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伍景兮眼神中那份柔情,公孫尚武怒火中燒。“她從未看過我,從未……”。


    他一拳擊出,元氣充沛,砸向青衫客胸膛,早已摸到金剛境的公孫尚武,這一拳足以開山裂地,拳中罡氣充沛流轉,他要當著她,讓她好好看看,他是多麽的懦弱。


    中年韻婦花容失色,臉色煞白。


    不過他這一拳距離青衫客身體三寸就如同砸在了棉花堆中,一股氣機讓他罡氣瞬間無影無蹤。青衫客輕蔑一笑,“二十年了,你的債該償還了”,誰也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公孫尚武直直飛出魁星樓,一聲哀嚎都沒發出,就如同籠中的死鳥,鈴響一聲,轟然炸裂。


    一枚金鈴赫然出現在青衫客手中,上麵刻著一個“侯”字,正是公孫止水丟下山的那一枚。


    他用手掩著嘴巴,猛然的不停咳嗽起來,經書上都沾染了點點血跡,他一點也不在意,順手拭去,眼眸中透出無限柔情,深深望了一眼伍景兮,轉身走向望庭山萬梅環抱的聖地—環采閣。


    天上數不盡的烏雲湧了上來,鵝毛大的雪花飄飄灑灑,魁星樓庭院中一株株梅花破蕾而出,香氣撲麵而來。


    “梅花香出苦寒地”,這苦寒卻足足用了二十年,中年韻婦怔怔站在庭院中,呢喃自語。


    鵝毛般雪花落在兩人身上,青衫客和伍景兮悄然白頭。


    門外,一位少女手中攥著一枚金鈴,蜷縮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兩百騎楊府兵白衣白馬白甲,跟隨輕騎尉駱梓遙遙跟隨。


    上望庭山的路上,楊澤掃了一眼用大篆“武林禁忌之地”那塊石碑,據說與武當山道流宛在的石牌坊是子母碑,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禁忌之地,不進去看看,怎麽知道是不是禁忌?這碑分明是讓人上山的意思”。


    “小子,你別忘了這望庭山除了那位雙修證道的老祖宗,還有近千客卿,其中不乏一品高手,你真有把握能到那萬梅環抱的環采閣大鬧一場,全身而退?”。


    “沒有”,楊澤嘴角上掛著一抹壞笑,“師父你有把握嗎?這儒聖不是誑我們吧,他真的能血斬黃龍?”。


    “哈哈,臭小子,又想考究老道?我這看家本事都讓你偷去了”,魏中丞在馬上開懷大笑,向跟在身後不遠處的黃衣瞥了一眼,“要是有老馬夫在那就十拿九穩了”。


    “魏師父難道你沒有喜歡的女子?”,“嘎…嘎…”,空中一對大雁飛過,南下越冬直等明年春天北歸。楊澤想起了評詞老兒講的“雁邱”的故事。


    一日,捕雁者設網捕雁,捕得一隻,但一隻脫網而逃。豈料脫網之雁並不飛走,而是在被捕上空盤旋一陣,然後投地而死。捕雁者一時心緒難平,把它們葬在汾河岸邊,壘上石頭做為記號,號曰雁邱。兩隻雁“幾回寒暑”中雙宿雙飛,相依為命,一往情深。既有歡樂的團聚,又有離別的辛酸。


    情至極處,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魏中丞搖著羽扇沒有答話,鴻都門學藏書閣中曾經有一段文字,是她寫下的“世間萬千字,情字最難解”。


    魏中丞在後麵續了四句話,“女子無情,負人最狠;女子癡情,感人最深”。


    雪越下越大,覆蓋了整座山,遠處白茫茫的一片,梅香飄逸。


    “福禍無門,唯人自招,這望庭山老祖宗禦人的本事卻是有些,不過卻逆天道而行,即使僥幸修成仙道,難道能逃得過天地浩然正氣的雷劫之災”,邋遢老道搖著頭,望著漫天大雪,從破廟中走出,望向對麵,“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天象對決,不知結果如何?”。


    他帶著楊虎,蹲在破敗道觀石階上,身後幾個小童子,望向望庭山方向。幾個道童臉色有些詫異,看著自言自語的邋遢老道,平時就是個悶葫蘆,今日不知怎麽了變得這麽多話。


    就在武當山另一座峰頂,五個道人模樣的老者,正眺望那滾滾雲海,其中最前麵的清瘦老者,白發白須,衣衫單薄,他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奇怪的是雪花在他的手心中竟然完好無損,沒有融化。


    “師父,這稷下學宮好不容易出了個登頂九層的青衫客,千年桎梏不變的儒家原本在三教中領先一步,脫穎而出,沒成想這一戰恐怕三教之爭又成未知之數。雖是人禍,終是氣數所致”,他身後身穿紫衣黃袍道服的道人,手拿一柄鹵簿拂塵,朱犛為之,通髤以金,上飾鏤金龍首二寸五分,銜小金環以綴拂,正是武當掌教趙彥逾,紫袍加身,統禦四方道教,他身後是特意從長信宮趕回來的師弟趙彥永,與他並肩站立的是趙彥尊、趙彥翔等幾位彥字輩中道人。


    這最前麵的清瘦老者,白發白須自然是武當山老掌教趙汝兗,老掌教自言自語道“還是很懷念與侯兄在學宮讀書、品茶、論江湖的日子”。


    公孫尚義走出房舍,沒想到這望庭山竟然下起了大雪,上一次還是二十年前那南梁小公主伍景兮上山的時候,二十年來這望庭山在伍景兮上山後氣運更強。


    “老爺,不好了,一位白裘少年帶著白衣白甲的騎兵上山了,好像是楊府兵馬”,山下碑界護衛,連滾帶爬急匆匆衝進嫡長房居住的院落,神色頗為驚恐。這幫流寇都耳聞過白馬白衣白甲北府軍的強悍,稍作抵抗,就一潰而散,就奔上山來求救。


    “沒出息的東西,天塌不下來”,公孫尚義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公孫尚義雖然心中有些驚詫,“這望庭山與江州楊家井水不犯河水,怎麽突然帶人馬上山”,表麵上卻極為鎮靜,臉色露出不屑的神情,“在江州你還能無法無天,到了荊州地盤上還能任你往來自如不成?真小覷我望庭山了”。


    公孫尚義雖然出生在武學世家,卻是八麵玲瓏,精通辭令,門下三教九流客卿緊隨其後來到山前。“久仰世子大名,幸會幸會”,他從旗門開處驅馬上前,拱手作揖朗聲說道。


    “嘖嘖,這就是望庭山的待客之道”,楊澤傲然立於馬上,對麵三百弓箭手,弓如滿月,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你們如此大張旗鼓上山,豈不是欺我望庭山無人?要是讓你們這樣來去自如,我望庭山以後何以在江湖立足,這裏是荊州不是江州”,公孫尚義威嚴於馬上,右手輕按腰間玉荒劍劍柄。


    “抬頭三尺有神靈,你與潞王府私通,對王朝命官暗下殺手,是為不忠;淫*望庭山,是為不義;濫殺無辜,是為不仁,你如此不忠不仁不義,何來的尚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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