小姐想坐哪裏?」


    她兩手搭住裙子,往唐震天所踞的長凳一跨,朗聲地說:「就這裏。」


    外婆掃了托著腮幫於的外孫一眼,舀了一大勺米粉湯,往唐震天麵前一放,「小子,這湯熱,你幫我遞給於小姐一下。」


    唐震天瞪著眼前的米粉湯,義正辭嚴地跟外婆抱怨,「婆,難道-這米粉湯生了眼珠子,燙她就不燙我嗎?」


    外婆打哈哈地說:「別嚷,你是大男生了,幫女生服務一下,皮會掉一塊嗎?」說完,轉頭招呼其他客人。


    唐震天睨了於敏容一眼,見她不反對,才伸出一指,將那碗米粉湯推移到她麵前。


    於敏容輕聲道謝後,就杵在那裏不說話。


    這可奇了,她平常健談得有如泄洪的石門水庫,如今卻擺了一副小家碧玉的別扭姿態,實在不尋常。


    十秒後,他拉開話匣子,不客氣地粗聲問:「我外婆的米粉湯可不是火鍋,再不趁熱吃,是會涼的。」


    「可不可以請你……」


    他大剌剌地凶她一句,「幹嘛?」


    於敏容收了笑眼,生硬地往他身側的塑料湯匙比了過去,張唇道:「遞……」


    他不等她說完,徑自將湯匙往她遞過去。


    她接著往一罐辣椒比去。「還有……」


    他得令照辦地將辣椒罐放到她眼前,沒好氣地補送她一句,「-是不是還要醬油?」


    她馬上點頭,「對。可不可以順便遞一下胡椒……」


    唐震天的脾氣躁得簡直已可媲美三國演義的「張飛」,難得今天卻沒發火,反而任眼前的女孩子使喚。


    他努嘴問:「-是指這罐?」


    「不,那罐是黑胡椒,我要白胡椒。最後……可不可以請你再遞一雙筷子?」


    「哇咧!喝米粉湯還要用筷子!-們女孩子還真是天生的麻煩!」他嘴上雖抱怨,行動上倒是很配合她的央求,迅捷地從筷筒裏抽出一袋竹筷,拆封後才遞給地。


    她細聲道謝,低頭用筷子挑撿出粉腸後,舀了一小匙米粉湯往櫻紅的唇際送去。


    唐震天目不交睫地盯著她粉紅的麵頰,見她額間泛起些微的汗珠,便從書包裏掏出一條四方手帕,朝她一送。「幹淨的,借-用。」


    她將手帕揪在手心,遲疑一下後才解下襯衫領扣,不自在地用手帕扇風。


    他猶豫片刻,謹慎地掃了外婆一眼,見老人家忙著招呼客人,無暇管他這個敗家孫後,才硬著頭皮對於敏容道歉,「我上學期說,上課看-……-『那裏』夢周公是胡謅的,因為……嗯……」


    他試著思索一些適當的字眼,但找不到,隻好用比擬的方式,「反正-那裏扁得跟蝦餅一樣,即使下油鍋炸了也還是無濟於事。」


    她愣住了,似乎沒料到他會在這種場合裏重提那件難堪的事。「我們可不可以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好嗎?」


    她說完,不耐煩地拿起筷子將湯匙裏的粉腸一節又一節地挑出來,心裏實是怨著他說話粗魯不文。


    唐震天忍不住問:「-既然討厭粉腸,怎麽不早點跟我外婆說呢?瞧,-碗裏的腸子可是比人家多一倍。」


    她沒好氣地應一聲,「我沒料到你外婆會給我那麽多粉腸。」


    「她啊……隻記得-們家讓我免費住院看病,倒忘了是-這個仇人把我敲成腦震蕩的。」


    「哦!原來如此。」她側頭看他一眼,給了他一個你活該的眼神。


    他眼不眨眉不挑地回瞪她,好久才聳肩搔頭一下。


    見他牛脾氣又使上來了,她轉了一個話題,「你……你喜歡吃粉腸嗎?」


    「當然,嫩嫩滑滑的,吃在嘴裏香q帶勁才爽啊!」


    「那你統統幫我吃掉吧!」她把筷子遞給他。


    他猶豫一秒便接下筷子,應了她的要求。


    「唐震天,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唐震天的臉隨著思緒起伏,紅一陣、綠一陣地閃著,隱約聽到她支吾不停的聲音,不痛快地嚷了一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想告訴我什麽事?」


    被他這樣一「削」,她麵帶委屈地白了他一眼,僵著喉道:「我跟媽媽要搬到加拿大了。」


    「那幹我什麽屁……」句子還沒說完,他猛地甩頭怒瞪她,等他了解她那句話的意思後,臉卻突地刷成慘白。


    不是「台中」或「高雄」,而是「加拿大」耶!


    加拿大!加拿大究竟有多遠啊?


    他這一生沒離開「孟-小鎮」,連大漢溪、台灣海峽都沒遊過,豈能料想得出「跨洋」是怎樣的無限距離?


    他不知所措地問:「-……-為什麽要去加拿大?」


    她解釋著,「爸爸早幫我和媽媽申請移民,已經下來兩年了,若今年再不去的話,是會被取消資格的。」


    「哦!」他悶悶地應她一句,然後問:「那-爸呢?」


    她聳了一下肩,眼眶盈滿了淚,「爸不去,就我和媽而已。他說他逢年過節時會飛去看我們。」


    被外婆一手拉拔大的唐震天基本上對「美滿的家庭」是沒有任何概念的,但他還沒呆板到忽略她口氣裏的感傷。


    他缺乏技巧地安慰她,「-也別難過啦!-爸應該會常去看-們的。」簡直就是鬼扯淡!


    他自己的爸爸就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過。


    「他是這麽跟我媽媽保證,但我媽可沒有你樂觀。」


    此刻的唐震天是滿腦子的問號,能被派上用場的也隻有一句,「為什麽?」


    於敏容掀起兩扇翹又密的睫毛,橫睨身旁的男生,「你難道沒聽人提起嗎?」


    「提起什麽?」他一臉正氣昂然,有點不屑於跟女生閑嗑牙似的。


    她深吸一口氣,將嘴附上唐震天的耳朵,「我爸和我媽其實沒結婚。」


    他摸著發熱的耳朵盯著她,撂下一句,「那又怎樣?」


    她又小聲地再補充一句,「我媽是二房。」


    「那又怎樣?」


    「所以我是私生女。」


    唐震天這回沒進出「那又怎樣」四個字,相反地,他無話可說了。


    在唐震天來說,私生女又不是什麽大新聞,因為他自己也是,而且還是名副其實的「父不詳」。


    所以,她的私生女和他的私生子在程度上是有差距的,她跟著有頭有臉的富爸爸姓,他則是跟著紅顏薄命的窮媽媽姓;金枝玉葉的她與拖油瓶的他,是不可以相提並論的。


    搞清楚這一點後,他將眼珠子一轉,提醒她一個不爭的事實,「-『終究』有一個爸爸疼。」


    於敏容撤去博取同情的可憐模樣,語氣僵硬地說:「爸是疼我,但跟媽媽之間好像有一些不對勁。」


    「是不是-爸的大老婆不願-們留在這裏?」


    於敏容搖頭。「基本上,我大媽是個講理的人,她不會蓄意製造問題。」


    「真的嗎?」唐震天語帶懷疑地問:「女人心、海底針,-怎麽知道不是她搞的鬼?」


    她篤定地說:「是真的。我大媽待我如親生孩子一樣,上次你被我敲壞了腦袋住進我家醫院,就是她托人送巧克力給你的。」


    唐震天受寵若驚,「哦!是嗎?我還以為是-媽媽送的呢!」


    「不是。」她搖頭,透露一些消息給他,「你知道嗎?幫你補習也是她出的王意。」


    唐震天不解地看著於敏容。「我以為這是教務主任多管閑事,而-是日行一善的女童子軍。等一下……這說不通吧!-大媽為什麽要管那麽多?還有,她是怎麽說動校長和教務主任的?」


    她盯著他的臉研究了好一陣子後才說:「因為她是個有愛心且信仰虔誠的人,因為她樂於幫助不幸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和我就讀的學校是她開的!」


    「她開的!-大媽是我們學校的董事?-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她好笑地看著他吃驚的模樣,幾秒後把話題兜回前頭,「總之,我大媽不是問題,有問題的人反而會是我爸。他說會如此做全都是為了我和媽的未來著想。」


    「難道不是嗎?」唐震天謹慎地問。


    「誰知道。」


    唐震天盯著她,無法告訴她,他其實滿喜歡她爸爸的,因為在他住院的那段時間,於敏容那個態度親切、言行幽默的爸爸曾三不五時去探視他的病情。


    直覺告訴他,於醫師是個好人,但好人與好男人之間是有一段距離的。


    「-什麽時候走?」他心裏掛記著她的遠行。


    於敏容說:「禮拜天我奶奶過完五十大壽後就走。」


    「那不就是後天了?太快了吧!」他沒料到會這麽快。


    「嗯……機票已訂好了。這幾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別。」


    他大眼圓睜,訝異地說不出話來,隻能吭出一聲「哦!」,過了幾秒才說:「我以為-躲我都來不及呢!」


    她側頭反省,然後聳肩承認,「剛開始是有在躲你,因為……我氣你不知好歹,更氣你說看我……『那裏』夢周公的話。」


    他搔了一下頭,不好意思地承認,「我是有夢周公,但沒看-『那裏』,-教我的功課我都一字不漏的聽進去。」


    「真的嗎?」她終於抹去臉上的憂鬱,對他莞爾一笑,「我很高興自己幫上了一點忙。」


    他看著她清澈的眸子遲不應聲,心中為到底要不要跟她道謝而別扭著。哪裏會知道,一躊躇的後果,便是就此錯失了機會!


    她低頭一匙接一匙地將米粉湯喝光,最後將手帕還給他。


    他接過,自然而然地往已鼓鼓的書包放去。


    她盯了他的書包三秒後,「你書包裏裝的是什麽?」


    他隨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書包上,聳肩道:「朋友拜托我拿東西到高中部,轉交給另一個朋友。」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口氣一轉,儼然成了標準的管家婆,「你難道連問也不問對方一聲是什麽東西嗎?」


    他立即情緒反彈,大聲衝著她道:「-隻管去-的加拿大,少管我的閑事好嗎?」


    於敏容還來不及反應,他外婆已開口訓斥他了,「小兔崽子,怎麽在於小姐麵前這樣嚷,還罵髒話!還不快跟於小姐道個歉!」


    「不……我就要走了……唐奶奶,這碗米粉多少錢?」於敏容忙起身,緊張地翻著書包想掏錢付帳。


    「不用、不用,算我們震天請……震天,還不快點跟於小姐陪不是!」


    「我沒有『不是』可陪!」唐震天脾氣倔,向來不輕易跟人低頭。


    唐奶奶氣自己的外孫忤逆她,揪住他的耳朵,當街就訓斥起來,「你對別人無禮也就算了,唯獨對於小姐亂來,你奶奶我就不能睜隻眼、閉隻眼了。你從出生到現在,幹出什麽正經名堂來著?


    「若不是於家大太太出麵替你做主,讓你讀書,我哪能負擔起你的學費?要不是於小姐幫忙,你這臭小子能拿得到第三名嗎?


    「我上你外公墳上哭了一整天,說我們唐家總算不再出敗家子了,沒想到兩個月不到,你又故態複萌,沒良心地就把我的老夢砸碎……」唐老太太悲從中來,忍不住掩麵慟哭。


    唐震天覷了圍觀的街坊鄰人,也不睬他們交頭接耳的模樣,把外婆扶到桌邊,緩著語氣道,「奶,別氣,算我錯好嗎?人家早已走遠了,我明天上學再跟她道歉不就得了。」


    「你要很誠心誠意地跟人家道歉。」


    「就依您的,我保證把她當土地婆般伺候。」


    唐老太太眼一瞪,斥喝道:「什麽話?人家可是金枝玉葉出身呢!」


    「對、對!那我就是番石榴菠蘿的後代!」


    外婆一掌就朝外孫的頰上刮去,「小討債鬼,把我惹成這樣,還有膽要嘴皮賣乖!」


    他機靈地閃身,「婆,有客人上門了。」


    唐老太太抹掉老臉上的淚,警告道:「喊什麽!還不快給我上前招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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