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塵世中所謂的一世共長安,你進我也進,你退我也退。縱使刀山火海,人潮洶湧,人心險惡,而我願意牽緊你的手,帶你走在人世間,為你抵擋所有傷害。


    她們一直說,一直說,說到日暮黃昏,說到月升日落,說到天荒地老,世間仿佛靜止了,將她們留在當初定情的相思湖畔,鎖上這一段相愛相殺,互相牽掛一世的情。


    友情之上,愛情未滿,究竟是她們參悟了人世間的大愛,還是因為太愛彼此,自私的想完整的擁有彼此,所以產生了這感情。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好夢如舊,故人常伴。


    她們終於說得疲憊的時候,白子佳萬分依戀的對水暮顏說道:“倘若你真是這魔界的王,我會是你的誰?”


    水暮顏溫柔笑了笑:“我當舍棄王位,做你的淺笑王妃,與你東籬把酒黃昏後,暗香盈袖。”


    “嗬,縱使知道你是撒謊,可我不介意,你若能騙我一世,那也好。”白子佳舊話重提,她知道水暮顏在撒謊,水暮顏做不到與她長相守。


    哪怕是這一刻,水暮顏也還是在心疼白子佳的求不得,放不下。


    一向偏執的水暮顏隻知道自己對情字執念深如海,殊不知自己對魔界蒼生的責任更深,水暮顏就是那種會為了大局放棄一切的人,她是個魔界上將,若非如此,她做不到兩朝元老,做不到讓兩任魔帝都信任她。


    白子佳一直知道,水暮顏就是自欺欺人一絕,心口不一一絕,單打獨鬥一絕,不肯認輸一絕。對自己,一向很差,差到白子佳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愛上了這麽個蠢人。


    水暮顏也有話想問白子佳,她猶豫再三問出:“白子佳,你我,此生黃泉不複相見?終再無可能?”


    “不然呢,我當初若非絕到誰也不要,怎能將你算計得如此?我心已為孤城,誰也進不來,出不去了。”


    水暮顏眼角落淚,這回答,她終於肯認了,無法回去了。她等不到白子佳原諒她了。


    有的傷害,一旦造成了,此生都無法冰釋前嫌。


    白子佳又摟緊了她,笑道:“我在黃泉種花,與你兩岸相隔,讓你永世難安,方能顯得我白子佳在你心中地位至深,無人能及。誰也不敢說我白子佳一無是處,傷你水暮顏最狠的人當是我白子佳,愛你水暮顏最深之人也當是我白子佳,你水暮顏這一生所有軌跡都要有我白子佳濃墨重彩的一筆。”


    “好。”水暮顏輕聲回答。


    白子佳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輕輕打開來,一對紅白的玉鐲出現。水暮顏看著那做工極為精細的玉鐲,一瞬間愣神了。


    白子佳取下紅色的玉鐲,放在水暮顏手心,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這是我從塵緣仙君那裏搶來的東西,是一對可以相互感應對方是否還有生命跡象的玉鐲,很有靈性,和你的知雀鶴是一樣的。”


    白子佳為水暮顏戴上,那紅色的玉鐲最是配水暮顏的氣質,將她的嬌美和霸道結合得恰如其分。紅玉鐲內部雕刻著彼岸花,還有一串字:小花兒,一世長安。


    水暮顏眼前一片模糊,她隻感覺得到眼中不斷掉落的淚,她沒有哭出聲,喉間已經忍得很疼痛,如烈酒燒喉。


    白子佳拿起白色的玉鐲,遞給水暮顏,並伸出左手來,笑道:“左手連著心脈,戴在左手吧。”


    水暮顏顫抖的拿著白玉鐲遲遲不肯為她戴上,眼淚徹底斷了線,一切怎麽來得這樣晚?她等這一天等了一世……


    水暮顏拉住那隻白皙的手,小心翼翼,一寸一寸為白子佳戴上。白子佳的笑一點一點浮起在嘴角,出現在臉上,一如當年她笑著對水暮顏說,我要立你為王妃,因為王妃之位我從未給過任何人。


    日光遠遠的升起,水暮顏輕撫身上人的頭,紅腫的雙眼迷茫的望著遠處的朝陽,清風吹來,湖麵泛起漣漪,楊柳輕拂,一切靜謐而美好。


    晚間。


    雪寂殿。


    水暮顏守著一輪明月,兩眼無神,白子佳回風城了,她說還有要事未辦完,辦完了再來找水暮顏說說話。水暮顏猜想,白子佳所謂的要事,又是要處理掉誰呢?


    白子佳所謂的敵人,眼下不就隻剩下洛神帝了?水暮顏低頭一笑,這麽久不見洛神帝,她能消失到哪裏去?隻能消失到西域,被藏起來。


    她想起了那份帶血的書信,明知道洛神帝出事了還不幫忙,水暮顏就是存心的,她隻覺得那是洛神帝與洛雪兒的恩怨,她不該插手。期間又有多少次午夜夢回,看見洛神帝受傷。


    水暮顏隻覺得人生真是個笑話,是她走得太快?所以總是錯過。水暮顏想起來在今日之前她的打算,如今千秋穀獨大,她與千霏的事情算是了結一部分了。顧墨雲與她之間兩清,眼下就剩下白蘭和洛神帝。


    倘若洛神帝無歸期,水暮顏隻要在一年後自毀即可,那時候,洛神帝歸不歸都與水暮顏不相幹了。就怕,這一年內會有變故。


    水暮顏低頭思索半日了,她想著該如何麵對洛神帝,該如何麵對白子佳。白子佳與她的表白像是炸藥包一般,隻要被第三個人知道,所有的一切安寧都會被打破。


    千霏好容易接受了水暮顏愛洛神帝的事實,怎麽能突然多一個白子佳?


    水暮顏思來想去,決定將今日的回憶全數取出,毀掉。


    水暮顏下定決心後仰望明月,窗欞外,清風陣陣,花香襲人。


    水暮顏坐在窗台上,抬起右手,看著掌心的浮光,眼中晦澀。


    這一掌下去,她和白子佳會回到之前那不鹹不淡的狀態,她還會以為她們之間隻是友情。她還會繼續等下去,以為這一世,或許真能等到白子佳釋懷的一天。她的白子佳還是那個善良天真的溫婉姑娘。水暮顏心裏還是藏了一份情,用以排斥洛神帝所有的愛,而她不知道這份情從何而來。


    若說水暮顏哪來的這份勇氣,大概就是白子佳對她一世的拒絕,黃泉不複相見,此生兩岸隔。


    “白子佳,這一次,我為你封心鎖情,將我最後的幸福殺死。我最後再負你一次,若有來生,你莫要再讓我負你。”


    水暮顏還是忍不住淚流,又掌心浮動的靈光從她額前抽取絲絲金色霧氣,匯聚成金色彼岸花,水暮顏笑了笑,她知道,這是她的劫數。


    水暮顏一把將那金色彼岸花捏個粉碎,那些甜蜜又傷痛的回憶戛然而止,從她的腦海裏徹底消失,就像白子佳今日從未來過此地一般。


    西域。


    妖雪宮。


    洛雪兒看著手腕處的經脈出神,寒風吹來,撩動她額前的碎發。那雙悲戚又滄桑的眸子灌進寒意森森,好似一潭死水結了冰。


    “霧秋……”洛雪兒心心念念著,情蠱養好了,可以用了,可洛雪兒卻下不去手。


    十四年了,洛雪兒當初強烈想要在洛神帝體內種下情蠱的念頭已經漸漸淡下去,她也不想看到洛神帝變成個木偶人。


    可洛神帝至今也未曾停止過想要去找水暮顏的念頭,相反,這個念頭一年一年加重,變成一種恐怖,吞噬著洛雪兒的心。


    洛雪兒扶額,眉頭緊鎖,額上滴下汗來,情蠱在她體內奔跑,給她帶來巨大的痛苦。


    連肉眼都可以看得見的速度在她手腕爬來爬去,仿佛非要找個地方鑽出來,時不時拱起一個肉球來,洛雪兒自己都看著嫌惡心。


    “呃——”洛雪兒又是一陣難忍的疼痛,情蠱爬行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一會兒洛雪兒便被折磨得在地上打滾,額上的碎發黏糊糊的貼在鬢角。整個身子蜷縮著,又不斷翻滾,好像一條掙紮的蟲子……


    “霧秋……”洛雪兒艱難的擠出這兩個字,仿佛唯有這樣她才能不這麽痛。


    窗外的寒風凜冽,吹得窗欞作響,鬼哭狼嚎的夜裏沒有一絲溫柔,整個世界都在拚命的製造悲傷,籠罩著可憐的人心。


    不知過了多久,妖雪宮的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身影立在門前,寒風猛然灌進來,吹落案牘上的畫卷,吹起道道垂簾。


    此時的洛雪兒已經沒了力氣掙紮,身子倒在冰涼的地上,寒風吹來,她不由得抖了抖。隨後下意識艱難的擺過沉重的頭顱望向門外,那一道身影太過於熟悉,以至於洛雪兒看清楚的刹那雙瞳放大,一雙手抖個不停,臉部表情更是驚恐萬分。


    那道身影一步一步靠近,步伐沉重,好似地獄來的魔鬼,消瘦的臉龐憔悴,逆光走來時,更是清冷。


    “霧秋……”洛雪兒忽然落淚,身子卻極其無力,隻能眼巴巴望著洛神帝緩緩靠近。


    一身睡衣的洛神帝披散著頭發,臉色蒼白,她的衣服被霜雪吹得很冷,長發上還沾著白雪。


    等她蹲下身時,洛雪兒抖著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臉,一雙眼眸滿是悲哀。


    洛神帝扯開一個笑,輕輕說道:“十四年了,我還是……解除了封印。”


    洛神帝眼中星光點點,她看著洛雪兒蒼白的臉色,輕輕一揮袖,關上了殿門,寒風止住,大殿內很快恢複原本的寧靜。


    洛雪兒死死拽住洛神帝的裙擺,不甘心的落淚,她抬眸便能對上洛神帝滿是絕望的雙眼,那一刻,洛雪兒才幡然悔悟,自己的不該。


    翌日。


    天明。


    洛雪兒臉色漸漸恢複正常,洛雪兒坐在地上守了她一夜,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兩個人仿佛仇人一般,誰也沒怎麽搭理過誰。


    洛雪兒有些力氣了,便往洛神帝身旁坐,洛神帝微微回頭望著她,輕聲道:“我要走了。”


    一開口便是這句,洛雪兒的心在滴血,可她清楚,自己再也沒有能力將洛神帝困住,而今隻能眼睜睜看著洛神帝離開。


    洛雪兒輕輕點點頭,而後試著靠在洛神帝肩頭,洛神帝沒有閃開,於是洛雪兒更是安心靠著,一雙手試探著環住洛神帝的脖子,滿是小心翼翼。


    洛神帝眼眶濕潤,她看著洛雪兒這般,仿佛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洛神帝不由得輕聲笑了:“我笑你不肯放下,其實,我和你並沒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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