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當時從隆州去上京之時,為何不用這禦劍術帶他們去呢?”孔慎已經帶著木槿進了長白山,而進了山中,便是諸多靈物生息的所在,因而他們不再禦劍飛行,孔慎則是抱著木槿徒步走到老爺嶺。


    “他們是凡人,丹田無氣,若是我禦劍帶他們,他們會死掉的。莫要再問了,節省體力!”孔慎故作凶色地瞪了蘇樊一眼。


    “嘻嘻,知道啦!”


    蘇樊當然知道哥哥不會真的凶她,應了一聲,便乖巧的被孔慎抱著,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右胳膊摟緊我呀。”孔慎走著走著,就感覺到蘇樊摟著他脖子的右胳膊力氣越來越小,若非他一直緊緊抱住,蘇樊就該掉下去了。


    “沒有啊,我在用力地抱著哥哥呀,你看……”蘇樊剛想給右胳膊使點勁抱一下孔慎,就發現……


    “嗚嗚嗚……哥哥……我的右胳膊……我的右胳膊沒知覺啦!”雖然蘇樊很少用人形活動,但是化成人形便意味著她有修煉成地仙的資格,所以這具肉胎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什麽?!下來讓我看看!”孔慎哪裏容許她有半點閃失,連忙把蘇樊放到地上,脫下自己的斂裾,鋪在地上,讓蘇樊靠著一顆雲杉坐下。


    此刻,四下無人,隻有山中的獐子偶爾發出的嘶鳴聲,孔慎去了外衣,便露出精瘦的上身,而蘇樊則是全身一絲不掛,通身雪白竟還隱隱泛著熒光,隻是,右臂從肩膀向下一直到手腕,已經全部變成墨色,而且令人驚奇的是,那處箭傷竟然還沒有愈合,仍在汩汩地滲出乳白色的液體。


    “蘇樊?!”孔慎驚叫道,上去就要抬著蘇樊的手臂查驗。


    “別……別碰……有毒……”蘇樊離了孔慎的胸膛,便更加虛弱了,此刻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氣絕身亡。


    “不怕,哥哥才不怕呢。不要睡啊,跟哥哥說說話……跟哥哥說說話呀……嗚嗚嗚……跟我說話呀。”孔慎把蘇樊抱在懷中,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別……別哭啦,哥哥怎麽又哭啦,不……不哭哦。”蘇樊抬起頭,伸出冰涼的小手,輕輕地給孔慎擦著眼淚。


    “告訴哥哥,現在什麽感覺,冷不冷?疼不疼?!”孔慎輕輕握住蘇樊的手,輕聲問道。


    “不冷,也不疼啦,就是胳膊沒知覺,而且我感覺沒知覺的地方越來越多了。”蘇樊抬起左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右肩,然後努了努嘴。


    “看起來,那支箭的肩頭是淬了毒啊。”孔慎這時候也逐漸冷靜下來,恢複了理智,他仔細看著木槿受傷的右肩,隻見從那箭傷往手指方向蔓延而下的皮膚,已經全部變成了幹漆一般的黑色,膚質枯槁無華,像是老棗樹皮一樣。


    “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這箭頭極有可能是淬了‘藜蘆’的汁液,射在你的肩頭上,便導致這種情況。”孔慎端著蘇樊的胳膊仔細地看著,又說道,“這藜蘆在漢人醫書中是用作催吐的藥物,本就含有劇毒,而且在藥理上又承‘十八反’專克人參一身之氣,現在這藜蘆的毒性隨著你剛才布陣運氣,已經毀傷了你右臂的經脈,咱們靈參之體原本的自愈能力此刻也失去了效果,我怕……我怕……”孔慎說到這,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哥哥,你說吧,蘇樊不怕!”小丫頭倒是臉上一點懼色也沒有,信誓旦旦地對孔慎說道。


    “我可憐的妹妹啊……”說著,孔慎又抱著蘇樊,將欲落淚。“你這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啊?那是什麽意思?”蘇樊有點懵,她還沒有人的那種重視肉身的概念。


    “你這胳膊怕是要全部截去,否則,性命堪憂啊!”孔慎一個八尺男子,此刻卻是淚盈盈的看著蘇樊。


    “那就截去唄,哥哥說怎樣就怎樣啦,總之不會害我的,哥哥盡管放心來就是,蘇樊不怕疼的!”蘇樊小臉一仰,小嘴一抿、眼睛一閉,那架勢像是即將上絞刑的烈士一樣。


    “我……”孔慎此刻心中當真是天人交戰,他哪裏舍得下手啊!


    “哥哥別怕,蘇樊都不怕的,再不動手,你的妹妹就沒命啦!”蘇樊最是明白她哥哥的心思,知道,隻有這樣說,才能讓孔慎下定決心。


    “嗯……”孔慎口中顫抖地應了一聲,手中一捏,凝出一把尺許長的青峰匕首,此刻已經幾近深秋的長白山,更讓這匕首添了幾絲寒意。


    “呼——!”孔慎深吸一口氣,手起刀落,但凝神聚氣,用力之精細,遠勝過大內的玉匠!他沿著蘇樊肩頭上已經中毒和尚完好的皮膚之間的界限下刀,隨著皮膚輕輕地被匕首劃開,他滿臉都是汗水,慢慢地集成汗珠,滴落到地上,他過去不知打傷過多少人,折斷過多少人的肢體,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他甚至隱隱有些害怕,害怕因為自己失手,他的妹妹就這樣離開自己。於是,便將全身的真氣凝聚到雙手上,穩住已經有些顫抖的雙手……


    靈參和人不一樣,人可以通過封穴減輕開刀時的痛苦,而蘇樊剛剛化形不久,更加不具備這種能力,相反,對痛覺的感知程度,是人的幾十倍,盡管是這樣……


    “啊……唔!”蘇樊疼得冷汗直流,忍不住發出一陣悶哼聲,又怕哥哥擔心,於是趕緊用另一隻手捂住嘴巴。


    孔慎哪裏會看不到妹妹的這些小動作,他隻能加快手上的動作,最後切到肩關節的時候,他快速的切斷黏連在關節之間的筋肉,那條殘肢終於是被截了下來。


    孔慎已經有些脫力了,他與人鬥法無數,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卻都不曾想今天這樣殫精竭慮,他為了穩住雙手,抽調一身之氣,現在腰間都隱隱作痛。


    隨著殘肢被截下,蘇樊肩頭的皮膚瞬間愈合,但是,上天仿佛和她開了個玩笑一般,第一次自己化成人形出山,就失了一隻手臂。


    “還是有點痛啊。”蘇樊眼中還泛著淚花,嘴上卻故作輕鬆的說道,“沒事!我回家養一養就長回來啦。”蘇樊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她隻要回到家中,變為靈參本體,修養一段時間,這失去的斷臂又會重新長出來。


    隻是,這其中遭受的痛苦……


    “唉……”孔慎擁著蘇樊,心疼的捂著她失去手臂的肩頭,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的眉頭緊皺,目光一凜,猛然覺得,這段日子裏,自己就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似乎有隻無形的手在牽動著他,和他身邊的所有人。


    一時間,一陣巨大的陰影扼住了孔慎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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