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顏也笑了笑:“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顧墨雲這樣問她。


    “一年以後的今日,我水暮顏會成為整個魔界的王。”水暮顏眼裏滿是悲涼,說不清的情緒。


    顧墨雲沒再說話,眼前的女人哪裏來的野心?是他一直不曾發現?


    “好,那先恭喜你了。”顧墨雲順勢這麽接話。


    “好,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沒有就回去吧,我要開始忙了。”水暮顏這麽說,句句都在趕顧墨雲走。


    顧墨雲心中好奇,水暮顏為何與他的關係在別人麵前是針鋒相對,私底下又這般平和,到底哪一種是裝的?女人再善變也不會是這樣才對。


    顧墨雲問道:“以後在別人麵前可以不那麽凶麽?我對你從來就沒有惡意的。”


    水暮顏一下聽懂了他的意思,而後笑道:“顧墨雲,你我之間的恩怨我可以一笑了之,可別人未必能做到。若我在別人跟前依舊是雲淡風輕,我怕她們多想,對付你的時候會顧及我的麵子,對她們不公平。而我,也沒有絲毫偽裝,我隻是不想讓她們感到不安罷了,畢竟我這個人渣在感情裏最是拖泥帶水,猶豫不決,對你好一分半點,足夠讓她們難過懷疑許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嗬,好。”顧墨雲接話,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塊鎖龍玉佩來,遞給水暮顏:“給你,日後有求必應。”


    水暮顏遲疑片刻,而後抬頭問他:“你確定我許下任何要求你都能做到?”


    “嗯。”


    “倘若有違道義,天理不容呢?”


    “照做。”


    “好。”


    “我想象不到你會說出怎樣有違道義又天理不容的話來,你也不會的。”


    “嗬,誰知道呢,我不是你說的那種好人來的。”


    “你先忙,我去轉轉,晚點來找你聊聊。”


    “聊什麽?”水暮顏目光又開始諷刺,顧墨雲怎麽總想著和她聊天?自己太閑了沒事兒做?


    顧墨雲對她一笑:“不想失去一個你,所以百般討好,僅此而已。”


    “嗯,好,去吧。”水暮顏朝他揮手,也沒其他言語。


    顧墨雲心裏涼颼颼的,他不由得歎息一聲,而後離開了雪寂殿。


    他前腳剛走水暮顏便開始愣神,方才的無所謂全然消失,隻剩下兩眼無神,還有嘴角的苦笑。


    “咎由自取。”水暮顏自嘲,而後起身往外走去。


    穆九峰臨安。


    顧墨雲一個人來了臨安,看著那被他擴大的臨安,看著被他改造得略微繁華的臨安,他想不起任何關於臨安的記憶。他從別處打聽到的是,水暮顏詐死以後,他便在這裏霸占著一切,靜靜等待水暮顏歸來,可後來的事,就是記憶被強行奪取。


    秋風蕭瑟,臨近傍晚的風有幾分溫暖,顧墨雲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愜意。他滿腦子都是水暮顏,這個人與他接觸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甚至大相徑庭。


    水暮顏於他而言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人,可以做他的知音,又可以做他的心上人。連顧墨雲都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可自己到底愛水暮顏的什麽呢?


    倔強?堅持?還是執念深如海?是手段同樣毒辣?還是能讓顧墨雲感到安心的就唯有水暮顏而已?


    顧墨雲說不清心裏的那份溫暖和久違的安心從何而來,他自第一次見水暮顏便對她感興趣,看著那個一頭白發,麵容幾分滄桑,情感灑脫又深重的女人,顧墨雲滿滿的都是興趣。


    顧墨雲想不起來洛神帝這個人的模樣,他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竟然讓水暮顏愛得這般深重。可若愛,怎麽不在一起?


    顧墨雲做了許多假想,可都一一丟棄,他還是無法想象兩個女人之間能產生愛情。他更無法想象的是,為何當初自己會想要殺了洛神帝,難道自己真的那般嫉妒到發瘋麽?


    顧墨雲終於開始直麵自己的內心,他從來不缺什麽,要什麽有什麽。甚至現在,他也體會不到缺什麽。哦,可能是缺一個能走進他內心深處的人。


    顧墨雲輕聲念了句:“水暮顏……”


    那落寞的眼神,看起來令人心疼,一個霸道神尊,失憶後竟然被一個女人收拾成這樣?傳出去都是個笑柄。


    顧墨雲悲哀的歎息,自責著:“如果當年我沒有鬼迷心竅做那些事,是不是我們早就是一對了?”


    顧墨雲從木左逸口中知道,水暮顏當年對他並不是半分感情沒有,相反,或許隻是水暮顏不承認,不敢承認罷了,水暮顏是深愛顧墨雲的。


    這種感情是在放下白蘭又沒有愛上洛神帝之前,顧墨雲很確定,因為他聽說洛神帝回歸本位之前水暮顏都沒有接受過她。雖然水暮顏曾被她立為妖後,可水暮顏還是幾次三番為了千霏離開洛神帝,甚至不惜自毀。


    顧墨雲搞不清楚她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他所想了解的不過是自己要怎樣才能平息千霏和洛神帝對自己的恨,他清楚,一旦當事人都原諒了他造成的傷害,水暮顏也就原諒他了。


    顧墨雲期待著兩個人重新走上正軌的一天,既然曾經愛過,一切就皆有可能。


    臨安的夜色柔和,空氣中滿是靜謐和果香,顧墨雲一步一步走在林間小道,仰麵看著柔和的月光。試圖再次重溫當年與她在臨安的感情,他以為,曾經在臨安林阿九抱著他脖子時是兩個人在戀愛,畢竟林阿九眼中對他的崇拜之色是騙不了人的。


    的確,那個十八歲的少女對他一見傾心,卻渾然不知。而他,亦是後知後覺。顧墨雲想挽回一切,不論付出何種代價。不做神尊也罷,墮世成魔也好,他隻想在走近水暮顏的心這條路上越走越近,越走越快。遲早有一天,他顧墨雲要占據水暮顏的心。


    想到這裏顧墨雲不由得笑了,他腳步輕快,往林間小道深處走去,趁著月色,散步。


    林間寂靜,鳥叫聲,流水聲清脆悅耳,顧墨雲走在這淨土上隻覺得心曠神怡,原來有時候幸福就真的隻是這麽簡單。


    林深處,流水盡頭,花團錦簇,月光將一棵榕樹照得耀眼。顧墨雲抬頭望去,榕樹鬱鬱青青,藤條盤虯臥龍,配上周圍的景色實在是美不勝收。


    顧墨雲一下子愛上這臨安,若這是水暮顏的內心,他願意拚盡全力取得容身之所。


    顧墨雲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映入眼簾兩個墓碑,顧墨雲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他緩緩移步過去,撥開墳頭被藤條蓋住的地方,幾個字如刀子一般紮入他心裏——林阿九、洛霧秋伉儷之墓。


    顧墨雲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又急忙撥開旁邊一個墳頭,更加刺激的一幕出現——蛇君墨雲之墓。


    “蛇君墨雲……我……我的……”顧墨雲心慌至極,這是水暮顏的臨安,除了水暮顏沒有第二個人會在這裏立碑。


    立碑是幾個意思?!


    顧墨雲有種不祥的預感,迫使他急忙調頭往無憂宮去。


    雪寂殿。


    水暮顏剛踏入雪寂殿便對上了顧墨雲一雙紅透的眼,她不知道顧墨雲為何用一種不甘心又帶著絕望的眼神看著她。一瞬間她也有些恍惚,那眼神,在墨祭殿時,水暮顏詐死時顧墨雲就曾有過。


    水暮顏開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還不回去麽?”


    顧墨雲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水暮顏隻覺得手腕處被捏得很疼,她沒有問,也不想問。


    臨安。


    顧墨雲將她帶到墳前,指著那墳墓問道:“蛇君墨雲之墓?你為我設墓?何意?”


    “我都忘了有這回事。”水暮顏撒謊。


    顧墨雲再也無法忍受,他竭力嘶吼:“你就是不肯承認你愛我!”


    一句話讓水暮顏眼中充滿了怨恨。


    顧墨雲捏住她的肩頭直勾勾盯著她問道:“你愛過我,愛了那麽多年,可你一直不肯承認!你在逃避什麽!難道承認愛上一個神很丟人嗎!”


    水暮顏扯開嘴角笑了笑,顧墨雲有什麽資格對她嘶吼?


    她苦笑著,平靜回答顧墨雲的失控:“好,我承認,我愛你數萬年,不管是否有關風月。可當年的你不愛我也是事實,難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就要為你付出一切?各種倒貼?臉我還是要的,至於你,不過是我梟魔愛過的第一人罷了,又不是唯一。沒什麽要緊。”


    顧墨雲淚落下來,水暮顏終於承認她愛他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內心無比的狂喜,縱使他記不得他們的前因後果。


    水暮顏心裏也是慌亂,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承認她愛顧墨雲,卻原來還是承認了。是因為生命終於要到盡頭了?還是因為真的放下了?抑或,她不忍顧墨雲一再委屈,情緒失控?


    麵對愛過的人,水暮顏或許可以做到熟視無睹,可麵對顧墨雲,水暮顏從來都做不到熟視無睹。


    她心中的神明,她心中的信仰,她所愛的顧墨雲。


    顧墨雲死死將她擁入懷中,而水暮顏始終垂著手,無動於衷。她不接受,也不拒絕。仿佛這個擁抱,隻是顧墨雲在擁抱一座墳墓而已。


    她心中平靜如水,心如死水,如今的她,愛的唯有洛神帝,其餘人,過眼雲煙罷了。


    抱了許久,顧墨雲才鬆開她,緊緊抓著她的手,話還未說出一句便被水暮顏開口提醒道:“若還想相處下去,就一定要記住,這是你在我麵前最後一次失態,而被原諒。從此刻開始,我們兩不相欠,煩請你不要自私的幹擾我的生活,也請自重。”


    話音剛落,水暮顏便抽出來自己的手,她吹了吹手腕處的紅腫,還有從顧墨雲手裏抽出來自己的手時被弄紅的地方,眼裏滿是生疏的看著顧墨雲,而後往旁邊的墳墓走去。


    她蹲下身來,輕輕撥開那藤蔓,伸出手撫上那幾個字,眼裏滿是愛意:“我的夫君洛神帝,是這個世上唯一真心愛我無所求之人。她愛了我一生一世,委屈了自己一生一世,卻連一句我愛她都等不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我至今,不敢去尋她,親口告訴她一句,我水暮顏終於愛上她,無關性別,隻因為她是洛神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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