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皎潔的銀光傾瀉,潮濕的草叢上成群結隊的螢火蟲,仿佛要與日月爭光,發出模糊的黃色光點,一閃一閃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權。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楊昭眼眸淚光閃閃,坐在一棵距離楊夢寧家約莫百米的粗大樹枝上,耳邊隻有沙沙沙樹葉搖擺的聲音。


    他一路跟著楊夢寧,本來是想知道她家的具體位置,然後再回到自己一個人的家中,等到深夜後再尋找機會接近楊夢寧姐姐。


    可是看了一眼,楊昭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即便是沒有聲音的畫麵,依舊能夠穿透他的眼眸,直擊他微笑下那個看似強大,實則脆弱不堪的幼小心靈。


    她的一眸一笑透著純真,她的爹娘眼中帶著滿滿的溺愛。


    每一個溫柔的輕撫,每一個期待的眼神,每一個滿意的微笑,每一個深情的親吻…都是他不曾感受到的,心中渴望的,她浮誇的動作,施展一點都不絢麗的魔法,可是她的爹娘卻深信那一個魔法,因為他們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她帶來的快樂以及變化。


    魔法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又不是。


    一家三口溫馨的圍坐在一塊兒吃飯,她的爹娘互視了一眼,隨後震驚的看著她右手不太熟練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小片綠油油的青菜,皺著眉,閉著眼,似乎在嘴中沒有咀嚼,就囫圇吞棗的咽了下去,頓時嗆得她咳嗽連連。


    她娘就坐在她身旁,隨即笑著在她瘦小的背上拍了幾下。


    她看著青菜,猶豫了一會,隨即吐了一口長長的氣,白嫩的小手顫抖著,再次夾起了一小片青菜,連帶著筷子一起放在嘴中,雖然還蹙著眉,可是沒一會就鬆開了,筷子慢慢抽出,嚐試著咀嚼,微笑一點點在她可愛的臉上蔓延,左手端起瓷碗放到嘴邊,右手拿著筷子,在碗中搖擺了數次,直到她嘴巴塞滿了青菜和香噴噴的米飯,才艱難的咽下。


    她爹笑著起身,拿起木製的湯匙,舀了滿滿一湯匙清湯,在他嘴邊輕輕吹一吹,才喂她喝。


    楊昭羨慕而不嫉妒的看著楊夢寧,此時此刻,他右手拿著一片帶著水跡,冰冷的綠葉,錐形的晶瑩水珠與他的剔透淚珠,一起滴落。


    一直以來,說是沒人願意和接觸他,不如說是他一直都在逃避,其他人眼中的異樣眼光,隻是他給自己的一個冠冕堂皇借口。


    這就親情的魅力嗎?


    她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後起身站在專屬她的土黃色四方凳上,左手拿起她娘的瓷碗,右手拿著筷子,兩隻手往前伸,柔弱的上身快貼在美味的菜上,右手的筷子放在魚腹上,用力一夾,然後夾起一塊柔嫩的魚肉放到她娘的碗中,再將她娘的瓷碗放回剛才的位置。


    她沒有厚此薄彼,左手從右手的下方,交叉而過,拿起她爹的瓷碗,吃力的拿到身前,她眼睛掃視了一遍桌子上的菜,最後定格在了一塊很大的雞腿上,可是右手的筷子似乎夾了好幾次沒有夾起來,她氣嘟嘟的鼓著嘴,放下筷子,嫩嫩的小手抓著雞腿,輕鬆的放在她爹的瓷碗中,遞到她爹的手中,他爹咧嘴接下帶著不同意義的瓷碗,她這才滿意的回身,慢慢的坐在土黃色四方凳上麵。


    她天真的眼眸看著兩人,一眨一眨,像是天上的星星。


    ……


    十二年間,在遇到楊夢寧之前,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給自己畫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可卻不敢勇敢的踏出第一步。


    他既渴望,又害怕,結局隻能是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之中,那是一個雙重矛盾的冰冷世界。


    他渴望擁有朋友,渴望擁有家庭……


    他害怕被拒絕,害怕被否定……


    以前害怕一直壓抑著渴望,現在他想用心中的渴望去衝開害怕的封印。不再顧忌其他人的眼光,敞開心扉去接納任何人。


    就像她,願意去改變,願意去接受,願意去信任。


    他教會了她魔法,她教會了他勇敢,兩人特殊的友誼,與命運交織在一起。


    勇敢的去麵對拒絕,勇敢的去麵對否定。


    微笑,會讓世界因你而改變!


    ……


    楊夢寧滿足的吃完滿滿的一盤青菜,她接納了青菜,天真的她,期待自己長到和姐姐一樣高的時候,所有人會因為自己和大哥哥的魔法,而開心的那一天。


    她堅信不疑的堅持。


    她爹娘看著吃得肚子圓鼓鼓的楊夢寧,怪嗔了幾聲。


    她興高采烈的握著一粒圓潤的五味果,準備進姐姐的房間,可是被她爹勸阻,她沒有沮喪,反而麵帶微笑,隨後一個人洗澡,洗完澡以後就回到去她的小房間,蓋上被子,五味果小心的放到柔軟的棉被上,然後開心的睡著了。


    她娘偷偷的在她門口看了一眼,確信她睡著了,輕輕的關上她小房間房門。


    兩人麵麵相覷,她娘趴在她爹寬闊的胸前小聲哭泣。


    一青年帶著二男一女,緩慢的走入她家。


    她娘害羞的抹了眼淚,六人先後進入楊柳寧房間。


    楊昭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當六人出來時,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楊昭趁六人交談的這段時間,用一種通體黑色的古樹樹幹,做了一個黑色麵具,又用它的蔓藤編成了兩條很短的黑色繩子,用來將麵具固定在微笑的臉龐上麵,這期間,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楊柳寧房間。此刻,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已到深夜。


    六人說了幾句後,那一青年和二男一女與他爹娘揮手告別。


    不久後,楊家村最後一盞油燈熄滅。


    麵具是根據自己的臉型製作的,在純淨的眼眸位置有兩個圓孔,能夠保證他的視野,又不讓人認出來。


    他左手拿著麵具,慢慢戴在臉上,兩手拿著麵具兩邊的黑色繩子,在後腦勺位置打了個蝴蝶結,他沒有馬上行動,而是習慣一下戴著麵具的感覺。


    陰寒的麵具,讓他時刻保持冷靜,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不一樣。


    半個時辰後。


    他動了,雙手豎直的撐著樹幹,身子慢慢升高,忽然的,手掌猛然向後用力,致使身體前傾,在空中迅速調整整體平衡,優雅平穩的落地。


    “哎呦!疼死我了。”


    楊昭忘了自己的腳崴了,受傷的右腳一接觸地麵,巨大的作用力,讓他疼得快哭了出來,頓時抱著右腳的腳踝在地上打滾。


    半柱香以後,他坐在地上,脫下自己的靴子,看著紅腫的右腳踝,一咬牙,從腰間解開布袋咬在口中,左右手交替的揉壓右腳踝,強烈的刺痛,感覺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腫脹消退以後,他氣籲籲的鬆了開嘴,布袋子掉在雙腿間,他伸手在布袋子內尋找了一番,拿出了一株翠綠的藥草和水藍色的葉片。


    隨後把水藍色的葉片貼在紅腫的右腳踝,清清涼涼的感覺,舒服得讓他呻吟了一聲,藥草的藥效很快就見效,紅腫消退了幾分,隨即雙手手掌合攏,把那一株翠綠色的藥草放在兩掌心之中,慢慢的揉成了一個藥團。


    揉搓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能感覺到掌心的粘稠感,雙掌置於右腳踝正上方,左右手掌心一點點向內擠壓。


    渾濁又粘稠的深綠色藥汁宛如細小水柱,不斷的滴在水藍色葉片中心。


    緊緊貼在右腳踝出的水藍色葉片,仿佛在呼吸似的,一點點吸納深綠色藥汁,肉眼可見的葉片變成了藍綠色。


    “水屬性的薄荷葉,通經活絡,促進血液循環,木屬性的碧天草,能夠補充生機,煥發肌肉活力。”


    “水生木,兩者能夠很好的融合,不需要其它的中和藥物,所以薄荷葉中的水藍色藥汁才會變成藍綠色。”


    剛才還是痛得生不如死,不過用了兩種和五味果同等級別的藥草以後,現在隻是微微痛,不過他感覺自己的在滴血,這可是他用來補充體力的。


    用了兩種草藥,看來今晚要挨餓,不過這也是常事,他搖了搖頭。


    失去藥汁滋潤的薄荷葉和碧天草,很快就失去了光澤,他光著右腳,四周打量了一番,確認沒有其他人,才掏出小鏟子,隨意的挖了一個小土坑,把一團淡綠色藥渣和淡白色的葉片丟在裏麵,將土填上,用小鏟子的背麵,輕輕的拍幾下。


    他經常在野外菜藥草,早就養成了謹慎的思維,別看這隻是沒有利用價值的藥渣和葉片,萬一等會去楊柳寧房間被發現的話,楊家村的人一定會搜尋到這個位置。


    要是被他們看到藥渣和葉片,順藤摸瓜說不定會發現自己右腳踝受傷的自己。


    不管自己的初衷的是好是壞,大半夜的深入楊夢寧姐姐的閨房,總歸是百口難辯,就算是有理,也變成了無理。


    還有,夢寧姐姐還在昏迷中,這點更對自己不利,至於夢寧姐姐的房間,這點不難判斷,六人在那個房間待那麽久,夢寧的姐姐一定在那個房間之中。


    再加上他們一時半會不會改變對自己的看法,甚至會對此行為肆意妄為的推測,那麽以後還想努力的讓他們改變對自己感官,更加困難了,甚至不可能。


    盡可能的抹去自己活動痕跡,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凶猛野獸,就不容易通過蹤跡找到自己。


    這是他在森林中,好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最後生存總結出來的規則。


    森林也有森林之中的生存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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