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附有帷幔的大床上,四肢被緊緊拴住,一點也動彈不得。房間裏很黑,窗簾都是拉起來的,一個人影背對著他站在床前。


    “誰?亞當嗎?你要幹什麽!你綁著我幹什麽!放開我!來人啊!”他劇烈的掙紮起來,床板被他打得砰砰作響。


    我轉過身,緊緊盯著對方:“我從未如此痛惜過,你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墮落成這幅德行嗎!”


    威廉似乎被我突然變臉弄愣了,他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大聲說:“我還用不著你來管我!快放開我!放開我!”


    “我要幫你改改身上的惡習,你都不知道照照鏡鏡子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哪裏還有一點紳士的自尊心,你簡直像地麵上的一坨牛糞!連小偷都比你體麵,至少他們還在努力生活。你呢!你已經爛成了一灘腐肉!”我說。


    威廉大聲咒罵我,全力反抗,可他身上纏了好幾圈繩子,根本一點也移動不了。不久他就耗光了力氣,倒在床上粗聲喘息。


    “我不用你管我,我不用你管我。”他喃喃道。


    “不用我管?不用我管你就完蛋了!自從母親死後,我們兄妹三人當相依為命,共同進退。可是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麽!整天隻知道跟父親和珍妮夫人慪氣,顧著你自己,把我和安娜視為無形。連親生妹妹被虐打你都視若無睹,你怎麽配被我們叫一聲哥哥!”


    “滾!滾!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他嚎叫道。


    “喝酒、抽煙、賭博、嫖|妓,你帶著這些惡習,將來死了都隻能下地獄!你的自尊呢?你的要強呢?都被狗吃了嗎!為什麽不好好過日子!為什麽糟蹋你自己!”我嚴厲的數落他,而他似乎承受不住我的指責,拚命搖晃著身體。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命令你不要說了!”他歇斯底裏的喊道。


    “看到你如今墮落的樣子,父親一點也不會難過,反倒珍妮夫人和她的兒女要額手稱慶,真正感到痛苦的,隻有我和安娜。這就是你唯一能帶給我們的嗎?讓弟弟妹妹痛苦!”


    “啊……!啊……!啊……!啊……”威廉不住的哀嚎,他像隻受傷的野獸,困在一隻無形的鐵籠中,逃不出來,隻能撞得頭破血流。


    “我能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能怎麽辦?我已經全完了,全完了!不要你來管我,都滾!都滾!我鬥不過她,我鬥不過他們……嗚嗚嗚……”


    “哈!這真是太可笑了!鬥?你為什麽要跟他們鬥?這對你有什麽好處!”我憤怒的說。


    “你什麽都不懂!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我恨死她了!我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我變成這樣都是她造成的,我要殺了她!”威廉淚流滿麵,卻神情猙獰。


    我深深歎了口氣,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我不管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但你要堅強起來,活得像個人樣!不要再賭博和喝酒了,這次我會把你關起來戒除酒癮和煙癮,你一天沒好起來,我就關你一天,直到你重新站起來為止。”


    威廉停止了掙紮,愣愣的看著我。


    “你說你全完了?不,你沒有,你還有我和安娜。暫時放下你的仇恨,活在仇恨裏隻能帶來痛苦和折磨,也許放棄那份財產,你才能夠海闊天空。奎因特莊園不要就算了,那本就是父親的東西,他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們有手有腳,為什麽不能給自己創一片基業?何況如果它隻能帶給我們痛苦,那麽留著又有什麽用呢?”我說。


    威廉張大了眼睛,似乎感到震驚。也許從沒有人跟他說過這番話,他也從未想過要放棄莊園的繼承。他從小就是莊園的第一繼承人,每個人都看著他,都期待著他,他似乎除了繼承莊園沒有第二種選擇,所以他才會在這種壓力下迷失了自我。


    過了許久,他抬起頭看向我:“我……我欠了一大筆錢……”


    “等你戒掉煙酒,我就送你去大學,完成你當年未完成的學業,先找一份工作,到時候再想其他問題。”威廉是個傲慢的人,所以我又說了一些好聽的話來激勵他:“正如我們的身份所要求的那樣,紳士可以抗衡任何苦難,無論何時都能堅強麵對。我們也許會被打落塵埃,但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們從塵埃中爬起來的決心。你是康斯坦丁的嫡係,奎因特莊園的繼承人,身上流淌著高貴的血脈,我相信你必定能堅強起來,渡過這段灰暗的日子,重現往日的榮耀。”


    “接下來的日子會很痛苦,我聽人說起過戒除鴉片的事情,身體猶如被千萬隻蟲子啃噬。可是你必須戒掉,這是珍妮夫人故意害你的東西,如果不能戒除,就根本無法談論未來,你答應我嗎?”


    威廉用通紅的雙眼望著我:“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幫我?我從未……”


    “我們是兄弟!有著相同的血脈,是這個世上最近親的人,如果連你我都不能拉一把,那我還算什麽呢?”我打斷了他的話。


    聽了我的話,威廉沉默了,久久不語。


    “看來你是準備好了,那好,我叫仆人上來。”我轉身打開房門。


    “等等,亞當!”


    我頓住腳步,而身後的男人隻小聲道:“不,沒什麽……”


    我不再看他,徑直離開了房間。


    後麵的日子簡直像地獄。


    威廉的慘叫聲和咒罵聲充斥著整個家,仆人們戰戰兢兢,嚇得臉色蒼白。


    安娜更是傷心的經常哭泣,甚至多次懇求我放威廉出來。


    “給他鴉片吧,又不是什麽貴重的藥物,何必這樣折磨他。”安娜哭著說。


    “鴉片有麻醉的效果,用多了,人的身體會越來越衰敗,精神也越來越萎靡,繼續縱容他,早晚會出大事。這是我決定的,你不要插嘴!”我說。


    安娜捂著嘴跑上樓,一會兒樓上傳來她哀哀的哭泣聲。


    客廳裏回響著威廉如同在地獄中的哀嚎:“我不戒了,我不戒了,給我鴉片……”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多天,他終於不再痛苦的滿床打滾了,可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圈。等他走出黑暗的房間後,整個人似乎都變了,一雙眼睛重新找回了神采。但是他的眼中卻蘊含著某種情緒,像火焰一樣灼熱。


    他再也不邋遢了,但是偶爾還會喝醉,抓耳撓腮想尋找鴉片。看來要徹底戒除這些東西並不容易,好在他有意識的控製自己,這是好事。


    某天早上,我在教堂主持禮拜的時候,竟看到安娜挽著他的臂膀一起來了。兩人坐在大殿的後排,跟教眾一起參加彌撒。禮拜結束後,他們還和鄰裏一起寒暄了很久。


    一個月後,我把威廉送上了去劍橋的馬車,我已經提前為他支付了大學的學費。當年他在還有一年就能畢業前,帶著海倫娜回家結婚,之後再也沒有回去大學。興許是覺得反正有土地繼承權,所以對大學不感興趣,但現在他似乎有了更加迫切的願望,於是對前往大學躍躍欲試。


    臨行前他跟我們道別,倒終於有點大哥的樣子了。


    “過去,我做錯了很多事。”他站在馬車前,低垂著眼睛說:“我太過在意父親了,我嫉妒珍妮夫人和她的兒女搶奪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其實是我自以為是,我早就應該把他們那些人不相幹的人拋在腦後的,可是我卻鑽了牛角尖,忽視了身邊最重要的人。自從海倫娜也背叛了我,我就徹底……”


    “別這麽說,威廉哥哥,一切都過去了。”安娜哭泣著說:“你去大學裏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威廉把安娜摟在懷裏,然後他看向我說:“過去我從未承擔起一個兄長的責任,今後我會挺直胸膛。但我仍然不會放過珍妮夫人他們的,我今天遭遇的一切痛苦都有他們的責任,終有一天,我會向他們複仇的!”


    我皺起了眉頭,鄭重的對他說:“我要你保證遠離他們,父親不是那麽簡單就能鬥倒的,他在奎因特經營多年,跟那裏的紳士和法官都有密切的來往,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威廉卻隻是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


    時令進入初夏,我收到愛德華的來信,他會在半個月後回到倫敦。


    我對著這封信感到臉紅,因為他用華麗的辭藻寫了一大篇情信,也許是從小在貴族階級長大的原因,他至今也沒有改掉寫信時遣詞華麗的習慣。最讓我頭疼的是,這封表達愛意的信我根本不能保留,因此隻能投送了壁爐。


    我現在已經擔任了弗農小鎮的牧師,每天來往於教堂,工作十分繁忙。


    小鎮的教堂是一座嶄新的建築,通體白色,被一片鬱鬱蔥蔥的灌木包圍,四周豎著鐵柵欄。教堂後有一排屋子,是給仆從和會吏居住的地方。離教堂不遠,還有一座修道院,裏麵的修女們經常來教堂舉行頌讚儀式。這一大片教區現在都歸我一個人掌管,雖然也有副牧師幫忙,可仍顯得力不從心。


    主教堂是專門給當地體麵的鄉紳家庭禮拜交際用的,除此之外,普通民眾沒有資格進入。窮人隻能去鄉間偏僻的小教堂,有些人甚至被禁止進入教堂,比如黑人和妓|女等。


    我就見過這種情況,有一次我去鄉下的小教堂巡視。


    教堂的副牧師正在一群鄉民的圍攏下,驅趕一個名聲極差的女人,不許她進入教堂。


    鄉下不同於鎮上,民風非常閉塞和淳樸,幾乎沒有公開賣|淫的妓|女,最多隻有過不去下去的窮苦婦人,悄悄遮掩著行事,但也會淪為眾人不齒的下賤女人,遭到所有村民的驅趕。甚至昨晚剛剛在女人那裏過夜的男人,也會加入村民的集體聲討中,說女人是女巫,迷惑了他的靈魂。


    “滾出去!這裏不是你這種髒女人能來的地方!”大腹便便的副牧師朝衣衫襤褸的女人喊道。


    “你該去下地獄,不能讓你汙染上帝的地方。”村民們叫嚷著,向女人扔石塊。


    女人不敢反駁,飛快的逃離了教堂。


    副牧師非常恭敬的迎接了我,然後向我解釋剛才的事。


    “很抱歉讓您看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那些下|賤女人靠近教堂半步了,這次是個誤會,我當初不知道她是個不要臉女人,才會放她進來的。那個女人真是太邪惡,居然隱藏身份,真該把她送絞刑架!”副牧師義憤填膺的說。


    我上輩子住在貧民窟,整天跟窮人為伍,附近就有許多下等妓院。我從不覺得妓|女有多邪惡,出賣都是無奈之舉,一個女人活不下去了也不是她的錯。還有很多女孩,幾歲時就淪落到妓院,不到十歲就開始接客,有的是被父母賣掉的,有的則是孤女,這是她們活下來的依仗,難道竟也成了她們的過錯嗎?對她們而言,生活就是受苦,能早早死去才是進了天堂,否則就要承受日複一日的苦難。


    如同身處地獄,卻連一點點救贖也沒有,來到教堂懇求懺悔,卻還要被驅逐。


    “上帝的仁慈無邊無際,他寬恕和愛戴每一個人,即便是妓|女,也不必對她如此殘酷。”我說。


    副牧師義正言辭的反駁我:“神甫大人您太仁慈了,對這些人不能抱有仁慈之心,否則會被她們害死。這些邪惡的女人身上無一沒有可怕的梅毒,會慢慢腐爛而死的,這就是上帝對她們的懲罰。我們可不能因為憐憫她們,而讓疾病在鄉間肆虐。”


    閉塞的鄉下也有保護自己鄉民的方式,我對此除了讚同支持別無他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人稱的問題,上帝視角什麽的還會粗線的,因為寫起來方便o(╯□╰)o,我會盡量寫得通順點,不那麽別扭。


    還有主角軟弱無能的問題,主角本身的設定就是個沒本事的人,不然上輩子就不會混那麽慘了。重生的確是大殺器,不過主角上輩子隻是個工廠記錄員,不能期待他有多厲害,複仇是高智商活,他就是個古代土著,不能指望他像穿越人士一樣大殺四方,而且他還封建迷信= =。仇恨是一回事,報仇是另一回事,為了報仇把自己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複仇什麽的,目前而言很有難度,基督山伯爵也是開了金手指,獲得神父的指引和大筆財富才回歸複仇的,他的成功全部建立在有錢有勢的基礎上。如果沒有寶藏這樣逆天的金手指,也就沒有什麽基督山‘伯爵’了。


    本文男主角無錢無勢,性格綿軟,所以我設定他通過多年奮鬥,有了生存能力後才救出妹妹,然後遠離極品,享受新的人生。對男主而言,這也算是深謀遠慮、無可奈何的選擇了。要知道男主上學的事情是冒著風險的,他雖然用了自己母親的首飾,可也算偷盜了父親的錢財,在那個時代,偷盜價值7先令以上的財物就要被吊死,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西蒙管家為了幫助小主人可算是豁出命了,所以男主一直都是謹慎蟄伏的。直到他畢業,翅膀硬了,才敢回去跟父親討要母親的嫁妝,並帶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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