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夫,請隨我過去吧,我家侯爺很難入睡,昨夜他一夜未歸,今日又被您的女兒拽著做了一天的紙鳶,這才暈倒的。”那侍衛大概是害怕蘇染霜不給季梟寒看病,所以將溫白芷對季梟寒的“摧殘”搬了出來。


    蘇染霜冷冷的睨了那侍衛一眼,她不喜歡被人用這樣的方式捆綁。


    若說虧欠,他季梟寒對溫白芷的虧欠,豈是一個紙鳶便能贖罪的?


    “抱歉,我手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蘇染霜低頭要走。


    那個知曉她身份的侍衛走過來,躬身道:“溫大夫,我能與你單獨聊聊麽?”


    “……可以!”蘇染霜見那侍衛眼裏有恨意,便走出大門。


    兩人去到一個角落,那侍衛開門見山的說:“我知道溫大夫恨我家侯爺,可是侯爺的身份至關重要,既然您能治好他,還請您施以援手,如此我們大家都好過。”


    “你……是在要挾我麽?”蘇染霜笑了。


    那侍衛躬身道:“我不想要挾您,可是侯爺這四年,沒有孩子……。


    “夠了!”蘇染霜臉色大變,她恨恨的看著那侍衛道:“我給你家侯爺看病可以,但是你管好你的嘴巴,既然你能這樣與我說話,就說明你是蘇歡歡的人,回去告訴蘇歡歡,我不知道季梟寒是怎麽忘記我的,但是我知道這裏麵一定有她的功勞,她若再派人追殺,休怪我回去弄個兩敗俱傷。”


    說罷,蘇染霜大步越過那侍衛離開。


    侍衛一直躬身讓蘇染霜走過,連頭都不敢抬。


    彼時,那邊已經搭好了帳篷,另外一個侍衛走過來,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蘇染霜撩開帳篷,冷聲說:“我治病不許任何人在場,否則便是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會給他治病。”


    “是!”侍衛原本是想跟上來的,見蘇染霜這樣說,他便不敢跟上去了。


    那要挾蘇染霜的侍衛看著蘇染霜,心想:“這女人如此恨侯爺,他們之間,隻怕斷無可能了吧?”


    蘇染霜放下帳篷,看到躺在行軍床上麵色蒼白的季梟寒,她冷冷的走過去,盯著季梟寒看了許久,才憤怒的說:“季梟寒,我恨你!”


    那從未說出口的話,終於說出口了。


    可是,說出口的瞬間,蘇染霜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那樣糾結了,那些纏綿在心裏,一直不肯離去的恨意,還有不甘全都消失了。


    希望,從此以後,他於她,隻是路人一個。


    蘇染霜穩定心神,按照之前的方法給季梟寒施針,然後塞了一粒藥丸到季梟寒嘴裏。


    做完這一切後,蘇染霜站起身來欲走。


    彼時,季梟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做出要走的姿態,他下意識的便伸手拉住:“別走……”


    還是那句話,從蘇染霜被小五從城樓帶走,這些年一直延續著,不停的延續著,可是他想挽留的人,他卻始終記不起來。


    “放手!”蘇染霜大力甩了一下,卻沒甩開季梟寒的手。


    他執著的抓著蘇染霜的手,好像自己一鬆手,自己就再也看不到那個人一樣,所以他緊緊的抓住蘇染霜的手腕,不許她走。


    蘇染霜生氣,趁著手裏銀針還在,打開包裹,取了一枚銀針便紮在季梟寒的虎口上,季梟寒吃痛,猝然放開手。


    蘇染霜收起銀針,轉身離開。


    出來後,兩個侍衛著急的圍著她問:“溫大夫,我家侯爺他已經好轉了吧?”


    “他的腦疾很奇怪,我隻能壓製不能根治……你過來!”蘇染霜指著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大夫說。


    那大夫對蘇染霜的身份甚是敬畏,連忙走過來問:“請問蘇……溫大夫有何吩咐?”


    “看好了,我隻教一遍。”蘇染霜指著那大夫的穴道,給那大夫講解了一遍後,又拿出一張藥方說:“這是能壓製季梟寒頭疼的藥方,以後我再也不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她這是……切斷所有跟季梟寒的聯係麽?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蘇染霜。


    蘇染霜卻大步離開。


    彼時,在帳篷裏麵已經醒來的季梟寒捂著心口喃喃道:“她不願與我有任何交集。”


    這個認知,讓他很傷心很難過。


    可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一個丈夫因他而死的女人,他用什麽理由去挽留?


    季梟寒癱軟在榻上,無奈的閉上眼。


    客棧內。


    二十擔憂蘇染霜,可是那少女一直糾纏他,他壓根就找不到機會去蘇染霜身邊安慰,他對那少女的態度十分冷淡,少女見他如此,有些傷心的伸手想拉二十的手。


    二十沒忘記她想要給自己號脈的事情,立刻平複了情緒,用少年特有的壞,邪肆的笑著說:“你這樣一直拉我的手,是不是喜歡我?”


    “對啊,我喜歡你,你長得好看。”沒想到,少女居然公然承認了,想來她與二十一樣,都想對對方使用美人計吧?


    二十萬萬沒想到少女如此直白,弄了個大紅臉。


    一個大叔酸溜溜的轉過身去,哀歎道:“哎喲,現在的年輕人喲,這麽多人在呢,你們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這個大叔的感受?”


    二十反手扣住那少女的手,拉著她去角落去了。


    看見兩人的舉動,蘇染霜低頭笑了笑,她唯一勇敢了一次,卻是個錯誤,所以時光再次賜予她重逢的機會,她再也無法勇敢了。


    翌日。


    季梟寒命人準備的做糕點的食材被送到客棧,蘇染霜疑惑的看著那些食材問:“怎麽回事,為什麽要送這些東西進來,這對治病沒有任何幫助吧?”


    “溫大夫不是說著糕點的食材沒有了麽,侯爺命小的弄了各種食材,足夠您做糕點用的。”送食材來的侍衛道。


    蘇染霜:“……”


    “溫大夫放心,侯爺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著病人心情好點,或許能好的更快。”那侍衛道。


    蘇染霜惱羞成怒:“我想什麽了?我什麽都沒想,希望你回去告訴你家侯爺,以後不用送這些……”


    “溫大夫,我們今天能吃到您做的好吃的糕點麽?”那小孩拉著蘇染霜的手問。


    蘇染霜:“……”


    她可以無視季梟寒的所有心意,但是卻無法拒絕一個孩子的請求。


    蘇染霜蹲下來,柔聲問那孩子:“你真的想吃麽?”


    “想吃,溫大夫沒來的時候,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再也沒法離開這個地方,可是現在溫大夫來了,我覺得好像有我娘親在身邊一樣,我喜歡溫大夫。”那孩子天真的語氣,讓蘇染霜很感動。


    她對那侍衛說:“將東西送到後堂去吧。”


    蘇染霜站起來的時候,隱隱看見對麵帳篷有人影閃過。


    那是昨日搭建給季梟寒治病的帳篷,他什麽時候離開的蘇染霜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他離開了。


    蘇染霜要去做糕點,那少女主動要求幫忙。


    蘇染霜淡笑:“不了,你病著,不能讓你們相互感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們誰來一個人幫我生火吧?”


    “我會生……”那少女話沒說完,二十忽然站起來,冷聲說:“你會生孩子?”


    少女:“……”


    “你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你會生火才怪,乖乖在這裏等著吃,我去幫溫大夫生火。”二十將那少女摁回地上坐下,然後跟蘇染霜去了後麵廚房。


    起先,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麽,所以大家都在沉默,沉默了一會兒後,二十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蘇姐姐,你跟季梟寒昨日是怎麽回事?”


    “昨日他的一個侍衛用芷兒要挾我,說我不給他季梟寒治病,那侍衛便會將芷兒的身世告訴季梟寒。”蘇染霜淡聲說。


    嗬!


    二十冷笑:“他們可真是不要臉,當初是他季梟寒不要蘇姐姐你的,現在他們家的人憑什麽要求你給季梟寒治病,蘇姐姐你就應該一針紮死季梟寒的。”


    “然後,我跟芷兒還有你都別想逃是麽?”蘇染霜冷笑著說:“二十,我現在對季梟寒的愛跟恨都少了,我不會傻得要用我自己的命去換季梟寒的命,我喜歡這四年來我過的每一天,有你有師父還有我的芷兒,所以我不願再生波折,趕緊找到治療的方法,我們便就此離開吧。”蘇染霜的語氣很平和。


    平和得讓二十替她不值。


    “蘇姐姐,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回去跟蘇歡歡搶季梟寒麽?”二十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蘇染霜笑說:“我爭過一次,結果卻是這樣,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去爭了,季梟寒這樣的人,或許真如淩霄公子所言,他其實沒有真的愛過誰,隻是當時娶我,對他而言,是最有利的狀態而已,我已經看開了。”


    “看開了便好!”二十很開心,因為蘇染霜在季梟寒這裏看開不了,就表明淩霄公子有機會了。


    見他開心,蘇染霜絲毫不介意潑冷水:“但是你放心,淩霄公子也沒有任何可能。”


    “為什麽?”二十不解,他見過淩霄公子對蘇染霜的執著,他都被感動了,他不相信蘇染霜沒感動。


    “季梟寒殺我父親,是因為是父親殺他父親在先,他殺我父親,發配蘇家其他的人,都是按照律法在執行,可淩霄公子殺我生母,隻為了自己的私利,從原則上來講,他比季梟寒更不能原諒。”蘇染霜冷靜的分析。


    可是二十不服,他道:“可季梟寒不愛你,我家公子愛你!”


    “你錯了,淩霄公子跟季梟寒是一路人,他們的愛裏,多少都有對他們有利的成分,沒有純粹的愛情。”蘇染霜說罷,開始和麵。


    二十還想爭辯,蘇染霜道:“你若再與我爭辯,那就回去吧,我不想說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我不說了!”二十乖乖閉嘴。


    蘇染霜這才笑了。


    “你們在聊什麽?我怎麽覺得你們好像認識?”少女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蘇染霜看二十,二十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蘇染霜這才安心。


    “這位小兄弟對我很好奇,我就與他聊了聊。”蘇染霜不動聲色的說。


    哦!


    少女點頭,她笑說:“我就說麽,溫大夫怎麽可能認識他呢?”


    說話間,少女指尖露出來一枚泛著幽幽藍光的銀針,她找準了時機,將銀針往蘇染霜的身上彈去。


    蘇染霜毫無察覺,就連二十也沒發現。


    就在那銀針即將到達蘇染霜身邊時,一股巨大的力道將蘇染霜拉開,蘇染霜觸不及防,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放開她!”蘇染霜還沒動,二十已經舉起一旁的樹枝,做出要攻擊的姿態。


    這個懷抱,即便蘇染霜再否認,她也記得清楚,是季梟寒的。


    她從季梟寒的懷抱抬頭,看了二十一眼,二十卻像一頭憤怒的野獸,虎視眈眈的看著季梟寒,好像隻要他有任何一絲舉動,二十便要撕碎他一般。


    可季梟寒全然沒將二十放在眼裏,他將蘇染霜抱在懷裏,背對那少女,他帶著痛苦與糾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說:“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為何我總是放不下你,看不見你便心神不寧?”


    大約,誰也沒想到季梟寒會說出這番話來,二十憤怒了,少女跟蘇染霜都愣住了。


    “我說了,你放開她!”二十見季梟寒緊緊的抱著蘇染霜不撒手,氣的要跟季梟寒拚命。


    這時,蘇染霜卻聽到季梟寒在她耳邊說:“不想讓我抓他走,就讓他別暴露自己會功夫的事情。”


    蘇染霜推開季梟寒,拉住二十:“小兄弟,你不要這樣!”


    “他想欺負你!”二十憤怒的說。


    蘇染霜笑著幫二十整理了一下衣衫,溫柔的說:“我知道,你將我當成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小兄弟,我與季侯爺之間的恩怨,不是你們能參與的,你們都乖乖回去吧……我自己會解決這件事。”


    “我不!”二十梗著脖子不願配合。


    蘇染霜對那少女說:“你幫幫忙,將這小兄弟帶走,我跟季侯爺真的有事。”


    那少女見季梟寒一臉殺氣,深怕他下手殺了二十,便拉扯著二十走了。


    廚房隻剩下蘇染霜跟季梟寒兩人,蘇染霜在他們離開後,一把攥住季梟寒的衣領子,厲聲說:“我幫你治療這裏的人,但是你不許動我弟弟,要不然我殺了你。”


    “你?”季梟寒微微嘲諷:“你用什麽殺我?”


    “我是個大夫,我若是想殺人,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死的悄無聲息,你信不信?”蘇染霜厲聲道。


    季梟寒不知蘇染霜為何如此抗拒他,他眯著眼看著蘇染霜,冷聲問:“你為何要護著他?”


    “因為,他護著我跟我女兒!”就這麽簡單。


    季梟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沉吟了許久,方才說:“好,那就看在他護著你們母女的份上,我放過他,但是有個條件,他得告訴我淩霄公子在哪裏?”


    淩霄公子,他記得淩霄公子。


    蘇染霜覺得自己被一種被玩弄的憤怒支配了,他季梟寒能記得所有的東西,卻唯獨記不得她?


    想也沒想,蘇染霜抬頭就是一耳光打過去。


    可是這次,季梟寒沒讓她得逞,他抓著蘇染霜的手腕,將她摁在牆上,厲聲說:“女人,別一而再的對我動手,我不喜歡。”


    “你不是來表白的麽?既然敢喜歡我,那便要接受我不痛快便要扇人耳光的習慣!”蘇染霜可記得,他方才是來表白了。


    嗬!


    季梟寒邪肆的笑:“你想多了!”


    他將那枚銀針放在蘇染霜的眼前,淡聲說:“我經過,見那少女想要對你出手,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我這才如此說的。”


    蘇染霜:“……”沒臉見人了!


    她憤然的掙紮開,背過身去想要平複自己的心情,可是現在她的心情實在是太激動了,壓根沒法平複,她沒辦法緩解這種尷尬,隻能去找事情做。


    她需要做很多很多說事情,避開季梟寒的目光。


    可是,她還沒走,手就被季梟寒抓住了,他道:“你不看看這銀針上麵是什麽毒藥麽?”


    哦,差點忘記這個了!


    蘇染霜懊惱的回頭,將銀針拿起來,仔細的辨認之後,淡聲說:“這是一種慢性毒藥,是從南疆一種特有的毒蛇身上萃取的,這種毒很有意思,它不會讓人馬上死亡,而是會慢慢的,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讓人死去。”


    “事實再一次證明,這女人就是南疆的人,不過看她急切的樣子,這幾日會頻頻對你下手,你自己要小。”季梟寒沒了方才的憤怒,表現得就像平常一樣。


    蘇染霜見他不在追究,也恢複了常態,她道:“所謂的藥丸快研製成功了,她開始慌了。”


    “可是現在你們還是沒有調查出來,到底要怎麽去解毒。”季梟寒最擔心的是,若是到時候找不出來解毒的方法,那這少女就會發現他們在哄騙她,隻要她發現了,那季梟寒要想進一步調查那位渡月公主,可就不容易了。


    蘇染霜沉吟道:“煩請侯爺稍晚讓人送一些藥丸過來,今夜我會弄暈所有人,給他們一部分人放血先做治療,明日一早侯爺便讓人將這些所謂的有所好轉的人都帶走隔離,不讓那少女有機會靠近他們。”


    “不行,那通緝犯不在這裏保護你,你的安全就沒了保證!”季梟寒下意識的就反駁了蘇染霜。


    蘇染霜看了季梟寒一眼,季梟寒便慌了,他急忙解釋道:“我不是擔心你,我隻是覺得,你若出事,這些庸醫沒一個能救那些老百姓。”


    “我說什麽了麽?”蘇染霜冷聲嘲諷。


    季梟寒:“……”


    他還是關心則亂了。


    “不讓對方慌張,她就不會露出破綻,這是唯一的辦法,我隻想快些結束這一切,帶著我弟弟女兒離開這裏,就這麽辦,侯爺不宜久留,回去前請記得用艾草熏蒸,艾草洗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在去見我女兒。”讓二十去找那少女的破綻,實在是太難了,她必須要釜底抽薪,讓那少女自己露出破綻。


    說完,蘇染霜轉身回到大堂。


    季梟寒看著熱氣騰騰的糕點,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氣味在覺醒,鬼使神差的,不吃甜食的季梟寒打開蒸籠,從裏麵取出一塊糕點放在嘴裏,熟悉的味道瞬間就充盈了唇齒之間。


    不知不覺的,他一連吃了好幾塊,這才離開。


    蘇染霜再次回到廚房,見糕點少了幾塊,氣急道:“小偷,還說不吃甜膩膩的東西,毒死你!”


    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季梟寒命人送來藥丸,蘇染霜挑了些孩子老人出來,讓他們服用了藥丸,之後便讓侍衛將藥丸送到季梟寒的帳篷裏麵。


    那少女知道季梟寒的厲害,季梟寒在的時候,她也沒敢動去季梟寒身上偷藥丸的心思,心想著隻能等季梟寒離開,入夜後再去偷。


    可是剛剛入夜,蘇染霜便點燃了熏香。


    她笑著走到那少女的跟二十的麵前,柔聲說:“等下你們會進入深度睡眠,但是你們別害怕,這是我的香對你們起作用了,我希望你們都好好休息,保證在有藥丸之後,大家都能得到很好的救治。”


    因為她在,少女不敢去服用避毒的藥丸,沒過多久,就跟所有人一起沉睡。


    蘇染霜擔心她有抗藥的能力,給她紮了兩針,保證她一覺睡到天亮。


    因為偷吃了蘇染霜的糕點,季梟寒多少有些不自在,在所有人都被迷暈之後,季梟寒來查看進度的時候,也不跟蘇染霜有任何眼神交流,這倒好,這樣蘇染霜反而自在。


    他們各司其職,將那些服用過藥丸的人都挑出來,給他們施針之後,讓他們繼續沉睡。


    忙完之後,已經是半夜。


    蘇染霜回到樓上的房間,正要躺下,就聽見房門吧嗒一下被人推開。


    “誰?”蘇染霜害怕是那少女醒來,嚇得拔出銀簪,看著房門口。


    進來的人卻是季梟寒。


    他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見蘇染霜如臨大敵,他冷然一笑,將食盒放在桌案上說:“我聽你女兒說,你很喜歡喝一種有味道的水,不知我這水,你可喜歡?”


    他變戲法一樣的從身後拿出一壇酒來。


    說實話,蘇染霜喝酒純粹是為了陪止然或是心情不好,她並沒有愛好喝酒。


    “就當,是我今日偷吃你的糕點的賠罪!”這會兒他倒是大方了。


    蘇染霜從床上下來,將簪子隨意簪回去說:“抱歉,我並不是很喜歡喝酒,而且糕點本來就是做給大家吃的,誰吃都無所謂,侯爺不必特意來一趟。”


    “簪子……”季梟寒不搭理蘇染霜的話題,而是指了指蘇染霜的簪子。


    簪子怎麽了?


    蘇染霜沒理會季梟寒,而是往門邊走,她現在需要休息,她很累,她希望季梟寒快些離開這裏。


    季梟寒拉住蘇染霜,將她簪子取下來,再重新給她戴好,他說:“你簪子沒簪好!”


    因為靠的近,蘇染霜能聞到季梟寒身上那淡淡的酒香,他說話的語氣,一如當年婚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或許是黑夜有魅惑人心的能力,亦或者是夜裏蘇染霜格外脆弱,她的心不可抑製的動了一下,卻痛了一片。


    “季侯爺……”蘇染霜送客的話沒說出口,季梟寒已經開口了,他說:“這段時間你很辛苦,我能看得出來,我也知道你夜裏睡不好,喝點酒,會讓你好睡一些,我也是為外麵的那些病人考慮。”


    很好!


    蘇染霜心裏的鈍痛,因為季梟寒的話戛然而止。


    她道:“侯爺不是要喝酒麽,那我陪你喝兩杯,希望喝完之後,侯爺請快速離開!”


    季梟寒笑了。


    蘇染霜選擇視而不見。


    季梟寒將酒菜擺好,然後給蘇染霜倒酒。


    “侯爺不喝?”蘇染霜見他沒有給自己倒酒的意思,便問了一句。


    季梟寒卻一本正經的說:“我若喝酒發瘋,溫大夫覺得你能自保麽?”


    呃……


    蘇染霜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將他毒啞,讓他永遠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是真的很討厭。


    蘇染霜氣憤的一口喝了杯中酒,她將季梟寒手中的酒壺搶過去,自己又連著倒了兩杯,喝完後,她指著門外說:“季侯爺,請吧!”


    但是不知為何,蘇染霜隱隱覺得頭暈,然後……


    她一頭栽倒在季梟寒的懷裏。


    季梟寒穩穩的接住蘇染霜,疑惑的道:“為何我會想到要用酒王對付她?她的酒量真的好到需要我用酒王麽?”


    可不管怎麽樣,他做了!


    可他大約下的量有些猛,蘇染霜倒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看著她沉睡的樣子,季梟寒的手伸出來,再差點觸碰到蘇染霜的臉的時候,他有連忙縮了回去。


    “季梟寒,你瘋了!”他告誡自己,這是不可以的。


    可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靠過去,輕輕的撥開蘇染霜臉上的碎發,喃喃道:“你到底是誰,為何我對你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


    蘇染霜再醒來,已經是翌日的清晨,季梟寒坐在窗口,似乎守了她一夜。


    蘇染霜摁了摁太陽穴,坐起身來。


    聽見動靜,季梟寒回頭看過來,金黃色的陽光在季梟寒的身後,投下了一個巨大的暗影,讓蘇染霜看不真切季梟寒的臉,可是蘇染霜卻隻覺得心裏有一個角落,正在快速崩塌。


    她慌亂不已的垂下頭,不敢再看季梟寒。


    “你給我吃了什麽?”蘇染霜知道自己的酒量,她不相信三杯酒能將自己灌醉,睡一夜才醒。


    季梟寒笑說:“說來也奇怪,我原本隻是想送點酒給你喝,讓你放鬆一下,可是我總覺得普通的酒灌不醉你,所以我給你的酒裏加了些酒王,有人告訴過我,這酒王一般人喝一滴就能醉三天三夜,可你喝了三杯,居然隻睡了一夜,我開始相信,你女兒說你是個酒鬼這件事,或許是真的。”


    “而我,也該好好調查一下你了!”季梟寒在心裏暗自加了一句。


    因為,太多太多熟悉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跟蘇染霜之間,一定是有某種關聯的。


    “他到底是記得我還是不記得我?”蘇染霜已經蒙了,對季梟寒一點也琢磨不透,可是現在她有一點很肯定,那就是她該去做事了。


    蘇染霜沒理會季梟寒的話,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衫,淡聲說:“我就不送侯爺了,我還要去下麵處理事情。”


    說起來,從被關進來開始,她便沒有換洗衣服吧?


    季梟寒這般想著,便也沒有再跟蘇染霜閑聊,隻是回去的時候,他卻對那個認識蘇染霜的侍衛說:“阿大,去給溫大夫買些衣物……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說罷,季梟寒去看溫白芷去了。


    阿大看著季梟寒,心裏無限憂愁。


    風月關。


    蘇歡歡正在梳妝,春桃從外麵進來,對蘇歡歡說:“夫人,龍回有消息。”


    “快讓那人進來!”蘇歡歡激動的說。


    送信人進來後,蘇歡歡便對春桃說:“你下去吧!”


    春桃不敢滯留,乖乖的走了出去。


    “怎麽樣,是侯爺有什麽消息麽?”蘇歡歡急切的問。


    那送信人說:“不是,是阿大讓屬下告訴夫人,蘇染霜在龍回。”


    “什麽?”蘇歡歡一激動,打翻了一盒香粉。


    那送信人低頭不敢看蘇歡歡。


    蘇歡歡厲聲問:“殺了她,絕對不能讓她跟侯爺遇見。”


    “夫人,來不及了,她已經與侯爺相遇,而且現在她在救治那些疫病患者。”那人說。


    蘇歡歡怒極,又害怕極了。


    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襟,冷聲說:“那侯爺是什麽反應?”


    “侯爺完全不記得蘇染霜,而且蘇染霜也沒有要與侯爺相認的意思,阿大還說,蘇染霜能抑製侯爺的腦疾,可是她不願給侯爺醫治,阿大苦苦哀求,她方才答應給侯爺看病,但是她讓阿大給夫人帶句話。”


    “什麽話?”聽說兩人都沒有要相認的意思,蘇歡歡這才算安心了些。


    那人道:“蘇染霜說,讓夫人放棄對她的追殺,要不然她便告訴侯爺一切,並且回來與夫人爭奪侯爺。”


    “她想得美,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將蘇染霜給我殺了!”蘇歡歡氣急敗壞的說:“一定要想辦法殺了蘇染霜。”


    “是!”那送信人離開後,蘇歡歡還是不安心,她收拾好自己後,悄然離開了家。


    貨郎家中。


    蘇歡歡走進去,冷聲道:“再幫我辦一件事。”


    “蘇歡歡,你的要求多了點。”貨郎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季梟寒在風月關的名聲越來越差,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跟蘇歡歡有任何合作。


    可蘇歡歡卻說:“蘇染霜在龍回,她跟侯爺在一起,你也知道,她有多偽善,若是她治好那些病人,侯爺回來大家便會記得他以前的好,便會讚揚他,隻要蘇染霜在他身邊,蘇染霜就會讓他變成一個人人敬仰的人,你不殺了蘇染霜,你就達不到你的目的。”


    “不可能,季梟寒不可能還記得她?”貨郎篤定,他給蘇歡歡的東西,讓季梟寒無法想起蘇染霜。


    蘇歡歡眼裏閃過一抹恨意,她厲聲說:“是,他確實想不起來蘇染霜,可是他午夜夢回的時候,說的都是當時蘇染霜被帶走的時候那句話,他說別走,他的潛意識裏麵,還完全記得蘇染霜,這四年蘇染霜沒再他身邊,他尚且如此,如今蘇染霜再次出現,你說他會不會想起來?”


    “我可以幫你殺蘇染霜,告訴我地址!”貨郎道。


    蘇歡歡道:“龍回不是發生瘟疫了麽,據說地點是一個客棧裏麵,那些人都被關在客棧裏麵,我家侯爺現在不可能親力親為的去客棧呆著,所以蘇染霜身邊一定沒有人可以保護,你去殺她,易如反掌!”


    “好!”貨郎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去了。


    蘇歡歡從貨郎家出來,她冷冷的看著天空,在心裏暗道:“蘇染霜,以前季梟寒保你護你,現在我倒是要看看,他還會不會護著你。”


    龍回。


    清晨,那些吃過藥丸,被救治的人醒來後,發現身體輕鬆了很多,高興不已的找蘇染霜。


    少女因為被蘇染霜施針,是在那些人的吵鬧聲中醒來的。


    可她一醒來,就看見那些人臉色變化的往外麵走,她著急的說:“你們要去哪裏?”


    “你別過去……”有人拉住那少女說:“那些人都是吃了藥丸後身體恢複的人,大夫害怕他們住在這裏又被感染,便將他們帶走了。”


    “那我們呢?”少女氣急敗壞的推開那個拉住她的人,她撲上來抓著蘇染霜的衣領,厲聲道:“那我們你就不管了麽,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們?”


    說罷,她趁機想再次對蘇染霜下毒,然後再將她丟到牆上去撞暈她,反正她現在情緒失控,便是錯手殺了蘇染霜也沒人會懷疑。


    可是,蘇染霜對她已然有所防備,在她出手之前,蘇染霜握住她的虎口,輕輕一按,少女便沒了力氣,鬆開蘇染霜。


    蘇染霜解釋道:“我沒有不救你們,等下一批藥丸趕製出來,就輪到你們了。”


    “我不,我現在就要走,我不要死在這裏。”少女見自己弄不到蘇染霜,便生氣了,她打算先將將蘇染霜撞暈,再下毒。


    於是,她撲上去再一次抓住蘇染霜,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將蘇染霜往牆上頂去。


    忽然,她感覺到麵前的阻力消失不見,她慌亂的抬起頭來,卻見季梟寒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他握著蘇染霜的腰身,將她抱離少女的攻擊範圍。


    “來人,這人意圖謀殺溫大夫,將她捆起來!”季梟寒厲聲道。


    蘇染霜拉著季梟寒的衣袖說:“她隻是很想活著,侯爺請不要動怒,我沒事。”


    “我又不殺她,等她冷靜下來,自然會放了她。”季梟寒不妥協。


    那少女擔心自己真的被綁,會影響自己的計劃,便發狂一般的推開周圍的人,再次朝蘇染霜奔來,這次她手裏攥著毒針,隻要讓她靠近蘇染霜,她便一定能狙殺她。


    見她瘋了一樣的撞過來,季梟寒一揮手,少女便如同風中落葉一般,狠狠的砸在牆上,然後又從牆上落下來。


    她撞到牆上的時候,她額頭流下來的鮮血濺到了一旁的病人身上。


    少女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連忙去擦拭那些人臉上身上的血跡,她慌亂的說:“對不起,我嚇到你們了,對不起!”


    見她如此,蘇染霜心裏閃過疑惑。


    季梟寒也一樣疑惑不已。


    “來人,將她給我抓起來!”季梟寒道。


    那少女卻不管不顧,一直在擦拭那些人臉上的血跡。


    莫非……


    蘇染霜走過去,靠近季梟寒說:“將她困住,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就在這時,她隻覺得脖子一痛,她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枚銀針。


    “侯爺……”蘇染霜將銀針拔出來,臉色蒼白的看著季梟寒。


    季梟寒怒道:“將這女人給我綁起來,綁起來。”


    而蘇染霜卻倒下了,她緊緊的握著季梟寒的手,指著那少女濺在牆上的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麽?”季梟寒將蘇染霜摟在懷裏,急切的問:“你說什麽?”


    “……”蘇染霜很想說話,可是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見她如此,少女心頭竊喜,她卻裝出一副闖下大禍的樣子,瑟瑟發抖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溫大夫的,我隻是害怕,我想活著!”


    季梟寒已經顧不得管她,他將蘇染霜抱上二樓,厲聲道:“來個大夫!”


    之前得蘇染霜恩惠的那大夫自告奮勇:“我去!”


    其他人壓根不敢去爭這個名頭,誰都知道,季梟寒與蘇染霜那點過去,以前大家都覺得季梟寒完全不在意蘇染霜,可今日看來,他未必不在乎,隻是身不由己,若是自己救不了蘇染霜,或許也是一死。


    所以,誰也不會強出頭。


    那大夫上樓給蘇染霜診斷後,嚴肅的說:“侯爺,溫大夫身體裏麵有疫病的毒素,還有一種另外的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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