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顏兒離去,顧墨雲慌亂,他滿眼的不甘心,狠狠嘶吼一聲。


    我的唇齒動了動,顏兒便是此時已對顧墨雲動情了麽?我與她那五萬年的情分,還是敵不過顧墨雲一顰一笑,三言兩語,舉手投足。


    一陣黃沙吹來,黑夜襲來,昏暗的天色下,一盞燈點亮在房中。我看到梳妝台前,她執筆,蘸了朱砂,對鏡上妝。一襲紅衣襯得她更加嬌美。


    而那房中陳設,正是冰淩國。那時,我與她聯姻。我不知自己到底喜歡她否,我隻知道,她喜歡我。喜歡我的笑,喜歡與我鬥嘴,喜歡聽我的聲音。


    她總說,白蘭,你的聲音真好聽,你的笑真好看,像秋日暖陽,你亦是我的暖陽。


    後來,我迎娶了薇兒,婚禮上,她將紅鸞玉還給我。


    幻境中的顏兒笑得很勉強,她騎馬而來,嘴角浮起的笑都是悲涼。她那雙傷情眉目一直看著我和薇兒,眼眶頃刻間便紅透了,眸中帶淚,卻強撐著。


    她嘴角微微動了動,聲音極小的說道:“像你這樣的溫暖明媚之人,也隻有奇雨薇這樣的雍容華貴之人才配得上你。”


    她將半塊紅鸞玉遞到薇兒手中,笑道:“這紅鸞玉乃是一對,南城皇後豈可沒有?南城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器材明君,皇後日後應當好好輔佐才是。”


    我一時間沒控製住情緒,喉間燒得厲害,發出難過的聲音來,淚潸然落下。


    我看見顏兒步步後退,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落淚,一臉彷徨,她笑得悲涼,心裏卻說道:“白蘭,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卻是我想要受盡屈辱的一日。倘若我愛你太深,時間也無法抹平這道刻骨銘心的傷,那就讓去如來盡量淡化我對你的恨。我最是個心高氣傲的,今日我也想試試,假如沒有了你的庇護,我是否還能為自己的任性承受該有的代價。”


    我嘴角浮起一個諷刺的笑,輕聲道:“你便是從這一刻起,與我劃清界限了麽?”


    顏兒死死的捂住心口,流淚心想道:“白蘭,你想一統天下,我便許諾你一聲戎馬,為你征戰天下,陪你出生入死。你問我想要什麽封賞,我紅著臉問你要了半塊紅鸞玉。嗬,本以為我們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靜默相守,我努力做到最好,卻忘了個人的力量是最微薄的。而你想要的,必須是很多人一起努力才能幫你完成的。白蘭,我真的好累,很多次我都想告訴你我很累了,可是我不想讓你失望。你說,那些贏的漂亮的人都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背後付出了常人所不能忍的辛酸苦楚。我明白,我都明白,所以我拚了命的去努力。總是遍體鱗傷,痛苦不堪,我都沒在你麵前提過一句。白蘭,我本不屬於魔界,我的心也不該屬於這裏對不對?你放我走吧,我想離開這裏了,我好累啊……”


    我捂住嘴,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來,身子卻忍不住顫抖。


    顏兒……


    “你可記得我是誰?”


    “蛇君墨雲。”


    我聞聲猛然睜眼,模糊的視線中浮現出熟悉的一幕。顏兒躲在崆峒山,不肯下來,她的師父鶴影仙人離世,我卻不知。我以為她是為情所傷,於是去找她。


    這一次,我仍舊是騙了她,謊言當成山盟海誓一般對她許下。


    我將戲演到極致,不知是真動情了還是太害怕她離去,於是口不擇言,哽咽著對她說:“那五萬年,是你最初的成長。我看著你從一個天真的心性變得越來越狠絕,隨著發力的增強你的心思也越來越沉重,漸漸在殺伐中褪去了原本的單純。我心裏有過掙紮痛苦,我很多時候在問自己,自己對你生了情卻不敢承認,看你越發狠絕卻也害怕有一日你對我刀劍相向。我彷徨害怕,我好怕,怕你某一日再也不會回來我身邊。顏兒,是我親手將你送上殺手這條不歸路,在你明明有機會快樂的活一輩子的情況下而已設計你,我欠你的太多了。以至於即便後來你如何校長放肆,我也隻覺得你是在發泄情緒罷了。你不是不識大體,你亦不是不體恤我,你隻是累了,需要休息。而我還不肯放鬆你,所以你才失控,與我作出這決裂的模樣來迷惑旁人的,對嗎?顏兒,你心裏也和我一樣,還是最在乎彼此的對嗎?”


    熟悉的話響起在耳畔,身旁的薇兒落淚,她不看我,一直盯著那幻境中眼淚簌簌落下的顏兒。


    隨後我聽見顏兒心裏的聲音說道:“白蘭,你終究還是走了這最後一步,將我們最後的情分也用作算計。這番話若不思量,何其感動!可你萬萬沒想到,我心裏早就對你設了防線,不論你如何說,我也不會忘了你是魔帝的事實。自古稱帝者,心裏哪容得兒女私情去動搖他穩固河山的野心?我幾斤幾兩我自然清楚,那五萬年的傾心相待你尚不曾動過娶我的心思,何況五萬年後呢!如今你說這話,不過是想利用我喜歡你這事來挽回你。當真可笑!”


    我的心猛然一沉,仿佛受到了轟炸,那時,顏兒便想起了一切。我在她麵前說的話,都是謊言。


    “你近日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離別麽?”我聲音顫抖不已,紅了眼眶,眼淚也落下來。


    顏兒低下頭去,別過臉去,伸手捂住口,盡力不哭出聲,她說道:“本來不是,現在是了。”


    我記得接下來我說的話,那是我心裏最深的傷之一,我對她最大的猜忌。


    “是為了誰?你是不是已經……你告訴我,三十三重天宮上的夕墨神尊和你的大師兄顧墨雲,誰在你心裏更重要!抑或,你到底愛誰!”


    “白蘭,你心裏依然認定我愛的是顧墨雲,又何必多問呢?逍遙魔尊顧墨雲,夕墨神尊顧墨雲,不都是叫顧墨雲?我喜歡誰又有什麽區別呢?在你心裏,我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喜歡的是你的敵對,不管是誰。”


    是這麽一段話,傷透了我的心。也絕了我對她最後的溫柔,從那以後,我的惶恐都來源於顧墨雲這個噩夢。我無時無刻不派人盯著顏兒,我害怕她陣前倒戈,真的為顧墨雲所用。


    夢魘走過來,啐了我一口,罵道:“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你!”


    我承認,我不是個好東西。


    一陣風吹來,大有山雨飄搖之勢。樓台軒榭,我與她會麵,通知她,不日,進軍千秋穀。


    她手中的杯盞掉落,滿眼震驚,卻又迅速將這情緒隱藏起來。我知道,她對千霏上心了。所以,我也對千霏起了殺心。


    畫麵一轉,回到了無憂宮。


    她跪在我麵前,求我放過千秋穀,饒他們不死。千秋穀若再犯,她提頭來見。


    我讓她滾,卻滿口答應她,放過千秋六魔,她半信半疑出去了。我轉眼便掀翻了桌子,嘶吼道,千秋六魔,殺!無赦!


    “她天真的以為,為你平天下,便可以功成身退。豈知你本就是人麵獸心!背地裏千方百計拆她的台,傷她最在意之人!”夢魘對著我就是一頓吼,我無言以對。


    千秋穀滅了,她從神界偷來冰棺和回魂鈴,終日守在穆九峰病室,表情呆滯,滿目神傷。


    我去探望她,說道,節哀順變。


    “白蘭,你這句節哀順變是不是太過輕巧了!”顏兒心裏對我都是怨恨。


    隨後她手裏的匕首紮入我心口,我望見她眼裏都是恨意,恨不能殺了我。


    “啊——疼——呃——”一陣呼吸急促的聲音傳來,畫麵變成了昏暗的燈光下,寒毒發作的她在地上打滾。


    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她心裏的聲音傳來:“白蘭,若你不是魔帝,我是否便能對你痛下殺手?你為何要如此狠毒,讓我的千霏魂飛魄散。而你卻絲毫不在意她的死活。難道她不是你的臣民?你拚盡一生要護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天下和蒼生!”


    我的淚再次滑落,我的眉頭不自然的皺著,不肯舒展。連我自己,都無法麵對我那顆冠冕堂皇的醜陋的心。


    “你為君,我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水暮顏,你又能如何?”邑閑阜的身影出現。


    那是浮屠山,顏兒放走了白子佳,邑閑阜追上去,與她對峙。


    “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白蘭,再也不是我的君!愚忠,我做不到!”顏兒紅著眼嘶吼。


    我感受得到她內心的崩潰,她對我失望至極。


    “依你看,主上是不是動了謀反之心?”


    “魔帝待她還算有幾分情麵,想來,她不會做得那麽絕。”


    “哎,這說不好啊,千穀主與主上的交情至深,魔帝這可是殺人妻的過失啊!自千穀主死後,她何曾真心笑過?”


    “那依你之見,我們當如何?”


    “遲早要鬧翻臉,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推主上稱帝,反正現在天下各處都是赤血樓的人。這天下,早該是我們的了!”


    “那魔帝如何處理?”


    “殺了!”


    “好,我去安排。”


    我看著畫麵裏,鬆藏隱和疾如風在龍淵府門前,說這話,對我起了殺心。此時,天下的確盡在顏兒手裏。


    狂風卷著枯葉飛過,畫麵轉到了浮屠山,顏兒靠在石頭下,弱水就在她身後。


    我穿著黑色鬥篷,參星鬥趁著眾人不注意,將我挾持。


    顏兒勸不動參星鬥,心裏悲哀,眼眸痛苦,我聽見她心裏說道:“亂臣賊子,嗬,我終究是坐實了這罪名。水暮顏啊水暮顏,你也是時候死了,否則,不知道要帶壞多少人。這天下人眼裏,還真是沒有白蘭半分了!”


    隨後便是顏兒怒了,狠狠一掌打向參星鬥,淚落下來。


    參星鬥不知錯,流淚勸她:“主上,奪位吧!”


    顏兒附耳過去:“參星鬥,不要謀反,這天下的王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白蘭。回去告訴鬆藏隱,一日為魔將,終生效忠魔界,雖死不悔!”


    我深吸一口氣,後退兩步,隻覺得心口窒息一般疼,無數懊悔湧上心頭,我的淚落得急促,濕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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