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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晉王府的護衛往場中掃一眼,便瞧見了正站在夏景行身邊的鎮北侯。原本晉王的原話是“將那個不成器的東西給我綁回來!”但下麵執行的護衛卻不能當著明月軒這些人跟鎮北侯動手,領頭的隊長站在幾步開外,向寧謙行了個禮,道:“王爺許久沒見侯爺,想請了侯爺去王府做客。”


    大抵去晉王府做客對鎮北侯來說並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他竟然往夏景行身邊一站,無賴道:“今兒沒空,本侯今兒要跟自己兒子吃酒慶賀。”


    夏景行默默的往旁邊挪開了一步,以示二人並無什麽關係。


    寧景世嘴角暗抽,隻覺得自家親爹太過丟臉。他都要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去阻止晉王府護衛,“方隊長,外祖父請父親過去有何事?”


    方宏義接到這趟差,心裏也是暗暗叫苦。


    晉王爺是自己主子,可鎮北侯好歹也是有爵位的,他在晉王府供職也才五六年,但前任喝醉了曾經告訴過他,晉王爺對這位女婿並不滿意,郡主成親之後有好幾次都請了鎮北侯過府一敘,都是因為南平郡主回娘家哭訴的原因。


    據說晉王爺跟女婿一敘的過程並不太美好,通常敘完了鎮北侯總要鼻青臉腫十天半個月,被晉王府的馬車送回去。但依著方宏義自己想來,覺得這招效果並不見好。


    試想,如果這招效果好,鎮北侯早多年前就好好收心在家陪著郡主了,何至於如今長安城中還能三不五時聽到他的風*流之事?


    但晉王爺的固執也不是一般人幾句話能改變的。方宏義隻負責帶人回去,如何處理那是晉王爺自己的事情。


    “王爺……這些日子一直在找侯爺,大約是跟郡主的病有關吧。”


    晉王爺對女婿不滿意,但對郡主生的倆外孫還是很疼愛的,世子站出來問話,他也不想得罪這位性情不定的小爺,隻能委婉的告訴他,你娘病了,你爹在外尋歡作樂,不在家守著妻子,於是你外祖父很不高興。


    ——你外祖父很不高興,你爹就要倒黴了!


    整個明月軒的權貴子弟們都瞧著寧家父子三個,明月軒裏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就連珠簾後麵的歌伎也停止了彈奏,地上落針可聞,寧景世心中沒來由煩躁,就好似自己家裏的事情被赤*裸裸的曬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任憑大家來評判。


    “府裏不是有太醫侯著嗎?外祖父找父親,父親又不是太醫,他能有什麽辦法。”


    隻要他爹少往檀雲院去幾趟,說不定他娘都要被氣死過去了。


    有眼睛的人都瞧見了鎮北侯與懷化大將軍的舉動,與這二人關係並不親厚的全都豎起了耳朵,生怕漏聽一個字,心裏暗呼今兒這頓酒真是來對了,沒花一個銅板就能免費看場大戲。


    懷化大將軍回到長安之後,並不曾踏足鎮北侯府,一直長住燕王府多日,整個長安城都在等著後續,沒想到今兒讓大家碰上了。


    隻燕王秦少安趙則通諸人與夏景行交好,知道他對鎮北侯府的態度,視那裏為爛裏潭,一點也不想與這些人沾上關係,眼看著鎮北侯湊了上來要認兒子,俱都替他不值。


    ——當初幹什麽去了?!


    真是太不要臉了!


    人的底線一旦被突破之後,往後會做出什麽事兒,其實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的。


    就在方才,乍然瞧見長子的一瞬間,鎮北侯幾乎開不了口,等從嗓子眼裏擠出來“阿行”兩個字以後,周身滯澀的血液瞬間就暢通了,仿佛這兩個字含有某種魔力,讓他瞬間就獲得了力量,再開口就順暢多了,不但提出要為他慶功,還十分自來熟的問道:“聽說你媳婦兒生了,怎麽沒把大孫子抱來給爹爹瞧瞧?!”那可是他的第一個孫子。


    這世上自來隻有老子不要兒子的,可沒聽說過兒子忤逆老子的。


    鎮北侯早不是多年前那風*流自詡的鎮北侯府世子爺了,那時候年輕,總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對帶女人也還帶著種憐香惜玉的溫柔。這些年他與南平郡主成親,多少次吵的天翻地覆,到最後看到南平郡主原本明豔的臉龐變得猙獰,自己也難免驚悚,看著對方恰如看著一麵鏡子一樣,想來自己的麵容也同樣是猙獰的吧?!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的麵目都變的不堪。


    他漸漸的破罐子破摔,從溫文爾雅的男子成為了開口就能讓南平郡主本能的豎起全身的倒刺,準備防守攻擊的刻薄男子。


    夏景行就好似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目光在鎮北侯身上掃了一下,含著說不出的輕蔑,提醒他:“侯爺似乎忘記了,夏某與姓寧的再無瓜葛,妻兒自然也跟寧府無關,侯爺這種奇怪的隨便到處拉關係的愛好還真是特別呢。”


    寧謙想到,如果時光倒退二十年,他還有身為男人的傲氣,還暗含著一腔報負的時候,必定不會做出這種事,厚著臉皮往上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就算他泡在酒缸女色裏,卻也已經可以預見性的看出鎮北侯府岌岌可危的未來。


    ——很明顯寧景世並非是理想的侯府繼承人!


    自他被南平郡主抓破臉之後,便住在歸雲館裏的一個姐兒房裏,也不知道是自己麵皮被揭,影響了心情,還是長子的強勢回歸讓他忽然之間開始考慮鎮北侯府的傳承問題,這些日子並非晉王以為的,他在外尋歡作樂,顛鸞倒鳳。相反,寧謙最近還頗為清心寡欲,每日裏讓那姐兒端了茶飯過來,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房裏靜坐,既不想回侯府裏去麵對南平郡主,卻又不知道要去哪裏,隻能循著本能找了個相熟的姐兒,掏了銀子換得這些日子的安寧。


    大約人都是不能回頭去看的,寧謙越回頭看越覺得自己這大半生不堪。聞著姐兒房裏的脂粉香氣,鎮北侯已經想不起來這是他在多少個女人的房裏醒過來了。很多時候他都處於半醉狀態,這屬於難得清醒的時刻,難得抽空讓他早已經被酒精泡的生鏽的大腦緩慢的運轉起來的時刻。


    夏景行的出息就好像是給鎮北侯在黑暗之中點燃了一盞燈,照耀的他瞬間就能瞧見前方的光亮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認為的能給鎮北侯府帶來未來的長子居然不肯與自己相認,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過的事情。幾乎是帶著些懇切的,鎮北侯爺寧謙又往懷化大將軍身邊湊了一步,就好像這是從小備受他寵愛到大的兒子,帶著些說不出口的寬縱再次開口,“阿行啊,你在外這麽些年,也應該反省到了自己的錯誤吧?也是時候回來給你娘與祖父上柱香了。”


    前麵一句話讓夏景行雙眼都差點充血,仿佛想起了四年前被逐出家門身敗名裂的過去,後麵一句話卻讓他瞬間心裏狠狠的擰了起來。隻不過他再不是當年衝動的少年郎了,甚至還擠出了一個淺淡的笑來,反問了一句,“侯爺覺得我需要反省什麽?是反省府上世子逼*奸丫環鬧出人命來,推到我身上呢,還是反省無故被侯爺與侯夫人按了罪名逐出家門,還被晉王府護衛追殺,差點丟了性命?”


    他的聲音很輕,還帶著些說不出的輕快之意,如果硬要形容,大約是經年之後回首舊事,總以為會疼的撕心裂肺,可是這些憋在心裏許多年的話吐出來,才發現就似將心裏的一塊長久背負著的大石頭重重砸到了地上,瞬間就輕鬆了。


    原來那傷痕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愈合,隻留下個醜陋的傷疤,見證那段過去。那種輕鬆釋然的,可以拋棄舊事重獲新生的感覺油然從胸臆之間升起,這反問也就帶著些漫不經心與毫不在意。


    可是這話聽在周圍人的耳中,便如湖中投石,蕩起圈圈漣漪。


    大家頓時交頭接耳,紛紛議論當年之事。


    ——原來果然懷化大將軍是被冤枉的!


    相比較圍觀眾人,這話落在寧謙父子耳裏,便如石破天驚一般,霎時在各自心中掀起巨浪。


    寧景世的麵色瞬間蒼白,震驚於當年的事情就以這樣的方式被揭開在了眾人的麵前,而夏景行就那麽輕輕鬆鬆的說了出來,半點也不怕沒有證據別人肯不肯相信。他似乎也並非要尋根究底,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寧景世甚至能從他的話裏聽出那種隨意性。


    但是,如今夏景行已經不是當年孤立無援上告無門的少年了,而是朝中舉重若輕的將軍,就算是聖人也會認真聽取他對於戰事的分析,願意花時間來聆聽他的諫言,更何況明月軒中這些人,原本就懷著與他結交的心思,對他的話就更加重視了。


    寧景世幾乎可以斷定,就算是夏景行沒有拿出任何有力的證據,過了今晚這件事情也會在長安城中傳個遍!


    “你胡說!”


    他的聲音裏還暗含著顫抖,麵上卻努力要做出一副義正嚴辭的樣子來,以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夏景行是在誣賴他。


    夏景行嘲諷一笑,“我有沒有胡說,世子爺心裏明白!”一副懶得與他爭辯的樣子。


    寧景世幾乎要絕望了。


    夏景行的這種態度更說明了一切,無論是他急巴巴的追著夏景行證明他胡說八道,還是識相的保持沉默不再就逼*奸親娘房裏的丫環鬧出人命一事與他爭執,這件事情都會讓長安城的人當笑話來看,都會讓他們來戳自己的脊梁骨。


    寧謙似乎受到了重大打擊,好半天才澀然開口,“這件事情……你為什麽不早說?真的不是你做的?晉王府真的派人追殺你了?”


    事實難料,曾經在身敗名裂走投無路的時候,夏景行無數次的想象過有一天自己汙名得洗,還他清白的時刻,隻不過時間過的太久,久到他早已經離開原地往前走,沿途的風景讓他漸漸忘記了舊日的憤懣絕望無助,胸腔裏曾經燃燒著的熊熊不熄的火焰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了灰燼,他早已經找到了新的樂土,愛人的柔情蜜意,親人的無條件回護關愛,血脈延續的牽掛守護……


    “說了侯爺也不信,何必多此一舉!”他甚至還真的笑了出來,“還真是要謝謝侯爺曾經的不聞不問,裝聾作啞,將我逐出家門,斷絕了關係,才讓在下有機會感受一番親人無條件的信任愛護,過上有妻有子,還有老父的好日子。這麽說來,還真是值得我與侯爺一起喝酒慶賀的事情呢。”他這回是真真正正的笑了出來,麵上不見一絲陰霾,從桌上端了兩隻酒杯,俱都斟滿了酒,將其中一杯塞進了鎮北侯的手裏,兩隻小巧的白玉酒杯瞬間親密的碰了一下,隨即離開,他一仰脖便將杯中的酒灌了下去,手一鬆,酒杯落地,應聲而碎。


    “這算不算……是一笑泯恩仇呢?”


    寧謙大大的退後了一步,此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父子陌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覺得心裏仿佛壓了好多塊青石板,重重的壓下來,掀起一塊還有一塊,壓的他都快喘不上氣來了,手一鬆酒杯連著裏麵的液體都落到了地上,那張被南平郡主抓花的臉上透著一種詭異的顏色,說不上是青還是白,這時候他再張嘴,才發現自己真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無言以對。


    夏景行挽起袖子,露出健壯的胳膊,從自己麵前的酒桌之上大步跨了過去,朝著方宏義露出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容來,爽朗的不含一絲陰鬱的聲音在整個明月軒響起,“說起來晉王府的人還與我有筆舊帳沒算過呢,既然本將軍是武人,那就用粗人的辦法來解決。”狠狠一拳朝著方宏義的鼻子砸了下去,這位晉王府的護衛頭領瞬間飆出兩管鼻血。


    燕王虛張聲勢的喊,“你們竟然敢對懷化大將軍動手?”


    趙六也竄了過來,扯著嗓子喊,“喂喂晉王府仗勢欺人,怎麽可以打懷化大將軍呢?”挽起袖子就要助拳。


    晉王府的侍衛們整個內心都是崩潰的:瞎了你們的狗眼了明明是懷化大將軍單方麵宣戰啊你們瞧不見嗎?!


    夏景行一擊得手,緊跟著一拳就重重朝著方宏義的肚子砸了過去,對方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彎下了身子,又被他抬腿重重的砸到了脊椎骨上,慘叫聲頓時響徹了明月軒。


    陪酒的妓子樂工們頓時尖叫一聲,門口打起來她們便往角落裏去藏,桌椅後麵,屏風後麵,隻求別殃及池魚。


    明月軒已經整個都亂了套,懷化大將軍先動了手,寧遠將軍趙則通隨後就跟著竄了上去,揪了個晉王府的侍衛就開揍,好歹他也是戰場上磨煉過的,出手雖沒有夏景行利落狠辣,那也是殺過遼人的。


    燕王嘴裏喊著“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明著上前去拉架,瞅著空子就朝著晉王府侍衛下黑手——好歹他還要保持王爺的立場,不能打架打的太明顯。


    圍觀群眾們都傻了眼,沒想到懷化大將軍之前還談笑風聲,轉瞬眼都不眨就開始揍人,不過大家心裏倒對他都比較同情,試想身背汙名又被晉王府想著斬草除根,竟然也能活下來,更不必說在邊關九死一生,而這一切,原本完全不必發生。


    場中亂起來了,秦少安見燕王都拉偏架,要麽自己下黑手,要麽拉著晉王府的護衛動不了,讓夏景行與趙則通救,他也如法炮製,往場中去混水摸魚開始揍人。


    秦少宗原本就沒立場,又喝了不少酒,見得打的熱鬧,自己也往前湊,朝著一名晉王府侍衛揮拳,結果醉後方向誤辨,自己沒打中對方,反被慌亂之中的晉王府侍衛給一拳砸在了鼻子上,鼻血頓時嘩啦啦的流了下來,他隻覺得鼻管一熱,抬手一抹頓時就跟發生了命案一般慘叫,“殺人了出血了——”這一位是在錦繡堆裏滾大的,長這麽大都沒流過這麽多血,看到自己滿手的血先自崩潰了。


    三間敞廳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兩方打起來,杯盤亂飛,不小心擊中無辜看戲群眾,於是圍觀群眾不幹了,捂著流血的腦袋追著扔盤子的那位晉王府侍衛不放,也非要往對方腦袋上開一次瓢……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混戰,整個明月軒滄為了戰場。


    鎮北侯呆呆立了半日,見得心熱熱想認的兒子不認他,而跑來抓他的晉王府護衛卻被長子臭揍,場麵怎一個亂字了得。他本來心灰意冷,可是麵對如此奇亂難理的場麵,竟然生出一種荒謬的好笑感來,搶起旁邊一個椅子就往一名晉王府護衛身上砸……


    場中隻有寧景世聲嘶力竭的喊:“別打了!別打了!”打架他不在行,勸架更不在行,還要時不時防著迎麵而來的酒壺碗碟,恨不得坐地大哭,隻求能讓這一切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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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雲館的這場鬧劇持續了半個時辰就落幕了,晉王府的侍衛們全都被揍趴下了,圍觀群眾裏酒意上頭的也倒了幾位,反倒是戰到最後的鎮北侯精神抖擻,環顧現場,他再深深瞧一眼長子與次子,昂首便出了明月軒。


    晉王府的大門半夜被人敲響,守門的小廝開門一瞧,竟然是鎮北侯,他挺著胸以從未有過的氣勢朝著小廝吼了一嗓子,“滾去通報王爺,本侯求見!”


    小廝借著門上燈籠瞧一眼這位爺,袍子上也糊著酒菜的汙漬,一塌糊塗,想著晉王爺滿世界找他,他躲起來都來不及,竟然這會子敢送上門來,難道是喝醉了?


    可是細一瞧,他竟然眼神清明,倒不像是喝醉的樣子。


    小廝跑去通報晉王,寧謙隨後便跟了進去,昂首挺胸直奔晉王的書房。


    晉王這些日子為著女兒的病情煩心,又為著女婿氣惱不已,偏侍衛們好幾日都沒將人翻出來,這會子還未入睡,前腳聽得稟報,後腳寧謙就跟著進來了,大半夜翁婿相見,晉王倒是一怔。


    燈下麵寧謙那張臉上的抓痕十分醒目,模樣更是狼狽,晉王冷哼一聲,“侯爺這是去哪裏鬼混了才來?”


    若是往日寧謙必然先慫了,跪下認錯。他屬於認錯及時,打死不改的典型,晉王也實在沒辦法隻有這招了。


    但今日他可不同,禮也不行,幾步就走到了晉王麵前,指著自己的臉道:“這不是被王爺賢淑的好閨女抓傷,本侯找個地方養傷去了嘛,就是不知道王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到底意欲何為?”


    晉王一噎,到底再問一句,“你臉上這傷真是南平抓的?”福嬤嬤隻說自己閨女挨打了,可沒說女婿被閨女把臉給抓爛了。


    寧謙氣笑了,“王爺認為,除了你那好閨女,還有誰敢把我臉抓的稀爛?”


    晉王原本是準備好好收拾寧謙一頓的,可是見到女婿這狼狽的模樣,整張臉都被抓的一道道的,之前理直氣壯要教訓他,忽然之間就沒那麽理直氣壯了。


    整個長安城中,還從來沒聽說過誰家婦人將丈夫的臉給抓成了這般模樣。


    說出去都是有損婦德的事情。


    雖然南平郡主有損婦德的事情做了不止這一件,可那些好歹一床大被就遮住了,可鎮北侯麵上這可是活生生的證據啊。想到他就頂著這樣一張臉在外麵浪蕩了數日,晉王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喝醉了酒麵上傷著,不回家躺著,跑這裏來撒什麽酒瘋?”


    一般的男人被妻子抓爛了臉,唯恐旁人知道,哪裏還敢出門。這位倒好,沒臉沒皮滿大街晃。


    “不是王爺請我有事相商嗎?”


    晉王覺得一陣無力感,寧謙麵皮都被閨女抓成這樣了,他再揍女婿……理由就不那麽充足了。


    但是同時,南平下了這樣的手,以後夫妻倆難道就撕破了臉老死不相往來了?


    平生第一次,晉王對閨女的行為開始頭疼了,這還真有些不好收場。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般讓寧謙走,“既然受了傷就快回家去歇著,跑什麽跑難道還覺得自己好看不成?”


    寧謙笑的古怪,“我是覺得自己現在還挺好看的!”


    往日他視晉王有請如畏途,如今破釜沉舟了,沒想到晉王竟然不動手了,今晚真是個荒謬的都快讓他覺得不真實的夜晚了。


    晉王覺得他最後這句話特別不著調,不由氣道:“覺得自己好看,怎麽不去丹鳳門上站著給大家瞧瞧?!”


    原本是句氣話,第二天晉王就後悔了。


    ——寧謙他果然一大早就站在丹鳳門前任人圍觀了。


    也不知道鎮北侯是怎麽想的,這麽些年忍氣吐聲也過下來了,夫妻倆倒是常吵架,嶽父的氣也沒少受,原本也能咬下忍下來,可是被兒子揍晉王府的護衛給一刺激,當晚他回去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天色黑蒙蒙的就令車夫駕車,趕到了丹鳳門去,。說是要求見陛下。


    他來的特別早,到丹鳳門前的時候一位官員都沒到,等了一盞茶功夫才等來了人,見得一個人提著燈籠立在那裏,往前一湊頓時嚇了一跳,“侯爺?”


    “翁相早。”


    今兒又是翁濟來早了,才打照麵就被寧謙給嚇住了,“侯爺這臉——”看著怎麽好似女人抓的?


    寧謙一點也不在乎,他往丹鳳門前一站,就沒想過要將這事藏著掖著,“被郡主抓的,養了這些日子還不見好,想進宮跟陛下討些膏藥……”


    翁濟心道:您這不是向陛下討膏藥啊,您這是告禦狀來啦!


    得,清官難官家務事,他還是別攙和了!


    翁濟默默的朝旁邊挪了下。


    不多時,朝臣們便三三兩兩趕了來上早朝,見到從不上朝的鎮北侯都新奇,湊近了瞧見他那張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娘喲,這下手也太狠了些!這是給男人連張麵皮都不留了?!


    大家有致一同的想到了鎮北侯府裏那位。


    雖然鎮北侯活到這把年紀,早就不要臉了,可也不能將他整張臉都撓花啊,多大仇啊?


    晉王沒上早朝,是下朝之後有心人悄悄通知,他才知道的。


    晉王府裏昨晚大半夜護衛們才回去,比寧謙要晚了近一個時辰,相互攙扶著尋了個藥館看過了,才往王府去了,從偏門進去,悄摸歇下了。


    想來大半夜的王爺早已經睡下了,那就等天亮再行稟報,再說被懷化大將軍揍了也委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方宏義覺得實在丟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方宏義往晉王麵前去報夏景行胖揍晉王府護衛之事,才講到一半,晉王鐵青著臉差點砸了桌上紙鎮,外麵小廝便來報,一大早鎮北侯抬著他那張被郡主撓花的臉去丹鳳門上站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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