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很快穩住自己,柔聲說:“大嫂,你們怎麽也來這裏來了?”


    “你這女人,我好心救你,你卻害我們一家人背井離鄉,你好狠的心腸啊?”那位大嫂一看見蘇染霜便捧著肚子抱怨。


    看她捧著個大肚子逃亡,蘇染霜確實很過意不去,她屈膝對那大嫂行禮道:“對不住了大嫂,當時我們真的是命在旦夕,實在是不得已,才欺騙了你們!”


    誰知,那婦人聽了蘇染霜承認她欺騙的話,當場便坐在地上幹嚎:“鄉親們,你們快來評評理啊,這丫頭好狠的心腸,她騙得我們一家老小流離失所,她居然還好意思承認,我好心當了驢肝肺了啊?”


    季梟寒見那婦人撒潑,擔心蘇染霜臉皮薄,會被氣到,便想下去幫忙,韓綜拉住季梟寒說:“你等等,我想看看,這丫頭是人還是鬼?”


    “我跟蘇家的事情,與她無關,她從來都是……好人!是個好的不得了的人!”季梟寒一把推開韓綜,朝人群中擠去。


    蘇染霜沒想到那大嫂會忽然在地上撒潑打滾,她擔心她舟車勞頓,又情緒激動傷了孩子,便伸手去拉她:“大嫂,我既然敢承認錯,便不會耍賴,你先起來,你懷著孩子,這樣激動對你的身子沒好處。”


    有婦人見蘇染霜口口聲聲為孩子,對她的好感好了許多,便勸那婦人:“是呀,你先起來,這大冷天的,你一個雙身子的人,坐在地上生病就麻煩了,趕緊起來,我看人家姑娘也不像是不負責的人,先起來說!”


    “大嫂,你先起來,我保證給你一個交代!”蘇染霜伸手將人拉起來。


    那大嫂將信將疑的起身,喏喏的問:“你真的會管我們?”


    “管!”季梟寒撥開人群走過來,將蘇染霜從大嫂身邊拉過來藏在自己身後,他說:“你們一家人立了大功,既然你們到了荊州,我便不會不管裏麵。”


    “立功?”那家男人跟老頭子聽說立功,便連忙走過來問:“公子,我們立的是什麽功勞,能讓我家兒子能去吃公門的飯麽?”


    那婦人倒是還是一副好心腸,她訕訕的說:“我倒是不指望相公吃什麽公門的飯,人家姑娘給了我們這麽多銀子,隻要她在荊州城中,給我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便知足了。”


    顯然,這家人還是比較聽這女人的話,她這樣說後,家人都不反駁了,隻眼巴巴的看著季梟寒和蘇染霜,希望兩人幫著解決在荊州的戶籍問題。


    蘇染霜問季梟寒:“侯爺,能請周大人給他們在荊州落戶麽?”


    “落戶沒問題!”季梟寒轉身叫韓綜:“韓綜,你先將人帶到驛館去休息,我去同奐之說說,看他將人安排到何處比較合理。”


    韓綜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好拂了季梟寒的麵子,隻能讓他的副官將人帶到驛館去。


    “侯爺,我們不吃不喝翻山越嶺緊趕慢趕趕來,能不能先吃東西?”季小馬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最不能缺的就是吃的。


    季梟寒還沒說話,蘇染霜便說:“我請你們去酒樓吃飯,犒勞你們。”


    季梟寒在一旁叉腰,“你有錢麽?”


    蘇染霜俏臉一紅,“你少看不起人,吃餐飯,我還是吃得起的!”


    “我也要吃!”季梟寒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蘇染霜笑。


    “啊啊啊啊,季夜白,夜白哥哥,你什麽時候來的,居然都不同我說!”遠遠的,蘇染霜便看見一個女子,跟一團熱烈的火焰一般,飛奔而來。


    她回頭去看季梟寒,卻見他笑得眉開眼舒。


    然後,那團火焰一把撥開她,撲到季梟寒懷裏。


    而季梟寒,緊緊的摟著她轉了好幾圈後,方才將人放開,拍了拍她的頭笑:“季夜白是你叫的麽,下次再沒大沒小,仔細你的皮!”


    蘇染霜被推開的時候,好在季小馬與畫心兩人扶了她一把,才讓她不至於倒在地上,可這些都不如季梟寒的表現讓她心痛。


    在荊州的季梟寒,是她所未見過的季梟寒,他比在風月關開朗多了。


    而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在他心裏,必然也是不一樣的存在吧?


    蘇染霜隻覺得心口好像被人狠狠地鑿了一下,豁開的大口子,還被人撒了一把鹽,讓她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跟著疼,疼得看不見一絲血跡。


    她眼睛又幹又漲,可她知道,她不是季梟寒的什麽人,這眼淚她最是沒資格流。


    蘇染霜慣會隱忍,她隻閉了閉眼,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收在她自己一個人能看見的心底,不叫任何人看見。


    “走吧,我請你們吃飯去!”蘇染霜回頭的時候,已經雲淡風輕。


    季小馬氣急敗壞,跺著腳說:“走,我們去吃飯!”


    然後,與畫心護著蘇染霜走了。


    直到他們一行人離開,季梟寒才放開那姑娘,淡淡的笑了笑,再也不複方才的熱烈。


    荊州豫園。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坐在蘇染霜的周圍,點完菜的蘇染霜一抬頭,見他們都不說話,她自己倒是笑了,“你們這都是怎麽了?”


    “沒事!”季小馬扯了個笑,見大家都不笑,他還踢了挨著他的將軍一腳。


    那些人平時都是在軍營廝混的,哪裏懂得怎麽遮掩情緒,那人被季小馬踢一腳,連忙踢自己身邊的:“笑啊!”


    然後,一群人你踢我我踢你,逼著大家賠笑。


    “都幹什麽都幹什麽,我家小姐請你們吃飯,你們還一個個的跟上刑場一樣,不吃我們可回去了!”畫心見蘇染霜為難,連忙圓場。


    季小馬恨不得將這幾個醃了下酒,連忙跟著畫心的話說;“就是,不吃都給我滾!”


    “我知道各位是希望我與季侯爺……不過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季侯爺他……跟我不是一路人,所以你們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不過你們不會因為我不是你們家侯爺心裏的人,日後回到風月關,就再也不理我了吧?”蘇染霜開起了玩笑。


    “那不能,姑娘是好人,我們這群糙漢子,也不會說話,但是我們知道,姑娘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不管姑娘以後會不會成為侯爺的人,姑娘都是我們的朋友!”那些人紛紛表示,不會不認蘇染霜這個朋友。


    蘇染霜笑了,她舉起茶杯,笑著說:“那我以茶代酒,謝謝各位了!”


    “幹!”


    氣氛再次熱烈起來。


    他們一行人是真餓壞了,飯菜上來後,便隻顧著吃飯,吃完飯便開始喝酒,這餐飯吃完,已經是下午。


    回到荊州知府,一個個東倒西歪,回屋便睡。


    蘇染霜回到後院,見止然正在發脾氣,便走過去問:“師父,您怎麽了?”


    “你們都沒良心,那個帶了個小狐狸精回來,你吃好吃的不帶我,都不是好東西,老子想出去找你,那個非說我一個人出去不安全。”果然是天大的事情啊!


    蘇染霜笑,“就知道師父要生氣的,所以給師父帶了好吃的!”


    “這還差不多!”止然這才坐下來,可他見蘇染霜雲淡風輕,便又來氣了,“我說你那腦瓜子是豆腐做的還是裝的豬腦子?”


    “大約是豆腐,因為豆腐腦好吃!”蘇染霜還說起冷笑話來了。


    止然被氣笑了,“你隻管裝傻,到時候人真跑了,我看你去哪裏尋這麽好的姻緣!”


    止然說話的時候,蘇染霜正在給他倒茶,聽了止然的話,蘇染霜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案上,很慎重的說:“師父,日後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不好笑!”


    “你看老子是在跟你開玩笑麽?”止然一抬頭看蘇染霜那小樣子,嚇得連忙補了一句,“其實老子真的是在開玩笑!”


    蘇染霜:“……”


    靜默了一會兒後,蘇染霜正想開口,就聽見外麵傳來那姑娘的笑聲,“夜白哥哥,你看我這招對不對?”


    “對!”季梟寒的語氣帶著笑意。


    蘇染霜閉了閉眼說:“師父,我不想瞞您,我從鳳凰村逃出來那晚,是侯爺救了我,後來我回去蘇家之前,我將玉佩藏在他身上了,他大約是知道我的身份,便處處幫我,但是我想這無關情愛……雖然我喜歡他……是的,我很喜歡季梟寒,可這也不能改變他不喜歡我的事實,我也一度想放棄一切爭取他,可是現在,我真的放棄了,他身邊的人我已經都開解過了,日後他們不會胡說八道讓侯爺尷尬,所以師父也不要再說了,給我留點尊嚴可好?”


    “你喜歡為何不爭取?”止然覺得蘇染霜什麽都好,就是不肯爭取人的情感。


    蘇染霜笑:“就如同我父母,我爭取回來了,結果他們一個看重了師父的詮釋,一個恨不得我死,我明白一個道理,不是屬於我的,我不能去強取豪奪,這樣不會幸福的。”


    “你不後悔?”止然問。


    蘇染霜抬頭看天,她問自己:“蘇染霜,你會後悔麽?”


    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她跟季梟寒一樣搖擺不定。


    所以蘇染霜沒有回答,因為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事情,她沒法回答。


    稍晚。


    季梟寒與那姑娘一起進門,蘇染霜這才看清楚那姑娘的樣子,她與一般的女子都不同,身上有一種英姿勃發的氣質,一看便是個爽朗的人。


    那姑娘也在打量蘇染霜,隻是她看蘇染霜的眼神,卻透著一股子不屑一顧。


    “這位是韓綜的妹妹韓美惜韓姑娘,這位是風月關蘇家大小姐蘇染霜。這位是國丈大人!”季梟寒做了簡單的介紹後,那韓美惜便先給止然行禮,到蘇染霜的時候,她隻是微微頷首。


    蘇染霜倒是規規矩矩的見了禮。


    “蘇小姐招惹的那家人,夜白哥哥已經替你打發了,他們一家人都安排到衙門做事,也給他們找了一處地方落腳。”韓美惜帶著笑,說的話卻帶著刺。


    蘇染霜聽出來了,這韓美惜對她有敵意,可她不想辯解,隻淡然一笑,生疏的說:“那就多謝兩位了!”


    “韓姑娘這話,我老頭子卻不愛聽!”止然那是多麽護短的人,他怎麽能由著人家欺負蘇染霜?


    韓美惜在荊州也是個土霸王,雖然知道對方是國丈,但也沒見得多尊敬,被止然當麵直白,她當即就反駁了回去。“難道那些人不是你們招惹的麽,我聽說一路上,不是殺蘇小姐的,就是搶國丈大人的,可沒有一個是衝著我夜白哥哥來的。”


    “美惜!”季梟寒語帶警告的喊了一聲。


    蘇染霜卻笑說:“韓小姐說的沒錯,所以我道謝了,師父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看也沒看季梟寒一眼,便強行扶著止然走了。


    季梟寒看著她的背影,心裏並不見得解脫。


    當晚,周汝生設宴給他們接風,可蘇染霜從回去後,便一直處於低燒狀態,晚上用飯的時候,她便沒有出席。


    周汝生一看,“怎麽蘇家大小姐沒來?”


    “誰知道,大概是覺得我們小地方的人,配不上與她同吃一桌席麵吧?”韓美惜開始還有點隱藏,現在直接刻薄上了。


    關鍵韓綜當沒聽見一樣。


    倒是周汝生看不慣韓美惜的作為,他冷斥:“你個姑娘家家,說話能不能不那麽刻薄?”


    “就是!”止然雖然得了蘇染霜的命令,不許發火不許離席,可眼下有明白人,他自然要拍手稱快的。


    “來人啊,再去請……”


    “不必了,霜兒回去之後,便一直發燒,隻怕這席麵她是真吃不了,各位不必管她,開始吧!”止然不想再有人去打擾蘇染霜,便打斷了周汝生的話。


    韓美惜卻不怕周汝生,陰陽怪氣的說:“喲,生病了啊,怎麽沒見找大夫?”


    “蠢貨!”韓綜見止然臉色變了,深怕自己妹妹腦袋搬家,便罵了一句:“人家國丈大人是當世神醫,你隻管把嘴巴給我塞滿就是。”


    說完,他給韓美惜夾了一個雞腿,不許她在說話。


    韓美惜對自家哥哥還是很忌憚的,被他吼了一下,就不敢再說話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韓美惜吸引,誰也沒發現,季梟寒在聽到蘇染霜發燒的消息時,手裏的酒灑了大半出去。


    因為韓美惜,這餐飯吃的很是壓抑。


    而蘇染霜的房間裏,蘇染霜卻一直咳嗽,畫心不時給她灌些熱水,可蘇染霜卻非但沒有退燒,還越發迷糊起來。


    迷迷糊糊的時候,蘇染霜好像看到季梟寒。


    她見他在自己榻前坐下,卻一句話都不說,隻靜靜的看著她。


    蘇染霜很想開口說句話,可她嗓子幹,好像還有一團什麽東西堵在嗓子眼,難受得她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然後她看見師父罵罵咧咧的把人罵走了,再然後她吐了,再然後她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畫心一雙眼熬得黑黑的,見她醒來,畫心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她哭著喊:“國丈大人,小姐醒了!”


    “醒了就醒了,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止然背著手走過來,拿手指戳蘇染霜的臉:“還難受不?”


    “師父,我怎麽了?”蘇染霜還是覺得嗓子幹,她捏著嗓子哼了哼,想喝水。


    止然斜眼看她,“鬱結於心,氣的!”


    蘇染霜默。


    畫心倒茶給蘇染霜喝,蘇染霜嗓子這才算舒服了些,她靠在畫心身上,看著止然笑。


    止然見她笑,又心疼又生氣,便戳她臉:“你一個做大夫的人,你還還好意思鬱結於心,導致吐血,你還笑?”


    “才不是鬱結於心,我隻是……用腦過度!”蘇染霜辯駁。


    止然便要敲她頭,蘇染霜馬上抱住腦袋,“師父不能打,好不容易活過來的。”


    季梟寒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他忽然就舍不得進去打擾她了,他發現隻要沒有他,蘇染霜會開朗許多。


    “侯爺,幹嘛不進去?”季小馬見季梟寒在門口,大聲嚷嚷。


    季梟寒怒目。


    季小馬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侯爺眼睛進沙子了麽。進來我給你看看?”


    一屋子的人皆默。


    季梟寒被季小馬戳破,不得不走進來,淡聲問:“蘇姑娘可好些了?”


    “多謝侯爺,我好多了,隻是耽擱了大家的行程,抱歉了!”蘇染霜那客客氣氣的樣子,讓季梟寒幾乎咬碎了後槽牙,可這是他自己作出來的,他就算在氣的牙癢癢,也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止然見季梟寒吃癟,心情大好,指揮畫心,“你去給你家小姐弄些清粥來,幾天沒吃了,得吃點墊墊肚子。”


    “是!”畫心走了出去。


    季梟寒也說:“既然蘇姑娘沒事,那我也告辭!”


    “慢走!”這次是止然送客。


    蘇染霜呢,全程保持微笑,笑得她嘴角有些疼。


    季梟寒從屋裏走出來,便叫住畫心,“等等!”


    畫心屈膝行禮,“侯爺有事麽?”


    “她到底是怎麽了?”季梟寒問。


    畫心回答說:“我聽國丈大人說,小姐是鬱結於心,氣的!”


    “……你好好照顧她!”季梟寒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畫心思忖了一會兒,低頭對季梟寒說:“侯爺,她是個好姑娘,就算不喜歡她,您可以換一種方式,沒必要這樣的。”


    “多事!”季梟寒說完,踩著憤怒的步伐走了。


    畫心搖頭,隻覺得無言以對。


    不過那日之後,那位韓家大小姐,便再也沒在知府的後院出現過。


    蘇染霜又修養了好幾日,他們又要出發。


    周汝生見識到他們之前的艱難行程,便讓韓綜帶著人隨行保護,可是韓美惜不知在哪裏聽到消息,非要跟著,韓綜不許她跟,可韓美惜卻撒潑,“你要是不讓我跟,那我便自己回京,我告訴父親母親,你天天去萬花樓,每天都是夜半三更才回來。”


    “你敢!”韓綜氣急敗壞。


    韓美惜豁出去了,她說:“你不讓我跟,我就敢,哪怕日後你再也不認我,我也要跟!”


    韓綜實在沒辦法,便去跟季梟寒商議,季梟寒擔憂的看了一眼蘇染霜的馬車,有些為難。


    韓綜哀求:“要是這瘋丫頭回家跟我爹娘說我在這裏花天酒地,將我弄回京城,我可就完蛋了!”


    “你活該!”季梟寒幸災樂禍的笑。


    韓綜拱手哀求。


    “你若是能約束她,不讓她去招惹蘇染霜,便讓她隨行吧!”季梟寒說。


    韓綜當即拍胸脯保證:“我保證,她若是敢去招惹蘇小姐,我就打暈她,讓她一路睡著去京城!”


    一行人剛出荊州,就有一少年仗劍站在官道上攔下他們去路。


    韓綜性子急,跳下馬就罵:“哪裏來的混蛋小子,在你韓爺爺麵前,也敢不自量力?”


    “是蘇姑娘的熟人,放他過去吧?”季梟寒見過這個人,淩霄公子的人。


    韓綜挑眉,似乎沒想到,蘇染霜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


    那少年冷然挑唇,直直的朝蘇染霜的馬車走去,“蘇姐姐,我來了!”


    “小哥這次又給我帶了什麽樣的消息來?”蘇染霜撩開簾子,笑著問。


    那少年蹙眉道:“蘇姐姐你怎麽瘦成這個鬼樣子了?”


    可不是麽,蘇染霜是真的越來越瘦了,再這樣下去,她真誠成紙片人了。


    蘇染霜笑,也沒解釋,隻問:“你來,到底什麽事?”


    “我家公子讓我隨行保護蘇姐姐,他說他能查到的隻有這麽多,那邊的人察覺到公子在調查,搗毀了我們風月關好多鋪子,公子為了做生意,也不敢再查,隻讓我守在蘇姐姐身邊,保護蘇姐姐安排,他說越是往京城走,道路就越是不安全,蘇姐姐還是不要推辭比較好。”


    “既然小哥這麽說,我也不推辭了,多謝!”蘇染霜說完,那少年便抱著劍站在蘇染霜的馬車旁邊,跟著馬車走了。


    一路上,都是韓綜與韓美惜鬥嘴,倒也不至於太尷尬。


    隻是前路……


    蘇染霜知道,前路越發艱難了。


    越往京城走,氣溫就越是暖和,又過了十天,他們到了花田的時候,花田已經是一副春暖花開的景象。


    蘇染霜看著遠處盛開的桃花,幽幽的問畫心:“畫心,那開的是桃花吧?”


    “對啊,桃花都開了,我們離開風月關都已經一個多月了,越往京城走,越是暖和,接下來的路,會好走很多!”天氣好,畫心的心情也好了些。


    蘇染霜捧著臉笑,“若是等下停下來修整,我們去采花吧?”


    刷!


    蘇染霜話剛剛說完,那少年已經風一般的飛身走了。


    不過片刻,少年扛著一整棵桃樹到馬車邊,“蘇姐姐喜歡麽?”


    蘇染霜:“……”


    “小小年紀,還知道討好姑娘,不過少年,你這方式也太粗糙了!”畫心被逗樂了。


    這少年恨恨然,“我送給蘇姐姐的,不是討好姑娘的!”


    “蘇姐姐不是姑娘?”畫心逗他。


    少年繼續恨恨然:“蘇姐姐是菩薩!”


    這下,止然也被逗樂了,“嗯,小子有眼光,我家霜兒就是菩薩!”


    哈哈哈!


    季小馬笑:“我怎麽覺得這不是誇蘇姐姐呢?”


    這話一出口,一馬車的人都笑了。


    走在前麵的季梟寒等人聽見笑聲,回頭來看,就看見蘇染霜仰著頭,用手輕輕的摸著桃花笑,春光明媚,美人如畫。


    “不三不四!”韓美惜不屑的冷哼。


    季梟寒當即冷臉,“注意你的措辭!”


    “夜白哥哥你說我!”韓美惜氣得眼淚在眼眶裏麵隻打轉。


    韓綜最怕他家小祖宗發火,便壓低聲音解釋:“你知道人家是什麽人麽,你說話夾槍帶棍,也好在人家不與你計較,若是真計較的,你腦袋都不知道搬家多少次了?”


    “夜白哥哥是擔心我得罪她麽?”韓美惜道。


    季梟寒冷聲說:“她是我的朋友,你對她說話,客氣點!”


    “可是,你看她招惹那少年,連名字都不同別人說,這麽小小年紀,都知道送姑娘花,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孩子!也不知是什麽主子帶出來的,不是什麽正經貨!”韓美惜的話剛說完,那廂季小馬已經飛身下馬車,在路上采了一把紫色的野花回去,塞到蘇染霜手裏:”蘇姐姐,這花也好看!“


    呃……


    “大約,物似主人型吧!”季梟寒如此說。


    韓綜在一旁笑到快內傷。


    季梟寒走到前麵去,觀察了一下地形,又看了一眼扛著桃花樹的少年,冷聲下令,“大家都停下來原地修整。”


    見能停下來修整,蘇染霜便笑著說:“這花已經這樣了,不如將其醃製了吧?”


    “醃製?”少年腦子裏麵閃過無數的醃菜,覺得這麽好的花醃製了多可惜。


    蘇染霜笑說:“桃花醃製發酵,釀出來的酒特別好喝!”


    聽她這樣說,季梟寒不由得想起他們拚酒時候,蘇染霜那小饞貓的樣子,他發現他就是不能想蘇染霜,隻要一想,隨便想到什麽,都覺得心癢癢。


    季小馬是見識過蘇染霜酒量的,大家圍著桃花樹摘花的時候,季小馬趁季梟寒跟韓綜在遠處放哨,悄聲對同伴說:“我告訴你們,上次侯爺同蘇姐姐拚酒……”


    “怎麽怎麽樣?”那些人急切得很,他們認識的季侯爺,那可是海量啊,跟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喝酒,大家總覺得他們家侯爺沒安好心。


    嘖!


    季小馬搖頭,一臉痛心疾首的說:“侯爺直接滑桌子底下去了!”


    “不可能!”有人質疑。


    季小馬說:“不信你跟蘇姐姐喝一場!”


    “蘇姑娘,敢不敢跟我喝?”那人擼袖子,躍躍欲試狀。


    止然這貨看熱鬧不嫌事大,掏出五兩銀子,丟在地上,“我押我家霜兒贏!”


    “我押蘇姐姐!”季小馬也掏了五兩銀子。


    “我押蘇姐姐!”少年直接甩了十兩。


    畫心笑了笑說:“我押五兩!”


    “那我押朱大,十兩!”


    季梟寒手下那些將士紛紛押了那位朱大。


    韓綜原本站在遠處,見這邊熱鬧,他便好奇的走到季梟寒身邊去問:“他們這麽熱鬧是要幹嘛?”


    “不知!”季梟寒這些日子,連話都沒跟蘇染霜說上一句,他哪裏知道他們在幹嘛?


    “哎哎哎,他們是要喝酒,狗日的,居然不叫上老子!”韓綜忍不住了,非要去湊熱鬧。


    季梟寒懶得看,隻淡聲對身邊的韓美惜說:“你去告訴他們,路上不太平,不許喝酒!”


    “馬上去!”韓美惜巴不得有這個狐假虎威的機會,噠噠噠的跑過去叉腰說:“夜白哥哥說了,你們不許喝酒,路上不太平。”


    季小馬不待見這位韓美惜,便揮揮手說:“隻有朱大跟蘇姐姐兩個拚酒,我們又不參與。”


    哼,還說是大家閨秀!


    韓美惜鄙夷的看了蘇染霜一眼,又得得得跑回去跟季梟寒打小報告去了。


    聽了韓美惜的話,季梟寒卻挑眉笑,他說:“你幫我看著點,我去一會兒就回來!”


    季梟寒去的時候,韓綜已經搞清楚他們玩的遊戲,也興致勃勃的押了朱大,“我押朱大,一百兩!”


    季梟寒走過來,看地上這麽多銀子,笑了笑說:“我押蘇姑娘,一千兩!”


    “我艸,死鬼你這是要給我們送錢啊?既然你押一千兩,老子非要追加到兩千兩!”說罷,韓綜又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在裏麵。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那些士兵已經迫不及待想贏錢,便拿碎銀子將銀票壓住,不許再下注了。


    蘇染霜一直在一旁笑,即便是季梟寒過來,她也隻是淡淡的笑,什麽話也沒說,也沒好好看他一眼。


    季梟寒覺得無趣,便又巡視去了。


    蘇染霜不緊不慢,跟朱大你一杯我一杯的喝,止然在一旁喝著小酒看著,別提多愜意了。


    喝到地三壇酒的時候,蘇染霜的眼神稍微有些迷離,小臉也紅撲撲的,可朱大看上去還生猛的很,那些人笑得樂不可支,覺得銀子他們拿定了,起哄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季梟寒站在石頭上,遠遠的看著蘇染霜雲淡風輕的樣子,越發心癢。


    韓綜見勢不對,得得得的跑到季梟寒身邊來,指著蘇染霜問:“這丫頭能喝?”


    “反正你的兩千兩已經是我的了!”季梟寒篤定。


    韓綜還在掙紮:“老子就不信了,這丫頭有這麽神奇?”


    可喝到第六壇的時候,韓綜卻老臉煞白,因為蘇染霜還保持之前的樣子,而朱大卻已經快喝哭了。


    他抱著酒壇子幹嚎:“蘇姑娘你騙人,你一定已經醉了,但是你假裝自己沒醉!”


    “朱大哥,再來一杯麽?”蘇染霜也不辯駁,隻推了一杯酒給朱大。


    朱大喝到一半,實在是不行了,跑到一邊,抱著大石頭便吐,吐完就趴在大石頭上睡著了。


    季小馬得意的笑著過去扶朱大:“朱大哥,我就跟你說了,蘇姐姐酒量好得很,你非不聽!”


    可惜朱大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打著震天響的呼嚕,任由季小馬扶著他走過來。


    季小馬走過來的時候,用放在前麵的右手打了個手勢,然後不停的用眼睛瞟。


    那少年見狀,施施然走過到朱大方才嘔吐的地方,撩開褲子就要尿,畫心氣急敗壞的捂住蘇染霜的眼睛,“你這小混蛋!”


    也就在這時,那些沒喝酒的,紛紛抽出武器,朝那邊撲過去。


    不多時,一個渾身披著苔蘚的人哭喪著臉被人抓出來,他頭頂上全是朱大的嘔吐物,衣服還濕了大半,顯然是那少年的傑作。


    那人被抓出來,便罵;“你們算他娘的什麽正規軍,又是嘔吐又是撒尿?”


    季梟寒跟韓綜,還有那少年見那人,卻同時變臉。


    尤其是那少年,他拔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冷聲質問:“你是來殺人的,還是來抓人的!”


    殺人,自然殺的是蘇染霜,抓人,自然是抓止然。


    那人攤開雙手,“我家東家隻讓我埋伏在這裏,先摸透裏麵的人員配備,我不知他是要抓人還是要殺人啊?”


    “不說實話!”那少年長劍一指,隻差一點點就削了那人下半身。


    那人嚇得連忙夾緊雙腿,“等等我說!”


    “說!”季小馬一腳踢過去,那人說:“我們同時收到兩份買賣,一份是要殺那女人,一份是搶國丈大人。”


    “死鬼,你不是說,那女人家裏有人不想她去受封麽,家裏人自然隻能是女人,女人如何能驚動江湖上最大的殺手組織?這不合理啊?”韓綜臉色變了、


    季梟寒何嚐不知,他冷聲說:“要麽就是我們低估了對方,要麽就是一開始我們就懷疑錯了人。”


    可若是懷疑錯了人,那到底是誰要蘇染霜的命?


    這個問題像疑雲一般,讓季梟寒愁雲密布。


    季小馬問季梟寒:“這人怎麽處理?”


    “殺!”季梟寒冷聲決斷。


    韓綜卻拉住他說:“死鬼,你殺了他,可就跟他們組織徹底結仇了,這一門的人,可是難得糾纏得很?”


    “可若是留著他,將來他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禍患,你想過沒有?”季梟寒又如何不知殺了這人的厲害,可相比之下,他更在意蘇染霜的死活。


    “我來殺!”少年道,“我們可不怕他們!”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蘇染霜走了過來,她微微笑著說:“我來殺!”


    眾人皆錯愕,心裏同時閃過一個想法,這蘇姑娘怕是喝醉了吧?


    蘇染霜卻一點醉酒的感覺都沒有,她取了一根銀針出來,笑著說:“不過殺你之前,我有個小小的提議?”


    “什……什麽提議?”那人見蘇染霜雖然沒醉酒之態,但是一身濃濃的酒氣,特別難聞,便害怕得直顫抖。


    蘇染霜笑:“我跟我師父一直想找一個人來試試,若是將銀針紮到人的命門上,人會不會死!”


    “我主張人不會死,最多就是口眼歪斜,不能自己吃喝拉撒,要靠人養著。”止然配合的說。


    蘇染霜卻嘟著嘴說:“可我卻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畢竟人的命門都是需要大力打擊才會死的,我隻是紮一針而已,最壞就是死,應該不會變廢人的。”


    “可是不管是變廢人還是死人,終歸是要出事的是不是?”畫心也加入了。


    蘇染霜笑說:“那不好說,我現在手抖得厲害,萬一還有別的結果呢?”


    “什……什麽結果?”那人已經如風中落葉。


    季梟寒雖然不知蘇染霜打的什麽算盤,可他還是接了話茬,“比如不能人道?”


    “對啊,侯爺想不想也試試?”蘇染霜露出森森白牙。


    眾人在心裏想,哦,蘇姑娘是真很的醉了。


    那人卻害怕了,“姑娘,我不過就是過跑腿的,你饒了我吧?”


    “你們殺我的時候,可曾饒過我?”蘇染霜咬牙說完,便毫不猶豫的一針刺了下去。


    “別別別,我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那人怕死,不敢跟蘇染霜硬碰硬。


    蘇染霜的針一偏,沒有紮中,卻讓那人渾身一麻。


    蘇染霜笑得十分純良,“不好意思啊,你說!”


    她將銀針拔出來,捧著臉看著那人。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說:“我們東家這次很看重這樁買賣,說什麽都要拿下,所以我們門裏所有的精銳都被調出來了,這一路上,你們都別想太平,各位知道我的,都應該清楚,我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了,可是我被派在第一站,你們想想,後麵的人得有多厲害,很多都是我們不出世的高手,能隔空殺人的。”


    哦!


    蘇染霜再次舉起銀針,“那這麽說來,我必死無疑了是麽?”


    “差不……媽呀,你等等,我告訴你一個方法,我告訴你一個逃命的方法!”那人見蘇染霜又要開始了,嚇得又開始爆料。


    蘇染霜無動於衷狀,但也沒有開口。


    那人反而害怕這樣的人,他咽了一口口水說:“下一站殺你的人,是個十足的變態,他不殺孕婦,你隻要裝成孕婦,便能躲過他的追殺!”


    “那我師父怎麽辦?”蘇染霜忽然變臉,拿著銀針就要戳。


    “我也沒辦法啊,他隻是不殺孕婦啊?”那人捂著臉,“求你別殺我,我還想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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