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糟糕的世界啊。”聽到柳慶的絮絮叨叨,韓林麵露笑容,心裏也是笑意盎然。


    對他來說,生活在宗門裏,越是“吃人”,越要講究吃相。


    “可現在這裏,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嗎?對啊。人族可以殺光妖獸,妖族為什麽不能奴役人類呢?”


    這有悖人倫的事情,在他看來,甚至覺得天經地義。


    “哪有隻準人吃肉,不準獸吃人的道理?”他韓林冷漠地瞅過無數雙滿是求饒之色的眼睛,落下自己的屠刀,哪裏還管對方是妖獸還是人類?和周成他們吃肉的時候,血水都不洗,又和妖獸有什麽區別?


    他伸出手,將懷裏正在誇誇其談的柳慶腰間的木劍取出,拿在手裏細細端詳,很是喜歡,心裏卻在考慮其他事。


    韓林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心知肚明。


    通過細枝末節的東西,韓林確定,這裏離以前的修行界很遠,可謂是天高任鳥飛,海闊天空憑魚躍。


    “就這黑白天,我便聞所未聞。所有典籍裏均無記載。”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七七三柳貓,跛著腳跑了過來,哭得梨花帶雨,衝著柳慶喊道:“八八九哥哥,你要幫我做主啊!英雄,嗚嗚嗚……”


    柳慶不由地抬起頭看了韓林一樣,發現對方麵帶微笑,將他放下,示意並鼓勵讓他獨個處理,這才回頭問道:“柳貓,你怎麽哭了?”


    柳貓啜泣了好幾下,麵帶哭腔地說道:“還不是八三三他們幾個盡欺負人!看我小,玩英雄打妖兵的遊戲,已經喊我第三次扮演妖兵了。我不管,我才不要當妖兵呢。憑什麽就應該我去裝妖兵給他們打——你看,我小腿都被八八三踢腫了。”


    說完,他還故意別過頭看了韓林一下——立刻又縮了回去。在他看來,真的英雄在這裏,應該聽韓林怎麽說才對!他找柳慶做主,其實還不如說是找韓林。


    聽到柳貓的話,圍著的大家夥一個個的臉色都很難看。


    柳慶更是臉變成了豬肝色,擼起衣袖,作勢就要去幫柳貓出頭。英雄在這裏,怎麽能再像平日裏那樣隨便欺負人呢。他嘴裏咋呼說道:“柳石這人也是。平時仗著自己高就欺負大家。玩個遊戲也不公平!咿呀,他們也來了。”


    又是四人緊隨其後到來。


    柳石老遠就解釋道:“七七三你別瞎說。那是你自己運氣不好。抽簽輸了……”


    韓林在這裏,更是柳慶的後台,他可不敢如往日一般狂妄。不過他也一直在和柳慶爭這孩子王的地位,又不願意墜了威風。最主要的是,他覺得自己有道理,韓林這樣的大英雄,肯定明事理,應該支持人。


    “真不是我欺負他,是他自己運氣不好……”柳石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沒錯。


    “那你也不應該一直讓他當妖兵。還動手打人!”柳慶插著腰,據理力爭。


    兩波人就這樣對峙起來。


    韓林饒有興趣地坐在石頭上。


    很快就吵得不可開交,要動手了。


    就在柳慶要把拳頭打在柳石的臉上的時候,韓林輕輕一揮手,將幾個小家夥全部提到了半空中。


    柳慶四肢浮空,搖擺著手臂,衝著韓林大吼大叫道:“英雄,你說柳石他們做的對不對!我打他,他還不服氣!”


    韓林無所謂的聳聳肩,從石頭上飄然而起,落在了幾人的麵前。


    這結果並不出他所料。


    衣袖在風中飄蕩,獵獵作響。


    他卷起停滯在空中的柳貓的褲腳,對著傷處輕輕吐了一口氣,片刻便消了下去。然後,他麵上帶著冷笑,對著柳貓,也對著這裏的所有的孩童說道:“其實,他們要你扮演妖兵,做英雄的敵人。你不願意,覺得是在看輕你。錯錯錯,大錯特錯。”


    議論聲大起,傳入他的耳中。韓林卻仿佛聽不到一樣,隻是伸出右手,手指冒出靈光,拂過左手手中木劍。


    木劍驀然發出轟鳴聲,從中射出五彩斑斕的光,頓時吸引了所有孩童的目光。


    光芒越來越盛。


    嗡嗡嗡……


    直到十息過後,木劍發出“哢嚓”的聲音,在眾人的眼中,變作了一把鐵劍。


    韓林隨手將鐵劍輕輕拋起,劍光四溢,寒光刺眼。以他的修為,竟然在片刻間,就將普通的木劍煉成了一把下品飛劍。


    “這武器以後就是你的了,柳慶!”


    聽到這話,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


    飛劍如同有靈性一般,在所有孩童羨慕的目光中,嗡鳴飛進了柳慶的腰間。


    韓林年老成精,深於權謀。隻稍微露了一手,他眼看著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著他,似乎在希望著什麽,這才掃視著眾人,嘴角帶著冷笑說道:“他們叫你遊戲裏去當妖兵。越是如此,你就越應該這樣做——去扮演一名妖修。而且要做到最好,力爭完美無缺,仿佛就是真的妖兵一樣。你要學會把自己當做一名真正的妖修,按照他們的方式去行事,去思考,去戰鬥——隻有這樣,熟悉了你的敵人之後,你才可以打敗他。”


    他渾身一抖,法力澎湃衝天,氣勢如虹,大笑說道:“英雄誰都想當,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你要知道!”


    他左邊眼睛化去了幻術,眼珠退去,變作了一個黑窟窿,嚇得所有小孩子瑟瑟發抖。他指著自己的瞎眼,燦然笑道:“這裏,是我的敵人戳破的!因為我不知道對方的神通,沒有防備!”


    話音剛落,一伸手,右手化作了一把鐵骨臂,扭曲著,發出吱嘎的聲響。


    “這裏,是我的對手逼我的。因為她法力比我強太多,沒法抵抗!”


    “還有這裏,這裏……”


    他指著自己身上的千瘡百孔,抽動著臉皮,露出猙獰的表情,讓所有的孩童麵色一變,印象深刻,直衝腦海,估計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那些妖修的心地,簡直比煤碳還要黑。”


    “那些妖修的本領,各個都是神通廣大。”


    “那些妖修的手段,詭譎卑劣,無惡不作。”


    “那些妖獸的同夥,更加狡詐惡毒,還往往結伴同行。”


    “而我呢,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什麽時候會死去,以什麽方式去死,我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這樣的話,你們還願意當英雄嗎?”


    孩子們均神色一緊,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可看著韓林醜陋的麵容和堅毅的眼神,如同威武雄壯的守護勇士,隨後露出了堅定的目光!


    人群僅僅靜寂了一下,旋即就沸騰起來。


    “我願意!”


    “我也願意!”


    “當英雄,殺妖獸!”


    “對!殺光他們!”


    沒有人退縮。


    甚至還有人發出咒罵。


    聽到這些話,韓林滿意地仰頭大笑,望著天空,笑得暢快無比。


    在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韓林他反而已經看到了一條康莊大道。


    “諸有情因造作種種愚癡業,或因身語意各種惡行,墮於畜生道中。”


    畜生道。和修羅道一樣,惡三道。


    代表為“癡”。


    也就是愚癡。


    “由於凡事全憑自己的好惡,順己則喜,違逆則怒,完全不明事理,這就是愚癡。”


    愚癡是三毒真火中最根本的一個,以癡為根源產生貪和嗔。人生之所以痛苦,就是因為有貪、嗔、癡三毒的存在,貪讓人永不滿足,嗔讓人產生惡意,癡讓人產生錯誤的認知,錯誤的認知又會導致貪欲、憎恨、愚癡。


    韓林腦海中自動浮現起了修行的《梵聖真魔功》。


    按照其中煉體法訣《妙演梵聖訣》所述,愚癡就是不知道、不明的意思,簡單地說就是無明。


    “無明有兩層意思,一是不知道,二是錯誤的知。”


    “癡就是我執。”


    “一是把無常的事物認為有常;二是把痛苦的事情認作為快樂;三是把無我的認作為有我;四是把可惡的認作為可愛的。”


    “借助三頭六臂,逆轉轉識成智,生出一個畜牲善頭……”


    “我這樣的人,天生機警,做事狠辣,深謀遠慮,怎麽可能愚癡?可在這裏,人族式微,禮崩樂壞,所有的觀念和我固有認知全不一樣。正是我墮入愚癡畜生道的無上法機。功法,隻缺一些契合畜生道的功法——而那些妖獸遍地都是,取其頂級法門,修煉惡頭,彌補法身,不正好合適嗎?”


    他掃視著在場所有的孩童,心中欣喜若狂。


    “而他們,更是極好的畜生道眾生相啊!不論是作為棋子,還是拿來助我修煉,皆是頂級,豈不美哉!”


    修羅心的三毒真火如毒舌吐信一般,一點點冒出。


    原本已經充斥著嗔念的貪婪愈發變得無窮無盡,如同黑洞一樣,一點點將他韓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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