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的是真的怕了,他抹了抹頭上的汗,無奈的道:“公子請等等!”


    沒要一炷香的時間,那掌櫃的便已經將季梟寒要的東西都拿上來了,還有孫鐵典當的證據,也一並奉上。


    季梟寒這才滿意,臨走前,他回頭對那掌櫃的說:“回去告訴那癆病鬼,我季梟寒的東西,他碰得,他的東西我也砸得,你讓他小心著點。”


    掌櫃的送菩薩一樣的將季梟寒送走。


    那原本已經離開的淩霄公子卻在後堂笑了下來。


    “公子,屬下實在是辦不好這件事……公子責罰我吧?”那掌櫃的苦不堪言,隻能自認倒黴。


    淩霄公子卻笑:“有什麽可罰的,你要是能在季梟寒麵前躲得過,我還覺得奇怪呢,隻不過,他為何知道孫鐵的事情如此清楚?”


    “公子您慢慢想吧,小的還有好些事情要辦呢?”掌櫃的苦不堪言的退下。


    淩霄公子卻興味的笑,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且說季梟寒,從當鋪拿到那些東西回去那日,他將自己關在房裏,飯不吃水都不喝一口,季老夫人都親自來叫他,他都不出門。


    季老夫人著急上火,沒了辦法,隻好讓小芳兒上。


    小芳兒懨懨的站在老太太麵前,正經八百的說:“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侯爺的性子,您都叫不開的門,我哪裏叫的開,那能叫開門的人,都被您趕走了。”


    後麵那句話,小芳兒沒敢大聲說出來。


    老太太也不是聾子,小芳兒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可她覺得,若不是季梟寒三天不出門,她是斷然不會讓蘇染霜來的。


    在她看來,蘇染霜這樣的女子,且不說配不配得上季梟寒,光是她那一腔的計謀,都讓人恐懼。


    因為她有幸嫁給季梟寒的爺爺,沒有參與過後宅爭鬥,所以她覺得女子就該相夫教子,可她卻忘記了,即便是要相夫教子,也要先保住命。


    小芳兒見她不表態,也就沒再說話。


    而季梟寒,將自己關在家裏一天一夜,再出來的時候,他眼裏沒光彩,臉上無表情,麵對季老夫人的擔憂,他隻是淡聲說:“祖母,我沒事!”


    然則,他若沒事,又怎會獨自待了一天?


    可是,季梟寒若是不說,季老夫人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


    所以,季老夫人隻能當他沒事,可心裏卻擔心死了。


    蘇家祭祀,季老夫人大駕光臨不說,作為孫女婿的季梟寒也一並來了。


    再次見到蘇染霜,季老夫人還是不太自在,好在季梟寒一直陪在身邊,也沒多瞧蘇染霜一眼,而蘇染霜也全程沒有朝他們這邊看,一直盡心盡力的跟在眾人身後。


    蘇歡歡靠前到他們麵前來,蘇染霜也不曾過來,而是由方嬤嬤陪同。


    季梟寒心裏很清楚,蘇夫人這是在忌憚蘇染霜,不敢讓她單獨陪同蘇歡歡,怕蘇歡歡吃了她的虧。


    一行人在廟宇參拜完,季老夫人便以年老已邁為由,提早回了家。


    季梟寒卻推脫不得,隻能隨蘇家人回了蘇家用餐。


    席間,蘇染霜幾次給季梟寒添酒,季梟寒看出來了,每次蘇染霜給他添酒,蘇夫人便一直關注著他跟蘇染霜的神情,好在季梟寒這個人,在外麵極其有分寸,一點也沒讓蘇夫人看出任何端倪。


    而蘇染霜……


    她避季梟寒如蛇蠍,更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失分寸的事情。


    蘇染霜退回去後,秦氏也不知是被蘇梅雲授意,還是無意,竟歎了一口氣說;“哎呀,往年這時候,鳳凰村田莊總會送來好些大螃蟹,今年田莊被火燒後,那些佃農居然都說養不活螃蟹,喪氣死了。”


    蘇夫人聽到鳳凰村田莊幾個字的時候,很是不自在,她故作嬌弱,眼眶裏麵盈滿了淚,卻將掉未掉,“妹妹快別說了,那鳳凰村的管事死的這般慘,你一說起,我這心裏便跟刀絞似的疼……唔……我心口疼!”


    蘇夫人說疼就疼,秦氏都看傻了眼。


    蘇文軒卻好似心疼壞了,一邊安撫蘇夫人,一邊斥責秦氏:“家裏錦衣玉食供養著你,你非得要吃鳳凰村的螃蟹麽?”


    “我……”秦氏被罵得莫名其妙,正要回嘴,蘇梅雲卻淡聲說:“抱歉父親,母親也隻是見父親往日喜歡吃鳳凰村的螃蟹,這才多嘴,隻是沒想到,大夫人如此心疼田莊的那位嬤嬤,是母親錯了。”


    “對不起老爺,我隻是想著去年你吃著那裏的螃蟹,十分開心的樣子,我就多嘴了一句,我回去禁足,保證不讓大夫人看見我又心口疼。”說罷,秦氏委屈巴巴的走了。


    蘇文軒自覺自己反應過激,對蘇夫人的疼惜也淡了些,加上季梟寒人在這裏,他也不好在說什麽,隻淡聲說:“讓侯爺看笑話了。”


    “去年,田莊送去侯府的螃蟹,確實又大又肥,是真可惜了。”季梟寒說罷,笑了笑說:“蘇夫人這心痛的症狀,還是找個大夫看看較好,對了,我祖母有一慣用的大夫,醫術精湛,治療心痛之症十分有一套,改日我讓他過來給蘇夫人瞧瞧。”


    蘇夫人臉色大變,慌忙擺手說:“哪裏敢勞駕侯爺操心,那是老夫人慣用的,我不能奪人所好。”


    “無妨,就是給蘇夫人看看病而已。”季梟寒假裝看不懂蘇夫人的推辭。


    可蘇文軒卻疑惑了,他看蘇夫人的眼神又幽暗了幾分,並十分強硬的說:“侯爺是自己人,才會將家中這麽厲害的大夫推薦給你,你還推拒什麽,好好治療治療,也讓我也安安心。”


    這時候,大夫人若是還說什麽,隻怕蘇文軒能當場翻臉。


    於是,她隻能被動的接受了季梟寒的好意。


    回去後,蘇夫人發了一通脾氣,“這季梟寒,到底是真傻看不出來,還是故意的,為何每次我都單單吃了他的悶虧?”


    “母親怎麽能這樣說我夜白哥哥,他一個大男人,如何知道我們跟二房的爭鬥,他不過是好意想給母親看病,母親不理會也就罷了,還曲解他的好意。”蘇歡歡可見不得別人說季梟寒的不是。


    想了想她又不滿的說:“分明就是蘇梅雲跟她母親想讓母親不痛快,母親遷怒給我夜白哥哥算什麽意思?”


    蘇夫人還沒說什麽,蘇歡歡又開始了:“那田莊到底有什麽?讓母親害怕成這樣?”


    這裏的每一個問題,蘇夫人都答不上來。


    “田莊能有什麽?我不過就是生氣秦氏那小賤人,處處給我難堪,我那心痛症,豈是不熟悉的大夫能瞧的?”蘇夫人氣急敗壞的說。


    聽了蘇夫人的話,蘇歡歡也無話可說了。


    她總不能去告訴季梟寒,說自己的母親沒病,那隻是母親為了籠住父親的心,編的瞎話吧?


    若是她將這話告訴季梟寒,那季梟寒要怎麽想她的母親,那日後她又會如何想她?


    蘇夫人現在沒時間擔憂她的事情,她現在更擔心的是,若是季家的大夫真的上門,告訴蘇文軒,說她沒病,那她要如何收場?


    可她同樣也知道一定不能讓季家發現她裝病,最後沒了辦法,她隻能再叫蘇染霜到跟前來。


    當蘇夫人告訴她,讓她再去見淩霄公子時,蘇夫人分明看到蘇染霜眼裏閃過的一抹冷芒,可她細看,卻又發現她眼裏什麽都沒有。


    不得已,蘇夫人隻能解釋:“你放心,這次叫你去見淩霄公子,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想讓你去告訴他一一聲,就說我有事求他幫忙,請他上門一見。”


    “是!”蘇染霜不敢忤逆蘇夫人,也知道淩霄公子暫時不會動她,便拿著折扇上街了。


    她從蘇家出門,沒看見蘇家對麵一個賣古玩的鋪子裏麵,一個店小二見蘇染霜拿著折扇出門,便悄悄的去了內堂,並將蘇染霜帶著折扇出門的消息告訴內堂的人,內堂那人聽後,也連忙出門去了。


    蘇染霜上馬車的時候,便被人盯上了。


    淩霄公子依舊沒有露麵,隻露出他那標誌性的蒼白的手,他伸手扣住蘇染霜的手腕,將她一把拉進馬車,作勢要親。


    蘇染霜冷靜的取出一枚銀針,冷聲說:“淩霄公子還想試試我的醫術麽?”


    嗬嗬!


    淩霄公子笑,“小丫頭,逗你玩玩而已,你何必如此當真?”


    “我不喜與公子開玩笑,還請公子自重!”蘇染霜冷冷的說。


    淩霄公子又用手支著額頭笑,“走吧,陪我走一段!”


    蘇染霜沒拒絕,她坐下的時候,沒注意到淩霄公子看向外麵的眼神,幽冷又克製。


    兩人駕著馬車走在過風月關繁華的街頭,一路出了城。


    到風月關西北的月亮湖方才停下。


    此時的月亮湖層林盡染,湖光山色美麗醉人,淩霄公子將車簾子打開,故意湊近蘇染霜,柔聲問她:“此處風光如何?”


    “不如何!”蘇染霜想要避開淩霄公子,可淩霄公子卻冷聲說:“你要是再退一步,我就親你!”


    “公子你到底要做什麽?”蘇染霜有些生氣了,她將蘇夫人要她轉達的話告訴淩霄公子後,就起身要走,


    卻聽淩霄公子用她從未見過的淒涼語氣說:“我若是知道我自己在幹嘛,也就好了!”


    “三日後,公子又該施針了,公子找個機會帶我出去,我每晚替公子施針,連續七日,慢慢調養,公子的身體會好起來的。”蘇染霜有些不忍,便與他說了這些。


    淩霄公子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就是如此吧!”


    說完,他溫柔的看著蘇染霜說:“霜兒,蘇家的事情,等你與季梟寒成親那日,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蘇染霜蹙眉看著淩霄公子,她動了動唇,原本想說,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嫁給季梟寒,可想了想,她與淩霄公子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根本就沒用,也就沒說。


    可淩霄公子卻很正經的說:“你會嫁給他的,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甘於被人擺布的人,你隻有嫁給季梟寒,才能安穩的活下去。”


    “公子大約不知道,季家祖母很是容不得我,所以我嫁到季家,也不能安穩過活,隻有我自己一個人方能安穩過活。”蘇染霜冷然的說。


    淩霄公子笑,“隻要你愛季梟寒,你就不會在意這些,你終究會為他放棄很多東西,你信不信?”


    “我不信!”蘇染霜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是個冷靜的人,她最大的自知之明就是,從來不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我們打賭,我賭你終究要用盡辦法嫁給季梟寒!”淩霄公子眼裏一點溫度都沒有,看笑容卻越發的明豔了。


    蘇染霜沒再看淩霄公子,她自動從馬車上下來。


    淩霄公子看著蘇染霜單薄的背影,無奈的,又涼薄的笑了笑,他知道的,蘇染霜一定會的。


    待蘇染霜再回頭的時候,淩霄公子的馬車已經不再原地,她幽幽的看著那條路,心裏五味雜陳。


    可她卻沒發現,一個人冷冷的站在她身後的湖邊,用她看著遠處的眼神,默默的看著她。


    以至於蘇染霜回頭看見一個大活人冷冰冰的矗立在她麵前,嚇得差點跌倒在地上。


    “侯……侯爺?”蘇染霜有些慌張,連看都不敢看季梟寒一眼。


    沒錯,那站立在湖邊看她的人,就是季梟寒。


    見蘇染霜驚慌失措,他心裏越發寒涼,眼神更是冷得讓蘇染霜如墜冰窖。


    季梟寒一直不說話,蘇染霜沒了辦法,隻能走過去,給他行禮。


    她靠過去的時候,季梟寒便如同等待捕食的野獸一般,蓄勢待發的看著蘇染霜,等她走到他身邊不遠處,屈膝給他行禮的時候,季梟寒忽然撲了上來。


    蘇染霜下被他的迅猛而且凶殘的動作嚇到了,她很想逃走,可是她的腳步卻像生根了一樣,完全不能動彈。


    可是,季梟寒在離蘇染霜沒多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隻是冷冷的看著蘇染霜,卻一句話都沒有。


    “侯爺,怎麽到這裏來了?”蘇染霜問。


    這句話無疑點燃了季梟寒心裏的怒火,他冷然的看著蘇染霜,嘲諷道:“怎麽,我打擾蘇家大小姐跟淩霄公子的雅興了?”


    聽了季梟寒這略帶醋味的話,蘇染霜選擇自閉。


    見她一句話都不說,季梟寒很生氣,他冷然的看著蘇染霜,再次質問:“你來見淩霄公子,為何不讓人告訴我?”


    “我……我以為侯爺……”蘇染霜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季梟寒很是不爽,他冷然的看著蘇染霜,打斷了她的話。


    很無情的說:“看來蘇大小姐與淩霄公子的關係,已經好到無需避嫌了!”


    嗬!


    蘇染霜被季梟寒這句很有深意的話氣笑了,她冷然的看著季梟寒,淡聲說:“是啊,季侯爺說的對,我落在臭名昭著的淩霄公子手裏,這一個月什麽事情都該發生了,所以我確實沒什麽好避嫌的,倒是侯爺您,需要好好的避嫌,畢竟我與侯爺……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蘇染霜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


    季梟寒氣急敗壞的追上來,緊緊的扣住蘇染霜的手腕,聲色俱厲的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我隻是順著侯爺的心意走,我與侯爺,原本就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侯爺隻需知道我是不是能給侯爺帶來利益,根本不用管我落在淩霄公子手裏,會怎樣?就如侯爺與其他人的期待一樣,我現在已經與淩霄公子牽扯不清,侯爺就該與我保持距離。告辭!”


    蘇染霜說完,狠狠的甩了一下手,卻沒能將季梟寒的手甩開。


    他逼近蘇染霜,原本想用自己的氣勢壓倒蘇染霜,可蘇染霜在他湊上來的時候,忽然湊上去,狠狠的親了他一口,而且是親在季梟寒的唇上。


    季梟寒瞬間呆若木雞。


    而蘇染霜卻趁機一把推開他,然後轉身就走。


    那毫不留戀的樣子,讓季梟寒又心動又生氣,他錯愕的看著蘇染霜走了很遠,這才想起來,要追上去。


    蘇染霜走了沒多久,就被季梟寒再次抓住手腕,他問蘇染霜:“你這什麽意思?”


    “就是侯爺想的那個意思,侯爺莫不是要還回去?”蘇染霜是真的氣的很了,斜睨著他冷聲問。


    有那麽一瞬間,季梟寒是真的想繼續。


    可是,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話,刺傷了蘇染霜的自尊,這個女人,她可以不爭不搶任何東西,但是這自尊心,她卻是非搶不可的。


    而且……


    想到淩霄公子與蘇染霜的互動,季梟寒便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沸騰了。


    “我方才不是……”季梟寒想與蘇染霜解釋,可蘇染霜卻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侯爺不必同我一個丫鬟解釋什麽,以後侯爺需要我做什麽事,隻管吩咐便是,告辭!”蘇染霜再次甩來季梟寒的手。


    季梟寒這次反應很快,他直接將蘇染霜扣在大樹上,整個身體將其壓製在懷裏,咬牙切齒的道:“你方才故意撩我,撩完就跑,那我的麵子置於何處?”


    “侯爺是覺得麵子上過不去是麽?”蘇染霜笑了笑,然後柔聲說:“那侯爺還回去就是!”


    她雖然在笑,但是事實上她的眼裏已然浸滿了眼淚。


    她還是在意自己之前的話!


    季梟寒知道,蘇染霜就是還在在意,所以才會這樣夾槍帶棍的跟自己說話。


    哎!


    季梟寒無奈的看著蘇染霜,最後無奈的妥協道:“此處十分偏僻,尚且有山賊出沒,你一個女子隻生上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不必勞煩侯爺了,侯爺金尊玉貴,還是打住吧!”蘇染霜陰陽怪氣的說話,卻規規矩矩的行禮。


    季梟寒又懊悔,又憋屈的抓了抓頭發,卻始終沒有放開蘇染霜。


    “侯爺!”蘇染霜說完了這麽一圈賭氣的話,終於氣消了些,開始不敢直視季梟寒的眼睛、


    季梟寒不知蘇染霜心情變化,隻幽幽的說:“我斷然不會放你自己獨自回城,你要麽配合我一下,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要麽我們就在這裏耗下去,此處天黑之後,景色倒是十分宜人。”


    蘇染霜猝!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季梟寒,又看了看天色,再回頭看看季梟寒,發現這人一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於是她不得不妥協。


    “那就有勞侯爺了!”


    季梟寒颯然一笑,就勢將手滑下來,落在蘇染霜的手上,扣住她的手腕就往風月關城池方向走去。


    說好的用最快的速度回去,可蘇染霜嚴重懷疑,季梟寒是故意在拖延時間。


    因為,他們還沒回到風月光,夜幕便已經完全拉下帷幕。


    夜裏的小路上,螢火蟲飛來飛去,如同夜裏的星星一般,十分好看。


    蘇染霜喜歡這樣靜謐寧靜的夜,這讓她想到了鳳凰村,她的心緒也跟著平和了下來。


    季梟寒見她心態平和下來了,心情也跟著平複了下來。


    兩人走在這樣靜謐的夜裏,即便沒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尤其是季梟寒,他竟希望,這條路就這般,一直一直不要停下來。


    可再漫長的路,終歸是有盡頭的。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遠遠的看見繁華的風月關裏麵的燈火闌珊。


    此時,不僅是季梟寒,蘇染霜心裏也滑過一絲惆悵。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暗夜中輪廓模糊的季梟寒,幾次想開口說話,可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最後她也隻能悄悄的,在夜裏光明正大的貪婪的看他的輪廓。


    她所有的自以為很隱秘的舉動,其實季梟寒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他問:“喜歡這裏麽?”


    “喜歡的!”蘇染霜說。


    季梟寒笑了笑,沉吟道:“你若是真的喜歡,我們可以晚些再回去!”


    “不必了,我還要回蘇家複命,今日多謝侯爺了!”蘇染霜說的有些不情願,其實她早看出來了,季梟寒在拖延回城的時間。


    季梟寒還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一本正經的道:“一點小事不足掛齒,隻是如今城門隻有你我二人通過,若是被那些士兵看出端倪,我怕對你不利!”


    “那現在怎麽辦?”蘇染霜也害怕啊,上次就因為一條汗巾帕子,蘇夫人與蘇歡歡便要毀她名節,若是謠傳他們一起進城,隻怕蘇夫人跟蘇歡歡會直接將她發賣。


    季梟寒看了看天空中明亮的星星,思忖了片刻後,淡聲說:“不若今晚就留在外麵,想必你見淩霄公子,溫氏也不敢為難你,你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也比讓蘇家人知道你我在一處好!”


    “我記得小芳兒同我說過,侯爺在這不遠處有一個別苑,不如侯爺自己去別苑住一晚,我自己一個人進城便可。”蘇染霜連退路都幫季梟寒想好了。


    季梟寒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不得已,他隻能悻悻的接受了蘇染霜的提議。


    眼看著蘇染霜已經走上管道,都已經能看到守城的士兵,還聽見守城的士兵喊:“過往的旅客,風月光城門即將關閉,明日卯時方可進城,要進城的要出城的,最後一盞茶時間,抓緊了!”


    鐺鐺鐺!


    蘇染霜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腳程,想著自己一定能敢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到城門口,便加快了腳程往城門口去。


    她趕到的時候,城門已然開始閉合,蘇染霜正要求守城的小哥放她進去,可城門口卻憑空伸出來一隻大手,將她攔腰抱走。


    蘇染霜嚇得正要呼救,卻被人一把捂住口鼻,熟悉的味道溫度瞬間充盈了蘇染霜的整個口鼻,她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氣急敗壞的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城門關閉。


    卻說那罪魁禍首,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問:“方才我忘記與你說一件事,那孫鐵同我說,蘇夫人與他已然認識二十五年以上,你家嬤嬤可曾說過,溫氏有過這樣一個朋友?”


    “這事日後有機會在同侯爺說,我先回城。”蘇染霜哪裏不知季梟寒是故意的,所以才生氣,鐵了心要回去。


    季梟寒以手環胸,淡然的看著蘇染霜去叫門。


    蘇染霜走到城門口,好說歹說說自己是蘇家的丫鬟,因為出城辦事耽誤了時間,現在想要回城,想讓守城的士兵行個方便給自己開門。


    守城的士兵很不耐煩的說:“若是風月關的人,如何不知風月關何時開門何時關門,你這時候要求開門,不是細作就是瘋子,且去一邊鬧去,我們是守城的士兵,不是你家中的兄長,可以隨時給你開門!”


    蘇染霜幾番懇求,對方還是堅持不給她開門。


    蘇染霜沒了辦法,隻能離開城門。


    “怎麽,城門關了?”季梟寒明知故問,笑的十分的得意。


    蘇染霜名字他是故意為之,卻拿他沒有半點辦法,隻能氣呼呼的看著他。


    “走吧,既然你知道我有別苑在此,不如先將就一晚,再行定奪!”季梟寒假裝自己看不見蘇染霜氣急敗壞。


    蘇染霜見他得意洋洋,便拿話堵他:“侯爺不是說了麽,我與侯爺若是漏液在一起,隻怕會招來很多非議,這城門尚且如此,侯爺的別苑更是不能待,侯爺好意我心領了,多謝!”


    說罷,蘇染霜便蹲在城牆下,再也不看季梟寒一眼。


    季梟寒也學她蹲在城牆下,且不緊不慢的說:“巡城的士兵很多,而且他們都認識我,若是知道我與一個姑娘在城樓下卿卿我我,漏液不歸,卻不知會如何作想……對了方才你還自報家門,說你是蘇家的人。”


    蘇染霜被他欺負得快哭了,可她就是倔強的不肯掉淚,隻拿水汪汪的大眼睛怒視他。


    季梟寒冷不丁的又來了一句:“我別苑隻住著一個啞巴老頭和一個聾子老太太,這個時間,兩人早就睡了,而且我別苑裏麵還種著西域來的奇珍藥材,十分稀有珍貴。”


    “真有西域珍貴藥材?”蘇染霜這個小醫癡,方才還一副絕不與之同流合汙的清高模樣,可一聽說有珍貴藥材,就又堅定不下去了。


    “我季梟寒什麽時候欺騙過你?”季梟寒很理直氣壯的說。


    嗬嗬!


    蘇染霜很想說:“你什麽時候都在欺騙我!”


    可是,她沒這膽子!


    出於對西域珍稀藥材的好奇心,蘇染霜還是乖乖跟季梟寒去了他城外的別苑,也確如季梟寒所言,這別苑之中,並沒有蘇染霜想象的那般仆役成群,安靜得好像沒有人居住一般,但是窗眀幾亮,又說明這裏有人日日兢兢業業的打掃。


    季梟寒沒有驚動看守的老仆人,帶著蘇染霜從牆頭飛身上去,直接去了後院。


    後院十分雅致,處處都有紗幔縹緲,風燈隨處可見,昏黃的燈光在夜裏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讓光亮恰到好處的襯托簾幔的縹緲。


    若是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人的心情都會十分放鬆。


    季梟寒見蘇染霜眼底有微光,便低下頭來,靠近她問:“可喜歡?”


    蘇染霜不作答,卻反問,“侯爺說的西域珍稀藥材在何處?”


    “帶你去!”季梟寒自然而然的拉住蘇染霜的手,駕輕就熟的朝後花園走去。


    看到後花園種植的奇花異草的時候,蘇染霜眼裏閃過驚豔,但是很快驚豔就被心悸全部占據。


    這裏確實有很多奇花異草,可是這些奇花異草都是最近才種植上去的。


    季梟寒為何要種植奇花異草?


    蘇染霜的腦子裏不安的想到,或許是因為自己。


    雖然她知道自己與季梟寒兩人之間完全沒有可能,可是腦子卻不自覺的想到那裏去了。


    於是,她也問了。


    “侯爺,您種植這些藥材作甚?又沒什麽觀賞價值?”蘇染霜很想知道。


    季梟寒四十五度角望天,“誰說沒觀賞價值,你不就被吸引了麽?”


    蘇染霜的臉忍不住就紅了,他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他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套她的麽?


    兩人之間難言的尷尬。


    季梟寒思量了片刻後問:“你困麽?”


    “侯爺這些花草雖然是精心照料過的,但是長勢並不好,我想幫侯爺侍弄一下,或許會好些!”蘇染霜擔心花草被他養死了。


    季梟寒聳聳肩,一副你隨意的樣子。


    蘇染霜便真的將裙擺折起來別在腰間,然後將衣袖挽了挽,便真的下地幹活去了。


    季梟寒在一旁看著蘇染霜那兩條細細的腿,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不敢再看。


    蘇染霜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變成了落入別人眼裏的美景,她隻一心搶救那些藥材,季梟寒見她十分熟練,便問:“這西域的藥材,你如何知道如何種植?”


    “師父教的,從小師父就告訴我,什麽藥材要怎麽去種植,要怎麽煉製,師父他老人家有一本醫書,上麵講解了所有的過程,十分精妙。”說起自己的師父,蘇染霜的眼裏落下一抹溫情。


    季梟寒能感覺到她情緒便暖,便問:“你師父是個怎樣的人,怎麽就選中了你教學?”


    “小時候,王嬤嬤給別人家做點小活,卻隻夠勉強糊口,有日她生病了,我沒了辦法,便去央求新來的這位大夫,可因為我沒錢,大夫對我不理不睬,不得已我便偷偷看他給同樣生病的人治病抓的藥,我記住了藥名後,便自己去挖藥給王嬤嬤治病,沒想到我把王嬤嬤的病治好了,他發現我不求他便給人治好了病,便央著我,讓我跟他學醫,原本我是不待見他的,我覺得他見死不救,唯利是圖,不配做大夫,可是後來他說,我跟他學醫,能養活自己跟嬤嬤,我這才勉為其難答應了他。”


    說起那段往事,蘇染霜又有些悵然,她跟王嬤嬤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是她最珍惜又最回不去的時光。


    季梟寒看著蘇染霜,腦子裏麵忽然就想起她小時候倔強又聰明的樣子,越是這樣想著,他便越是心癢難耐。


    “侯爺……你,你要做什麽?”蘇染霜再抬頭的時候,季梟寒已然走到她麵前,正彎下腰來,欲親吻她。


    蘇染霜的問話,像魔咒一般,讓季梟寒瞬間清醒過來。


    他淡然的看蘇染霜,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臉上有泥!”


    “哦!“蘇染霜害羞的低下頭,用手胡亂的擦了幾下臉。


    再抬頭的時候,原本光潔的小臉上,倒是真的沾了好些泥。


    “這裏,這裏還有!”季梟寒指了指蘇染霜的臉,強行忍住笑意。


    可蘇染霜幾次擦拭皆不得法,季梟寒不得不伸手,幫蘇染霜將臉上的汙漬擦幹淨。


    兩人靠得近了,連對方灼熱的呼吸,都能感覺到,季梟寒看著蘇染霜那張在暗夜中,依舊瑩白如玉的小臉,忍不住低頭……


    蘇染霜也被下了魔咒一般,眼睜睜的看著季梟寒的臉在她麵前放大放大,最後連他眼睛上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卻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兩人的唇終於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溫度,蘇染霜顫巍巍的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掛在她眼睛上,搖搖欲墜好不可憐,季梟寒那還在拉扯的理智,瞬間便消失無蹤。


    眼看著兩人的唇便要粘合在一處,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侯爺,是您回來了麽?”


    季梟寒想繼續,可蘇染霜卻幡然醒悟,一把推開季梟寒,並且快速的藏身在暗處。


    “福伯,是我回來了。”在蘇染霜祈求的眼神下,季梟寒不得不回答了福嬸的話。


    哦!


    福伯與福嬸相互攙扶著,福伯將自己聽見的傳達給福嬸,福嬸負責說話,“那侯爺可要吃些食物?”


    “不必,你們不用管我,我就住一晚,明早天亮便走,你們也不用管我早飯,且回去休息吧!”季梟寒說。


    那夫妻兩人,想必很聽季梟寒的話,真的相互攙扶著離開了後院。


    “出來吧!”季梟寒也恢複了冷靜。


    他抬頭看了一眼夜色,又看了一眼蘇染霜,淡聲說:“你不肯出來見他們,便不能給你準備房間,今夜就委屈你一下,住我房間。”


    啊?


    蘇染霜想拒絕,季梟寒想了想,淡聲說:“外間有個軟榻,是平素看書用的,我將就住在外麵便是。”


    “怎敢讓侯爺屈尊,還是我住外麵吧?”蘇染霜道。


    季梟寒嗤笑,“要麽就與我一起住,要麽就自己住裏麵,你選!”


    蘇染霜:“……”


    選無可選的蘇染霜,最後隻能跟著季梟寒去了他的房間,季梟寒也算信守承諾,進屋之後,便拿了被子去了外麵的軟榻。


    更深露重,蘇染霜十分疲倦,可她卻了無睡意。


    她與季梟寒兩次同室,上一次尚且是因為她要給他刺繡,兩人之間也免於尷尬,可是現在她就躺在季梟寒的床榻上,而季梟寒就躺在外麵,兩人之間誰翻一下身子,對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又緊張又難受,又彷徨又無助。


    可季梟寒呢,季梟寒他心裏又是怎麽想的?


    其實,蘇染霜睡不著,季梟寒也一樣睡不著,蘇染霜在屋裏翻來覆去,他聽的分明,可是季梟寒能做什麽?


    事實上,他什麽也做不了!


    兩人就這般掙紮著,到天亮。


    天剛亮,蘇染霜便起身了,她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想趁著季家老仆跟季梟寒都還沒醒來,便自己一個人離開,可經過季梟寒榻前時,她見季梟寒睡著了都不曾舒展的眉頭,腳下就像生根了一般,一點也動不得。


    她捫心自問:“蘇染霜,在你心裏,季梟寒這個人,真的是你能放得下的麽?”


    這個問題,蘇染霜解答不了。


    鬼使神差的,蘇染霜走過去,站在季梟寒身邊,想要撫平他的眉頭,可她剛剛伸手,就被季梟寒一把拉到懷裏,季梟寒一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而這個過程,季梟寒似乎依舊睡得深沉。


    蘇染霜渾身顫抖,她奮力推了推季梟寒,可季梟寒卻幽幽的囈語:“別動,我很累!”


    他的語氣很疲倦,甚至帶著一絲脆弱,蘇染霜便舍不得了。


    她試探性的,遲疑著,伸手環住季梟寒的腰,安靜的依偎在季梟寒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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