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威脅還是心虛,水暮顏不敢看洛雪兒那雙眼,不敢正視洛神帝那一刻的靜默無言。


    出了妖雪宮,水暮顏在積雪覆蓋的林間跌跌撞撞,眼淚不住的滑落,嘴角卻一次又一次猛烈的上揚,瘋狂放肆的在寒風中大笑。


    “這世間最可笑的就是我以為的終究隻是我以為的。”水暮顏冷笑著,陰冷的寒潮湧入心裏,一次一次冰冷襲遍全身。


    “世人都喜歡留退路,我偏生偏執得這般,我為什麽非要和世人作對?為什麽……為什麽!”


    “誰能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水暮顏終於也是崩潰了,跪在厚厚的積雪上,腦海裏滿是水暮顏這長長的一生裏,無數像笑話一樣的畫麵。


    時間仿佛靜止了,耳畔除了紛飛的大雪聲,再無其他。


    感情最是連累人,縱使水暮顏是天下無敵,這也會成為水暮顏的軟肋,總有一天,水暮顏會敗在感情的腳下,再也爬不起來。


    水暮顏一遍遍訓斥自己,盡量將過往的悲涼都重溫一遍,讓這顆有些動搖的心再冰冷些。


    水暮顏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也沒有愛人。水暮顏愛的都離她而去,愛水暮顏的早已離去,水暮顏一無所有。活著,隻是為了讓某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天道在哪兒?水暮顏看不見,水暮顏也不想依靠天道。因果報應終有時?是何時?是等到所有不該死的人都死了,還是等到無力挽回時?嗬嗬,可笑,這世界真可笑。


    再睜開眼時,水暮顏心靜如水,恢複了冷漠,添了幾分無情。這樣的自己,最是鋒利。


    淺笑閣。


    許久沒來風城了,如今這裏已經不是風城了,隸屬南城。可淺笑閣還是淺笑閣,朱紅的閣樓從未變過,不知白子佳是否如初。


    水暮顏抬腳踏入淺笑閣,看著那鬥方大的三個字,心中顫抖,仿佛這裏該是禁地一般。


    徘徊許久,水暮顏還是決定進去,再看看白子佳是否還是年少時的模樣。


    這裏依舊是鶯歌燕舞,繁華從來就不曾斷過,隻是年輕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心老了一批又一批,情斷了一段又一段,夢也散了一場又一場。


    水暮顏一步一步往那回旋上升的樓梯走去,沒走一步都在顫抖,白子佳,這一世她們互相虧欠多少?又如何說得清算得清?怕是算不清了。


    行至她的荒城殿,水暮顏抬起手不敢推門,水暮顏既盼著裏麵有人,也盼著裏麵沒人。大殿的門是緊閉的,水暮顏看著看著竟然紅了眼眶。樓下紛繁的聲音入耳,倒讓水暮顏覺得有幾分安心,仿佛將水暮顏藏在了人群中,水暮顏看得見她,她看不見水暮顏。


    “姑娘,有事麽?”一聲問候驚擾水暮顏內心的寧靜,水暮顏恍然回到現實來。


    水暮顏扭頭看去,巧玉旁站著她,她早已不是白衣飄飄,換上了略微成熟的淺藍色,臉上的表情也遠不如當年那般天真無邪。


    水暮顏與她四目相對,瞬間電光火石,雙雙不語,卻都是眼神閃避不及,心中洶湧澎湃。


    水暮顏低著頭,青絲中一縷白發很刺眼的垂下,水暮顏才猛然覺得紅了臉,仿佛水暮顏已經是遲暮之年,此番見麵好尷尬。


    “站住!”水暮顏正轉身要走,被她叫住。


    白子佳命巧玉打開殿門,而後輕聲道:“進來說話吧。”


    水暮顏跟在她後頭,忐忑。她落座後對巧玉揮了揮手,巧玉便退出了大殿。


    安靜的空氣令人窒息,水暮顏不知以什麽話題開頭,五萬年前殺她不少親友,如今她當視水暮顏為仇敵。


    “你出來了。”她率先開了頭。


    “嗯。”水暮顏輕輕回答。


    不一會兒,她抬眸看水暮顏,眼神裏多是冷漠和無所謂,她問水暮顏:“這次來我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水暮顏也不知道。


    她見水暮顏不做聲,鼻尖似乎微微呼出一絲氣息,眉宇深鎖。


    “閉關五萬年,過眼的事都該一一放下,我來看看你,是否安好。”水暮顏深吸一口氣,腦海裏回想著與她的最後一次見麵。


    “別來無恙。”她隻是輕描淡寫這麽一句話,隨後便是唇齒略微顫抖,眼眶也紅了。


    “聽聞公冶一族是你帶頭滅的。”水暮顏出關後便聽聞了,當年是她帶頭滅了公冶一族,為千霏雪恨。


    “別誤會,那是白蘭的意思,我隻是奉命行事。”她輕巧的推給白蘭。


    嗬,水暮顏心裏止不住冷笑,她還是那樣,什麽也不肯說出口,卻甘願認了那麽多本不該有的誤會。


    水暮顏頓時沒了心情與她閑談,直接開門見山,水暮顏笑了笑問道:“白蘭手下有八大帝王,風水雅木山均是千氏一族,剩下三個帝王分別是九帝,嵐天帝王,修羅帝。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是嵐天帝王。”


    她並無什麽表情,隻是淡淡的說道:“哦。”


    “嗬,白子佳,舊日種種,是你苦心孤詣還是無心?”水暮顏反問她,情緒有些激動。


    “你是顏帝,我就不能是嵐天帝王?從前隻聽得魔帝甚是器重顏帝,卻不曾想顏帝是上古妖魔,梟魔。一出手便將我那些個親友都殺了個幹幹淨淨,身手好利索。”她反唇相譏,勾起水暮顏心裏的怨恨。


    “各為其主嘛,風城之人都是公冶一族的走狗,公冶承乾毀了千霏的屍身,早該料到我會反擊的。那一日我沒想過要殺你親友的,隻是他們執迷不悟,非要為公冶一族效忠,能怪我?”水暮顏眼裏滿是怨恨,提到千霏,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水暮顏忽然放肆的笑了:“哈哈哈……”


    “你笑什麽!”她也怒了。


    “水暮顏你不要太放肆了!多行不義必自斃!”白子佳拍桌而起,指著水暮顏的鼻子罵。


    水暮顏冷冷笑她,搖搖頭說道:“朽木!什麽是多行不義?我囂張放肆到如今誰能製裁我?白子佳,你活了十幾萬年竟然如此食古不化麽!你這人最可悲的就是太相信所謂的正義,太相信所謂的善良,所以才落了大敗!做人你比不過洛神帝,做事你比不過我,你還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教訓我!”


    她看著水暮顏嘶吼後激動的神情,也冷笑不止,笑聲有些倉惶。水暮顏倒是希望她能變通,不要愚忠!不要輕信他人!這個世道,唯有將主動權拿在手上才有選擇的餘地!


    白子佳揚起手猛的向水暮顏打過來,水暮顏眉宇深鎖,一把攔住她打下來的手。目光清冽的看著她,恨恨說道:“我這一世最恨兩種人,第一,優柔寡斷。第二,善良過頭的人。白子佳,偏生你兩者都占齊全了!”


    “嗬嗬……你以為你又是多好?你不是芥蒂千霏的死麽?她怎麽死的你最清楚了!優柔寡斷,你當初又是如何做才致使千霏魂飛魄散的?你這個人就是假裝邪惡,你說了那麽多次與白蘭決裂,你背地裏又做了些什麽?你以為你修為極高白蘭就拿你沒辦法?你以為你不受製裁你身邊的人就不受製裁?水暮顏你醒醒吧!看看你連累了多少人,你許下的誓言從來都隻是海市蜃樓!信了你的話誰不會魂飛魄散!”


    聽著她的話,水暮顏眼裏盈了淚,心中的怨恨猛然升起。水暮顏緊緊咬著牙,流下淚來,顫抖著說:“如果我沒有輕信白蘭的話,千霏絕不會死。白子佳,我今日以我性命起誓,我一定會查出來到底是誰殺了千霏,而我定然親手殺了他!從今往後,擋我者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水暮顏這條命早就不是我的了,千霏魂飛魄散,連輪回轉世都不能,殺人凶手憑什麽還能安然無恙的活在這世間!”


    白子佳聽後一把掀翻了桌子,留下一句:“若這人是你鬥不過的,是你也懼怕的,我看你又能如何!你囂張跋扈自然有人比你更甚,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你知道是誰殺了千霏!快說,是誰!”水暮顏衝過去拚命搖晃她,殊不知手下力道過重,她開始疼起來。


    “自己查去吧!”白子佳拽下來水暮顏的手,順勢推了水暮顏一把,怒罵:“瘋子!”


    水暮顏腦海裏隻想到了白蘭,衛翎霄,白淩鳶。這幾個當事人必然有人知道!


    無憂宮。


    水暮顏急衝衝來到這裏,開口便是:“白蘭,我再問你一次!千霏到底是誰殺的!”


    白蘭看了看水暮顏情緒激動的模樣,揮手引退身旁的人,無憂宮便隻剩下水暮顏和他。


    “不是我。”白蘭平靜的回答。


    “那是誰殺的?你若膽敢隱瞞,我連你一起殺!”水暮顏氣昏了頭,將心中的話肆無忌憚說出來。


    白蘭早已習慣了水暮顏這般說話,所以也沒多在意,他隻是淡淡說道:“倘若千霏不能死而複生,你又將如何?”


    水暮顏勾起唇角,痞氣的說道:“定然殺你魔界眾生,為她陪葬!”


    “你以為你殺得了天下人?”他目光冷冷,麵無表情。


    “白蘭,我閉關五萬年,你以為如今的我還是當初那個梟魔?你別不信,若我真無法複活千霏,我定然可以將你這魔界再攪個天翻地覆!”水暮顏冷笑,她若反了,白蘭又能如何?


    “你以為憑借赤血樓那十萬兵馬便能造反?抑或是千秋穀那百萬兵力?我訓練出來的兵力也不是吃素的。”白蘭冷冷說。


    “哦,是嗎?看來我在你眼裏純粹隻是沒頭沒腦的殺手,除了硬拚便再無其他辦法了。白蘭,你未免狗眼看人低。”水暮顏怒目而視。


    他猛的拍桌子,水暮顏卻幻化出利刃一刀插入那石桌,瞬間石桌碎了一地。


    水暮顏冷笑道:“從前我總是信你,以為為你做事你便不會傷我的人。可是白蘭,是你親自帶兵圍剿千秋穀,將我的千霏殺死。你再看看我的過去,我護著白子佳時你以白子佳為誘餌,將我再次緊緊困住。可憐我閉關之前都不知道白子佳是你手下的嵐天帝王。我這一世被人掌控,前半生遇到什麽人被顧墨雲策劃,後半生遇到什麽人被你策劃。白蘭,你可知我心裏有多恨你,有多恨顧墨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顏女帝:墮世成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寂冬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寂冬深並收藏妖顏女帝:墮世成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