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宮。


    洛神帝回來了,夢魘心緒不寧一夜,她輕輕咬著唇齒出神一夜,胡思亂想了一夜,比起之前洛神帝快要逼宮的時候更為心情複雜。


    月兒透過窗欞照射下來,映得她的臉龐有些悲傷,那雙棕色的眼眸輕輕流轉,仿佛薄霧遮月。


    “誒……”夢魘閉上眼,又睜開,實在難以合眸。


    是夜靜謐,寒風徹骨,將窗欞吹得嘩嘩作響,夢魘抱著睡枕難安,她不知道天明後一切會不會有什麽大變數,對於水暮顏,她感到些許恐慌。可這恐慌卻是來源於害怕失去水暮顏,仿佛,洛神帝的歸來不會將水暮顏救出水火,反倒是會將水暮顏拉入更深的深淵。


    夢魘心裏隱隱作痛,她心煩意亂的皺著眉頭,一雙眸子凝重的發著呆。


    “水暮顏,你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夢魘心裏猜測著,水暮顏仿佛已經做完了所有的事,接下來,是放白蘭出來?


    一想起白蘭,夢魘不由得發抖。一代帝王,竟然被曾經最信任的臣子奪位,幽禁,換做誰,這都是莫大的恥辱。


    所以,對於水暮顏,夢魘不敢信。這個人太可怕了,翻臉無情一瞬間,從來不留餘地,甚至不給自己留退路。


    “真是心煩!”夢魘將睡枕砸出去,隨後倒在身後的牆上。


    她垂下的手不經意間又碰到了另一個睡枕,夢魘微微垂眸望去,一對鴛鴦戲水,仿佛在笑她。


    “嗬。”


    夢魘無力的苦笑,自己跟著瞎折騰什麽呢?她與水暮顏之間,連朋友都不是,更別想有什麽其他關係。


    可……夢魘歎息一聲,她到底還是對水暮顏上心了,她還沒來得及將水暮顏看個徹底,便被水暮顏給裝進了袋子裏。


    夢魘猛然想起來被水暮顏困在心裏的那些日子,每到夜裏,水暮顏那些悲傷便漫天卷地而來,將夢魘也籠罩得難受,仿佛要窒息。那時候,夢魘在想,水暮顏該是多想不開的一個人才會有那麽多悲歡離合。一到白晝,水暮顏又仿佛沒事人一般,整個心態囂張跋扈,天下唯吾獨尊一般。


    孤寂,或許是一種人人都有的病,犯病時,總想有份溫暖可以治療自己,所以,大概,水暮顏一生都在尋找這味藥。


    夢魘低頭思索,自己這一生是否也需要尋找這樣一味藥?如果需要,這茫茫世間,又要從哪裏找?


    不知為何,夢魘腦海裏頻繁浮現的都是水暮顏,仿佛夢魘這前半生都是被水暮顏占據了。


    “唔……”夢魘語塞,心頭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擊打著一般,她望了望窗邊的夜色,有些想水暮顏了。


    夢魘扯了扯被子,習慣了水暮顏在身旁,忽然間隻剩下一個人,心裏空落落的。


    月色正濃,夢魘抱著被子發呆,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寂寞,仿佛天地間都是一個個孤獨的人,湊在這世間,人頭攢動,看起來好繁華。


    雪寂殿。


    洛神帝瞧著身旁摟緊自己的人,心中滿足,又有些惶恐。水暮顏那一頭蒼蒼白發,都是為了洛神帝。


    一想起水暮顏刹那白頭,洛神帝便忍不住落淚,那是何等痛苦才會如此?若非如此,洛神帝也不會再次淪陷。詐死一事本就是預謀,卻不想水暮顏原來這麽在意她洛神帝,這讓洛神帝受寵若驚,也愧疚滿懷。


    “顏。”洛神帝輕聲呼喚水暮顏,那睫毛微微顫抖的人似乎已經醒來。


    水暮顏沉重的呼吸一聲,微微睜開雙眼,看著躺在懷裏的人,勾唇一笑。


    洛神帝也朝她一笑,而後為她理了理亂發,輕聲道:“以後有什麽打算?”


    “不太清楚。”水暮顏這麽回答,若有其事。


    洛神帝知道水暮顏又在猶豫,下一步水暮顏究竟會怎麽走洛神帝不清楚,隻是,洛神帝多想和她同生共死。


    “眼下千秋穀不斷在壯大,四下的叛軍也都平息,顧墨雲也被你廢了一半修為,衛翎霄和白淩鳶成為墮神,你還有什麽事沒做完麽?”洛神帝猜想,大概就隻剩下白蘭了吧。


    水暮顏寵溺的捏了捏洛神帝的下巴,笑道:“奪位。”


    “……”洛神帝愣住了,奪位?水暮顏真有如此野心?


    “你真要這天下?”洛神帝輕聲問她,語氣裏滿是悲哀。


    水暮顏隻是輕聲歎息:“我不要這天下,如何將南城劃分給千秋穀?”


    又是為了千霏,水暮顏這心裏還能裝點別人麽?洛神帝為她赴湯蹈火,原來也不過如此?


    洛神帝為自己而心痛,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她也終於明白一點,水暮顏對她的愛不可能是自私的,縱使水暮顏為她一夜白頭,縱使水暮顏這麽多年來始終不嫁不娶,縱使水暮顏一再對她縱容。


    可這些都不代表著水暮顏心裏最重要的是她,或許,換一個人的話,一切真的會不一樣。比如之前水暮顏為了千霏自毀修為,比如之前水暮顏為了放走白子佳甘願得罪白蘭,比如水暮顏為了複活千霏付出了那樣沉重的代價。


    洛神帝身子開始瑟瑟發抖,她摟緊水暮顏的雙手仍舊不願意鬆開,縱使抱緊水暮顏一分她的心更疼一分,可她依舊不肯放手。或許這就是她為什麽一敗塗地的原因,因為她疼了還不知道鬆手。


    水暮顏一直沉默著,真的再也沒有開口和洛神帝說過半句話,而兩人都知道彼此沒睡著。


    洛神帝閉上眼回想過往,自己費盡心機要的結果究竟是什麽,一開始是想知道水暮顏究竟有沒有心疼過臨安那個可憐可悲的洛霧秋;後來,洛神帝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傻乎乎的女人,內心的保護欲讓她想護著要強的水暮顏;再後來,她想起來前塵往事,不甘心自己幾世輪回都得不到水暮顏,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這世間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情愛;最後,她明白了什麽是愛,一直小心翼翼愛著水暮顏,一直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的霸道,一步步走進水暮顏的心裏。


    她以為得到以後會有什麽不一樣,卻原來,沒有多大不一樣,因為水暮顏終於是承認了她們之間的情愛,一切還是照舊,沒有什麽不一樣。


    洛神帝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真的很可悲可笑,拚了命去執著的東西到頭來隻是曇花一現,甚至,和她想象中不一樣,她隻覺得失落至極,隻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躺在她身旁的水暮顏一夜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敢翻身,怕驚擾了洛神帝。


    水暮顏心裏在掙紮,她萬分舍不得洛神帝死,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欠下的債必須還,她前半生造孽太多,後半生就該償還。她的幸福竟然是葬送在自己手裏,也就是這麽一刻,她後悔莫及。


    用不了多久白蘭就會出來,到時候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洛神帝勢必會陪自己一起死。一想起洛神帝為自己付出了太多,水暮顏就忍不住淚流。


    這最後的時光,她水暮顏不負洛神帝,管他是誰,都不能傷了洛神帝半分。水暮顏就是這樣一個人,一葉障目,又心甘情願得很。


    水暮顏忽然心疼的將唇印上去,洛神帝微微睜開雙眸,嚇得水暮顏趕緊縮回來頭。


    洛神帝嬌媚一笑,借著光看著那小心翼翼的人,而後很溫柔的問道:“不做柳下惠了?”


    水暮顏看了一眼堆到床前的光,笑著再次印上唇,溫柔的試著去愛洛神帝。


    洛神帝忽然攔住她,笑問道:“你老實交代,你碰過幾個女人?”


    水暮顏頓了頓,說道:“我數數……”


    “還數一數!”洛神帝氣得拉上被子裹住自己,縮成一團。


    水暮顏笑著抱住那一團,笑道:“我睡過桃夭神尊,睡過西域妖王,睡過我的帝後洛神帝,加起來才三個,多麽?”


    洛神帝聞言哼了哼,酸溜溜的說道:“嘖嘖,平日裏沒見你少撩姑娘,就沒動過心?”


    “有賊心沒賊膽,我就這麽點膽子,用來爬上帝後的床就很了不起了,哪兒敢奢求其他的呀。”水暮顏又開始油嘴滑舌,一點點湊近那張美麗的臉龐,借著溫柔的光打量身下人的溫柔。


    “你要幹嘛?”洛神帝看著身上的人一點點靠近,明知故問。


    水暮顏溫柔一笑:“洞房。”


    “婚禮都沒有,哪裏來的洞房?”洛神帝開始傲嬌,當初水暮顏逃婚一次,後來她也逃婚一次,兩個人算是扯平了。


    “明日就開始辦理,過幾日我便娶你,立你為後。”水暮顏信誓旦旦,手已經開始不安分了。


    洛神帝死死拽住被子,調皮一笑:“不知道是誰說過,男人在床上說過的話最是不能信,那你現在說過的話我能信麽?”


    “我是女人,說的話當然能信啦!”水暮顏兩眼瞪得大大的盯著那故意為難她的大美人。


    洛神帝又是傲嬌的一聲哼唧,嘟囔著:“突然對我這麽好,你嚇著我了。”


    “是嗎?還有更嚇人的你要不要看?”水暮顏開始耍流氓,極盡溫柔極盡色狼地貼近那張溫柔的臉。


    洛神帝鬆開手摟住她脖子,笑問:“還有什麽更嚇人的?”


    “脫衣服耍流氓見過沒有?”水暮顏一副色狼模樣壓上去,兩人對視良久,終是一笑。


    洛神帝伸手撫上那張滿是疲憊的臉龐,輕聲問道:“娶我是你的本願還是為了安撫洛家軍?”


    水暮顏心疼得盈了淚,大概自己給洛神帝的隻有傷害,所以現在說什麽都像是假的。水暮顏一時間茫然無措,她不知道怎麽回答才能讓洛神帝安心。


    洛神帝見她不回答,便換了個問題:“如果我沒有舉兵造反攻入無憂宮,你這輩子還會來見我一麵否?”


    水暮顏笑得悲涼,當然不會,她不想拖累洛神帝,早就計劃好了以後,洛神帝生死不明對水暮顏而言沒有好壞之分,不打擾才能永遠不拖累。就像水暮顏放下白子佳,放下顧墨雲,放下白蘭,她需要的隻不過是時間罷了。而洛神帝忘記她也隻是需要分別和時間罷了。水暮顏就是這麽無情。


    “當然不會。”水暮顏回答得很直接,而洛神帝也終於隻剩下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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