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燒香拜佛,帶這麽多樸刀幹什麽用?”,世子心裏嘀咕道。


    老馬夫正在玉虛宮大殿一角“哼哼”睡覺,偶爾翻翻身,四叉八仰,用黑乎乎的手,抹抹嘴上留下的口水,像是夢中正在吃東西。


    玉虛宮中,點燃的鬆油燈,散發出些許鬆香味道。


    太上老君像前,一個女子跪虔誠的磕頭,自言自語的說著什麽。


    少女身後一個老者,眉頭緊鎖,豹眼環眉,虎背熊腰,最特別的是左腮上有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痣,黑痣上長著長長的須。


    四角幾個大漢,身軀淩淩,胸脯橫闊。


    各人手持齊眉棍,目不轉睛盯著中間那位女子。


    “江州誰家小姐上香,竟然還需要有這麽多人護衛?”,世子感覺老者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不僅多看了一眼那個女子,隻覺那少女約莫十六、七歲,耀眼生輝,整個大殿瞬間明亮許多。群主本已屬於江州美女子,顯然從背影看她還要漂亮多了,柳腰花態,妙曼身姿,國色天香。


    “咣當、咣當”,中的陰陽魚,在玉手中有規律的晃動。


    聖笅落在地上,遠遠看去似乎是“卜無杯”,看來她祈求的事情並未成真。


    少女輕輕歎息一聲,緩緩收起聖笅,遞給身旁的小道童。


    道童早已癡了,玉虛宮這些年香火冷清,大部分都是粗鄙鄉野村夫,或者窮酸寒士。稍微有些殷厚家底的人家都去那香火鼎盛的武當山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出現如此貌美的女子。這對於香火不旺,天天打瞌睡的玉虛宮道童絕對是個意外。


    她歎息過後站起來,把已經寫好的“願望符”丟進廟中的許願池,轉身離開。


    幾個虎背熊腰的莽漢緊隨其後,看到站在門口的郡主膚如凝脂,華麗端莊,幾個莽漢麵露淫笑,要不是有事在身,恐怕早走上前調戲一番。說不定一時興起,擄掠回去做個姘頭也是好的。


    少女走出大殿,向後回望一眼,眉頭微皺,冰冷絕麗,深邃的眸子中似乎晶瑩有淚。世子隻覺得少女並未微笑,但那回眸一望,卻足以撼動千軍萬馬。


    如果說葉青璿含苞待放,是熱烈奔騰的玫瑰花,那她正是柳嬌花媚,冰豔絕冷的雪蓮花。


    “嘖嘖,這是誰家的姐姐?竟如此楚楚動人”,郡主望著被幾個莽漢簇擁離開的倩影,嘖嘖讚歎。


    “師叔祖好”,祭酒小道童望見師叔祖進來,趕忙站起來作揖。


    “喂,小道士,你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嗎?”郡主指向遠處的馬車,詢問癡癡望向門外的小道童。


    小道童以為被看破心事,惶恐不安道,“回稟郡主,我斷斷續續聽她許願,像是絳雲軒那邊的人,好像是什麽絳雲軒的頭牌花魁……”。


    “那為首的大漢我倒是見過,是絳雲軒的首領,每年花魁大賽他都在”,小道士突然想起,自己口不擇言,把偷偷去花魁大賽的事說出來,趕忙捂住嘴巴。


    “絳雲軒?”,幾個字電光火石一般,縈繞世子心頭,他這才記起來,那為首的漢子正是絳雲軒的龜公首領“一撇胡”。


    這江州的青樓分為官妓和私妓。


    官妓又分三六九等,一、二等妓院以院、館、閣,三、四等妓院為室、班、樓、店命名。


    這絳雲軒顯然是江州官妓中一等一的青樓。平日裏,為江州貴族豢養童欒歌姬。嗓音好的培養為歌姬,身材好的培養為舞妓。多半都是白天獻技,晚上獻身,那姿色的確勝人一等的才深藏起來,待價而沽。這花魁大賽自然年年都是江州大事,熱鬧非凡。絳雲軒在江州獨領風騷近一甲子了光景。


    小道童說的沒錯,他記得,他跟青鋒偷偷進入絳雲軒,那是花魁大賽後他原本也是去湊熱鬧。


    正值夏夜,老板娘在樓上扯著嗓子吆喝“姑娘們,起來接客了,麻利點。睡什麽覺,等死了有的是睡覺時辰,白花花的銀子都砸到頭了”。


    “公子這麽晚了才來……”


    “少爺,奴家都想你想的睡不著…….”


    那浪聲頻頻傳出,軒中透過窗影,人影晃動,如癡如醉。


    花魁兩個人沒看到,不過轉著轉著迷路了。絳雲軒太大,他們又是偷偷摸摸進來的,隱約他看到前方孤零零的一座兩層的小竹樓中有燈光閃動,似乎還有說話的聲音。


    “鋒兒,我們過去看看”,楊澤小聲附在青鋒耳邊,指了指前方若明若暗的燈光。


    “少爺,快走吧”青鋒心裏焦急,要是被人發現了,這少爺在江州的名聲可就毀於一旦了。他拽著楊澤要走,好奇心勝的楊澤卻湊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透過門縫,他看到的正是剛剛這個一撇胡,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但腮邊上那顆拇指大的黑痣生有毛發,讓他終生難忘。


    地上鮮紅的血跡,一個火盆中放著幾柄鐵坨,幾個女子顫栗的身體衣衫盡碎,破碎處雪白的肌膚傷痕累累,處處燙傷,那挺兀的山峰也在空中顫抖,就像擺在刀俎上的肉。


    最右側一個女子,全身血肉模糊,右手已然膿瘡潰爛,黃色的膿水流淌在地上。不過她嘴角上揚,孤傲的臉龐竟然沒有一滴眼淚,雙目中的血順著煞白的臉龐滾下,一滴又一滴。


    一撇胡冷哼一聲,揮手道“皮囊已壞,留著你也是無用”。


    他一腳踹在少女的腦袋上,幾個大漢湧上前,不停的蹂躪踐踏,那雪白的軀體在地上翻滾扭動,痛苦萬分。


    楊澤和青鋒從小在楊府長大,從未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手段。他氣得咬牙切齒,不忍直視,沒想到“哐當”一聲,青鋒推開門如發瘋一般衝了進去。可想而知,青鋒被狠狠收拾了一頓,要不是看在楊府麵子上,恐怕他也要被**了……。


    後來楊澤聽輕騎尉駱梓說,那女子是擄掠來的。為了不接客,自己燙傷了一隻手。沒想到一撇胡竟然凶殘的把她兩隻手廢掉,身上燙的千瘡百孔。在他們眼裏隻有錢,什麽道義、良知都沒有底線,隻要付得起銀子,什麽方法都可以使,什麽招式都可以用。


    想著想著,楊澤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青鋒劍。


    牆邊鼾聲如雷的老馬夫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


    “這個女子明天性命不保了”。


    “為什麽?你來了不久,也學會小道士望、聞、問、切功夫了?”,郡主一臉不信。


    “郡主,什麽望、聞、問、切?剛剛被她吵醒了。她袖中藏有一把匕首,聽她念叨,老鴇對她有栽培養育之恩,明日花魁大賽後無論何人她都將自戕,可憐了這個如花似玉的娃兒了,老夫要是再年輕二十歲說不定對他有興趣,據說此人過目不忘,琴棋書畫冠絕江州”。


    “為什麽選擇自裁?難道剛剛那些人不是家丁?”葉青璿本身就是生在江南首屈一指的葉家,又得老夫人嗬護,金枝玉葉,她怎麽也想不到,清流們豢養孌童的特殊癖好,更想不到買走花魁的是誰?


    “郡主,你一出生就嘴裏含著金元寶,不懂這王朝的世態炎涼。這花魁看似風光,其實最慘了,人前曲意逢迎,千嬌百媚,人後慘不忍睹,如果這王朝有地獄,那麽這絳雲軒就是她們的地獄,不信你看看許願符?”,老馬夫站起來撓了撓褲襠,隨手折了根身邊大殿掃地的掃帚上的枝椏,叼在嘴裏。


    江州清流貴族風靡豢養歌姬孌童,以鬥歌姬、比孌童為樂。特別是那些稍微有些功名的門閥貴族,床幃之事已然不行,卻最好風流,誰家裏沒幾個雛童都不好意思出門。


    老鴇為了迎合癖好,豢養童男童女,待到豆蔻年華,再賣給這些老爺們尋歡作樂。這豢養童男童女最考驗眼力,逐漸蔚然成風,一個花魁要耗費不少銀兩才能調教出來。以至於每年一度花魁大賽,異常隆重。


    江州知府娼妓衙專門派官員坐鎮查驗。


    拿出許願符,上麵果然空無一字。


    楊澤看了看老馬夫,老馬夫打著哈欠沒有理睬他們,這種事他懶得管,這江湖他最頭痛的就是兩個字,女人。


    “此時恐怕馬車快到虎愁崖了,如果進了江州府,任誰也救不了”。


    “我知道一條小道可以直插虎愁崖,或許還來得及”。


    兩輛馬車小心翼翼的走在虎愁崖小路上,今年他們走的晚了些,天色黑了。


    記得有人說過,上山容易下山難?


    這女子叫柳如是,三歲被擄掠到江州賣入絳雲軒。


    “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多如是”,這句風靡象拓王朝的詩句,就是出自她,甚至那理學正宗也讚歎應有其意,王朝內國子監、黃門侍郎無人不知,礙於世祖遺訓不敢親近而已。


    他手底下這幫人都是些流寇,象拓王朝除了燕王以鐵腕手段治軍,燕雲鐵騎轄內無人敢作亂。其餘州府多有流寇作亂,嘯聚山林,柳如是實在過於美豔,他招募一批打家劫舍的流寇,在手段上才好鉗製這些不願接客的少女。


    這些莽漢自然也是揀選出來狠角色。


    連日來,他們一直小心謹慎,原本不打算來燒香還願,無奈柳如是一再懇求。好在牛頭山香火不旺,人煙稀少,他們才趁傍晚來了一趟。隻要過了明天花魁大賽,此女子生死就和他們無關。


    這些日子,這幫人可跟著遭罪了,看著嬌美的身姿晃來晃去隻有眼饞的份,不敢動她分毫。


    柳如是一臉高冷,細柳蠻腰,幾個大漢眼光不時在她胸口抹過,豐腴的屁股,特別是胸前高聳的白玉繡球,讓他們心裏癢癢。要不是懼於一撇胡老者的淫威和毒辣手段,恨不得把她拖出來,好好教教她老樹盤根、老漢推車那些生猛的把式。


    “兒郎們,姑娘咱絳雲軒還不多得是,隻要過了今晚,到時候兄弟們玩個痛快。現在誰打不起精神,可別怪老子翻臉無情”,顯然一撇胡看出了幾個人蠢蠢欲動心思,在馬車上厲聲說道。一個個心猿意馬,他早已察覺。這女子的確漂亮,他幹這一行多年,閱女無數,柳如是當是極品。


    後麵車上的為首大漢猥瑣的用雙指摩挲著那打磨的光滑的車櫞,望著柳如是貌美身姿,“明天,隻要過了明天,這個女人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對兒郎幾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玩物?”


    突然,就在虎愁崖最窄轉彎處,一個黑影人,麵容枯槁,猙獰恐怖,一動不動擋在轉彎處,他的身後是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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