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山莊,第四重院落內的一個房間裏,一個相貌英武的漢子赤著上身坐在椅子上,他的整條手臂都滿是鮮血,一個如花似玉的紅衣女子正小心翼翼為其包紮傷口,女子眉頭微皺,一邊忙活一邊說道:“是被誰刺傷的?”


    英武漢子麵無表情,“一個用劍的老頭,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這回我們盤龍寨算是徹底栽了,上下八十多兄弟死了大半,我逃走的時候,大哥和三弟四弟都死了,想必老五也活不成了,真他娘的晦氣,那個老頭竟然是通玄高手。”


    這個受了傷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盤龍寨裏武功最高的二當家李滄麒。


    紅衣女子說道:“哼,我早就說過,盤龍寨裏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一群廢物,死了便死了,敢做不要錢的買賣,就得有隨時赴死的覺悟,不過我倒是好奇,那個城府極深的宋輝祖是怎麽死的,似他那種精明的人不應該這麽容易就死了呀?”


    李滄麒沉默片刻,然後道:“這一點我也想不通,孔雀,說來你可能都不信,我大哥是從馬車上不慎跌落摔死的。”


    名叫龍雀紅衣女子聞言一愣,一臉的不可思議,驚道:“不會吧,宋輝祖好像也是神武境大圓滿的高手吧,比於魁趙彪他們可厲害多了,居然會被摔死?這怎麽可能?”


    李滄麒想了很久,突然說道:“隻有一個可能,馬車裏那個穿貂裘的年輕人也是通玄境的高手。”


    “身穿貂裘?”孔雀喃喃自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然後說道:“你說的那個年輕人是不是穿著一身雪白貂裘,一臉病容,而且他的身邊還有個紫衣少年,那少年的眉心處還有一個青色的印記,就像,就像是一朵小青蓮?”


    李滄麒聞言騰地站起身來,驚道:“沒錯,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他們來山莊了?”


    孔雀美目一瞪,低聲嗬斥道:“叫這麽大聲幹嘛?”


    李滄麒訕笑道:“嗬嗬,怕什麽,她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倆的關係。”


    “我當然不是怕她們聽到,而是那兩個少年現在就在三重院內,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看到他們了,本以為不過是喜鵲的獵物,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如果那個年輕人真是通玄高手,隻怕喜鵲這次是要栽個大跟頭了。”


    孔雀想了想,又道:“不對,那個貂裘少年好像是疾病纏身,進莊的時候,都是那個紫衣少年背著他的,怎麽看也不像什麽高手呀,這事兒,肯定沒那麽簡單,你這個大老粗肯定漏掉了什麽細節。”


    李滄麒當下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大概說了一下,然後道:“我當時隻顧著對付那個老頭了,哪裏能細看,反正當時馬車裏四個人就那個貂裘少年沒有出來,大哥是怎麽掉下馬車的我沒看到,我看他的時候他的頭已經撞上了地上的狼牙棒。哎,大哥曾經與我有恩,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也很是難過。”


    “行了吧你,我早說過,宋輝祖不過就是見你有幾分本領,才有膽子收留你,施恩於你,說白了,也就是利用你來鞏固他在這一代的地位,要不然其餘的山頭哪裏會讓他做鳳翔郡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對想事情簡單的李滄麒,孔雀總有一種怒其不爭的感覺。


    “話雖如此,可既然仇家都找上門了,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將李滄麒扶到椅子上坐下,孔雀騎在他的大腿上,雙手扶著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說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既然他們被喜鵲誆上了山,想要活著離開必然沒那麽簡單,就算喜鵲眼皮子淺看上了那兩個小子,可能讓通玄境高手做扈從的,哪裏會是一般人,就算到時候刺傷你的那個老頭打上山來,也有師父頂著,實在不行還有那個老不死,你就不要露麵了。”


    李滄麒一聽到“老不死”三個字,心頭立時湧上一抹寒意,臉色都白了幾分。


    紅雀見狀,嗔道:“瞧你這點出息,怕什麽,隻要不忤逆他,他就不會管我們的私事。”


    說完就摟住了李滄麒的脖子,在他的耳邊吹了一口氣。


    李滄麒頓時放鬆了不少,竟被孔雀耳鬢廝磨的有些蠢蠢欲動,整張臉都埋在了她的胸脯裏。


    孔雀明顯感覺到身下有個事物腫脹了起來,她媚笑道:“你還能行嘛?”


    李滄麒笑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正在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隻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道:“姐姐,白師姐叫你過去一趟。”


    孔雀一臉不悅,可還是回道:“知道了,馬上出來。”然後對李滄麒道:“你就在這兒休息吧,想必是白鷺師姐出關了,找我過去問問最近莊裏的情況。”


    房間外麵站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白衣女子,雖然沒有走出房門的孔雀那般妖嬈嫵媚,卻也不遑多讓,渾身透露出一種青澀之美。孔雀見她臉色微紅,便笑道:“畫眉,改天姐姐也替你找個男人滋潤滋潤。”


    被稱作畫眉的女子臉色更紅了,說道:“謝謝姐姐的美意,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男人。”


    孔雀笑了笑,沒再說話,拉起她的手,徑直往回廊深處走去。一直走到山莊最裏麵的七重院內,在一棟精致的閣樓門前停下。


    閣樓大門虛掩,孔雀直接推門而入,房中燈火通明,典雅華貴,廳堂的一個蒲團之上,盤坐著一個披散著頭發的白衣赤足女子,女子臉色蒼白如紙,不施粉黛,雖也是絕美之姿,卻似乎少了一絲生氣。女子的身前,還跪著兩個白衣女子,孔雀看其背影,已經認出了兩人正是喜鵲和鸚鵡。當下笑道:“嗬嗬,兩位師妹真是好運氣,今日不但帶回了八個小雛鳥,還找到了兩個年輕英俊的後生鼎爐,真是可喜可賀。”


    說完這番話,孔雀來到依舊跪著的喜鵲鸚鵡身旁,卻發現二人仍是紋絲不動,她從後麵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喜鵲的肩頭,後者身子一歪,連帶著一旁的鸚鵡一起頹然倒地。孔雀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兩人原本吹彈可破白裏透紅的臉龐,已經變的滿是皺紋蒼老異常,甚是詭異。


    孔雀騰地後退幾步,尖叫一聲,用手捂住了嘴巴,看著端坐在蒲團之上的赤足女子,滿眼驚恐,顫顫巍巍道:“是,是你殺了她們?”


    赤足散發的白衣女子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然後冷冷地看著孔雀,一字字道:“她們不該死嗎?哼,這裏的人,都該死,你,也不例外。”


    孔雀聞言心頭一凜,終於鎮定下來,冷笑道:“白鷺,你雖比我早些入莊,可你真認為自己是我的對手嗎?別以為跟師父閉關了幾天,就自以為天下無敵了,不要忘了,一直以來,我的天資都在你之上,若不是師父偏袒你,哪能輪得到你在我麵前囂張?”


    說話之時,孔雀已從大紅裙擺中抽出一柄長劍,對身後的畫眉說道:“去我房裏把李滄麒叫過來。”


    被眼前一幕嚇得驚魂未定的畫眉這才回過神來,猶豫片刻,還是轉身走出了閣樓。而那個赤足散發的女子白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笑道:“也好,那就讓你們倆做一對亡命鴛鴦,也省的在這山莊裏偷偷摸摸藏藏掖掖。”


    “我看你是瘋了!”說完這話,孔雀身形一動,手中長劍直直刺向白鷺的眉心,她不知道這個往日裏柔柔弱弱的師姐,為何會忽然變得如此狠厲猖狂,但她若想殺自己,那自己絕不會坐以待斃。


    自幼就被帶到藏劍山莊,在見識到這裏的生存法則以後,孔雀憑借著機敏善變的頭腦和堅強的意誌,終於在此存活了下來,而且練就了一身極為高明的武功,已經是一隻腳踏入通玄境的高手,實力絲毫不弱於穿雲槍李滄麒,之所以叫畫眉去喊他來此,也是以防萬一,更可以震懾一下這個著了魔的白鷺。


    孔雀這一劍,用了十成的修為,速度奇快無比,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武功一直都不及她的白鷺,竟隻是伸出了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劍尖,那柄無堅不摧的三尺長劍就如同在在她手上生了根一般,再也不得推進半分。


    孔雀見勢不妙就欲鬆開劍柄後退,卻猛然發覺自己的手竟被劍柄黏住,無論如何也掙不開甩不掉,渾身血脈逆行,瞬間全身無力,隻覺得體內的生機被手中之劍莫名的抽離,孔雀登時麵如死灰,趕緊跪地求饒,淚如雨下。


    可白衣赤足的白鷺如同一尊雕像一般,麵無表情,直到孔雀癱軟在地生機全無之後,她才鬆開了那兩根纖細的手指,對於地上那個前一刻還是美豔動人此刻已形同老嫗的女子,再也不看一眼。


    恰好此時,單手提槍的李滄麒跑進閣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紅衣女子後,臉色大變,縱然女子的臉已經變的幹癟,可他哪裏認不出這人就是孔雀?李滄麒瞬間崩潰,大叫著走到孔雀身前,拿起她瘦骨嶙峋的手放在胸前,是淚如泉湧,如他這般鐵血兒郎,痛失摯愛也是手足無措。孔雀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盡管她隻不過是那個老妖怪隨手丟棄的一個雙修鼎爐,可在他的眼中,她依然是最美最聰慧的女子,他自己本就是犯下大錯叛離宗門落草為寇的賊匪,又哪裏會嫌棄她?


    李滄麒紅著眼睛,大聲吼道:“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她不過是個可憐人……”


    白鷺神色平靜,淡淡說道:“是啊,她的確可憐,死了不就解脫了?你要是放不下她,那就跟她一起上路吧!我知道你的身份,南安神槍會的棄徒罷了,想必這麽多年,你也活的很是煎熬吧?”


    李滄麒他慘笑一聲,不再多言,用沒用受傷的那隻手單手握搶,將胸中怒氣和滔天恨意都融入長槍之中,朝著蒲團之上的女子橫掃一槍,女子身形後仰,長槍中散發而出的氣機,將一旁的座椅板凳都擊成碎屑。


    一擊不中,李滄麒挺槍直刺,這回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不料穿雲槍的槍頭卻被白鷺一把抓住,盡管她看上去身材纖細,體格瘦弱,卻輕而易舉將身長八尺體壯如牛的李滄麒給倒挑了起來,然後狠狠砸落在地,由於速度太快李滄麒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魁梧的身體被硬生生砸在了地上,在大理石地麵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大坑。


    李滄麒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受到重創,可還不待他重新站起身來,就被如風而至的白衣女子一腳踩在臉上,那潔白小巧毫無瑕疵的玉足,竟生生將李滄麒的頭骨踏碎。


    一腳踩死穿雲槍李滄麒,白衣女子收回玉足,在一旁孔雀的紅裙之上抹了一下,除去血跡,然後足不沾地腳踏虛空走出了閣樓。她就像是一隻冤死的厲鬼一般,在藏劍山莊內飄飄蕩蕩,隻要遇到了昔日的同門,二話不說就一掌將其拍死,所到之處屍橫遍地。那些山莊裏的女弟子在她的麵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白衣赤足的白鷺,瘋狂地血洗了自幼在這裏長大的藏劍山莊,從最裏邊的七重院一直殺到三重院,卻忽然看到了兩個年輕人男子。一個全身裹著厚厚的貂裘,一臉病容。


    還有一個一身紫衣,玉樹臨風,眉間有一朵似開不開的青蓮,不知為何,白鷺看到他後,竟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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