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神提及此事, 頗有自得之態:“若本座一朝成為天魔, 自然可以脫離凡胎, 由虛化實,擁有屬於自己的軀殼, 到了那時,葉識微的身體無用, 還他倒也無妨。”


    葉懷遙問道:“條件?”


    贗神道:“成為天魔,凶險甚大,如果發生意外, 別說是我, 就連這具軀體, 都必定灰飛煙滅。但若有明聖護法,想必事半功倍。”


    他目光灼灼, 注視著葉懷遙:“想要葉識微的身體,就全力以赴助我。”


    果然,剛說他不像個老實人,這就來了。


    贗神的這番說詞毫無破綻, 既拿捏住了葉懷遙的死穴,提出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要不是葉懷遙之前想盡辦法逼問過桑嘉,又有葉識微推測出來的一些細節,他真就信了。


    能夠成為天魔,確實可以讓他擺脫“器物”的標簽,徹底擁有血軀,但卻並不是如同贗神所說, 能夠憑空化出一具身體來,而是徹底煉化葉識微的神識,並藉由他身上的血肉重組,獲得新生。


    也就是說,無論贗神成功與否,葉識微必然都是那第一個被犧牲的祭品。


    贗神居然還想以這一點來忽悠葉懷遙保他成魔,真是無本萬利,打了一手的好算盤。


    其實贗神這個要求當中還有另外一重心思。成為天魔,可以讓他的神魂與肉/身徹底融合,成為真正的“血肉之軀”,但是也會反天地之初,化虛無之元,無心無情,漠視眾生。


    他想體味人間喜怒是不容易了,總得為自己找點樂子。


    如果能在成為天魔的過程中,借機讓葉懷遙沾染魔氣,一同墮落,這樣以後此人就隻能跟他在一邊,消解無聊。


    葉懷遙自然是不可能想到贗神這個神經病的想法,不過對方既然想蒙他,他也不介意虛以委蛇一番。


    “這……”


    葉懷遙故作為難,說道:“天魔降世,必然帶來巨大動蕩,如果我協助了你,就成了千古罪人,以後怕是要不容於正道。”


    贗神心道你就算不成了罪人,我也會把你變成魔,左右結果都是一樣的,白擔心那麽多真是沒必要。


    當然,這話他自然就不可能說出口了,隻道:“有舍必有得,任何事總得付出代價,明聖不會連這個都不明白。葉識微,還是你的名聲前途,這就端看你選擇哪一種了。”


    葉懷遙心中微微一動。


    話到了這裏,他也不由地去想,自己這是知道贗神在騙人,所以才不會動搖。


    但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他又能夠為了換得葉識微回來,就幫助贗神成為天魔嗎?


    名聲和前途不是重點,而是天魔一成,生靈塗炭,這大大違背了葉懷遙此生堅守的底線,真正兩難。


    他自己過得好時,總是看著別人可憐,想幫忙,他承受過喪親之痛後,就更加不願意讓自己的行為傷害到其他無辜的人。


    可葉識微,也是虧欠過又深愛著的唯一親人。


    在這一刻,葉懷遙忽然想起當年的容妄。


    世人都說邶蒼魔君罪大惡極,滿手血腥,其實這話也不是全然沒有根據,容妄真的殺了很多人,他的成魔之路是由森森白骨鋪就。


    但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容妄也不過才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縱然性格沉默陰鬱了一些,但難道他就想成魔,想殺死那麽多的人嗎?


    所謂反派的霸氣威風隻存在於小說當中,換到現實中,就算三歲的小孩子過家家,都知道不要當壞人。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了,誰又願意去這樣做?


    他當時,也一定很難過吧。


    心疼來的猝不及防,一時間五味雜陳,七情上心,在這一刻,葉懷遙忽然很想見見他。


    容妄……


    葉懷遙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衝贗神道:“好,如果你能將識微保下,我可以答應這個條件。但你又如何保障自己的承諾是真呢?”


    贗神道:“明聖也不是軟弱可欺之人罷?”


    葉懷遙心道,當然不是,那你還欺。


    他道:“事關重大,不得不慎重。正好容妄也快過來了,我希望你能夠再稍等一段時間,讓他從旁護持,做個見證。”


    贗神心裏琢磨,所謂還他葉識微的身體本來就是在騙人,葉懷遙這小子不好騙的很,也不知道能瞞他到幾時。


    但如果容妄在旁邊,他反倒可以趁機挾持葉懷遙,要挾容妄主動獻身,將生命力奉上。


    不錯,那就還是等等吧。


    贗神也不用裝成葉識微的樣子了,哈哈一笑,道:“雲棲君不信我,真是遺憾,好罷,那便依你。”


    在他的身份揭穿之後,那枚隨時可能爆炸的巨大炸/彈,再次暫時穩住。


    談妥之後,葉懷遙仰頭看了看天色,問道:“那麽,我們現在……”


    “你還沒有給我把酒買回來,點好的菜也正在陸續上桌。”贗神微笑著說,“我們當然是回去,將那頓飯吃完。”


    這紅塵煙火,這做人的感覺,他都很喜歡,隻可惜有些蠢貨生來便可日日享受,他卻得費盡心機,才能掠奪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不用心可不行啊。


    葉懷遙看著滿桌子的菜,倒是想起先前要被容妄拿來煎炒烹炸山丘獸來。


    山丘獸便是由守護國運失職的龍族受到懲罰化成,而今天他發現吳恪竟然也是龍族,所去的方向貌似又是西海,卻不知道這其中又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除此之外,葉懷遙心中更有另外一重擔憂


    西海,那可是何湛揚的家啊。


    在西海的何湛揚卻全然想不到他師兄這邊的情況,他畢竟是龍族,雖說這些年在玄天樓住的愉快,但難得回家一次,在龍宮裏倒也住得舒服。


    誰都知道他脾氣不好,是個混不吝,若說何湛揚小的時候,還有人背著龍王悄悄找事,那麽現在已經成為玄天樓一方司主的他,也再沒人敢招惹了。


    好在何湛揚在龍王這些兒子當中年紀最小,母族又並非龍族,繼位的可能性幾乎等於無,是以大家拉攏他還來不及,也不會因為何湛揚的特殊待遇而心生忌憚。


    何湛揚例行去拜見父親的時候,龍王還特意問他,是不是住的慣,有沒有同人爭執。


    “沒有,最近過的還不錯。”


    何湛揚從小沒怎麽跟在龍王身邊過,對這個風流的父親沒幾分尊敬,他往旁邊一坐,一邊答話,一邊從小幾上拿了個梨子,“哢嚓”咬了一口。


    龍王道:“我聽說,你昨天和你幾個姐夫打了一天的牌?是你想玩,還是他們約的你?”


    何湛揚笑著說:“父王連這事都聽說了,是他們來邀請我的,我本來玩不玩都行。但一想,這幾位多半是看著我現下在你跟前有麵子,專程過來討好,錢多人傻,上趕著過來送,我不玩那不也成二百五了。”


    龍王:“……”


    何湛揚想說什麽說什麽,可不看他臉色,一邊吃梨一邊道:“啊,不過說真的,這裏的果子可沒岸上新鮮,等我回了玄天樓,著人給你運上幾筐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秋水梨,保證水靈。”


    龍王好不容易才找到話說,罵道:“我看你小子現在也是同樣,仗著自個在本王麵前有麵子,如此放肆。”


    何湛揚也哈哈笑:“我小的時候不放肆,也沒比別人多得著什麽好東西呀,自然是怎麽開心怎麽來咯。”


    龍王都被他給氣笑了,無奈搖頭道:“你呀。”


    他起身,拍了拍何湛揚的腦袋,說道:“罷了,你難得回來一趟,願意玩就好好玩吧,隻是你那些兄姐或許各有心思,對你卻是沒什麽惡意的,好歹要同他們留些餘地,以後沒了你爹,有其他親人,就有歸屬。”


    何湛揚雖然喜歡跟龍王抬杠,但也聽不得他說這樣的話,別別扭扭地嘟囔道:“你還有幾萬年好活呢,忙著說這些幹什麽?沒意思。”


    龍王道:“你爹沒意思,外麵什麽都有意思,滾吧。”


    何湛揚把梨核一扔,就滾了。


    所謂知子莫若父,這些時日裏,他確然是一直以戲弄自己那些過去不理不睬,如今百般熱情的兄姐為樂。


    不過今日被龍王這番話一說,他陡然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好像也是會逐漸走向衰老的,這個認知讓何湛揚覺得心裏麵挺不是滋味,之前熱衷的惡作劇也就仿佛沒那麽好玩了。


    他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師兄們,跟他們在一起,不需要捉弄人,也可以很開心,似乎連管宛瓊往被窩裏塞的王八,都變得有些眉清目秀了起來。


    何湛揚想,等過些日子典禮辦完了,他可要早一點回去。


    不過在此之前,何湛揚還有件事要辦。


    他是在葉懷遙和容妄離開的第二天時啟程返回龍宮,走之前,始共春風的兩名小童捧著個包袱過來,說是明聖讓轉交給何司主的,讓他帶回龍宮去。


    何湛揚打開一看,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對龍角。


    他立刻意識到,這應該是自己二哥何端恒的角。


    在容妄還沒有成為魔君的時候,曾經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因,跟何湛揚的二哥何端恒發生過一次戰鬥。


    戰局的結果是,何端恒被容妄打斷龍筋,斬去雙角,而容妄自己也是身受重傷,足足閉關百年才得以痊愈。


    雙方損傷慘重,仇怨也就此結下了。


    何端恒是貴妃所出,小時候還仗著血統純正,欺負過何湛揚,兄弟之間的關係算不上太好。


    但再怎樣,這也是對於整個龍族的一種挑釁,因而何湛揚一直以來與容妄不和,也有著一層原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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