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水暮顏太怨恨顧墨雲,太怨恨白蘭,太怨恨洛神帝,怨恨一切毀了千秋穀的人,背叛千秋穀的人,所以水暮顏不甘心,活到了如今。


    她從佛界歸來,從來就不是為了重新活一遍。她隻為償還自己對他人的虧欠,而她最虧欠的就是魂飛魄散的千霏。


    佛祖說過,等她曆劫結束就來接她,可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佛,讓我錯下去吧,我始終不願意看破紅塵。


    那是水暮顏徹底黑化之前唯一的念頭。


    西域。


    妖雪宮。


    白子佳造訪西域,她來看看洛神帝究竟活成什麽樣了,這一個月來她雖在風城,卻將西域和無憂宮的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


    白子佳心緒不寧的坐在大廳裏等候洛雪兒,手中的茶一口沒喝,她滿懷心事,焦急的等待著洛雪兒。


    洛雪兒緩緩走來,她看向白子佳時,滿是悲哀,白子佳也變了,洛雪兒感受深刻。


    白子佳見她來了,匆忙問道:“情蠱養得如何了?”


    “生長得很慢,可能是我修為不夠。”洛雪兒已經用心脈之血飼養情蠱,可那情蠱卻長得很慢,依舊豆子一般大小。


    “洛神帝在這裏這麽久,真就沒人來看過她?”白子佳還是不確定,畢竟水暮顏萬一背地裏見了洛神帝,她也不知道。


    洛雪兒確定的說:“她一直都在妖雪宮內殿,除了我,誰也見不到她。”


    “嗬。”白子佳諷刺一笑,洛雪兒這等陰毒,有洛神帝好受的!


    “好好養你的情蠱,你要的,都會得到。”白子佳這麽說,一臉陰毒,那溫柔俏皮之色全然不見,替換上的是一臉心機的模樣。


    兩個人又聊了些,最後,白子佳確定了,洛神帝與水暮顏這一個月來都沒聯係過,而洛神帝的消失也沒有引起水暮顏的關注。


    “一月太短了還是千霏太迷人?”白子佳心裏冷笑,這麽想著,是什麽能纏住水暮顏?


    等白子佳從妖雪宮出來時,已經日暮漸微,她微微回頭,餘光瞥見洛雪兒一臉冷漠,眼裏眉梢都寫著霸道。


    當年何其溫柔的一個女人,如今卻……


    白子佳不由得搖搖頭,不過她隨後嘴角浮起冷笑,她嘲笑自己,和洛雪兒何其像?


    白子佳轉身意味深長看了洛雪兒一眼,而後離去。


    洛雪兒看著白子佳離去,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手腕處紫色的點,愣神片刻,而後將衣袖拉下來遮住,仰麵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呼出長長的白氣,西域的夜晚格外冷。


    雨雪殿。


    水暮顏又是坐在日暮餘輝中一個人喝酒,近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她也快要應付不過來。洛神帝的事情一直纏在她心頭,她不敢聲張,甚至不敢去打聽。


    水暮顏拿酒的手開始抖,才一月而已,怎麽洛神帝忽然就出了事?那塊玉佩,到底真是代表洛神帝出事了還是有心人試探?


    水暮顏情緒壓抑,一雙眉頭緊皺,麵無表情。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她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


    眼下千霏的心思何其敏感,她不敢輕易相信什麽,更不敢輕舉妄動。


    多疑的千霏成了她心裏的致命傷。


    天際忽然出現一朵厚重的雲團,很快,一道瘴氣落在水暮顏麵前,一個人從濃霧中走出來。


    “我又來了。”顧墨雲的聲音又響起在耳畔。


    他怎麽來了?


    水暮顏不由得皺著眉頭抬頭看去,顧墨雲拎著一壇好酒過來了,臉上滿是歡笑。水暮顏那一瞬間愣住了,早在上一次大戰之前,臉上時常帶著歡笑的人是她水暮顏,不苟言笑總是死氣沉沉的人是顧墨雲。難道仇恨真可以改變一個人?


    顧墨雲見水暮顏有些出神,便倒上好酒問道:“又在想什麽?近日有什麽特別不開心的事麽?”


    水暮顏微微皺眉,顧墨雲來這裏無非是為了套話,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記憶罷了。


    水暮顏看到他便隻覺得心累,顧墨雲身上背負了多少人的血債?他記不得了,便無憂無慮。可水暮顏都替他記著的,每一筆賬。


    水暮顏一臉平靜盯著顧墨雲,她實際上和顧墨雲沒有什麽話可說,當初所有的崇拜感都從顧墨雲失憶以後消失殆盡,水暮顏看到了一個最尋常的顧墨雲,她才醒悟,原來自己當初對顧墨雲的崇拜和心疼都是來源於顧墨雲對仇恨的執念。


    一份執念可以支撐一個人做許多事。如今水暮顏也是,為了自己的執念,終於變成了顧墨雲的模樣。而她總是後知後覺。


    水暮顏接過顧墨雲倒上的酒,輕輕抿了一口,不言不語。對麵的顧墨雲仿佛早就習慣了她這樣的模式,因此也沒有計較。


    顧墨雲不住的盤算著,要如何開口問水暮顏關於他被封存的記憶。顧墨雲好麵子,忘記了過去也不敢輕易開口詢問親友,而那些親友給他的回答都是對水暮顏的貶斥,讓他覺得反感。


    顧墨雲看著眼前的女人,眉目間都是傷情,一臉凝重的表情,難道水暮顏是個無情之人?顧墨雲自然不信,他對水暮顏有著莫名的好感,他莫名想要靠近水暮顏,哪怕隻是和她說說話也好。


    顧墨雲想著想著不由得笑了,自己一個神,怎麽也來和一個妖魔胡攪蠻纏?不怕被人笑話?


    水暮顏沒有拒絕和顧墨雲一起飲酒,她心安理得的喝著顧墨雲的酒,心裏卻不斷的盤算著,該如何問顧墨雲討回來他所欠下的債。


    這麽多年來,水暮顏一直介懷顧墨雲當年的所作所為,難道權勢滔天,萬人之上就可以胡作非為?還是,這樣的人都不必為自己的殘忍行為負責?


    水暮顏知道自己這麽多年來一直未曾放下過顧墨雲,她也想看看顧墨雲是否安好,可她話還沒說出去,就被回憶裏那個殘忍的顧墨雲給堵住了話,生生咽下去了。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顧墨雲為她添酒,她也不拒絕。


    顧墨雲陪她喝了一會兒天便黑盡了,一壇好酒也漸漸沒了,顧墨雲趁著夜色可以遮擋他的表情,便鼓起勇氣問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讓我想起當初的事呢?”


    水暮顏知道顧墨雲遲早會問這個問題,所以聽完後依舊是一臉平靜,她想過無數答案來回答顧墨雲。可似乎每一個都不妥當,水暮顏想讓顧墨雲永遠想不起來曾經,就像當初她記不得曾經一樣。不同的是,當初所有知道她過往的人都在瞞著她,而如今,瞞著顧墨雲的人唯有水暮顏罷了。


    水暮顏不在意顧墨雲在神界的親友怎麽傳說她,她也不想知道顧墨雲現在怎麽看她,她隻知道,不能讓顧墨雲想起來過去,否則,依照顧墨雲的性子,反手就能壓死水暮顏。


    這世上受了傷害不會還擊的人或許的確有,但是顧墨雲一定不是那個人,他睚眥必報,又控製欲極強,倘若想起來一切,還得了?


    水暮顏忘不了顧墨雲曾經困住她時那些霸道,眼裏的淩厲。更忘不掉顧墨雲為了困住她使出的下三濫手段。


    水暮顏從來就攔不住顧墨雲要傷害別人,洛神帝,千霏,白蘭,水暮顏一個也護不住。一個顧墨雲,讓她亂了陣腳。


    或許是仇恨讓顧墨雲那般冷酷,所以何必想起來?


    “我既然鎖了你的記憶,自然有我的道理,倘若我願意讓你想起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水暮顏這回答很模糊,顧墨雲聽不出個中緣由。


    顧墨雲心頭鬱結,他費盡心思從別人口中打聽了當年的事,可是當他拚湊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覺得殘缺了許多,或許從非當事人口中得知的事情都隻是故事罷了,可水暮顏這個當事人又不願意說出當年的事。


    顧墨雲一度認為自己當初對水暮顏一定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才讓水暮顏這般不待見自己,態度冷漠便罷了,還根本不將顧墨雲放在眼裏。


    放眼六界,誰不得高看顧墨雲一眼?他可是兩界法力最深的人,能與他匹敵之人幾乎沒有。論智商情商誰又能勝過他幾分?這樣一個耀眼的男人,是個女人都會多看他一眼,可水暮顏卻視若無睹,對顧墨雲的態度始終不鹹不淡,不冷不熱。這一點讓顧墨雲著實很失落。


    顧墨雲想不起來前塵往事其實也沒多大在意,可他好奇自己和水暮顏到底有怎樣的過往,他好奇自己曾經在水暮顏心裏是怎樣的地位。


    顧墨雲諷刺的笑了笑,而後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想起來?”


    水暮顏正經的看了他一眼,她心裏在笑話顧墨雲,也幸災樂禍,當年水暮顏想要記起來前塵往事的時候,誰都在騙她,導致她根本不敢信別人。如今輪到顧墨雲了,顧墨雲心頭那份鬱悶和難過她豈會不知?


    水暮顏笑了笑,卻是滿滿的冷笑:“那你想什麽時候記起來?”


    “這不是得看你什麽時候願意麽?”顧墨雲微微一笑。


    水暮顏輕聲哦了一下,而後補充道:“等我死後你自然會想起來一切的,不用太著急,我也活不久,你要是太想知道,殺了我就是。”


    “……”顧墨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水暮顏是刀子做的麽?怎麽說話就這麽針對他顧墨雲?


    “師妹,你……”顧墨雲試圖開口叫她師妹,因為那本就是他師妹。


    “不要叫我師妹!我不是你師妹,我早就不是你師門中人!”水暮顏一瞬間摔了杯子,氣得直皺眉,對麵的顧墨雲驚得一臉茫然無措。


    什麽時候了顧墨雲還天真的以為兩個人不會是什麽深仇大恨麽?難道之前水暮顏對他那麽不客氣,顧墨雲看不出來兩個人有著不堪的過往?是水暮顏眼裏的恨意不明顯?還是顧墨雲忘記以後臉皮更厚了?


    顧墨雲滿心疑惑,水暮顏何時退出師門了?他怎麽不曾聽慕容梟說過?必然是水暮顏的氣話!


    “我怎麽沒聽說你退出師門了?”顧墨雲試探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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