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然說:“我知道這藥不行,可現在顧不上這麽多了,先解決了問題在說!”


    說罷,他毫不遲疑的將藥丟給季梟寒。


    季梟寒見蘇染霜臉色不好,便用眼神詢問:“怎麽回事?”


    蘇染霜拉著季梟寒走到一邊,慎重的說:“侯爺,不管怎麽樣,都不能用這個藥,我現在不能告訴侯爺原因,但是侯爺記住了,這個藥真不能用,會出大亂子。”


    “你師父……”季梟寒不明白,止然為何執意要讓他用會出大亂子的藥。


    “我隻能告訴你,這藥你用了你沒事我沒事,大家都沒事,但是師父一定有事,所以我求求你,千萬別用,隻要我們想想辦法,那些人也沒那麽容易占到我們的便宜。”蘇染霜自己其實一點主見都沒有,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師父的藥,絕對不能用。


    季梟寒見蘇染霜著急,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沒事,我不用你師父給的藥,我用你給的麻藥。”


    “季小馬,那邊的人還在觀望,之前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可帶來了?”


    “帶著呢,我這就去弄!”季小馬從後麵拉貨物的馬車上,取了一麻袋東西下來,他將袋子解開,將裏麵的東西取出來,圍成一圈,放在他們活動的範圍內。


    蘇染霜看見了,那是一種類似於捕鼠器的東西,上麵有很多小刺,那些小刺上麵,還有倒鉤,人一點沾上,就很難取得下來。


    “麻藥給我!”季梟寒對蘇染霜說。


    蘇染霜覺得季梟寒當著那些賊人的麵設下陷阱,一點用處都沒有,可季梟寒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反駁,隻能將麻藥交給他。


    止然脾氣暴躁,還一個勁的要求季梟寒用他的藥,蘇染霜氣得很了,便對季小馬說:“小馬,你找個人將我師父看管起來,他若是想出來,隻管打暈他。”


    “霜兒,你……你要氣死師父不是?”止然急的直跺腳。


    蘇染霜無奈的說:“我知道師父最見不得別人欺負我,可徒兒這一輩子要走的路還很長,師父您保護不了我一輩子,但是現在,我卻可以保護師父周全,將我師父帶下去,綁起來!”


    季梟寒見過蘇染霜無數種樣子,可卻從未見過她如此殺伐果斷的樣子。


    他笑了笑,緊緊的握住蘇染霜的手說:“沒關係,我護著你們!”


    “侯爺能護著我一輩子麽?”蘇染霜輕輕的將手取出來,她淡笑著說:“我自己可以的!”


    季梟寒悵然若失,原來承諾的話,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說出口的。


    很快,對方的人就從密林裏麵殺了出來,密密麻麻全是黑衣人,少說也有百來號人。


    相對而言,蘇染霜他們一行人,老弱婦孺加上小廝,趕馬車的,不過十餘人。


    季梟寒站在人群中,舉著長劍冷聲問:“你們害怕麽?”


    “不怕!”那些下人大聲回答了季梟寒的問題。


    季梟寒笑著說;“那好,就讓他們害怕!”


    “是!”那一瞬間,蘇染霜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內宅的下人,而是馳騁沙場的將士。


    季梟寒將蘇染霜拉到身後,隻聽他沉聲開口,“他們不進來,我們誰也不許動!”


    於是乎,所有人持刀將蘇染霜跟季梟寒兩人圍在中間。


    那群黑衣人衝了下來,但是他們顯然是看見季梟寒在周圍設下陷阱的,所以隻站在外麵沒動。


    季梟寒冷聲問:“你們誰是匪首,你們又可知道,你們攔下,屢次要殺的人是誰?”


    “若是不識你季侯爺,我們還怎麽在江湖上混,可是季侯爺,原本這場殺戮,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又何必摻和進來呢,隻要您帶著您的人離開,我們絕對不會為難您?”那人雖然不承認自己是匪首,可他站出來了,便說明他就是匪首。


    季梟寒冷笑,“我奉陛下的命令帶國丈大人回京,你們一路上都在阻撓,我若將國丈大人留給你們,他日我如何跟帝後交代,他們若是問起,為何國丈大人沒了,我卻安然無恙,我又如何作答,若是他們怪罪下來,我又當如何是好?”


    “我們要殺的人,也不是你們所謂的國丈大人,季侯爺隻管將人帶走,我們隻要你身後那個女人!”那人用刀指著蘇染霜。


    季梟寒回頭,挑眉看了蘇染霜一眼,回頭眼裏卻已經淬了一層寒霜,他說:“我季梟寒的女人,豈是你們說要帶走就能帶走的?”


    “侯爺的女人!”那人咀嚼了一番季梟寒的話,冷笑著說:“如此看來,侯爺是非要護著這女人不可了是麽?”


    “有人要欺負你祖母,你祖宗焉能不管?”季小馬叉腰做潑婦狀。


    那人見季小馬口出惡言占他便宜,當即厲聲罵道:“哪裏來的小崽子,居然敢占你爺爺的便宜?”


    “你爺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記住了,你爺爺我叫季小馬,我可不像你,殺一個女人,還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季小馬故意激怒那人。


    那人冷笑,“你想探我底!”


    “我呸,你一個尿壺,有什麽底可探的,侯爺您若是下不去手殺他,隻管告訴我一聲,我來幫您!”季小馬說完,還給了那人豎了個倒過來的大拇指。


    那人哪裏受得了一個孩子這樣侮辱,氣急敗壞的說:“他們人少,我們壓也能壓死他們。”


    說罷,那一百來號人,齊刷刷的衝了上來。


    就在蘇染霜以為自己拖累了大家,大家必死無疑的時候,那群人居然跟下餃子似的,咕嚕嚕的全滾到雪地下麵去了。


    蘇染霜驚嚇過度,連忙追上去看,卻見原本完好的雪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溝壑。


    而溝壑裏麵……


    季梟寒沒讓蘇染霜看具體,但是蘇染霜看見了,大多數人都被裏麵的尖銳物體紮了個透心涼,最可怕的是,那些沒死的,誰想上來,都會被一根大竹竿打回去,一般被打回去的人,也躲不過被紮個透心涼的命運。


    “都……都死了麽?”蘇染霜顫抖著問。


    季梟寒說:“沒有,哪能都死,至少還有一半的人活著!”


    “侯爺什麽時候挖的陷阱?”蘇染霜壓根不知道。


    季梟寒沒說話,季小馬倒是樂嗬嗬的站出來說:“昨晚上啊,侯爺看天色,知道要下大暴雪,也料定那些人沒有走遠,一定會大舉殺過來,所以才演了這出好戲,讓他們以為我們必死無疑。”


    “呼……我以為……我們真的會死在這裏!”蘇染霜確實是這樣以為的,所以她特別愧疚。


    季梟寒笑了笑說:“沒事的,隻要有我在,我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


    “侯爺,人家也需要保護!”季小馬當即就靠過來。


    那幾個小廝呲牙笑。


    “他們不是內院的小廝!”蘇染霜篤定了,因為他們對季梟寒的態度也好,季梟寒對他們的態度也好,尊敬裏麵帶著親切,在內宅季梟寒可不是那麽好親近的人。


    季梟寒笑說:“你師父一直提醒我說,溫氏既然恨不得殺了你而後快,那就一定不會讓你就這樣去受封賞,所以我一早就知道路上不太平,這幾個人原本都是軍營的將軍,被我帶出來了。”


    “侯爺將將軍帶出來了,那軍營怎麽辦?”蘇染霜就害怕季梟寒惹禍。


    季梟寒笑了笑說:“軍營有軍營的將軍,我不會動搖國之根本的。”


    “好你個季梟寒,你居然連我們都瞞在鼓裏,你真是好樣的!”被捆的國丈大人抄起腳上的鞋就往季梟寒身上劈。


    季梟寒走的時候,不忘帶著蘇染霜,躲過國丈大人的鞋拔子後,季梟寒說:“我也是沒辦法而為之,知道的人多了,戲勢必就會失真。”


    “那下麵的人怎麽辦?”國丈大人問。


    季梟寒說:“給他們一點麻藥,然後將有用的留下幾個,沒用的,全部送回老家,反正坑都給他挖好了!”


    蘇染霜知道,殺人是必然,可她還是不習慣,“待會兒,我會回避一下!”


    “畫心,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季梟寒也知道,蘇染霜看不得這些,將蘇染霜送回帳篷後,季梟寒恢複了一貫的殺伐果斷,“弄幾個上來,其餘的,都給我埋了!”


    “是!”隨行的將士背著手站在深坑前,冷聲問:“各位,想清楚了麽?有誰願意上來的,隻要你說了你們來自哪裏,是受什麽人指使,我家侯爺定會給你尋一門活路,讓你不會被你東家追殺,還能保你衣食無憂!”


    那些殺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先舉手。


    季小馬見沒人行動,笑著說:“侯爺,依我看這些都是英雄好漢,都不怕死,都悶死他們,給他們的東家一點顏色瞧瞧,反正雇傭他們的人,我們心裏有數,回去嚴刑拷打,她一個婦人,豈有不招供的道理?”


    “都埋了吧,不許他們出聲,誰若是出聲嚇著蘇小姐,給我砸爛他的腦袋!”季梟寒說。


    “季侯爺,我說……”有人受不住了,舉起了手。


    有一個人開口,自然就會有第二個人開口,接著就有很多人開了口。


    可季梟寒最想要的那個人,卻是那個領頭的。


    掉下去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最下麵,所以借助同伴的身體,他毫發無損的站在深坑裏麵,可是在有人求饒的時候,他其實也緊張了。


    季梟寒見他緊張卻還是不鬆口,心裏閃過一抹涼薄的笑,他說:“你若是現在開口,我一定選你,畢竟你才是他們之中最有價值的人,我現在會救三個人上來,若是他們說的一致,那我也沒必要留你了!”


    說罷,已經有將士飛身下去,抓了一個受傷的人起來。


    接著又有兩個人被救上來,他們分別在那三位將軍耳邊說了他們知道的秘密,那三位將軍得知後,連忙朝季梟寒走過來,正當他們要開口的時候,那領頭的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等等,我說!”看見他開口,季梟寒親自將人帶上來,卻在帶他上來的時候,季梟寒便廢了他的雙腿,以防止他逃走。


    “說罷!”季梟寒一聲令下,那群將士便開始埋人。


    那領頭人見季梟寒行事狠辣,嚇得魂不附體,他說:“我們是一個新興起來的殺手集團的人,我們的老板是一個神秘人,他給組織命名為幽冥,我們都沒見過他,每次他都是用紙條將要殺的目標寫在紙條上,然後傳遞給我們,蘇染霜是我們第一單生意,可卻頻繁出錯,我們的老板說,對方說了,即便殺不了蘇染霜,也要讓她身敗名裂,絕對不能讓她跟你成親。”


    “將人捆起來,我們即刻出發,到涼州城,將他中轉回風月關。”季梟寒不願在聽,他冷然的打斷了那人的話,轉身朝蘇染霜他們的帳篷走去。


    止然氣急敗壞的說:“這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狠毒?”


    “我一直覺得是蘇夫人,這行事作風也像是蘇夫人的作風,可我為什麽隱隱覺得,不是她呢?”蘇染霜自己也手不好那種感覺,但是她就覺得不是蘇夫人,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怪異了。


    “你跟蘇家到底怎麽回事?”止然氣得很了,好好的姑娘,怎麽就蹚了這樣一攤渾水?


    蘇染霜苦笑:“師父,現在我與您解釋不輕,但是我保證,我很快就會解開謎團,您隻管放心好了!”


    “你總說別管你,可你現在被人謀殺多少次了,你一個小姑娘,一年時間不到,你自己數數,你被人謀殺多少次了?”止然那個脾氣,不可能不急的。


    蘇染霜害怕他真的將自己留在京城,便說:“師父,您信我,我真的已經掌握了很多證據,隻是時間沒到,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這個蘇夫人,她跟我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但卻不是我真的母親,可我打聽過,溫家隻有我母親一個女兒。”


    這才是這件事最說不通的地方。


    止然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可季梟寒走進來了,他隻能悻悻閉嘴。


    季梟寒道:“我們要出發了,一路上路可能不好走,你們跟我呆在一個馬車裏麵,若是出了緊急狀況,我才好保護你們!”


    “好呀好呀,你保護我們!”止然嘴巴這麽說,可老骨頭卻利索得很往外麵爬。


    蘇染霜氣的恨不能助他一腳,可畢竟是師父,她也不好欺師滅祖,隻能假裝乖巧,“師父,天寒地凍的,您是想要去哪裏啊?”


    “我就……我就……我就坐的太久了,伸伸腿!”止然從來沒有這麽委屈巴巴過。


    季梟寒來了興致,用手支著下巴說:“國丈大人害怕了?”


    哼哼!


    國丈大人一副你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開始給季梟寒講聖人之道,“你知道為何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麽?”


    “不知道!”季梟寒求生欲也很強。


    止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你不知道你說什麽風涼話,我告訴你,我這徒弟什麽時候都好說話,可唯獨她特別乖巧,特別乖巧的體貼做壞事的你的時候,你就要小心了,她反骨一長出來,你就遭殃了!”


    “願聞其詳!”季梟寒還挺喜歡聽蘇染霜的事情的。


    止然看了蘇染霜一眼,見她沒有發火,便大著膽子說:“前年,我見這丫頭不是已經十六歲了麽,又想著隔壁大牛人不錯,便想給他們倆保媒拉纖,我……”


    “活該!”這句活該自四麵八方而來,畫心的,季小馬的,還有季梟寒的。


    “你們要不要聽!”止然生氣了,叉腰問。


    眾人默。


    止然這才繼續,“那家夥,當時就特溫柔體貼的問我,師父您餓不餓,您累不累,我幫你揉揉肩膀好不好?我真當她是要給我揉肩膀,可這死丫頭,把我紮啞巴了,整整三天不許我說話,我去告狀,她家王嬤嬤還給我一頓打!”


    說起王嬤嬤,蘇染霜的神色黯淡了些。


    季梟寒知道她心裏難受,便說:“神醫,不妨說說蘇姑娘小時候的趣事如何?”


    “她哪裏有什麽趣事,從小就無趣,跟個老媽子似的,管東管西,還管她師父拉屎放屁!”不過,想起蘇染霜小時候的樣子,止然又一副女兒奴的樣子,“不過,她小時候水靈靈白生生的,跟個玉娃娃似的,好看!”


    “現在也好看!”季梟寒在心裏默默的加上一句。


    然後止然又說:“不過這丫頭真是從小就特別懂事,拜師那天開始,就是她操持家務,那時候田莊被燒了,我以為她死了,心裏還想著,以後我再也沒這麽個貼心的小徒弟了。”


    “師父別說了,您好好想想,怎麽回去跟陛下和皇後娘娘交代吧,遠離家鄉十幾年,一點音訊都沒有!”蘇染霜不想提起往事,便叫她師父閉嘴。


    果然,止然氣的跳腳,“老子去哪裏要跟他們交代麽?那兩個小畜生,當年騙老子騙得好苦,要不是看在他身世坎坷,我真將我女兒殺了,也不給他做媳婦,還有我那個沒良心的女兒,當什麽不好,偏偏要去當個勞什子的皇後娘娘,成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她這樣是會折壽的呀?”


    雖說,將戰火燃到皇後娘娘身上去不太厚道,可眼下蘇染霜為了在這狹小的空間自保,也隻能這樣了。


    要知道止然這人,蘇染霜若越是阻止他爆料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那他就一定會將她所有的事情都抖露給季梟寒,她隻有先由著他說一兩件不打緊的,然後轉移話題就對了。


    “國丈大人就這麽被轉移話題了?”誰知,一切都被季梟寒看在眼裏了。


    被季梟寒一提醒,止然先是有些懵,然後想到了這一茬,他一拍大腿,氣呼呼的說:“小丫頭你,你居然還懂這一招了啊?”


    蘇染霜:“……”不知毒啞朝廷命官,會不會吃官司?


    “無妨,我再給你講個好玩的!”止然將衣袖一挽,就開始滔滔不絕的倒蘇染霜小時候的糗事。


    “話說,那時候她也就六七歲吧,也剛剛在我門下一年左右,大約就六歲的孩子,跟我上山采藥,人還沒我的藥簍子高,那運氣卻是一等一的好,居然讓她遇見了一條銀環蛇,當時我們村裏有人得了怪病,必須要銀環蛇才得以救命,小丫頭又害怕蛇,又想要抓蛇,便拿個棍子在那裏守著,蛇不動她不動,蛇跑她打,一邊打還一邊哭,啊啊啊我師父可厲害了,你再跑,我叫我師父扒了你的皮。”


    噗!


    季梟寒甚至能想象,那小小的蘇染霜當時是多麽的可憐又可愛。


    蘇染霜簡直羞得無地自容,她低著頭,任由頭發散落,擋住自己的臉,反正臉都要被師父丟光了。


    季梟寒笑著,用手指輕輕的撥開蘇染霜的頭發,就看見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還有紅透了的耳垂。


    “哎哎哎,看就看,別動手!”止然將季梟寒的手拍開,然後繼續說:“我回來的時候,她就拿個小樹叉子摁著那蛇頭,抽抽噎噎的問我,師父這管錢不?”


    哈哈哈哈!


    這下,連畫心也忍不住笑了。


    唔……


    蘇染霜覺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才遇到這群人。


    可是蘇染霜也清楚的記得,當初日子是何等的艱難,雖然有師父幫襯,生活好了許多,可蘇染霜是個有理想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現在有這樣的依附,便可以將日子過得更好,村裏患病的那家,在鳳凰村也算的上是地主,雖然不及蘇家有錢有勢,可家裏也是良田百畝,還有個做縣官的姐夫,有錢著呢。


    蘇染霜當時又是害怕,又是舍不得那條蛇,便咬牙堅持著,等她師父來,抓了蛇回去,將那人的病治好,那人謝了十兩銀子,止然便給了五兩給蘇染霜。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賺錢,她將銀子帶回去給王嬤嬤的時候,王嬤嬤抱著她痛哭一場,第二天便去給她買了布,做了新衣服。


    想起王嬤嬤,蘇染霜的心一陣抽痛。


    趕車的季小馬覺著好玩,也回頭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那人得了銀環蛇治病,病好後給了我十兩銀子做謝禮,我給了她五兩銀子,一個小丫頭片子,捧著銀子摔了好幾個跟頭回到家,把錢給了她家的嬤嬤,這孩子從小就會過日子,到後來,她的銀子比老子的還多,還經常去買些好吃的來打牙祭。”止然說蘇染霜會過日子的時候,還朝季梟寒擠眉弄眼來著。


    季梟寒沒看止然,唇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若是現在再有一條銀環蛇在你麵前,敢不敢抓?”季梟寒覺得好玩又可愛,便逗弄蘇染霜。


    蘇染霜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便問:“那要看侯爺給我多少銀子?”


    我恨不能給你全世界,可我們……


    罷了罷了!


    季梟寒沒有回答蘇染霜的問題,他隻是看著窗外問季小馬:“到涼州城了麽?”


    “還沒,這沿途的路都看不清楚了,我也是按照以前的印象在趕車,走起來自然就慢,不過這鬼天氣,這都已經開春了,居然還來這樣一場倒春寒。”季小馬一邊趕車,一邊抱怨。


    蘇染霜也沒再在意季梟寒轉移話題,隨手拿了一塊繡帕就開始繡。


    “這是做什麽,陪師父上京城,還不好好陪著師父?”止然不想蘇染霜太累,便撒潑打滾。


    蘇染霜笑著說:“不是我家三妹妹許了張家大少爺麽,我也沒什麽送給她,不如就幫著她繡點嫁妝,現下已經過了一個年頭,我從京城一個往返,又是好幾個月的時間……”而且,蘇染霜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日。


    當然,這樣的話她也不敢說出來,若是讓師父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老人家難免難過。


    可季梟寒卻似乎什麽都懂,他眸色深深的看蘇染霜,眉頭攏成一座小山,神情也頗為不悅。


    可蘇染霜當他不存在,隻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又磕磕絆絆的走了大半日,終於看見涼州城的城樓,季小馬頗為得意的說:“有我小馬哥在,這風雪算的了什麽,涼州城快到了!”


    “到了麽?”畫心聽了小馬的話,連忙撩開簾子去看。


    果然見他們前方大約一裏外,便是涼州城。


    可偏在這時,季梟寒卻拿起放在身邊的長劍走了出去。


    季梟寒剛走到車板上,便有一個穿著黑衣,還帶著幽靈麵具的人乘風而來,那人也不知是要顯示自己功夫好還是怎麽的,居然懸空站在雪地上,冷厲的看著季梟寒。


    “閣下是何人?”季梟寒的劍微微出鞘。


    對方卻怪異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分明是男人的笑聲,可偏偏被他笑得不倫不類,而且他還捏了個蘭花指,放在嘴邊扭著身子笑。


    季梟寒覺得辣眼睛,便沒給他好臉色,隻冷然的看著他。


    對方見季梟寒一臉看白癡一樣的看著自己,他便自覺沒趣的停止了笑聲,且言辭犀利的說:“季侯爺殺了我百來號人,卻問我是誰,你是真當我不存在麽?”


    “原來是你?本侯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季梟寒說話間,已經出手,他也不打那人,隻用掌力逼著那人落入雪地之中,冷聲說:“我不想與江湖人士結怨,但是你也別逼我出手,車裏那女人,任何人動她,都要問問本侯手裏的劍答不答應。”


    嗬嗬!


    那人冷笑,“季侯爺好深情啊,可惜要殺蘇家大小姐的,可不僅僅是我一家,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淩霄公子的人,也出手了!嗯……話說你要是能順利進城,算你厲害!”


    說完,那人逼退季梟寒,從雪地裏麵飛身起來,快速消失在風雪之中。


    蘇染霜聽到了,那人說淩霄公子出手了。


    說起來,他出手蘇染霜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淩霄公子有把柄在蘇夫人手裏,要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受製於蘇夫人。


    隻是,他這樣反複無常,到底是要想做什麽?


    蘇染霜最擔心的是,他會對季梟寒不利。


    季梟寒回到馬車上後,淡聲對季小馬說:“發信號,讓涼州的人出城接應我!”


    “是侯爺!”季小馬當即點燃了信號彈,朝天空發射出去。


    蘇染霜知道季梟寒不願跟她說任何關於淩霄公子的事情和話題,她便隱忍著不說話,隻等季梟寒自己開口。


    季梟寒坐下來後,他還沒開口,止然已經開口問了,他說:“這個淩霄公子到底是什麽人?”


    “不知道,他的來曆很奇怪,當年幾乎是一夜之間,他就在風月關落腳了,大家都不知他說什麽人,也不知他為何會選在風月關落腳,但是他很有錢,我們現在看到的賭坊青樓茶館當鋪,幾乎都是這些年他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從別的老板那裏收購過來的,且不說他富可敵國,但整個風月關,他最有錢。”


    說淩霄公子有錢的的那句話,季梟寒幾乎是咬著牙齒說的。


    蘇染霜心裏很不是滋味,可她又不能跟季梟寒大吵一架以證清白,隻能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淡淡的看著季梟寒,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可季梟寒說到這裏,忽然轉向,“蘇姑娘對他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更了解才對?”


    蘇染霜忽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個墓碑,還有她跟淩霄公子提起墓碑的時候,淩霄公子那過激的反應,可她能說麽?


    蘇染霜不知道這些話說出來,會不會給在坐的每一個人都帶來不同程度的災禍,所以她隻低著頭說:“我隻知道他與蘇夫人相互牽製對方,他們應當是舊相識,還有他住在一個和陰暗的地方,他手下有幾個很厲害的人,但是那些人什麽來曆我不知,我更不知道淩霄公子的來曆。”


    “剛才那公公說淩霄公子的人在城門口守著,是這樣麽?”止然又問。


    季梟寒不置一詞。


    蘇染霜心裏難安,便撩開簾子看,果然她看見那個往日她被淩霄公子帶回去時,一直照顧她的少年正執劍朝他們這邊走來。


    蘇染霜激動不已的將季梟寒護在身後,從車簾子外堅定的看過去。


    那少年停在車外,嗤笑著說:“蘇姐姐,你手無縛雞之力,還想保護季侯爺麽?”


    “小哥,我不想跟你做敵人。”蘇染霜很慎重的說。


    季梟寒握住蘇染霜的腰,反將她藏在身後,冷聲說:“若是想打架,隻管動手,若是你來還有別的目的,回去告訴淩霄公子,我季梟寒允許他在風月關發財,他被砸了自己的財路。”


    “我家公子與蘇姐姐是一條心,他也不願與蘇姐姐做敵人,他得知幽冥的人要殺蘇姐姐,便讓我來保護蘇姐姐進涼州城,我家公子還說,讓姐姐小心幽冥的人,那個人慣會使用卑鄙手段做事,不管他方才與姐姐說了什麽,姐姐隻管記住,那個人的人潛藏在任何一個地方,他們現在好像已經不想要姐姐的命,隻想毀姐姐清譽。”


    聽了那小哥的話,蘇染霜氣到渾身發抖,若開始她覺得那些人不像是大夫人派來的,可眼下的一切,讓她想不懷疑她都難。


    小哥大約猜到了蘇染霜的想法,搖頭說:“蘇姐姐不要想的太簡單,同一批殺手,可以受雇於很多雇主,但雇主的目標,也有可能隻是蘇姐姐你一個人。”


    “你是說,真的是有兩個人,一個想要我的命,一個隻想要我清譽被毀?”蘇染霜再次疑惑了,除了蘇夫人,還有誰?


    那人點頭說:“姐姐去了涼州城,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不能進涼州城,我隻能去下一個地點保護姐姐!”


    “小哥……”蘇染霜叫住那人,柔聲道:“謝謝你!”


    小哥笑笑,快速的消失在城外的樹林。


    不多時,蘇染霜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原本還麵帶寒霜的季梟寒,在聽見那人笑聲後,轉眼便帶著微笑站了起來。


    “韋兄!”


    “夜白兄!”


    兩人見禮之後,那被叫韋兄的人歪著頭探究的看了一眼馬車,打趣道:“自來夜白兄上京述職都是一人一罵,什麽時候還娘們兮兮的弄了個馬車,還非得我大雪天出城迎你?”


    “說來慚愧,我受人囑托,帶一對父女上京,途中遭遇好幾撥殺手,我的人就這麽幾個,眼看著要進你涼州地界,那人卻跑到我馬車門前來說,我若是進的去涼州,他便俯首稱我厲害,原本這點虛名我不該講究,可我一個朝廷命官,被一個江湖俠客這樣威脅,為保朝廷顏麵,也隻有勞煩韋兄出城了。”季梟寒一番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言辭還十分輕慢,與平時的他大不一樣。


    那韋兄卻聽得好似十分有趣,他驚訝的道:“我倒是好奇,你送上京的父女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有江湖人士追殺,我更好奇的是,你堂堂風月關的季侯爺,居然甘心幫人當馬前卒,我對這馬車中的人,很是好奇的喲?”


    “慧兒,出來見見韋兄吧!”季梟寒故意笑得曖昧,同是男人,那人便一副了然的模樣,指著季梟寒哦哦哦怪笑。


    蘇染霜羞紅了臉,她輕輕的撩開車簾子,福了福身子給那韋兄行禮,“王慧兒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這位是涼州太守的公子,韋一傑,頗有乃父風采。”季梟寒打趣著介紹了那人。


    蘇染霜微微一笑,便告退回去了。


    韋一傑輕輕的推了推季梟寒的肩膀,“夜白兄,你這老鐵樹不開花則已,一開便十分驚人啊,這姑娘……好看!”


    “過獎了過獎了!”季梟寒與他虛以委蛇的胡扯了一通後,便對那人說:“先進城吧!”


    季梟寒是朝廷命官,從各個州郡路過,都會去住驛館,韋一傑原本還勸他去府衙住,兩人推諉一番後,季梟寒終於還是去了驛館。


    去到驛館,驛館的人要文書,季梟寒直接甩了銀子給那人:“我是辦私事,不過住慣了驛館,便隻想在驛館住,勞煩各位了!”


    “侯爺哪裏話,隻要不為難我們,侯爺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那小驛官說。


    季梟寒與他笑了笑,淡聲說:“給我一個小院子,有三間房足夠,我帶著女眷!”


    大約他是真的從未帶女眷出門過,驛館的人聽說他帶了女眷,就跟他帶了妖怪一般,癡癡傻傻的看著季梟寒。


    季梟寒一臉高冷不與人為伍的模樣,前頭走了。


    季小馬隻能在後麵解釋:“我家侯爺,春心動了!”


    “哈哈哈,侯爺年少有為,該動了!”那人起先還有些疑惑,聽了季小馬的話,自然也就沒什麽話好說了。


    他們被帶到一個小小的院落之中,三間房間,剛好夠他們這群人住下,主屋外麵還有一個小隔間,是給下人伺候主人起夜用的,季梟寒進門後,卻將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主屋。


    “這涼州並不太平,國丈大人要回京的消息,不可能一點都沒走漏,涼州距離風月關這麽近,他們卻隻字不提,顯然有異常,今晚上你們幾個住主屋,畫心你一人住旁邊的那間屋子,我帶蘇姑娘去下人房,今晚不光是殺手,我相信官府的人也會來截胡。”


    “你是說,那些人想搶奪功勞?”蘇染霜沒想到,官場居然也能做到這樣黑暗。


    季梟寒冷笑,“你以為官府的人很清白麽,這涼州太守……想必國丈大人比誰都要清楚!”


    “別給我提這個人!”國丈大人顯然是知道,且深深厭煩那個人的。


    蘇染霜不知如何是好,隻能聽從了季梟寒的安排,先大家在一起打了邊爐,吃了頓好的,然後按照季梟寒的要求,各自住在他指定的房間,蘇染霜離開之前,換了季小馬的衣衫去的,而畫心穿著蘇染霜的衣服去了偏房。


    蘇染霜擔心畫心,說什麽都要讓畫心跟著自己,季小馬一把掐住她腰,淡聲說:“畫心那邊,我找人保護著,她不會有事,你跟你師父,現在都是各路人馬爭奪的人,聽話。”


    然後,強行讓蘇染霜聽話,掐著她腰,迫著她跟他去了下人房。


    兩人已經好幾次都共處一室,可蘇染霜還是不太習慣,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指頭,問季梟寒:“侯爺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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