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榮郡王世子楚恒在男女之間的事上是很得父親真傳,極有天分的。


    雖然有些女人開頭是受了逼迫去的,但到後來大都順服了這樣的安排,不單是因為郡王府勢大,還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三天兩頭侍奉男人。


    就如易齊,開始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先話本子引得亂了心思,再聽丫鬟們有意地說些牡丹滴露琴瑟和鳴的事情,不免在心中有了想象,再然後親眼見到那種情形,羞人之外也多了些向往,到真正臨到緊要關頭,即便是先前有九分抗拒,隻要有一份願意,到最後也會變成十分願意。


    不過三五次,就得了其中趣味,心裏仍是不願,可身體卻已帶上先前的記憶,兀自背叛了思想。


    楚恒又是深諳女人心思的,既不叫她們夜夜尋歡覺得膩煩,又不讓她們曠久失了盼頭,每隔六七日,便有訪客來喚醒她們身體的記憶,教她們再忘不了那種滋味。


    也有烈性女子,忠貞不事二夫的,可隻要頭一夜尋死不成,再往後就破罐子破摔,更容易低頭。


    其餘人有她們在前頭比著,再無反抗之意。


    易齊在郡王府共待了將近十個月,除去開頭三個月外,其餘時候沒斷著行魚水之事。如今回家一個多月不曾近著男子身,心頭還著實有些不自在。


    隔著衣袖,感受到易郎中手臂的溫熱,那是不同於女子的結實與健壯,易齊眸中不自主地流露出幾分媚色。


    換做以前,易郎中隻把易齊當女兒待,再不會往別處想。


    可這些日子,他與畫屏正好得蜜裏調油,耳鬢廝磨時,便在畫屏臉上瞧到這種期盼渴望的神態。


    如今見易齊竟也如此,易郎中心裏發冷,當即沉下臉,道:“你暫且在這裏待著,以後找到你娘,自會送你過去。”甩了衣袖拔腿往外走。


    易楚全然不知父親為何著惱,急步追出去相送。


    易郎中在二門處緩了步子,對易楚道,“現下子溪不在,讓阿齊暫且住著,等子溪回來,還是尋處庵堂讓阿齊養養性子,免得累了你。”


    易楚決計想不到易齊對父親生了綺念,還以為父親是覺得自己照顧易齊太過辛苦,笑道:“現在還在正月裏,天寒地凍的,等天氣暖和些再慢慢尋訪。”


    易郎中不好說得太明白,又知道易楚已專門派了個丫鬟伺候易齊,便不再作聲,徑自回去了。


    沒幾天,吳峰過來告訴易楚,說郡王府正四處尋找易齊,因當初是吳峰送進去的,楚恒便托吳峰來看看人是否回了家。


    吳峰往郡王府送人的時候留了個心眼,並沒說出易齊的真實情況。


    楚恒也沒打聽,他有這份自信,不管是辛大人還是吳峰,都不會把身家不清白的閨女往他手裏送。


    至於這閨女姓王還是姓張都無所謂,反正進了郡王府,不會再有歸家那天。


    前陣子之所以沒找人,是因為榮郡王大病了一場,楚恒要在床前侍疾沒顧上,等榮郡王病好,又忙碌著過年,沒必要為個姬妾大動幹戈。


    現在出了正月,楚恒又恰好閑著,便想查查人到底是死是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吳峰跟楚恒說了個假名字,假住址。


    名字雖假,可事並不假。那家老漢獨自拉扯著個獨生女兒,女兒因長得一副好顏色而惹禍上身,光天化日之下被個外地紈絝強行掠了去。


    被擄那日與易齊進郡王府那天恰好是同一天。


    老漢驚怒交加病倒在床,不過十數日就離世了。


    吳峰帶了楚恒去查,自是查不到什麽,可楚恒卻沒罷休,仍叫下人四處搜尋。


    所以,他才特特地登門告訴易楚,務必讓易齊謹慎著點。


    易楚謝過吳峰,吩咐冬晴更要加倍小心地看著易齊。


    一晃到了二月半,衛珂寫回來兩封信,一封是在保定府寫的,一封是在山西境內寫的,均是報得平安事。


    期間趙嬤嬤又來了趟,帶了個人來,叫路明,據說是個種莊稼的好手,先前在杜俏的田莊裏幫著經管農事。


    易楚喜不自勝,請大勇陪著往大興的田莊看了看。


    因是山林地居多,種不了小麥水稻等作物,倒是可以種果樹,桃子、柿子、蘋果等都行,不過當年是得不著收成,至少得經管上三五年,還得請個會剪枝修果的行家。


    剩下不多的平地可以種些高粱番麥等物。


    大勇腦子活絡,當即請路明薦了兩個經管果樹的行家。


    易楚對農事絲毫不懂,跟張錚商量後,在平地處修建了幾處房屋,雇了那兩家人種果樹。因怕那兩家人偷懶不經心或者得利後隱瞞不報入了自家口袋,又製定了文書,講明三年後兩人給每年給主家一百兩銀子和二百斤各式果子,十年後再重新訂約。


    解決了田莊的事後,易楚又找人在正房後麵起後罩房。


    蓋房子要先量了尺寸,約莫計算出需要木頭、青磚、石料以及青瓦的數量。大勇一邊使人備料,一邊尋找工匠,又天天跑去跟易楚對賬。


    這一來,易楚既學會了看賬本子,又對動工蓋房有了大略了解,更多的卻是發現了大勇的能力。


    後罩房蓋起來後,易楚商量大勇,“你想不想在前街開間鋪子?不拘你幹什麽,也不拘你賺多少,先開起來就行,也別賠得太多。”


    大勇很有些意動,說回去跟張錚商量了再作答複。


    第二天一早,大勇趕著馬車來見易楚,“我想開間米糧鋪子,不過眼下不行,等公子回來後再說。”


    回話這空當,俞樺跟林梧將馬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用氈布蒙著堆在牆角處。


    黃昏時分,大勇又拉來一車。


    易楚隻知道他們在忙活事情,並不知在忙活什麽,卻沒有多問。


    晚飯仍是兩葷兩素,卻難得的多了道蘿卜幹燉兔子肉,兔子肉燉得很爛乎,易齊吃了好幾塊,丫鬟們也紛紛說好吃,易楚卻感覺像是有股怪味,一口沒動。


    夜裏,仍是冬雨陪著易楚做針線,往常兩人總是到亥時才睡,今兒冬雨不知怎地,一個勁兒打盹,好幾次針尖紮破了食指。


    易楚便笑道:“困成這樣,早點睡了吧,何苦陪著我熬。”


    冬雨不好意思地下去睡了。


    易楚坐在大炕上又繡了會花,忽然聽到窗腳下有人再喚,“太太……”


    這個時候叫她?


    易楚一個激靈,極快地推開窗戶,瞧見清淡的月色下,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梧桐樹旁,正是俞樺。


    “果然是太太,還以為是哪個丫鬟沒睡,正要動點手腳。”俞樺笑著揚揚手裏的東西,細細長長的,乍眼一看,像根銅筷子,“既然是太太,那就無妨了。”


    頓一頓又道,“昨晚宮裏傳出來的消息,皇上怕是不好了,也不知能不能挺過去……大勇送了兩車糧食過來,想趁著天黑放進暗道裏。”


    難怪冬雨那麽困倦,死命撐也撐不住。


    易楚稍一思索便明白,晚飯時候的兔子肉果然不地道,又想起俞樺的話,心頭一緊,問道:“你可有公子的消息?”


    俞樺沒回答,卻是道:“這陣子京都怕是不太平,不過太太也不用怕,該做什麽仍做什麽,橫豎有我們在。”


    易楚卻愈加忐忑,因為知道杜仲行蹤隱秘,她對那些事不懂,問多了反而不好,所以杜仲走了這半年,她很少主動問起他。眼下皇上不好,杜仲是替皇上辦差,萬一皇上真的殯天,杜仲怎麽辦?


    思及此,神色上便帶了焦慮,再問一遍,“公子有信嗎?”


    俞樺輕聲道:“十天前來過信。”


    十天前……加上路途所用的時間,至少半個月沒有訊息了。


    易楚身子晃了晃,淚水迅速地盈滿眼眶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淚珠輝映著月色,亮閃閃的,襯著那張小臉分外地讓人憐惜。


    俞樺看在眼裏,眸光暗了下,低聲安慰:“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以往公子在外麵辦差,不方便傳信的時候一兩個月沒消息也是有的。”


    易楚勉強笑笑,瞧見垂花門處人影閃動,便道:“你去忙吧,家裏的事勞你多費心了。”說罷,關上窗子,沒多久就吹熄了燈。


    俞樺默默地站了會,走出垂花門,看到林梧已將暗道打開,正和大勇一起把米糧袋子往裏搬。


    俞樺跟著幫忙,待收拾完,悄聲說了句,“太太適才問起公子,我說十天前收到過信,你們心裏有點數,別說漏了。”


    大勇搓搓手,欲言又止。


    其實上封信是一個月前寫的,說杜仲孤注一擲要去韃靼軍營裏探探,他手裏隻有韃靼人寫過來的信,如果能找到莊猛寫給韃靼將領的,兩下印證,扳倒莊猛就容易得多。


    到如今將近四十天了,再沒有過隻言片語。


    而皇上在昏迷了兩天後終於清醒過來,精神似乎也較先前好了些。


    朝中大臣俱都鬆了口氣,若皇上一旦駕鶴西去,太子未立,朝政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


    早朝時,便有臣子聯名上書請求冊立太子。


    皇上並未作答,卻在退朝後,連續召見了內閣的幾位閣老以及好幾位朝廷重臣。


    眾人都在猜測皇上會立哪位皇子為太子,西北接二連三地有消息傳來。


    先是韃靼人再舉南侵。


    韃靼人侵犯中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冬春之交,去年的秋糧已經吃完,今年的糧食剛剛種下,而野草野菜也沒長成,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今年卻是不同,韃靼人避開了玉門關直搗榆林衛。莊猛奮勇應戰,殲敵四千,逼退韃靼人,隻是奉命前去犒軍的錦衣衛特使辛大人在戰爭中不幸遇難。


    朝野上下一片喧嘩,辛大人任特使五年,素有暴戾凶殘之名,加上受皇上寵信,行事一向乖張。得知他的死訊,竟有一大半喜笑顏開,另有一小半卻覺得他死得悲壯又是為國捐軀,倒顯出了幾分悲痛。


    韃靼人在榆林衛受挫,便集結了大軍轉而向東,直奔雁門關。武雲飛與之交戰數次,竟是勝少敗多,隻能苦苦支撐。


    一旦雁門關被破,韃靼人便可長驅直入,京都也會陷入困境。


    皇上愁眉不展將冊立東宮之事暫且擱下,命朝臣獻禦敵之策。危急時刻,晉王挺身而出,願率軍北上支援。


    皇上甚為讚許,點了京衛兩萬,又從臨近幾個府州調兵集結了十萬,隨晉王出征。


    消息從西北傳到京都需要近十日,而從廟堂傳到民間不過一日。


    易郎中聽說辛大人遇難時,正研了磨準備寫方子,一時手抖,差點將硯台推落在地。強穩住心神寫好方子送走病患,再要診病卻是不能,便關了醫館的門,獨自在院子裏踱步。


    畫屏在廚房看到他心神不寧的樣子,關切地問:“出了什麽事?”


    易郎中本不想畫屏跟著憂心,可轉念想到易楚那邊少不得她來勸解,便道:“聽外麵的人說,子溪在榆林遇難了。”


    畫屏呆在當地半天沒反應過來,好容易回過神來,啞著聲問:“是真是假?”


    “說是中了流箭,對心穿了個透,他沒拔箭,硬是砍殺了十幾個韃靼士兵才斷得氣,莊猛那邊要上旨替他請功。”易郎中轉述從病患那裏聽來的話。


    他原本是不信的,可聽別人說得如此真切,又不得不相信。


    別人眼中的杜仲或許令人不齒,他卻是知道杜仲是條硬漢子,上次左肩中箭仍能帶著箭頭奔波一夜趕回來赴宴,這次砍殺十幾人才死絕對做得到。


    “那阿楚,也不知道聽說了沒有?”杜仲死了,畫屏也揪著心,可畢竟跟杜仲不熟悉,眼下更多得卻想到易楚的痛與難。


    易郎中也是這般心情,“便是不知,這兩天也就知道了……倒是先別跟娘說。”不單是杜仲的事,現在衛珂還在西北,衛氏能不能受得住還兩說。


    “好,”畫屏點點頭,“那我吃過飯去瞧瞧阿楚。”


    易楚其實早兩天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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