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夕陽沒有一絲溫暖,也更加溫暖不了東昌城內焦心如焚的眾將士,陽光緩緩降落在西城外的山頭。此時東昌臨時帥衙,書房內朱棣正在跟諸將商議接下來如何抵禦外敵的對策。


    老遠傳來一陣腳步聲,聞聲顯得異常急促,眨眼便來到朱棣近前他撩衣跪倒道:“啟稟王爺,程將軍送信回來了”眾人聞聽眼前一亮頓時露出喜色,他們正在商量這送信的為何遲遲未歸,突然聽到這句話,猶如是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中看到了曙光。


    朱棣忙道:“程將軍在哪裏,快速帶我去見他”報事者道:“將軍正在前廳”說罷領著眾人往前廳走去。剛入大廳門口就見廳內站著一人,此人身著綠袍,他周身上下竟染滿了殷紅的鮮血,蓬頭垢麵,滿臉汙血。


    整個人唯一讓人覺得此人不凡之處,就是那對漆黑的眼眸及手上提著的大刀。


    見朱棣進來連忙上前施禮道:“王爺,末將報信來遲,還望恕罪”朱棣起初沒認出,瞧了半晌才看出正是自己的愛將程藤,程藤的狼狽模樣著實把朱棣嚇了一跳。


    此時聽程藤說話滿目吃驚之色道:“將軍,為何這般模樣,快快請坐”說著親自搬了把椅子讓他坐下。


    朱棣對程藤道:“程將軍,此行勞苦,不知可搬來救兵”朱棣知道程騰滿身不知是自己,還是敵人的鮮血,在闖營時定是多番廝殺這才落得如此狼狽的模樣。


    程藤之所以還沒來的及回去見自己的兄弟,直接來大廳見朱棣自是因為他也知曉,軍情緊急刻不容緩。


    看了一眼朱棣那急迫的神態,又大喝了一口水不急不緩道:“王爺,這次我奮力殺出重圍...”於是在眾人急迫的眼神中程藤把如何見到大將軍,經過一陣商議,又如何再次殺出重圍回到東昌城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程藤本來就頗善言詞,再加上事情的緊急眾人聽的是驚心動魄,說到最後眾人都鬆了口氣,露出了罕見的喜色。


    程藤奉命殺出南軍層層包圍,他本就是心細之人知道會被人跟蹤,也是如淩霄一般,奪了馬匹故意兜了幾個圈子,繞了幾個山頭甩掉了身後跟蹤的追兵,這才朝西北方往北平方向趕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他發現道路越走越偏,眼前這條路亂石遍地山巒頗高,下馬仔細一瞧也沒看到有多少馬蹄印,再加上道路狹窄實在不像行軍路線。


    打開地圖一看果然發現有兩條岔路一條往河北去另一條則是往“海津鎮”(朱棣把皇宮轉到北京時就改為今日的天津)。


    而到北平若是橫穿海津鎮要近上不少,不曾想他自己竟然一時情急走岔了方向。拍了下額頭暗罵糊塗,撥馬回轉如此就耽擱了近兩個時辰。


    再次拿出圖紙確認沒錯後,按下心中的焦急一口氣跑到太陽下山,他這段路程可比淩霄艱苦的多,而且又頗遠。


    跑了足有四百多裏地眼見天要放黑,馬的體力也逐漸不支,要不是南軍這幾個月馬匹都喂得頗足,再加上這匹馬正當壯年不然定被程藤的一頓鞭子催趕之下,就要累的癱瘓在地。


    就是程藤有幾十年的內功底子,支撐十幾個時辰後鬢角也見了熱汗,輕說道:“好馬兒,你再堅持一下,待我找戶人家給你喂個飽”那馬好似聽懂人言,不覺中跑的更快了幾分。


    程騰也期許能早些碰到一戶人家,可四周荒蕪人煙,別說有人家,連個人影也沒看到。他也知道近年戰事連連人心恐慌,本應有的住宅都已荒廢,再者他現在這條路是朱棣為了避開南軍眼線,故意找的偏僻道路。


    又行十數裏路程藤知道若再不停下,恐怕馬匹將要累死胯下,到時候沒了馬自己徒步真不知道要走到何時。


    而天空也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奈何找不見人家;隻得找了塊有草的地方下馬歇息,取下包裏的幹糧就地抓了一把草叢中還沒化的積雪,就著幹糧咽下腹中,頗有淒涼之色。


    他心想:“想我兄弟三人一世風光,怎奈今日卻落到給人送信的地步”長歎一聲,收起心思,倒在樹下歇息足有一頓飯的功夫,隻見一片寂靜的黑夜中月色逐漸探出雲頭,微微的光亮撒照在樹杈之間。


    程騰歇息了片刻,抖抖精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翻身上馬靠著僅有的月光繼續策馬前行,又行了二十餘裏突然聽到陣陣馬蹄聲傳來。起初覺得耳旁生風聽錯了,突見一匹高頭大馬正迎麵而來,隻見馬上端坐一名身穿燕服的精瘦小卒。


    程藤見到來人時,對方同樣看到了他,兩匹馬都沒停下,二馬交措各覺不對,這才在一丈外停了下來。二人回過身來,不等程騰喊話,對麵那兵卒當先喊道:“嘿,對麵何人”


    那小兵說著話,一雙眼睛,滴溜溜直轉見程藤風塵仆仆但能走到這條道上想必也是燕王手下之人,隻是眼前之人身著便裝不知是何身份,所以就想當先問清來曆再做計較。


    程藤聞此人說話倒很是不客氣,他到是個頗有涵養之人微微一笑道:“在下乃王爺帳下的右將軍,不知小兄弟是?”那兵卒大有小瞧之意,是以程藤有意把官職說了出來。


    果然那兵卒聞程騰竟是將軍,好險沒從馬上滾落下來,趕緊下馬行禮道:“將軍恕罪,小人有眼無珠還望將軍莫怪”說著往程藤瞟了一眼,原來在朱棣軍中隻要有官職的都會有信物,這小卒還當真有幾分心眼兒。


    程藤見他朝自己瞟了一眼,如何還猜不出其心思,他掏出一枚金牌,扔給了那小兵沒好氣道:“不知者不怪”那小兵接在手中見果然是將軍腰牌連忙磕頭施禮。


    在交談中程藤知道了這人叫朱來,是大將軍朱能的親信,這朱姓就是大將軍所賜。朱來是奉了朱能之命,前去東昌府報信,在朱來的敘說中他知道了大軍遲遲未到的原由。


    原來之前送信之人,的確把信送到了北平,朱能在聽到朱棣被困的消息後次日便點兵十萬向東昌進發,不曾想就在剛進魯東境內時道路就被一麵塌方給堵住了去路。


    沿途大大小小竟然有十幾處,也不知是因為積雪融化,山石滑坡,還是有人故意搗亂為之,所以就耽擱了不少的時日。


    而朱能自也知曉軍情萬分危急,擔心王爺等的焦急,於是就派自己的親信趕往東昌送信,所以朱來就先隊伍一步連夜往東昌奔去,不想剛好在此地碰到了程藤。


    程藤放下將軍身份兩人一商議,決定還是趕緊回去跟大將軍商議軍情再作進一步打算。


    於是朱來策馬帶著程藤,按原路返回,由於考慮到馬的體力,途中歇息了兩次,就在天亮時分,兩人趕到了朱能的軍中,朱能看到朱來返回時滿臉吃驚之色,正要詢問之時,朱來把程藤介紹了一遍。


    二人相互見了禮,程藤從懷裏把朱棣的信交給朱能,朱能接在手中,打開信封上下仔細瞧了一遍。朱能怎能不知軍情極為緊張,但見到朱棣又缺糧又缺救兵的信,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便是那大羅金仙,用上神通把兵當即送進城中解圍,心中自責不已暗罵自己無能。


    朱能也畢竟是心細之人知道此時埋怨也絲毫用處沒有,跟程藤商量了幾句程藤一副“全憑將軍做主”的意思。倘若朱棣萬一有個閃失,朱能那可是悔斷肝腸,於是傳下軍令道:“休息一個時辰,就地埋鍋造飯,一個時辰之後出發,有違抗軍令鬧事者,斬”


    程藤聽說過朱能的不少傳聞,但還是頭次見到其人,所謂人不可貌相,朱能生的貌似張飛,單憑這一道命令也足以瞧出朱能的英雄氣概。


    在眾人的喧鬧聲中程藤與朱能商議了對策,朱能本是要安排一名副將前去闖營送信,把自己裏應外合的計策稟報給朱棣。


    程藤卻想:“此次正是自己立功的機會,再者說南軍幾十萬大軍就憑這位副將也不見的能闖過去,到時候真的有什麽差池,自己的靠山與前程可謂是化為虛無”。


    於是自動請纓依舊由自己闖營,而朱能也了解程藤的出身,知道王爺對江湖豪客十分器重,既然此人已闖過了南營想必是有著過人的手段。於是也就答應了下來,本想給程藤安排幾名隨從,卻也被他一並拒絕了。


    程藤長途跋涉,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受不住,跟眾人一起休息了一個時辰。這幾日也是托了老天的福,本來積雪寸許的冰雪天氣,卻換來了金色的太陽,照在凱凱白雪的大地上別有一番景致。


    而此時的燕軍哪有半分心情去理會身旁的景色,給程藤換了匹快馬互道了句“小心”程藤揚鞭策*昌回返而去,也不知是昨天那匹馬太慢,還是朱能給的這匹太快。


    途中休息了少許時間,剛過午時就到了南軍營帳之外。見南軍強大異常的陣容,忽然竟有些佩服自己起來,心想:“我究竟是怎麽,闖出如此牢不可破的營盤”


    這幾日燕軍連番闖營,盛庸如何還能安穩,他加強了幾倍的巡邏隊伍,輪番值守,毫無懈怠,哪怕有風吹草動便也可被其發覺,何況是人。


    如果說第一次闖營是因為僥幸,此時在這種連生了翅膀的鳥,都飛不進去的南軍隊伍當中,就是顯露真正實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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