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落地,支離破碎,發出的脆響,如同一記重錘,猛然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眾人頓時緊張萬分,但許多人卻都一臉茫然。


    就在眾人尚在一頭霧水之時,一聲怦然巨響,酒樓大廳外的那扇四季花草的屏風,被幾團事物轟然撞碎,然後不少人人的臉上都猛然感覺到一陣溫熱。


    待眾人看清了那幾團事物後,皆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冷氣,原來是那個方才出門迎客的店夥計,被人亂刀分屍後重新丟回了客棧,溫熱的血水,濺了許多人一臉。


    不待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早已抽刀在手的十七名黑袍假麵人已迅速衝進屋內,二話不說,見人就砍。那些個靠近門口處的武功低微之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率先一刀斃命,他們到死都不知自己是因何而死。


    血腥味立時充斥了整個酒樓,大廳內頓時亂作一團。


    胡廣南大喝一聲,身形眨眼間上前七八步,擋住了一名黑袍人的長刀,自刀口下救了一名武藝平平的家丁,與此同時,他口中喝道:“護好王家小姐!”


    以葉修、胡雪初為首的金柄刀莊弟子,直到此時仿佛才回過神來,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打打殺殺的血腥場麵,但以往金柄刀莊在與人搶地盤火拚之時,好歹也要先說幾句場麵話,即使要打,也得先禮後兵的理論一番,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殺人的。似今日這種驟然而至的雷霆血腥,他們還是生平第一次遇見。


    雖然震驚,但眾人下一刻便都反應過來,不約而同抽出兵器,與這幫來曆不明卻出手狠辣的黑袍人鬥在一處。很顯然,雙方實力懸殊太大,才一盞茶的功夫,胡廣南這一方的人就已經倒下了七八個,反觀那十七名黑袍人,除了有兩人被胡廣南拖住,其餘無一人受傷。


    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其中幾名持刀在手的黑袍人,守住了客棧的幾個窗戶和前後大門,看這架勢,是不想放走客棧裏的任何一人。


    這期間不是沒有人質問或者咒罵,但那群黑袍人就如同是一幫不通人性的殺神,任你說什麽難聽刺耳之言,他們隻是安靜地殺人。


    好在客棧裏原本就有五六十人,大半都身懷武功,更有幾名路過此地的江湖高手,稀裏糊塗的受到生命威脅,便也再無顧及,與胡廣南一行人共同對抗這幫從天而降的黑袍人。雙方共計七八十人,就在客棧大廳之中輾轉騰挪,混戰廝殺。


    胡雪初與葉修也早已加入戰團,與其中兩個黑袍人鬥在了一起,二人深得胡廣南真傳,武功修為已是神武境大圓滿的境界,距離通玄境隻差一步之遙,是以並未落了下風,隻是苦了那些個沒什麽武功傍身的王家家丁,一刻鍾不到,便已死了十多個。


    葉修在對敵的同時,眼神無意間瞥向客棧一角,然後他的心中就立刻湧起了驚濤駭浪。


    那個平日裏被他十分看不起的紫衣少年郎,竟以一人之力,對敵三名黑衣人,而且就在葉修目光掃向後者的刹那之間,紫衣少年手中的那柄大劍,已然砍去了一名黑袍人的頭顱。


    人頭飛起,鮮血淋漓。


    直到此刻,葉修才看清了紫衣少年手中那把寬大長劍的真容,劍身赤紅,似在飲血。


    紫衣少年斬殺一人後,未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他在剛開始的時候,若見同伴遇險,還會偶爾出劍相救,但此刻,他已隻能勉強顧好自己。因為在他殺了一人之後,立時又有兩名黑袍人舉刀朝他砍來。


    紫衣少年,以一敵四!雖說他所學的武功都極為上稱,但缺少真正對敵經驗的他,也是險象環生。


    四名黑袍人占據四方,猶如四堵高牆,將紫衣少年圍在中央,出刀如狂風驟雨,連綿不絕。更讓四名黑袍人錯愕的是,被他們困在中央的少年,並未出現顧此失彼的窘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連翻過招之後,反而顯得更加遊刃有餘。


    少年每一次出劍,都能剛好阻斷幾人的攻勢,隻讓四名黑袍人覺得有點像是床下舉斧頭,有力使不出,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就在這時,讓所有人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好似在做困獸之鬥的少年郎,身形陡然高高躍起,雙腿勾住房梁,隨即擲出了手中的赤紅大劍,紅光一閃,好似一道紅色閃電,猛然劈向了大廳東南角一名黑袍人的頭頂,那黑袍人此時正將手中長刀高高舉起,朝著一個家丁當頭劈下,他這一刀下去,那名家丁則必死無疑。


    陷入絕境的家丁,正是王三石,一個空有氣力武功卻稀鬆平常的憨厚男子,眼見黑衣人的刀口在自己眼中放大,王三石根本來不及躲閃,原以為必死無疑的他,卻突然發現,那名一刀砍向自己的黑袍人被一抹紅光攔腰斬斷。


    被腰斬之後的黑袍人下半身還往前踏出了一步,上半身則向一側歪去,落地之後卻尚未斃命,眼中滿是惶恐地,他低頭看著自己隻剩下一半的身軀,然後發出一陣淒厲而短促的慘叫,在地上翻滾一圈之後,方才斃命。


    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的王三石臉色煞白、呆若木雞,而那柄救了自己一命的紅色飛劍,又迅速飛回了身在房梁上的紫衣少年手中。


    “王大哥,小心些!”


    少年握劍在手,對著王三石喊了一句,陡然急掠而下,身形如江河之中的一尾遊魚,無拘無束,肆意遊曳,長劍或刺或挑,每出一劍,都如蜻蜓點水,淺嚐輒止,輕快無比,竟將那幾名黑袍人逼迫的手足無措。


    王三石有些難以置信,那個近兩日來一直與他談論著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聽自己胡吹大氣的外鄉少年秦軒,在以一敵四的情況下,還能尋出間隙救下自己,王三石心中的詫異,可想而知。


    秦軒自是無暇顧及王三石心中的震驚,看似大展神威的同時,卻是將自己置於了命懸一線的危險境地。他不知這一群黑衣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對客棧裏的人下殺手又是為了什麽,但他在對敵的同時,一直保持著一份縱觀全局的理智。


    自顧不暇之時,別人的死活可以不管,但王三石的死活,秦軒卻不能不管,雖然隻相處了兩日,但那個憨厚敦實的老大哥,確實對他尤為照顧。


    秦軒就是這樣,隻要別人真心待他,他就能更加真心的去對待別人,所以不管是內心冷漠如木臨春,還是外表孤傲如西門飛龍,都在心裏把秦軒當成生死至交。


    客棧之外,兩名高坐馬背的黑袍人,始終在默默地看著客棧內的動靜。一個帷帽之下隱隱露出一縷白發的黑袍人忽然低聲問:“那個人,就是他?”


    另一名黑袍人點了點頭,黑色袖袍下的右手手指微動,兩枚用金線拴住的金色銅錢,在他的五指間翻轉遊走,隱藏於麵具後的那雙眼睛微微眯起,盯著在客棧大廳中穿梭遊曳的少年,“沒錯,就是他,嗬,武功進步了不少,以飛劍殺人,難不成是已入化神境?可又不怎麽像啊……”說完,他側了側腦袋,似乎想再說些什麽,不過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白發黑袍人也沒有再說話,依舊靜靜地看著。


    客棧之中,依舊殺聲四起,胡廣南手握雙刀與兩名黑袍人鬥得旗鼓相當,這倒不是胡廣南武功不濟,而是他所應對的兩人,武功顯然要比其他的黑袍人高出太多,修為皆不在胡廣南之下,而且武功路數極為罕見刁鑽。客棧大廳雖然足夠寬敞,可對胡廣南來說,仍是太過狹窄,他所修習的刀法,屬於大開大合的剛猛路子,在這種情況下對敵,著實有些憋屈。


    眼看己方陣營死傷過半,胡廣南再也無所顧忌,當下大喝道:“全都退開!”


    喝聲如雷,仿佛要刺透耳膜,胡雪初、葉修等人下意識連連倒退,他們知道,師父這是要動用本門秘術了。


    眾人隻感覺陣陣罡風從四麵八方湧入客棧,猶如海水倒灌一般,地上被打碎的碗盤桌椅,皆被罡風卷起,在胡廣南周身丈餘外極速旋轉。胡廣南好似忽然變了一個人,麵龐猙獰,兩眼猩紅,雙手青筋暴漲,氣機猛然攀升,渾身衣袍獵獵作響。


    客棧裏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停止爭鬥,所有人的心頭都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一股武道境界的威壓席卷而至。


    秦軒感受著胡廣南的氣機變化,眉頭微皺。胡廣南此刻釋放而出的氣機,明顯是隻有化神境的高手才會有的修為。秦軒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西門非龍也已入化神境,雖然隻是剛剛入門,但一般通玄境的高手,絕不是其對手。


    隻不過,胡廣南的這種氣機攀升,明顯是借助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外力,強行提升的境界,若非如此,也不會搞出這些飛沙走石的虛頭巴腦,直接就砍瓜切菜一般的將眼前對手解決了便是。


    先前與胡廣南對戰的那兩名黑袍人似乎也看出端倪,相互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齊齊出刀,一人從東劈向西,一人由西砍向東,刀勢剛猛異常,快若閃電。


    胡廣南周圍盤旋的那道由碎木屑、碎瓷片凝聚而成的陸地龍卷,被豁然一分為二,就在出自不同方位的兩柄刀尖即將觸碰胡廣南前胸後背之時,後者身形一轉,手中雙刀如龍卷盤旋,刀光一閃而逝,下一刻,眾人隻見兩顆帶著假麵的頭顱,猛然飛向空中,最後怦然落地。


    原本殺聲震天的酒樓大廳,隨著兩個黑袍人的斃命,頓時變的安靜許多,因為被胡廣南殺死的黑袍人之中,有一個正是這群黑袍殺手的首腦人物之一,如今頭領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餘下之人,自然很難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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