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慎恍惚間竟看木槿看的入了神,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發冠,還好現在是白天。


    “小女娃鬼鬼祟祟地幹啥呢!”孔慎一臉寶相*的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端起麵前的一碗湯就準備喝。


    “哎!那個……”木槿剛要說那是參湯,孔慎就喝下去了。


    “噸噸噸噸……啊!”孔慎喝完還心滿意足的擦了擦嘴,轉頭問道“你說啥?”說完他又咂了咂嘴,“壞了,這是你那毒湯吧!嘔——”說完就去痰桶邊上大吐特吐。


    “誰讓你喝的那麽急的,再說了,我這才不是毒湯呢!我這是用豬手甘草和人參熬的藥膳,很補的,這株參可是我爹爹防疫有功,先皇禦賜的!”木槿一臉驕傲的說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麵色蒼白的孔慎。


    “你這坑人的法子,真是跟你大哥如出一轍!”孔慎吐到連剛才吃的燒餅都出來了,才扶著牆站起來。


    “什麽叫坑人,你為啥不吃人參啊,你有病嗎?”木槿一臉天真加可愛的看著孔慎“過來,我給你把把脈。”也不等他統一,木槿就一把將孔慎拉倒桌子前,把湯盅往邊上一推,從懷裏摸出一個小枕頭給孔慎墊到手腕下就開始把脈。


    孔慎看著這紅薯一般大小的小枕頭,又盯著木槿一馬平川的胸脯,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怕木槿發現,於是強忍著笑意。


    “哎,你這個脈好奇怪啊。”正常人的脈是一息四到五至,哪怕是生病了,緩脈不過三至,緊脈不過六七至。孔慎的脈,居然隻有一息一至,這可是將死之人才會有的脈象啊!


    “孔大哥,你這個脈象太古怪了,或許是我醫術尚淺,我爹爹近日在府上,你不妨……喂!你往哪裏看啊!”木槿向孔慎解說著脈象,卻順著對方的視線,發現他居然盯著自己的胸口看!


    “啊!!你這個流氓,亂看什麽!”說著,木槿抽回自己給孔慎把脈的手,趕緊捏著衣衽裹緊,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我說呢,原來是揣了這麽個東西啊!哈哈哈!”孔慎仿佛什麽也沒幹一樣,居然大言不慚地點評起來,“捂什麽捂啊,你以為老子稀罕啊,蘇小小那種絕代妖姬我都視為糞土,我現在知道周道如砥這句話到底啥意思啦,哈哈哈!”說完,就從書房的角落裏拿了一個鐵桶揚長而去。


    木槿被他說的是又羞又氣,自己才十六歲,還有長大的空間呢!還蘇小小,哼,臭男人,蘇小小都死了幾百年了,吹牛也不打草稿。


    這話要是讓在井邊打水的孔慎聽見了,就得回一句,老子不僅見過蘇小小,還聽過他的戲哩!


    再說,被傳喚的陳士梓,都來不及回房換件衣裳,就跟著兩個衙役上了馬車。


    坐在左搖右晃的馬車上,士梓心裏不禁犯嘀咕,這李大人剛被貶到這兒,不先去交割文書、印綬,再找那些個豪強鄉紳去吃吃喝喝,來找自己這麽個窮酸文人幹什麽。


    “官爺,不知這李大人召草民前去,是所為何事?”雖然他也是鄧州一帶頗有名望的文人,但是秉著民不與官鬥的優良傳統,這倆衙役可是知州大人的人,打狗都得看主人不是?士敬對著兩位連品都沒有的衙役很是客氣。


    這倆平日裏被人呼來喝去的胖衙役聽見這書院先生竟對他如此客氣,受寵若驚,於是把自己一上午打雜的所見所聞,合盤托出。


    黑胖衙役先開口道:“陳先生,您可太客氣了,我倆就一跑腿打雜的下人,您叫我們官爺可折煞我們啦!”這倆人跟唱戲一樣,這黑胖剛說完,那白胖就跟上“這李大人剛到州府裏,啥也不跟我們說,直接就脫了鞋子褙子,隻穿了一身白棉內襯衣就開始在榻上睡覺,公文堆的小山一樣也不去批閱,到了晌午,又來了一個俊俏公子,跟李大人玩了好久的雙陸,現在估計還在那玩著呢吧!後來大人玩著的時候,就差我倆來請先生了,緣由倒是真沒說。”


    士梓擰著眉頭,照他這個性子,心裏所想必然不會顯露在臉上,他聽完這倆衙役說完,心道:“這李邦彥雖然曾貴為一朝宰輔,卻當真如父親所說,行事不拘,放浪形骸,做事全無禮法可言。既然未能知道宣我的緣由,隻能去了見機行事了。”


    他心裏這一頓小算盤,隻是須臾之間,臉上立馬又笑眯眯地回道:“李大人當真是文士風流,瀟灑倜儻。咱們還有多遠的路了?”


    “先生莫急,穿過這一廂,就是李大人的府邸了。”


    不多會,就到了李府,士梓下場才想起來,自己未曾帶禮品,第一次登門空手,有失禮數,便跟兩個衙役說道:“兩位官爺,草民且去買點東西。”


    “哈哈哈,陳先生怎麽如此多禮,來找老夫,何須那些繁文縟節!”衙役都沒來得及開口,府門裏就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笑聲,緊接著就快步走出一個身姿輕逸的中年人,隻見這男子頭不戴冠,外麵隻披了一件青綢褙子,體形魁梧,八尺多的身長,走起路來卻不見沉重。


    方麵、大口,須發也不束冠,隻是梳的整齊,披散開來。


    “這想必就是李邦彥了。”士梓如是想到。


    “草民拜見李……”他剛要跪拜


    “哎呀,不用多禮,快起來。”李邦彥仗著身材高大,一把將準備下跪的士梓抬了起來。“來來來,快隨老夫進屋裏。”說著,就把手搭到士梓的肩膀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是多年未見的好友呢。


    士梓麵帶慍色,卻又不好開口拒絕,堂堂一州長官,成何體統!


    “我在東京就聽說你的名頭啦,過來之後就聽他們說,你可是咱們鄧州百年來最年輕的會元,這可算得上是文正公第二啦!”


    “大人,過譽了,草民也隻是運氣好,恰好考了我熟悉的章節罷了。”士梓正好接著這話兒,對李邦彥打躬作揖,趁機掙脫了他的手。


    李邦彥臉上笑眯眯地,心裏卻不禁腹誹道,這小子!老夫跟你親近不過是看你父親的麵子,你好不識趣!


    於是這倆人就心懷鬼胎,笑臉相迎的進了內堂。


    進了內堂,士梓本想看看州府大人府邸的內飾,卻被榻上一個男子引了目光去。


    用風姿綽約來形容這個男子最合適不過,眼前的男人,讓士梓立馬想到了此刻還在書院澆花的孔慎。這男子的樣貌,如同從畫上揭下來,再敷到麵皮上一般,生著一雙丹鳳眼,描著遠山眉,皮膚像是金人年節熬的羊脂油一般水滑,嘴唇不知是飾了什麽,在他看來如剛飲了血一般。


    “你就是陳士梓吧。”那男子坐在榻上,麵前一張案,手持著一餅金紋茶團,一邊開口與他說著,一邊把那茶團一點點地擺碎放進案上的鑄鐵茶碾裏。“早些年,先皇在翻閱科舉考卷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的文章,對你印象頗好,隻是當時正值黨爭,實在無法授予你什麽職位,隻好委屈你在花洲書院做個先生,當初也是聖上授意鄧州通判給你這個職位的。”那人把茶團都捏碎放入茶碾裏,就開始攥著碾子輕輕地把茶葉研細,“如今卻因為士美(李邦彥,字士美)謫遷才有幸晤麵,說起來當真有趣。”


    整個屋子裏,就回蕩著那男子低沉陰柔的聲音,又混著茶碾“咕嚕咕嚕”地滾動聲。


    本著謹言慎行,沒看清楚情況絕不多開口,隻是躬身畢恭畢敬地回道:“草民的拙作能得到聖上和大人地垂愛,草民惶恐。”


    嘴上雖然這麽說著,心裏不禁想:娘的死變態,陰陽人,怕不是個閹人哦!老子的文章用不著你喜歡,惡心。


    “董大人,這可是先皇賞賜的龍園勝雪?”讓士梓詫異的是,李邦彥對這個俊美男子口氣甚為恭敬,儼然剛才那兩個衙役對自己說話的語氣。


    “你這見識還不淺嘛。”那董姓男子盈盈一笑,又開口向士梓說道:“還未請教先生的表字。”


    “哦哦,回大人的話,草民表字器之。”


    “器之,器之,哈哈哈。器之,你可知道朝廷要重修嗎?”那男子聽完士梓的話,竟自己笑了起來。


    “家父是大內的太醫局令,,曾經參與過當年的編訂,草民對此略有耳聞。”


    茶爐中的水漸漸沸開,傳出淡淡的香氣,士梓聞著這茶香總覺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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