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顏好像一點都在乎,隻是冷冷的抽出來匕首,放入刀鞘,輕輕放在滿臉詫異的白蘭手裏,溫柔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傷你,卻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傷你。其實對你而言失去我這個幫手也沒什麽大不了,不是麽?我相信你的本事,即便沒有了我,你也能夠贏得很漂亮對不對?”


    白蘭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是捂住腰上的傷,絕望的看著眼前令他感到陌生的水暮顏。


    白蘭嘴角動了動,擠出來一句話:“顏兒,九天冰帝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呢。”


    水暮顏狠狠皺了皺眉,而後睜開眉目,冷冷道:“你我已經沒有了婚約,你若喜歡他,你就認了他做幹爹也是一樣,何必與我聯姻,你說是吧?”


    白蘭還想說什麽,水暮顏已是一掌將他打退幾丈遠,而後半個字也沒有,轉身就走。


    “站住!顏兒!你忘了我們昔日的舊情麽?怎麽如此任性,狠心的離我而去!”白蘭聲嘶力竭,一臉惶恐看著水暮顏的背影。


    水暮顏蒼涼無力的笑著,悲涼的笑著。水暮顏回想著揮之不去的往日初相識的一幕幕,看著眼前白蘭那張絕望不可置信的臉。水暮顏從來沒這麽對過他,哪怕是在水暮顏受盡委屈和痛苦的時候。可如今水暮顏做出傷害他的事,隻怕,那顆曾經隻護著他的心早就涼透了。曾經對他的一一奢求,都化作了過眼雲煙。


    墨仙宮。


    顧墨雲在房內靜靜地思忖著,眉宇深鎖,一身黑色華服將他襯得更加深沉。


    慕容梟推門而入,道:“白蘭來尋水暮顏,卻被她拒之門外。如今兩人正在嵐煙池吵個天翻地覆呢。”


    “你說什麽?白蘭?”顧墨雲皺了皺眉。


    “大師兄想去看看?一起去?”原來慕容梟是回來勾他去看熱鬧的,商人果然都是愛看熱鬧的。


    嵐煙池。


    水暮顏看著受傷的白蘭,兀自坐下,皺著眉頭說:“你覺得這天下還會如你所言,變得美好麽?你可知,當日我在塵緣鏡裏看到什麽了?”


    白蘭不言語,他知道水暮顏必然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水暮顏繼續說道:“在塵緣鏡裏,有一位形同枯槁的老婆婆抱著一具幹枯的童屍,老婆婆哭瞎了眼睛,猩紅滿目。老婆婆念道:’孫兒不哭,很快就有吃的了,官府很快就有賑災糧食發下來了……’。那是個災城,政府遲遲不撥款賑災,於是屍橫遍野。鄉紳勾結官府,地痞流氓,以及山匪,欺壓百姓,無惡不作。那些百姓向我求助,可不管我如何盡力的幫助他們,也最終隻能是讓他們死得更慘。”


    白蘭沉默,依舊不做聲。


    “你說……是不是天下惡人殺不盡?”水暮顏伸手抹了淚,輕聲問道。


    白蘭拍了拍水暮顏的肩頭,回答:“顏兒,善惡總有平衡時,惡人殺不盡,好人也殺不完。”


    “嗬,區區幾萬年,如何治理這魔界……”水暮顏一臉悲傷,她看著白蘭,想起自己一堆破事,癡癡地笑道:“我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誰?”


    白蘭腰上的傷並不妨事,他便運功愈合了傷口,而後靜靜地與水暮顏談心,他知道,水暮顏又陷入了走不出來的怪圈。從前隻要他安靜的聽水暮顏說完,水暮顏便會沒事。


    “還記得我們的初遇麽?”水暮顏唇角微微揚了揚,隻覺得分外諷刺,一切不過是謊言,白蘭這麽多年來卻維護得那般真。


    水暮顏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當日是你救了我,收留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便一心為你謀劃。算來,有幾萬年了?”


    “顏兒,你可是後悔了?”白蘭聲音裏滿是苦澀,他大概是猜到了水暮顏已經開始後悔,畢竟殺手這個職業太過於冷酷。


    “後悔?”水暮顏扯著唇角冷笑,“我來得不明不白,無親無故,甚至,那時的自己弱得隻能被人保護。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讓我成為家族首領,也不知道我對你意味著什麽,我自然也不知道你對我的好是不是假的。你說你隻是一枚棋子,那我呢?若說我不是棋子我不信,若說我是棋子,我實在看不出來自己對你有什麽利用價值。那時候我在想,縱使有一天我發現這一切是假的,所有的溫暖都是騙人的,我也願意那時不拆穿。人啊,很容易學會自欺欺人,卻難以辨認夢境的真假。”


    白蘭聽完深吸一口氣,胸口莫名的難受,他柔和的目光看著水暮顏,半晌才道:“顏兒,我從沒騙過你,包括對你的感情。”


    沙沙沙——


    兩個沉沉的腳步聲傳來,水暮顏淡淡一笑,知道是慕容梟和顧墨雲來了。卻也絲毫不避諱,隻是繼續問白蘭:“倘若我發現你騙我呢?”


    白蘭不做聲,他不用看也知道來的正是顧墨雲。隻是,白蘭的臉上多了幾分慌張。水暮顏自然是看到了,不由得冷笑。


    “你在怕?不過,你在怕什麽?”水暮顏平淡的問著白蘭,可水暮顏的話,也在問著自己。


    白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隨後說道:“世間最悲哀的莫過於你在乎的人被傷害而你卻無能為力。顏兒,如果時光倒流,你還是會這樣選擇。“


    水暮顏托腮笑了笑,淡淡說道:“你說,世間的贏法有千千萬萬種,可是隻有最強大的人才能夠擁有最優雅最漂亮的哪一種贏法。”


    而後水暮顏微微皺眉:“可那時候我在想,世間縱有千千萬萬種贏法,可也總有人輸。不論輸贏,其實都是輸,誰活得都不容易,何苦互相殘殺?爭個第一又如何?”


    “你不懂,這個世道沒你想的那麽好。”白蘭沉重的歎息,一旁站著的兩人也默不作聲,似乎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嗬,我怎能奢求你有所改變呢?身為魔帝……你的責任也不允許你退一步。罷了,白蘭,我與你,就此別過,即便要用千年萬年去刻意遺忘我們的曾經。我也別無選擇……”水暮顏皺眉沉思。


    顧墨雲冷眼看著白蘭,隨後與慕容梟分別落座。


    水暮顏起身緩緩走到白蘭麵前,笑得無比牽強,苦笑道:“我想再抱一抱你。”


    “咳……”慕容梟難掩笑意,在一旁看笑話似的。


    白蘭怔了怔,而後緩緩起身,水暮顏看了他許久,而後隻是走近他附耳輕聲道:“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連抱你的勇氣也沒有。我當真是,輸得一無所有。昔日我說倘若有人要殺你,便要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如今,這話依舊算數,隻是,從此以後,你我便隻有君臣關係,再無任何瓜葛。”


    白蘭雙瞳放大,滿臉不可思議,水暮顏卻似用盡全力一般,再退步,已是搖搖晃晃,滿臉淚痕。


    “當日救我的不是你,帶我入魔界的也不是你,騙我的是你,傷我的還是你,隻是我心心念念喜歡了數萬年的,現在又極其想放下的,卻唯有你罷了。”水暮顏一步步後退,似乎在逃離深淵一般,白蘭猛然往前一動,卻迎來了一道蠻力的擊打……


    “顏兒……”白蘭嘴角流下一絲血,滴在他腰間通紅的紅鸞玉上……


    “不要再叫我了!滾!”水暮顏失心瘋一般大吼,隨後飛速逃離,白蘭想追,卻被顧墨雲伸手攔住。


    “師妹心情不好,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該好好照顧,請回。”顧墨雲一字一句,還刻意瞥了一眼他嘴角的傷。


    白蘭惡狠狠看著顧墨雲,一個字也沒有。他知道顧墨雲已經有翻盤的機會了,他苦心孤詣隱瞞這麽多年的秘密已經被無情揭開。


    白蘭清楚顧墨雲不敢打開水暮顏還是梟魔時候的記憶,因為顧墨雲不敢斷定水暮顏心中是否真的確認不兩立,他也是害怕和水暮顏反目的吧?如果水暮顏恢複了還是梟魔時候的記憶,一切都會不一樣。這對於白蘭而言是王牌,他要留到最後,給顧墨雲致命的一擊!


    臨走前,白蘭的身子似有幾萬斤一般,移動得十分遲緩。


    顧墨雲看著白蘭離去的身影,心中凝結一股散不去的怨恨。


    慕容梟問道:“大師兄,你怎麽一臉不快?他倆鬧矛盾,你似乎並沒有半分喜悅。”


    顧墨雲不言語,隻是往水暮顏離去的方向看了看,而後歎息一聲,道:“三師弟,你可知方才師妹口中那個救她的,帶她入魔界的人是誰?”


    慕容梟一聽便知是顧墨雲,卻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怎麽會是你?你之前便認識她?”


    “說來話長,如今她記起了人間魔界所有的事,卻還是護著白蘭。”說到這裏顧墨雲狠狠皺眉。


    天空突然響起轟隆隆的雷聲,烏雲漫天卷來,顧墨雲抬眼望了望天色,低頭的瞬間頓覺心中煩悶。從前他是極喜歡陰暗的天氣的,今日卻莫名的升起厭惡感。


    風城。陌上。桃離隱。


    白子佳撐著頭坐在窗前,看天色沉沉,暗自思忖:“小花兒怎麽一連消失數月?是不是嫌棄我了……”


    窗外狂風大作,白子佳一連數月都在想當初杜子騰與她說的那些話,在想水暮顏是不是真就如此冷酷無情。


    “子佳,怎麽,又在想你的王妃啊。”杜子騰踏進門便是一臉壞笑。


    白子佳狠狠白了他一眼,伸出纖長的玉指撥弄著桌上的玲瓏骰子,不搭理他。


    杜子騰掃了她一眼,而後道:“你可知那個水暮顏的底細?”


    聽到杜子騰突然這麽問,白子佳一臉懵,而後杜子騰坐下歎息道:“她就是江湖上那個殺人狂魔絕焱帝君千君客!”


    “那又如何?”白子佳哼了一聲,眼神輕蔑。


    “那又如何?嗬,子佳,咱們太子殿下才被她重傷不久吧。表麵上他們是和平相處了,可實際上什麽狀況你不清楚?你現在還要與她在一處,你知不知傳到太子殿下耳中會是怎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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