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顏先幹為敬,而後起身匆忙道:“等千秋穀恢複往日麵貌,我會放白蘭出來的,我不會食言,你放心。”


    龍皓天望著她,無言以對。


    “早些睡,夜深了,身體要緊。”水暮顏抬腳便往雨雪殿走去,夜深了,千霏睡下了麽?


    龍皓天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水暮顏就像無法挽回的頹勢,仿佛山河日落,隻能看著她就這樣消失。


    龍皓天知道,水暮顏永遠都改不了一意孤行的性子,半年了,水暮顏沒有濫用職權,隻是,她仍舊鏟除了南宮信,還有就是之前那道聖旨。


    龍皓天不知道這兩件事是千霏的意思還是水暮顏的意思,隻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是的的確確發生了。


    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是水暮顏滅了南宮一族,也是她一道聖旨將風月林逼退,強行奪了西域一半的領域。都是她,和千霏沒有半點關係。是她暴虐,貪欲不滿。


    龍皓天歎息,他不知道如何勸一葉障目的水暮顏,或許,水暮顏知道自己一葉障目,也知道千霏怨恨難消,所以,才用自己的方式來替千霏平了心頭之恨。


    半月後。


    雨雪殿。


    白子佳忽然的到來讓千霏皺眉頭,半月前她和楓葉雪非要拿回去風城的權利,讓水暮顏為難。


    “你又來做什麽?”千霏一直在雨雪殿,白子佳非要在這裏等水暮顏,因為水暮顏住在這裏。


    白子佳看了千霏一眼,仿佛看見千霏像個怨婦一般,她不由得笑道:“怎麽?心上人得不到很怨恨?”


    白子佳話語裏滿是挑釁,千霏更是生氣,可她不能動手打白子佳,她時刻都挺惶恐,自己的行為在水暮顏眼裏算什麽?無理取鬧?還是小肚雞腸?


    千霏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盡力維護這段感情,千霏實在不想自己變得那麽小氣,又惡毒,水暮顏會討厭她的。


    “喂,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外人了?”白子佳說完話也忍不住在心裏感慨自己,到底變成了一個惡毒的女人,說話如此賤。


    千霏冷眼望著她,十分不願意起爭執,水暮顏就快要回來了,她不想自己再一次在水暮顏麵前失態。


    白子佳見千霏那副沉默的樣子,心裏也不由得犯嘀咕,莫非水暮顏回來了?還是……千霏有什麽陰謀?


    白子佳不由得往前走兩步,將頭伸出大殿外,可也沒見水暮顏半個影子啊。


    白子佳愣了一秒,而後往回走。


    千霏看著白子佳這般,不由得心生感慨,曾經對水暮顏不聞不問的人,如今也變得這般明爭暗鬥,真是……


    千霏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已經變成這樣了?自己為了水暮顏,不也勾心鬥角?


    千霏皺眉,反感起來,自己竟然也有這麽一天。


    白子佳見她皺眉,以為千霏是嫌棄她,又是懟:“咱們彼此彼此,你犯得著一臉嫌棄看著我?”


    千霏隻是輕輕哼了一聲。


    白子佳翻了個白眼,而後試探著問道:“聽說顧墨雲為了討好水暮顏偷了冰燈送來,水暮顏也舍得將夢魘收了?那可是頂著落九霜的皮,住著夢魘的心的身體啊。說起夢魘,她那天生一段風流韻味,風情萬種,水暮顏應當喜歡才是。”


    “說夠了嗎?”千霏皺眉,不想與她說話,起身便要走。


    “哎,千霏,你是城府深還是心寬似海?竟真的眼裏容得下沙子?就不怕夢魘終有一日在水暮顏心裏生根發芽?你是小看了夢魘的魅力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白子佳說話永遠那麽欠揍,卻是事實。


    千霏拍桌,氣不過,又拂袖打翻了茶盞,怒目而視。


    白子佳臉上幾分得意,說話更是得寸進尺:“你是不是為了千秋穀?夢魘能幫你們很大的忙,所以你才容得下她的吧?那你恢複千秋穀以後是不是也要將她斬盡殺絕?”


    千霏狠狠皺眉,看向白子佳時目光裏殺氣騰騰,心裏的憤怒灼燒著她的身體,腦袋都熱得快要爆炸。


    “閉嘴,否則,我保不齊做出什麽事來。”千霏警告她。


    白子佳卻是冷哼一聲:“看不慣我?打我呀!怎麽,不敢?怕被水暮顏撞個正著?”


    千霏徹底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白子佳猝不及防,正巧被打中,身子不穩,倒在了門前。


    白白嫩嫩的雙手磕在門檻上,磨破了皮,那緊緊皺著的眉頭隱忍著疼痛。


    “白子佳……”千霏有些慌了,白子佳受傷了,一會兒水暮顏來了勢必會看見。


    “嗬?怕了?敢做不敢當?打了就打了,還怕什麽?”白子佳這麽懟她,而後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手肘子磨破了皮,鮮紅刺眼。


    白子佳感覺臉疼,似乎被打得微微浮腫,她下意識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還未碰到便不忍再碰,心裏煩躁。忍不住嘲諷自己,豈不是自找的?


    千霏想了想,還是問了句:“要不要上點藥?”


    “好容易帶點傷,幹嘛要上藥?”白子佳眼裏滿是不悅,她頓時覺得,就想看到水暮顏的表情,而她,也不確定水暮顏會有什麽表情。


    白子佳眼裏閃過一絲失神,千霏抬腳便要走,卻被白子佳攔住:“打了人就想走?哪兒這麽容易!”


    千霏厭煩至極,用力甩開她,白子佳身子砰一下摔在門上,腦袋被砸出一個包來。


    “呃——”白子佳吃痛,感覺頭有些暈,這一下撞得著實重了些。


    千霏看得不忍,也懶得理會她,抬腳便踏出了門檻,抬眸的刹那正對上水暮顏那雙眼。


    “阿顏……”千霏心裏慌了,的的確確是慌了。


    千霏又扭頭看了一眼白子佳,隻見白子佳還不肯睜開眼,想來是撞疼了,她連忙去扶,卻被白子佳怒氣衝衝的推開。


    “滾!”白子佳吃痛,她伸手摸了摸後腦勺,滲出來一點點血,沾在她掌心。


    白子佳有些恍惚了,她的餘光瞥見了水暮顏,水暮顏就在庭院裏,看著她,不聞不問。


    白子佳始終沒敢扭過頭去,隻是,日光將她眸中的傷情照得明亮,無處可逃。


    千霏也愣在那裏,仿佛,氣氛尷尬。


    千霏微微皺眉,身子仿佛受了重擊,一點點要墜下去,心裏似千斤秤一般沉。


    “千霏!”水暮顏衝過去,一把攬住千霏,目光焦急:“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千霏鼻子一酸,掉下淚來,隨後撲在水暮顏懷裏低聲哭泣。


    “沒事,我在。”水暮顏輕輕哄著她,而後瞥了一眼一旁坐在地上的白子佳,輕聲道:“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你看看?”


    白子佳一瞬間怨恨從心起,可她明白一切,水暮顏終於是,完完全全站在了千霏這邊。


    難道她手心的血水暮顏沒看到?水暮顏看到了,卻熟視無睹。


    “嗬。”白子佳冷笑一聲,仿佛勝負已定。


    她眸中的淚滑落下來,勢不可擋。


    白子佳緩緩捏緊手心的血,嘴唇不斷顫抖,一字也說不出。


    “你來,有事麽?”水暮顏語氣平靜的問她,目光中並無任何不忍。


    白子佳冷笑,而後放出尖銳的話語:“來看看你這個花心大蘿卜有沒有吃盆占碗,被人發現亂棍打死。”


    水暮顏微微皺眉,而後下達逐客令:“沒事的話,就別來找我,我很忙,沒工夫理你。”


    “哦喲,這麽快就劃清界限?果然,大權在握就是不一樣,第一件事就是攆走故人,生怕被人知道你曾認識了一群多麽低端不入流的人是吧?”白子佳眼中帶淚,水暮顏急著趕她走,一切變得太快了。


    “……”水暮顏沉默片刻,而後回答:“是啊。”


    千霏愣神,她抬眸看著水暮顏,水暮顏眼裏滿是拒之千裏。就那麽冰冷的看著白子佳,毫無留戀。


    “可以走了麽?”水暮顏輕輕拉起千霏的手,又意味深長看了白子佳一眼,帶著警告的語氣說道:“少來這裏,我不讓他們放你進來,你便不能踏入無憂宮半步。我讓你自由進出,是為了讓你和千霏置氣的?”


    水暮顏還是沒忍住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她明知道說出來會傷了白子佳,可她還是要說。


    “嗬。賤人。”白子佳這麽罵了一句,眼神不甘。


    “賤人怎麽足以形容我的無恥?還是省省口水吧,回你的風城和楓葉雪好好過就是,大權已經交還給你們了,還要怎麽樣?”


    水暮顏步步緊逼,話說得狠絕。


    白子佳冷笑一聲,心裏涼透了,而後她恨恨的盯著千霏,冷笑道:“水暮顏,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白子佳隻說半截話,她心裏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讓水暮顏後悔終生!


    白子佳落淚了,心疼得無法自拔,可她不會留在這裏,丟人現眼。一切仿佛回到了當年,水暮顏低聲下氣求白子佳原諒,癡心妄想兩人會有冰釋前嫌的一天,可一切,的確隻是癡心妄想。


    白子佳覺得諷刺至極,一臉彷徨的她皺著眉頭,迎著烈日,緩緩離開了雨雪殿。


    水暮顏沒舍得目送她,隻是為千霏擦淚,擠出一個笑來,哄著懷裏的人:“怎麽又哭了?我可是哪裏又做錯了?”


    千霏愣神,水暮顏,你可是哪裏又做錯了?你,存在就是一個錯。


    千霏歎息,鼻子一酸,她趕忙抑製情緒,而後輕聲道:“你的事辦成了?”


    “嗯。三日前就辦成了。”水暮顏這麽說著,同時擔憂的看著千霏,千霏是怪她沒有及時告知?


    千霏心裏也微涼,水暮顏辦成了,心累,所以避著她,是麽?


    水暮顏見千霏臉上多了幾分失落,正欲開口說什麽,千霏又問:“冰燈丟了,你不去問問是不是夢魘拿的?”


    水暮顏挑挑眉,而後沉默,千霏質問的眼神看著她,心中仿佛已經有了答案。


    水暮顏想好了後笑道:“我已經想好了趕她走的方式,放心吧,她不會一直待在落九霜身體裏的。”


    水暮顏笑得很勉強,完全沒把握的事情從她口中說出來,竟然也像是真的一般。


    千霏不再多問,沉默不語。


    “阿顏。”千霏喊住她,臉上帶著猶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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