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蘇文軒大步走出祠堂,蘇夫人跌坐在祠堂,卻聽見蘇文軒用涼薄的聲音說:“大夫人今日在公堂頂撞國丈,罰跪一天一夜,任何人不得求情,待她跪足日子,便送回錦繡閣軟禁,此後不許再管家中任何事務,我屋裏侍茶小荷,深得我心,發官文告訴,我蘇文軒娶其為三夫人,任何人不得為難她。”


    祠堂那扇大門當著蘇夫人的麵重重的關上,她知道,她的榮寵,終於結束了。


    “蘇染霜,你給我等著,你害我失去這一切,我不會讓你好過的!”蘇夫人厲聲道。


    此時寧遠閣。


    蘇梅雲將蘇染霜送到寧遠閣後,淡聲說:“大小姐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我會替大小姐去辦。”


    “多謝妹妹,昨日若是沒有妹妹與我並肩,我定會死於水榭苑,你的恩情,我永遠記得住。”蘇染霜如此說話,不過就是想讓蘇梅雲知道,她不是她蘇梅雲的敵人,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會是。


    蘇梅雲屈膝,行了個禮後,一句話沒留下便走了。


    蘇染霜一個人站在寧遠閣的大門口,其實她很不願踏進這扇門,可是她知道,一切都還沒完,她必須踏進去。


    翌日,風月關屬下一個郡縣發生了山賊洗劫,殺了半數以上的百姓,季梟寒不得不帶人親自前去處理。


    季梟寒剛走沒多久,季家老太太便在晴嬤嬤的陪同下,出現在蘇家大院。


    蘇家人很清楚,這季老太太此時登門,定沒什麽好事。


    果然,她一進門,便開門見山的說:“二丫頭,去叫你家大夫人與你父親過來吧,我有事要同他們說,你做不了這個主。”


    蘇家下人去稟告的時候,蘇文軒正與三夫人你儂我儂的吃中飯,聽說季家來人,三夫人一邊給蘇文軒夾菜,一邊說:“這季老夫人此時登門,定是來退親的老爺!”


    “我會怕季家退親?我大女兒是國丈大人的徒弟,等同於皇後娘娘的親妹妹,他季梟寒退親再好不過,到時候國丈大人定會去京城給她尋一門好親事,這我一點都不著急。”看蘇文軒的樣子,定是早已料到季家會上門退親。


    三夫人聽了蘇文軒的話,連忙恭喜了他一番,然後卻又擔憂的說:“可二小姐與季侯爺還能成麽?”


    “不知道,這季家的心思著實不好猜,罷了我便去會會季家人,看他們要做什麽?”蘇文軒站起身來,擦了擦嘴,便要走。


    三夫人見蘇文軒要走,連忙說:“若是季家一個都不接受,那二小姐大鬧起來,可如何是好?若是大夫人受不住氣倒了也是可憐,不如我去陪著大夫人吧?”


    “她現在是惡犬入窮巷,人家都要繞著她走,你倒好,傻乎乎的湊上去,你乖乖呆在屋裏便好,少與她往來才是正事。”蘇文軒的維護之意明顯得很。


    三夫人做為難狀,“可畢竟她也是可憐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不用管了,乖乖呆在屋裏等著老爺我便是。”蘇文軒說罷,大步朝前廳走去。


    見蘇文軒離開,三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蘇文軒去到前廳,擺著笑臉迎上去,躬身道:“老夫人若是有事,叫我們小輩去見便是了,怎麽還自己跑來了?”


    “我老婆子今日來,是有事相求的。”季老夫人淡然的坐在位置上,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


    蘇文軒眼珠子四處亂轉,頓了一會兒才坐下,他保持一貫的淡笑:“老夫人請說。”


    “昨日你們蘇家鬧的那一出,我老婆子不用再說什麽了吧?”季老夫人說到這裏,便頓了下來。


    蘇文軒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後說:“讓老夫人見笑了。”


    “以往蘇家隻有一位大小姐,即便你們拿不出玉佩,我們也不好說什麽,可現如今,又憑空冒出來一位大小姐,我們季家要認哪一位才好?若是兩位都認,那誰做妾誰做妻?”季老夫人問。


    蘇文軒態度雖然還很恭謙,可語氣卻變得涼薄,他說:“我蘇家雖然不如侯府尊貴,可這兩個女兒都是嫡女,且不說她們就算一妻一妾都算高嫁,可兩姐妹共侍一夫,卻是不妥,歡歡與侯爺相識多年,兩人也兩情相悅,不如便讓歡歡嫁與侯爺吧?”


    “那我們要如何與大小姐交代?那位在我家住著的國丈大人可會同意?”季老夫人自己不開口,她就等著蘇家自己提出退婚。


    說起那位國丈,蘇文軒也是吃不準,可若是不將蘇歡歡塞過去,那以後她要如何自處?她三天兩頭往侯府跑,季梟寒來蘇家兩人也從來不避嫌,總是獨處,日後蘇歡歡想要再嫁一戶好人家,隻怕萬難。


    而且,蘇文軒從心底裏是願意蘇歡歡嫁過去的。


    “染霜那邊,晚輩自己去談,若是老夫人允諾,我們便重提婚事,讓侯爺與歡歡再行定親。”蘇文軒拍板。


    季老夫人笑了笑,算是允諾,可這時,晴嬤嬤卻開口了,她說:“老夫人,現如今蘇家大小姐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她若是能嫁到侯府,倒也還好,若是她嫁不了,搶奪她身份的妹妹將身份還給她,卻強行霸占她的大好良緣,若是她心裏生恨,日後得了國丈大人的好,對我們侯府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老夫人,染霜這孩子性格溫和,她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蘇文軒保證道。


    晴嬤嬤再次發笑,“那可說不定,今次若不是蘇家那位真的大小姐上門來鬧,我們都不知道蘇夫人竟然還是這樣一位厲害角色,母親都如此,孩子能良善到哪裏去?”


    蘇文軒氣的腦仁疼,可晴嬤嬤句句屬實,讓他連反駁的臉麵都沒有。


    他蘇家也是世代簪纓,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


    蘇文軒再也繃不住,冷然站起身來,淡聲說:“即使如此,那便如了老夫人的意,都不嫁給你季家了。”


    “蘇大人這樣說我老婆子可不愛聽,歡歡那孩子我可是很喜歡的,隻是這位蘇家大小姐手腕如此之高,若是他日真的遷怒,我們侯府要如何自保,到時候蘇大人保證能保侯府太平麽?”季老夫人見蘇文軒態度強硬起來,也跟著強硬起來。


    蘇文軒憋了一肚子的窩囊氣,冷聲道:“即然如此,便是我蘇家無顏再與侯府結親,我會發告示,與侯府解除婚約,此後各自婚嫁,兩不相幹。”


    “哎,可惜了歡歡這個好孩子了,晴嬤嬤我們回去吧!”季老夫人一副惋惜萬分的樣子,在晴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蘇家。


    出了蘇家大門,季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蘇家,歎息道:“即便他會恨我,我也要這麽做,蘇家這樣的人家,確實不是良配啊!”


    “侯爺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會體諒老夫人的。”晴嬤嬤道。


    季老夫人苦澀的笑了笑,“但願吧!”


    季家來退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蘇家,自然而然,季老夫人那些說辭,也一並傳了出來。


    蘇歡歡聽後,氣急敗壞的便領著人闖了寧遠閣。


    蘇染霜此時正在擺弄院子裏麵的菊花,見蘇歡歡氣勢洶洶的進門,她隻淡然的看著,卻不說話。


    “來人,給我將這賤人給我綁起來。”蘇歡歡張牙舞爪的指揮下人。


    下人沒敢動,畢竟這位是蘇大人與蘇夫人承認的正牌大小姐。


    “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們不幫我我自己來,都給我滾!”那些下人得了指令,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她們不敢動手,我卻沒什麽不敢的,母親說了,你是個掃把星,是會害死蘇家的,你這小賤人,果然是個掃把星,原本我與夜白哥哥的婚事好好的,就因為你,就因為季家懼怕你身後那位國丈大人的權勢,退了你的親,也不敢讓我嫁給夜白哥哥,我與夜白哥哥真心相愛,你卻毀我姻緣,他們都怕你,我不怕!”說完,蘇歡歡便撲了上來。


    蘇染霜被蘇歡歡的消息炸得不知所措,她雖然已經料到季家會上門退親,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說因為自己的緣故,連帶著也不能娶了蘇歡歡,這是誰?


    是季梟寒,還是他祖母的個人行為?


    他們這是要讓蘇家從此無寧日啊!


    蘇染霜思緒萬千,冷不丁的被蘇歡歡扯了頭發,她頭皮吃痛,順勢便抓住蘇歡歡的手,狠狠將其推開。


    “以前我是你家的仆人,你可以任意打罵我,可我現在是蘇家的嫡女,你若再動輒打罵,我決不輕饒了你!”蘇染霜冷幽幽的看著蘇歡歡。


    蘇歡歡被蘇染霜的冷厲震懾住,一時間竟不敢再撒潑。


    蘇染霜見她冷靜下來,方才冷聲說:“我若是你,絕對不敢來這裏大吵大鬧,母親還在祠堂受罰,現在沒人救你。”


    “就是你這沒良心的東西,若不是你,母親如何會被重罰,你對得起母親麽?”蘇歡歡又轉移了對蘇染霜的指控。


    嗬!


    蘇染霜涼薄一笑,“你走吧,我不想與你說道義與良心,我怕你承受不住!


    “今日你若是不將我大好姻緣還給我,我便與你同歸於盡。”蘇歡歡說話間,便拔了頭上的簪子朝蘇染霜衝過來。


    蘇染霜與她不同,她是在山野長大的,身手比蘇歡歡靈活,蘇歡歡衝上來,她便避開了她。


    可蘇歡歡殺紅了眼,說什麽都要與蘇染霜同歸於盡,瘋子一般的打法,幾乎讓蘇染霜吃虧,可每次她要劃傷蘇染霜的臉時,蘇染霜便快速的轉身,用自己的肩頭和背部,擋住了蘇歡歡的刺殺。


    幾次下來,她已然衣衫襤褸。


    “將二小姐給我拉開,帶回錦繡閣關起來。”也不知是誰去通風報信,蘇文軒居然快速趕了過來。


    他見蘇染霜身上全是傷口,氣急敗壞的說:“還不去尋大夫?”


    “無妨的父親,我便是大夫。”蘇染霜並沒有趁機大吵大鬧,要蘇文軒懲罰蘇歡歡,她隻捂著受傷的地方,福了福身子,便回屋處理傷口去了。


    蘇文軒冷然的看著蘇歡歡,“你這混賬東西,她若出事,我們蘇家勢必要完,下次我若再見你動手,你便給我滾出去。”


    “夜白哥哥不要我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蘇歡歡哭得不能自已。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見她如此悲痛,蘇文軒還是有些不舍,隻對她身邊的丫鬟婆子說,“將二小姐送回去,好好看管起來。”


    寧遠閣恢複了寧靜,蘇染霜愣愣的坐在床榻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季家退親的事情。


    她明明知道這個結果,可當結果來臨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難過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悲愴,和敷不到藥的難受,讓蘇染霜情緒很失控,她推翻了藥碗,蜷縮著身子捂在被子裏痛哭流淚。


    直到夜深人靜……


    一個黑衣人從外麵跳窗進來,蘇染霜聽見後,瞬間彈跳起來,急切的叫了一聲:“侯爺?”


    “你家侯爺都不要你了,你還想著他,真是好癡情啊?”來人不是什麽侯爺,而是淩霄公子。


    蘇染霜見是淩霄公子,便沒了好臉色,她冷然的看著淩霄公子質問他:“蘇夫人找的那些殺手,都是你的人吧?”


    她雖然是用的疑問句,可事實上她已經很肯定了。


    淩霄公子聳聳肩,也沒有否認,他說:“是啊,我與蘇夫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幫她也是幫自己,倒是你季家退親,你要如何完成與我的交易?”


    “我沒了籌碼,淩霄公子可以棄車了。”蘇染霜淡然道。


    淩霄公子臉上閃過一抹狠厲,可瞬間又被無奈取代,他喃喃道:“你算準了我舍不得你死。”


    “我謝謝你!”蘇染霜一點都不相信淩霄公子,他這種人,慣會嘴裏說著甜言蜜語殺人。


    哈哈哈!


    淩霄公子大笑不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嬉皮笑臉的說:“你這丫頭一點都沒有趣兒,我的甜言蜜語,在女人麵前無往不利,卻總是在你麵前毫無用處,你一點都不可愛。”


    “淩霄公子若是沒事,還請離開,我沒心情與你說笑。”蘇染霜是真的無所適從,她看似在蘇家贏了一局,可若是蘇夫人那邊嚴防死守,她要如何得到她要的?


    若是她一直得不到,是不是隻能去算計季梟寒,逼著他娶了自己,然後從淩霄公子這裏得到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這個問題,很快淩霄公子便解答給了蘇染霜,他淡笑著說:“我的霜兒,你沒路可退,除了按照我的要求走,你再也沒別的辦法得知你想要的一切,不信我們可以走著瞧,到最後你還是隻能去找季梟寒的。”


    “出去!”蘇染霜終於失去耐心。


    淩霄公子走後,蘇染霜也是一夜無眠。


    與此同時,蘇夫人終於從祠堂回到錦繡閣。


    得知蘇歡歡連同蘇染霜一起被退婚後,蘇夫人氣急攻心,居然真的暈了過去。


    她再醒來後,蘇歡歡已然在她屋裏哭。


    見蘇歡歡哭的如此淒慘,蘇夫人心如刀絞,她說:“歡歡,你別哭,母親會想辦法讓你嫁到侯府去的,我一定想辦法。”


    “都是你,要不是你將那賤人送走,讓我冒名頂底,我也不會對夜白哥哥有如此執念,當初你既然知道她是個禍端,為何不殺了她了事,現在好了,她終於回來報複你了,也連帶著將我一起欺負了,我不如死了幹淨,我不想活了。”蘇歡歡絲毫沒有擔心蘇夫人的病情,而是氣她罵她指責她。


    蘇夫人無可奈何,隻能由著她發火。


    待蘇歡歡走後,蘇夫人冷森森的對方嬤嬤說:“明日,你讓小荷來見我。”


    “是!”方嬤嬤雖有猶豫,可還是答應了下來。


    翌日。


    蘇文軒去府衙後,小荷弱風扶柳一般的從前院來到後院,見了蘇夫人也極其怠慢,隻敷衍的行禮。


    蘇夫人見狀,怒氣叢生,一把抓起手邊的茶盞,便朝小荷臉上砸去。


    小荷不避不讓,任由蘇夫人的茶盞砸在自己額頭上,瓷器劃傷她的臉,滾燙的茶水也燙紅了一片。


    蘇夫人猶自不解氣,指著小荷道:“小賤人,你別以為你年輕,得了他的寵愛,你便可以怠慢我,若是我將你下藥的事情說出去,隻怕他再也不會看你這賤人一眼。”


    “大夫人您說什麽呢,您下藥害老爺,還找人奸殺兩位小姐的事情,在老爺這裏可是已經板上釘釘的,您何苦要來陷害我。”小荷做無辜的白蓮花狀。


    大夫人氣急敗壞,指著小荷厲聲道:“好啊好啊,你很好,那我們就等著瞧,我倒是要看看,老爺到底信誰的?”


    說罷,她狠狠在自己臉上抓了幾條血印子,然後跌坐在地上哭。


    蘇文軒回來的時候,便聽聞錦繡閣現在鬧成一團。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可下人告訴他,三夫人被大夫人叫了去,兩人在屋裏沒說幾句話,便都哭了起來。


    蘇文軒這才趕忙去了錦繡閣。


    一進門,他便看見三夫人跌坐在地上,臉上又是劃傷又是燙傷的。


    這小荷也極其聰明,看見蘇文軒,她不告狀也不哭訴,隻捂住自己的臉低聲說:“老爺,我這樣子難看得緊,您別看。”


    “是誰幹的!”三夫人越是不說,蘇文軒越是心疼。


    而已經沒什麽砝碼的蘇夫人,卻連忙撲上來,嬌弱的說:“老爺,她出言挑釁我再先,又與我動手,我生氣了才拿茶盞砸的她……”


    “你給我住口,前日這樣大的事情,難道你還沒記住教訓麽?”蘇文軒冷厲的打斷了蘇夫人的話,心疼的摟住三夫人說:“她一個小丫頭,你竟都不放過。”


    “老爺……老爺您要知道,那日在茶裏下藥的人,可是她呀!”蘇夫人捧著胸口,一臉憤懣的說。


    嗬!


    蘇文軒冷笑,“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鬼話,日後你若再尋她半點晦氣,休怪我不顧夫妻情分。”


    “老爺……”蘇夫人無奈而絕望的喊了一嗓子,她有滿肚子的委屈,可她知道,她已經沒地方說了,這位她親手提拔的三夫人,原本就是踩著她的肩膀上位的貨,是她自己招來的人,苦也隻能她自己受著。


    三夫人靠在蘇文軒懷裏,還貼心的說:“老爺您別氣壞了身子,奴婢沒事的,大夫人她心情不好,我不怪她,您也別怪她了,二小姐被退親,她現在也是憋著一肚子火呢?”


    “你這般為人著想,可她卻未必這麽想,日後她若再召見你,你也不用來,她若逼著你來,你便告訴老爺,老爺替你做主。”說罷,蘇文軒拉著三夫人走了。


    經過蘇夫人身邊時,三夫人冷冷的勾唇笑了一下,然後得意的依偎在蘇文軒懷裏走了。


    蘇夫人氣急攻心,一下跌坐在凳子上。


    “夫人,奴婢去……”方嬤嬤說要去給蘇夫人端杯參茶,可蘇夫人揪住她便不放,她幽冷的說:“是你對不對,是你叫她這樣做的對不對?”


    “夫人這是冤枉我了,當年按照夫人的要求,我將她送到別家,她壓根就不知道我是她生母,那日我也不曾多說一個字,她心裏有了主意,那也是她自己有盤算,夫人若是單單怪罪給我,對奴婢也是不公道的。”方嬤嬤難得也強硬了一回。


    蘇夫人沒想到方嬤嬤居然敢同她這樣頂嘴,甩手就是一耳光。


    方嬤嬤捧著自己的臉,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人是你的人,你最好將她給我拉攏回來,若不然你也休想有好下場!”蘇夫人說罷,便再也不看方嬤嬤。


    方嬤嬤什麽話都沒說,隻捧著臉離開了蘇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房裏那點事,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蘇家大院,秦氏聽了之後,又是生氣又是得意,她咬著牙,從牙縫裏麵擠出話來,“當初她不也就是這樣狐媚,才籠絡得老爺心猿意馬麽,這下好了,她送給老爺的人反了她的天,我倒是要看看,她日後要怎麽挽回老爺的心!”


    蘇梅雲沒說話。


    因為她看到的與秦氏看到的不一樣。


    消息自然也很快傳到蘇染霜麵前了,傳遞消息的人是蘇梅雲給蘇染霜選的兩個丫頭,兩人沒有刻意同蘇染霜嚼舌頭根子,卻在她聽得見的地方大聲的議論。


    原本她們以為,蘇染霜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氣急敗壞,可她沒有!


    她冷淡得像此事與她全然無關一般。


    那兩個小丫頭很好奇,便問她:“大小姐,那大夫人好歹是您的親娘,她不受寵,您難道一點都不著急麽?”


    “我著急有用麽,我又不能幫她!”蘇染霜坦然得很。


    可她沒想到,過了沒多一會兒,蘇夫人便差劉嬤嬤來請她去見。


    蘇染霜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見蘇夫人的,可是她想要知道的真相隻有她那裏才有,即便還是火中取栗,蘇染霜也必須要孤注一擲。


    兩人見麵,免不了有些尷尬。


    蘇夫人特意遣散了前後,隻留她們兩人在屋裏。


    “霜兒,不是我心狠,而是溫家已經落魄成了這個樣子,我若是不網住你爹爹,那溫家上下全都要餓死,我也是奉了她的命做的這一切,你要理解我。”蘇夫人居然跟蘇染霜賣慘。


    蘇染霜不由得笑了,她淡然的看著蘇夫人說:“你說她讓你這麽做的,那差人去殺我,也是她的計劃之一麽?”


    “殺你的人絕對不是我,我倒是一直很好奇季侯爺的態度,他好像什麽都知道,而且一直在等著這麽一著,我懷疑是他在背後搗鬼,陛下將蘇家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沒法做土皇帝,他這是要蘇家死啊,你知道麽?”蘇夫人繼續苦口婆心。


    蘇染霜沒接話,她與季梟寒之間,著實沒什麽好說。


    蘇夫人見蘇染霜不說話,也在心裏掂量,她原本以為蘇染霜與季梟寒之間的關係不簡單,可是轉眼,季家就上門退婚來了,那之前她所有的判斷都有可能不準確。


    現在蘇染霜又這副態度,說明她跟季梟寒之間,應當是真清白。


    她現在後悔莫及,若不是她將蘇染霜逼到絕境,蘇染霜也不會破釜沉舟,非要回到蘇家,以至於自己現在如此被動。


    可現在後悔沒用了,她隻能借助蘇染霜的那點權勢,讓她幫著自己重新得到蘇文軒的重視。


    “霜兒,蘇家與你一榮俱榮,蘇家若是被季侯爺搞垮,於你也沒有絲毫好處,同樣的道理,若是溫家出事,我們在蘇家也會被動,我們都被動了,你這個溫家的後人,隻怕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啊!”蘇夫人將蘇染霜跟他們的榮耀捆綁在一起,就是想讓她照顧她自己跟她的孩子。


    可蘇染霜卻隻是淡然的回了她一句,“我回來,隻是想找回她,你讓我帶她走,我便永遠不再出現在蘇家。”


    所以,不管是溫家的榮辱,還是蘇家的盛衰,都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蘇夫人見她軟硬不吃,也沒了主意,隻哭著說:“她說時機成熟了,她便會回來的。”


    “什麽樣的時機?”蘇染霜問。


    蘇夫人眼珠子轉了轉,恬不知恥的說:“不管是你還是歡歡,有一個人嫁到季候家裏,隻要我們溫家在季家攀上關係,即便蘇家對我們再涼薄,我們也無所懼。”


    “您有的是手段讓蘇歡歡嫁到侯府去,至於我,我沒這想法,告辭!”蘇染霜現在基本確定了一件事情,這蘇夫人與淩霄公子有著同樣的目的,就是讓她或是蘇歡歡嫁到季家。


    可他們是為了什麽?


    帶著這樣的疑問,蘇染霜幾日都懨懨沒精神。


    這日清晨,她身邊的丫鬟杏兒從外麵興衝衝的跑進來說:“大小姐大小姐,張家上門提親來了,老爺讓您陪著二小姐去前廳。”


    張家上門提親?


    蘇染霜抬眸看了杏兒一眼,淡聲問:“你是說,張家要娶二小姐為妻?”


    “對啊,張家大公子說了,他喜歡二小姐,這輩子非要娶二小姐為妻不可。”杏兒說。


    蘇染霜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她見過張家大公子許多次,若不是有人助力,他斷斷沒有這樣的魄力,抬一個庶出的小姐為正妻。


    隻是不知這助力,到底是來自蘇家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的二小姐,還是另有其人。


    帶著疑惑,蘇染霜還是陪著二小姐去前廳見張家大公子去了。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竟會在提親的人中,看見了季梟寒。


    她看見季梟寒的同時,季梟寒也看見了她,兩人隔著人群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兩人的眼裏都有讓人看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尤其是季梟寒。


    那日,他從郡縣回來,得知蘇家主動退婚的時候,原本是想來找蘇染霜打聽的,可是他人還沒出門,小芳兒便去了,她將事情的經過同季梟寒說了之後,季梟寒便沉默了。


    他坐在庭前,冷冷的看著已經枯萎的荷花池,一句話都沒說。


    小芳兒性子急,見他不動彈,便說:“侯爺您不去跟蘇小姐解釋一番麽?”


    “沒什麽可解釋的,婚是祖母逼著蘇家退的,我再上門去求回來麽?”季梟寒冷笑。


    “有何不可,那可是你喜歡的人,你為什麽不去爭取一下?”對小芳兒而言,喜歡便是喜歡,隻要喜歡,就一定要去爭取。


    可季梟寒不是小芳兒,他是掌管整個風月關的主君,他的言行代表著整個風月關,整個季家,他要顧慮的地方太多,根本就沒法根據自己的喜好做事。


    “祖母身體可還好?”季梟寒轉移了話題。


    小芳兒搖頭:“從蘇家回來後,便纏綿病榻,終日不見好,那日國丈大人還怒罵了老夫人一通,老夫人病情更是雪上加霜,她不願讓國丈給她看病,國丈也不願搭理她。”


    “你下去吧,我想靜靜!”季梟寒說罷,便自己走了。


    他知道,小芳兒這人,你讓她走,還不如自己走了幹淨。


    他說要靜靜,這一靜便是兩天。


    第三天他再出門的時候,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惴惴不安了三日的老太太,終於安心,她知道,季梟寒再一次妥協於現實了。


    隻是,現如今再見麵,季梟寒才發現,他說服自己千萬遍,隻要看她一眼,所有的堅決都會土崩瓦解。


    蘇二小姐這個親議得十分順利,畢竟張家那邊是商量好了才上門提親的,蘇家這邊又巴不得蘇二小姐嫁過去,便是做妾他們也是甘願的,現如今張家如此抬舉,蘇文軒與秦氏簡直樂得合不攏嘴。


    用餐的時候,季梟寒借故要去方便,臨走前,他看了蘇梅雲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蘇梅雲在季梟寒走後沒多久,也站起身來,柔聲說:“我在去廚房看看,看菜品是否妥當,諸位請稍後。”


    “去吧去吧,日後嫁到張家去,一大家子人也是需要你照顧伺候的。”蘇文軒道。


    張庭之頷首,蘇梅雲便退了出去。


    果然,季梟寒在回廊上等著她。


    蘇梅雲走過去,與季梟寒行禮:“侯爺請前廳稍加等待,我這就去看看宴席準備好了沒喲?”


    “二小姐,我信守承諾,讓張家以正妻聘你,你該知道我有能力將你捧上去,也有能力將你拉下來,所以……你最好對蘇染霜客氣些,隻要你不尋她晦氣,我便不與你為難,隻要你幫她一把,我便幫你兩回。”季梟寒說罷,沒事人一樣的朝前廳走。


    蘇梅雲看著季梟寒的背影,輕聲允諾,“侯爺的話我記住了!”


    待季梟寒走後,蘇梅雲幽幽的說:“這位季侯爺與我這位新來的大姐之間,越發有趣了。”


    “反正大小姐也礙不著小姐什麽事,不如就索性賣給侯爺這個人情,日後二小姐有用得上侯爺的地方,他也能幫忙不是?”蘇梅雲的丫鬟說。


    蘇梅雲笑了笑,淡聲說:“不要告訴母親,她不適合這些事情。”


    “是!”丫鬟跟著她走了。


    臨別時,季梟寒與蘇文軒說:“蘇大人,國丈大人在府中,吵吵嚷嚷說要見蘇家大小姐,若是方便,還請蘇大人抽個時間帶大小姐去見一見國丈大人。”


    “是,侯爺!”現在蘇家與季家沒什麽親戚關係了,稱呼上自然就更加生分了。


    季梟寒臨走之前,看了遠去的蘇染霜一眼,這才抬步離開。


    這廂,蘇染霜剛回到屋裏,蘇文軒便來了。


    蘇染霜與蘇文軒沒辦法關係親厚,隻是淡淡行禮,便等著他吩咐。


    蘇文軒也知道,蘇染霜對他們,沒法親厚,便直說來意,“方才季侯爺離開之前,與我說,你師父在侯府煩悶,想讓你去見他,你看不如明日為父便領著你上門去見見你師父?”


    “我師父他不會給父親好臉色的,父親還是不要同行的好,他那個脾氣,說要抽誰就一定要抽。”蘇染霜給蘇文軒碰了一個大大的釘子。


    蘇文軒麵色有些尷尬,可想到國丈這樣的身份,他又舍不得舍棄這樣好攀高枝的機會,便說:“那你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去見他吧,季家那頭剛剛退了你的親事,你這就上門,隻怕會惹人非議。”


    “女兒自小跟著師父,師父要見女兒,女兒自然是要去見的,隻要我不已蘇家大小姐的身份去侯府,便沒什麽關係的,父親放心好了。”蘇染霜就是拒絕蘇文軒同行。


    蘇文軒知道,之前一鬧,國丈對他勢必也沒好臉色,與其上門去挨罵,還不如讓蘇染霜自己先去安撫一番,等時機成熟,再做打算不遲。


    “既然你已經打算好了,那為父便放心了,不過你師父既然如此思念你,你倒不如將人請到家中來住下,他要見你也容易些不是麽?”蘇文軒一邊說,一邊看蘇染霜的臉色。


    蘇染霜倒是沒什麽表示,她隻笑了笑說:“我師父性子野,侯爺敢執劍將他攔在家中,爹爹您敢麽?”


    “人家是國丈大人,我怎麽敢?”蘇文軒為難了。


    蘇染霜笑說:“對啊,因為您不敢,所以我也不敢提及,若是師父跟我們來了蘇家,明日便跑了,那皇後娘娘來接人,人卻不見了,我們蘇家豈不是……”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差點沒想到這點,好在你提醒了我,要不然可就犯大錯了。”蘇文軒驚魂未定的說:“那你就去看看他,哄哄他開心便是了。”


    “是!”蘇染霜表現得無可挑剔,聰明懂事,顧全大局,寵辱不驚,蘇文軒對她不由得生出了一分舔犢之情。


    他語重心長的說:“霜兒,你母親生你的時候遭了大罪,之後性格就變得有些讓人難以理解,當初我若是知道她會放任你在田莊自生自滅,我說什麽也不會允許的,父親為了在風月關站穩腳跟,忽略你了!”


    “女兒沒事,隻是爹爹能不能同我說說,母親沒變樣之前的事情?”蘇染霜迫切的看著蘇文軒。


    蘇文軒臉上閃過一抹深情,他說;“你母親以前性格溫柔恬靜,我年輕的時候脾氣大,她總能瞬間澆滅我的怒火,還能給我逗笑,我記得她永遠都是笑著的,即便溫家逼著她,讓我在衙門給你舅舅他們謀個好差事,她也是笑眯眯的擋回去……”


    聽到這裏,蘇染霜心頭有數了,她淡然的說:“父親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是啊,有什麽可說的,她現在是變樣了,可你放心好了,父親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蘇文軒也不願再回憶往事了。


    蘇染霜不讓蘇文軒提,一來是她要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二是害怕他回憶過去,對蘇夫人心軟,再次寵愛她,那日後她的日子不知得多難過。


    送走蘇文軒後,蘇染霜心裏有了底,也有了計策。


    她心裏有底,心裏有了計策,蘇夫人也同樣有了計策。


    她端坐在位首,冷笑著說:“就憑你們兩個死丫頭,還想跟老娘鬥?老娘若是想讓你們死,你們倆誰也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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