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出新渾身氣機流轉,衣袍鼓蕩,氣勢淩人,可馬上又毫無風度地退到了莫守規的身邊。因為剛才有一襲白衣腳踏虛空,優哉遊哉地走到他的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陣冷風拂過,那個白衣白鞋白玉簪的冷豔女子衣袂飄搖,宛如天人。陳出新再不服氣,也知道這女子是跟摸老頭一個級別的,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莫守規冷哼一聲,當著外人的麵,他也不好再出言挖苦。


    秦軒問道:“莫前輩,我們尋找這攝陰蠶,是為了給我兄弟解毒治病,可你們將這東西看得如此之重,卻是為何?你如果信得過我們不妨說說。”


    莫守規猶豫片刻,正想答話,陳出新忽然道:“事關本門日後興衰,為何要告訴你們?”


    “小陳,既然他們是西門家的人,告訴他們也無妨。”


    “老莫,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你就不怕東玄劍池也……”


    莫守規抬手打斷了陳出新的話頭,他看了眼對麵的兩對年輕男女,笑了笑,說道:“這件事情啊,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


    陳出新還是有些顧慮,“這年頭打著大門派的幌子招搖撞騙的人多了去了,你怎麽知道他們就真的是西門家的人?”


    莫守規看了眼西門非龍,他笑眯眯道:“嘿,你剛才說小兄弟自稱是西門劍冠的孫子,我看不假,首先相貌和氣質就有幾分相似,其次,嗬嗬,剛才捆住你的那根鎖鏈,老頭子我曾經有幸看到西門劍冠用過,如果沒有記錯,這應該是縛蛟索吧?”


    西門非龍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莫守規笑了笑,走到一塊石頭旁坐下,剛才生死碑被他打碎以後,地上散落了許多塊這樣的石頭,他坐下以後又招呼秦軒等人也坐下,然後就跟他們講起了關於攝陰天蠶的事情。


    原來,七十年前大周太祖皇帝一統中原之後,在執政的第七年,忽然下了一道詔令,命江湖中所有的門派幫會都要依附朝廷,聽命朝廷,但凡有不服管束者就以謀逆之罪論處。


    詔令一經下達,江湖頓時大亂,自古以來,江湖和廟堂都在一條涇渭分明的平形線上,曆來當權者都對江湖幫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這群武夫不鬧的太過,那就相安無事,任你是天下第一也好,一統武林也罷,你混你的江湖,我坐我的龍椅。


    但那位創下不世功勳的老皇帝可不這麽認為,他本出身江湖,得勢以後卻打壓江湖,那些不服從的武林中人就暗地結盟,來到了山高皇帝遠的東玄州,後來合並為一派,隱居在昆侖山雪龍穀中,就成了後來的天山隱門。


    昆侖山物產豐富,但氣候卻異常寒冷,不過對於他們這些武林人士,卻沒什麽影響,可新出生的嬰兒卻受不了這種惡劣的氣候,許多攜家帶口的武林中人,隻要有了孩子,幾乎都早早夭折,當時隱門第一代老門主對此一籌莫展。


    就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怪事,有個平日裏十分調皮的半大孩子,竟突然變得不懼寒冷,能穿著單衣在冰天雪地裏打滾玩耍,全然無所顧忌,這一下所有人都震驚了。細問之下才知,這孩子是誤食了一朵花之後才忽然不懼寒冷,大人們問他是什麽花,那個熊孩子就當著眾人的麵,抓了一對當時隨處可見的奇怪長蟲,然後將其中一隻摔死,正當眾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候,卻見另一隻長蟲居然也將自己咬死了,又過片刻,那條自殺而死的長蟲頭頂竟然開出了一朵十分好看的花來,誰都沒有見過這種花,那孩子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就將花朵摘了下來,然後塞進了一個玩伴的嘴裏,到了第二天他的那個玩伴居然也變的和他一樣。


    有個老道士後知後覺的告訴眾人,這種蟲子叫攝陰蠶,他以前在道家典籍中看到過,但是那典籍中隻記載了其特征和習性,並未說它們會死後開花,人吃了就不懼寒冷這個說法。


    這下所有人都激動不已,來到昆侖山的幾千個武林中人都用了這個方法,就連剛出生的孩子也不例外,都吃了那種不知名的花兒,最後全都變得再也不懼這昆侖山裏的風雪和嚴寒。他們能在冰窟窿裏洗澡,能光著膀子在雪地裏盡情翻滾,在這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中每天都像過盛夏一般。


    生活在這裏的人,遠離紛爭無憂無慮,但許多年以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隱門裏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但攝陰蠶卻越來越少了,到了現在,外圍的雪山幾乎絕跡了,隱門方圓數百裏,都很難再找到攝陰天蠶。


    秦軒等人聽莫守規說完,都麵麵相覷,連他都不知道這攝陰天蠶居然還有這種神奇的功效,他們現在也算是明白了為何隱門中人會將攝陰蠶看的如此重要,因為每一對攝陰蠶都能改變一個隱門中人後代的體魄,幫助他們適應這裏的氣候,甚至說,每一對攝陰天蠶都代表了隱門中一個新生兒的性命,這如何不讓他們重視萬分?


    秦軒他皺了皺眉,問道:“當初那個馬踏江湖的老皇帝都死了幾十年了,想必現在也沒有人會管你們了,你們就沒有想過要離開昆侖山麽?”


    莫守規他冷笑道:“為何要離開啊,在這裏多好啊,我們都在這裏住習慣了,而且老門主曾經定下了一個規矩,那就是所有隱門的後人,都不得離開昆侖山。”


    秦軒愕然。


    這時,白鷺突然道:“那你們怎麽不將攝陰蠶養殖起來呢,讓其產卵,再生小蠶,這樣不就永遠不會滅絕了麽?”


    若是別人問這個問題,莫守規一定回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但對這個不僅長得絕美還武功高強的白衣女子,莫守規的語氣還是頗為客氣,他喟然長歎道:“怎麽會沒養?穀主曾命門中上下家家都養攝陰蠶,但是這種蠶極為難養,三年才能產一次卵,每次產卵最多隻有兩三個,又要三年才能長成,這就算了吧,讓人頭疼的是一隻磁性天蠶產過一次卵後就死了,雄蠶又不獨活,而且幼蠶長成年以後還要為其尋找配偶,稍有不慎就功虧一簣,兩對攝陰蠶養五六年才能換來三四對,有時甚至不到,你說說,這樣的速度,如何能供得上雪龍穀中萬餘隱門弟子的需求?”


    “如此說來確實是麻煩。”秦軒思忖片刻,又問道:“剛才不是說你們隱門當時隻有幾千人嗎,怎麽現在又上萬人了?你們到底有多少人?”


    莫守規聽到這個問題,忽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正沉默間,西門非龍忽然插口道:“我知道了,幾十年前,你們的先輩來此之時,男多女少,於是就在東玄州各郡縣大肆強搶民女,用以繁衍後代,到了現在你們隱門人數隻怕不止一萬了吧?”


    莫守規老臉一紅,騰地起身怒道:“小子,別一口一個強搶民女,當時被帶入穀中的許多女子,都是先輩們花錢從窮苦人家買來的,何來強搶?”


    其實,西門非龍的話還真是說到了莫守規的痛處,因為他的老娘當年就是被他爹給搶來的,好在他爹對她娘親倒也是極好極好,久而久之他娘也就認命了,安心地在雪龍穀中相夫教子。當然了,當時也有許多被搶來的女子過得並不如何幸福,甚至很不幸,這些事情要是追溯起來,隱門魔教的稱呼也並非空穴來風。


    西門非龍正欲反駁,看了一眼秦軒,見他正在低頭沉思,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出聲,他對天山隱門沒什麽好感。


    秦軒鄭重其事道:“莫前輩,能否帶我去你們宗門,我想親眼看一看攝陰天蠶。”見他有些猶豫,秦軒補充道:“實不相瞞,我出自醫學世家,自幼隨父親鑽研醫道,也懂一些藥理,我覺得,既然攝陰蠶死後開出的刹那花能夠讓人不懼寒冷,那就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在不傷害天蠶的情況下也能達到這個效果。”


    莫守規考慮再三,最後道:“好,隻要你有這個膽量,大可以跟我們去雪龍穀走一遭。”


    秦軒笑了笑,“晚輩並無惡意,心中坦蕩,何懼之有?難不成你們雪龍穀是龍潭虎穴?”


    莫守規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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