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男仆們收拾好餐具就離開了,餐廳裏隻剩下我一個。


    一切都按照我的記憶中那樣再次發生了。


    伊麗莎白悄悄走進來,從我背後猛地一推,我重重的從座椅上摔了下去,還磕到了膝蓋。我倒在地上望著滿麵笑容的伊麗莎白,她正得意洋洋的看著我。


    “你們兄弟可真討厭,現在這裏是我們的家了,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跟我坐在一張餐桌上。”14歲的姑娘正是花兒一般的時節,可惜那猙獰怨憤的表情生生毀了這份美麗。


    伊麗莎白大約是恨極了威廉,威廉對她除了私生女和賤種外,沒有第三種稱呼,於是這種恨意在威廉離開後被她狠狠的發泄在了我身上。她見我沒有反應,於是抬起腳來踢我,小羊皮做的尖頭皮鞋踢得人很疼。


    我沒有坐以待斃,爬起來就衝她打了過去,可是還沒有打到她身上,她就大聲尖叫了起來:“救命!救命!亞當要打死我了!”


    上輩子這個時候,我被她的尖叫聲下了一跳,根本沒有來得及動手就被趕來的父親阻止了,她卻倒打一耙說我打她,無論我怎麽解釋父親都不聽。被珍妮夫人的眼淚一刺激,他不僅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還把我關了起來,不許別人送飯給我吃。幾天後,他就把我送上了去寄宿學校的馬車,我被送去了一所慈善學校,直到畢業也沒有再回過家。


    這次,我當然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反正都是要被趕走,當然別被人冤枉了。男孩子畢竟是很有力氣的,哪怕我今年隻有12歲。我把伊麗莎白踢倒在地,騎在她肚子上,專門往她的胸口打,直到打的她哭都哭不出來了,我才被趕來的仆人拉開。


    父親憤怒的瞪著我,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怕,好像猙獰的魔鬼,他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個大巴掌,我被扇倒在地。然後他焦急的把女兒抱在懷裏:“天哪,伊麗莎白,你還好嗎?”


    大人的力氣對我這樣的孩子來說是難以承受的,如果不是我有意躲避,恐怕一隻耳朵都會被他扇聾,即使如此,我也被打的鼻血橫流。


    “快去請醫生!”父親大叫道:“寶貝,寶貝你哪裏疼?告訴爸爸。”


    伊麗莎白哭的可憐,這回她是真的很疼,疼得說不出話來。她聽從母親的指示,故意找亞當的麻煩,隻要他一反抗就馬上向父親告狀,借此把亞當也一塊趕出去,要讓這對兄弟從此都別在她們眼前礙事。可誰知道亞當這麽狠,威廉那個混蛋充其量隻會罵人,而亞當這個小子居然跟街上的野孩子一樣掄起拳頭打人。


    急急忙忙趕來的珍妮夫人看到這一幕,又昏倒了。被救醒之後也不說話,隻是柔柔的抱著女兒掉眼淚。看到這一幕的父親急紅了眼,更加憤恨的瞪著我。


    關心我的隻有西蒙,老管家匆忙給我止住了鼻血,然後問我感覺怎麽樣,耳朵能聽見嗎?有沒有哪裏感到不適?


    父親卻朝我大吼道:“把他,把這個畜牲給我關起來!不許給他飯吃,我要讓他嚐到教訓!”


    事實上,我並沒有被餓多久。


    老管家來看我時,偷偷藏了一大塊麵包給我。


    “怎麽才一轉眼的功夫就發生了這種事呢?究竟是為什麽打起來的?”西蒙問我。


    “她們好不容易把哥哥這個難纏的家夥給趕走了,下麵當然就輪到我了。”我大口吃著麵包說:“我真搞不懂她們,我根本就不繼承奎因特莊園,何必跟我過不去,養我又花不了多少錢。”


    西蒙歎了口氣說:“少爺,不要跟老爺對著幹,這對你不好。”


    “不是我跟父親對著幹的問題,是她們故意找麻煩,我躲不過去的。”我鄭重的看向西蒙:“幫幫我吧,讓我也離開這個家,我想去外麵上學。”


    樓上,伊麗莎白小姐奢華的臥房裏,珍妮夫人正對著受傷的女兒傷心垂淚,這次是真傷心,因為女兒被打的很慘,整個胸膛都青紫一片,剛剛發育的胸部都腫了,一碰就疼得厲害。


    “我的夫人,你別難過了,我不會輕易饒過那個小子的。”迪安心痛的安慰她說。


    珍妮夫人卻隻是靜靜的哭泣,一句話也不說,這讓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迪安瞬間就心疼的不行,他惡狠狠的說:“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不,你不能這麽做,他是你的兒子,而伊麗莎白隻是你的私生女。如果傳揚出去,你為了伊麗莎白打斷了兒子的腿,你和我們的名聲就更加難聽了,我和女兒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讓你的聲譽受到損傷的。”珍妮哭著說。


    “珍妮,我的珍妮,我真不知道,我讓你們受盡了委屈。”迪安一麵一疼,一麵又咬牙切齒的說:“為了你們,我也絕不饒他,將來休想我給他一便士家產!”


    “亞當哪裏用得著你給他錢,他有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產。”珍妮幽幽的說。


    迪安更加憤怒了,他氣的來回轉悠,抱怨道:“都怪父親簽下什麽破遺囑!別人妻子的嫁妝都直接歸丈夫所有,我呢?那五千英鎊嫁妝連一便士都拿不到,當初我究竟為什麽娶了那個女人!為什麽!到現在還連累我的女人和孩子遭受這種痛苦!”


    “為什麽你不能處理那五千英鎊?女人結婚後,嫁妝不都成為丈夫的私產嗎?女人婚後是不能有財產的,不是嗎?”珍妮頭一次,小心翼翼的問起瑪格麗特的嫁妝,那是一大筆錢,她早就想了很久,不過她不想在迪安麵前露出一丁點貪慕的表象來,因為她了解這個男人,你越不要時,他就越想給你更多。


    “是婚前簽署的一個糟糕透頂的協議,通過托管財產的機構,每年隻向我們支付利息,我無權動用本金。根據契約,這五千英鎊隻能由她的直係子女成年後繼承。”迪安鬱悶的說道。


    “那麽每年有多少利息呢?”珍妮又問。


    “4厘。”迪安道。


    “那麽每年隻有200英鎊的進項,這可太少了,如果能拿這筆錢去投資,每年該賺回多少錢啊!真的隻能等他們成年後才能繼承嗎?”


    “沒有辦法。”迪安搖搖頭說。


    “如果孩子們都沒有平安長大呢?到時候那筆錢會屬於你嗎?”珍妮謹慎的問。


    迪安遺憾的說:“除非孩子們都死了,否則不屬於我。”


    “這可真是……”珍妮歎息著說:“那個威廉男爵太過分了,他不應該這麽對待你,欺騙你娶了她的女兒,卻什麽也沒有給你,反而讓你不能置喙家族產業的處理權,你父親當年一定是被瑪格麗特的父親欺騙了。”


    “沒錯!他們都是一些肮髒的吸血鬼、卑鄙的騙子!”迪安咒罵道。


    珍妮又看向床上的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恨意,她哭泣道:“我們怎麽這麽命苦,我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應該承受這些,特別是伊麗莎白,她原本就因為我犯下的錯誤成了一個人人看不起的私生女,現在還……嗚嗚……”


    迪安單膝跪在地上,握著珍妮夫人的手說:“別傷心了,我的珍妮,我立刻就把亞當送走,再也不讓他出現在你們麵前,他再也不能傷害你們了。”


    珍妮伏在丈夫的肩膀上,也不說話,隻是哭泣。


    這世上有些女人,隻需要眼淚,就能獲得她們所需要的一切。


    ……


    我在房間裏被關了整整十多天,每次都是管家西蒙悄悄給我送東西吃,我想如果不是管家還想著我,隻怕我早就被人遺忘而餓死了。


    這天,我終於被放了出來,管家把我帶到了父親的書房。


    我喜歡奎因特莊園的大書房,那是個擺滿了書架的大房間,書架上滿滿都是書本,一代代康斯坦丁主人的收藏品,具是精裝細裱,格調高雅。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毛毯,但是花紋像一張張可怕的臉,這是珍妮夫人的品味,我很懷疑她看東西的眼光。也許她隻是單純買了最昂貴的東西,誰叫她活像個暴發戶呢。


    父親仍然一臉憤怒的瞪著我,沉默不語,我站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心裏祈禱快點過去吧,這可真是太磨人了。


    “我一直以為你不像你哥哥,我以為你是個好孩子。誰知道我錯的離譜,我簡直從沒見過你這樣壞脾氣的孩子,你暴躁的像個街頭的流氓惡棍,沒有一點休養舉止,我真懷疑當初給你請的家庭教師是怎麽教導你的!”父親終於開口講話,內容萬分誅心。


    我是個非常知情識趣的人,雖然我可以說出一大堆話來反駁他,可是對我現在的情況而言很不理智,於是我低下頭向他道歉:“對不起,父親,我錯了,不該太衝動,我已經後悔了,我對親愛的姐姐做了很可怕的事情,我真是個混蛋,伊麗莎白她沒事吧?真希望能親自向她道歉。”


    父親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我的話緩和了他心中的怒氣,他說:“道歉就不必了,伊麗莎白看到你會更害怕。”


    “哦,真是太遺憾了,我真的很想跟她當麵道歉。”


    父親冷哼了一聲說:“原本像你這樣壞脾氣的孩子應該下地獄的,既然你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後就不要再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明天,我會把你送去上學,你已經長大了,該離開家求學了。”


    “可是,父親,我舍不得離開家。”我一臉傷心的說。


    “男孩子沒有不離開家的,何況你做出了這樣惡劣的事情,繼續留你在家裏隻會惹你母親和姐弟們傷心,你應該去學校裏學學怎麽當一個正直有用人。”


    “我不要離開家,求您了父親。”


    “不要說了,真是煩人,帶他離開!”父親命令道。


    “我不走,我不走。”我喊道:“除非你答應讓西蒙管家送我去上學,不然我就不走。”


    父親噴出一口濁氣,對管家揮了揮手手:“帶他出去,明天你去送他。”


    “是的,老爺。”西蒙帶著我退下。


    我內心暗暗諷刺麵前這個男人,世界上有哪個父親會詛咒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地獄?他其實比我還像個孩子,除了一張臉好看外,他衝動、魯莽、沒有大腦,所以他才會被珍妮那個女人擺布,但這也意味著他也很容易被我擺布。


    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令人心煩的家了,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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