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撫憂殿。


    白蘭案牘上的燕窩已經涼了,火燭也漸漸暗下來,整個撫憂殿暗沉沉的。


    “南城皇,燭火快滅了,該休息了。”一聲溫柔的話入耳,白蘭被熟悉的聲音吸引,猛然抬頭。


    而映入水暮顏眼簾的人已經很明顯的瘦了一圈兒了,此刻滿眼血絲,水暮顏不由得狠狠心疼了一下。


    白蘭微微詫異,半晌才反應,起身往水暮顏那邊走去,柔聲說道:“這麽晚了,你怎麽穿這麽少來,會著涼的。”


    水暮顏退了退,掃了一眼白蘭疲倦的麵容,平靜地說道:“我是來給你報個信的,顧墨雲想拉攏我,還有就是……我之前在人間似乎有個故人與顧墨雲是舊相識,可他們似乎是敵手。我們是不是該采取點措施?”


    白蘭聞言不由得皺眉:“故人?誰?”


    “西域妖王洛神帝。”


    “是她……”白蘭咽了咽喉嚨,沉默半晌,他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般千方百計不讓水暮顏靠近洛神帝,卻百密一疏,大概這就是天意。


    而後他看了看水暮顏沉沉道:“對了,你是不是記起來什麽了?”


    “能記得的都記起了,不記得的也不可能記得了吧。”水暮顏一提起過去就不免失神,心裏空了一塊似的。


    從前水暮顏問白蘭前塵往事,白蘭都笑而不答,要麽敷衍了事。


    白蘭複問道:“你想和梁上傾城聯姻?”


    水暮顏這才恢複了點精氣神,掃了一眼還掛著紅彩的撫憂殿,刺眼的紅色讓刺得水暮顏的心也疼著。水暮顏笑了笑道:“如今南城有你,西域那邊不成問題,北方的雪城是個軍事重地。我想借東邊的力量平複雪城,或者,雪城平複冰淩國,到時候兩敗俱傷,就是南城獨大了。”


    白蘭早就猜到了水暮顏會是這個打算,可冰淩國如今之勢依舊難以抗衡,一個雪城縱有精兵強將也不敢強攻。況且,水暮顏孤軍深入雪城,一旦身份被懷疑,水暮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白費。這也是白蘭最不想看到的,可水暮顏偏要兵行險招。


    “咚咚咚——”


    大殿的門響起敲門聲,白蘭知道是奇雨薇來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門外一個溫柔如水的聲音響起:“南城皇,臣妾給您煮了點雪梨湯,潤潤嗓子。”


    水暮顏心如刀割,但還是笑了笑,一轉身化作一道紅光消失了,連白蘭都沒來得及挽留,就消失在了大殿上。而此時,燭光滅了,一根紅燭終於是燒完了。


    “南城皇,臣妾方才似乎聽見了有人與您對話,是喬左丞麽?”奇雨薇推門而入,掃視整個大殿。


    白蘭在慘淡的月光中看著隱藏在暗夜裏的奇雨薇,淡淡道:“皇後,早些睡,本皇累了。”


    隨後他轉身出了撫憂殿,從奇雨薇麵前迅速的走掉,那碗溫熱的雪梨湯就被奇雨薇捧在手心,一點點冷掉。


    聽見撫憂殿大門關上的聲音,奇雨薇在暗夜裏掉下幾顆淚,砸進晶瑩剔透的雪梨湯中。


    “南宮,如果方才我不來送雪梨湯,她會與你一起留宿撫憂殿麽?這可是……南城皇後才能入住的寢宮啊……”奇雨薇顫抖的聲音一點點弱下去,那個雍容華貴的身子也一點點蹲下去,抖得令人心疼。


    風城。


    陌上赤血樓。


    水暮顏拖著沉重的身子行走在街道上,秋日的風有些微涼,水暮顏單薄的衣服幾乎被風穿透。


    “白蘭,如果想忘了你,是不是隻有愛上另一個人這一種辦法?”水暮顏心裏重複千萬次這句話,眼眶裏盈了淚。


    明知道見麵會生不如死水暮顏還去,一想起日後也還有無數次見麵,水暮顏也覺得應該早早習慣這種痛不欲生,以免在別人麵前被笑話。


    秋風猛然卷起一陣落葉,撲麵而來,水暮顏咳嗽了兩聲後揮了揮衣袖,扭頭望向家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排排整齊的隊伍。


    “誰來了?”水暮顏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過去。


    那一隊人馬見水暮顏來了,紛紛下跪行禮:“屬下參見四公主,四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原來是他來了,他來做什麽?”水暮顏心裏嘀咕,抬腳便進了大門,掃了一眼門外守著的疾如風和鬆藏隱,示意他們好生看著大門。


    幾經轉折,終於穿過遊廊來到了大堂,遠遠的便看見軒轅釗和軒轅哲還有婁貴妃三人正喝著茶候著。再看去,白子佳一蹦一跳的伺候在一旁。而最不湊巧的就是同堂出現的顧墨雲和慕容梟。水暮顏心下一陣不悅,軒轅釗這是來搗亂的?


    “師妹回來了。”顧墨雲眼尖,一眼便望見站在庭院裏的水暮顏了,連忙起身出來相迎。


    水暮顏不悅的看了一眼廳堂上的眾人,徑直走過去看了一眼白子佳,拉起她的手就走,對其他人連招呼都不曾打。


    “小花兒,九天冰帝來看你了。”白子佳臉上堆著笑,卻被這一陣拽弄得莫名其妙。


    “為父來看看你,寂顏怎麽扭頭就走。”軒轅釗起身堆著笑對水暮顏說。


    背對軒轅釗的水暮顏臉上一陣陰沉,狠狠皺了皺眉,冷冷對白子佳說道:“你回房休息,你忙完了就回去找你暖床。”


    “……”白子佳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於是點點頭回了‘月深’。


    水暮顏走回去陰著臉看著眾人,一臉敵意,淡淡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軒轅釗被水暮顏掃了一眼,也瞬間不悅,當著外人的麵水暮顏竟然這麽不給麵子,就算是裝一下也好吧?


    軒轅哲和婁貴妃臉色也一刹那變得難看,本就是他們想來看看水暮顏的,這來了以後卻受如此冷遇,冰帝不大發雷霆才怪。


    似乎是因為軒轅哲微微發抖的身子被水暮顏注意到了,水暮顏態度立刻緩和下來了,於是轉口道:“父皇,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有什麽話明日再談可好?”


    顧墨雲和慕容梟看著他們的關係忍不住勾起唇角,這樣的父女,關係定然是差到了極點,可偏生要裝出一副隆恩正盛的模樣,不知道在演什麽戲。


    軒轅釗突然嘴角浮笑:“好,那你們便先去休息了,畢竟夜深了。”


    軒轅釗離去前意味深長的對著水暮顏笑,眼神裏盡是奸詐,看得水暮顏一臉不悅,似乎藏在長袖中的拳頭也是握緊的。


    “顏兒,你也早休息,明日我們再好好聚聚。”軒轅哲笑若春風,倒是讓水暮顏吃了一驚,眼前的人看起來是如此溫潤如玉,自信大方,哪裏還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三皇子。這才幾月不見,當真要刮目相看了。


    婁貴妃朝水暮顏點點頭,與軒轅哲一同在下人的帶領下各自回屋休息了。


    水暮顏回頭掃了一眼慕容梟和顧墨雲,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便一臉警惕的說道:“兩位師兄在風城少不了有更好的去處,何必繼續待在我這小廟?不如明日一早便各回各家。”


    聽著水暮顏突然下達的逐客令,兩人心中明了水暮顏必然是藏了秘密,所以才急著趕他們走。於是顧墨雲笑道:“再好的去處也不如與師妹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好。”


    “……”水暮顏深吸一口氣,顧墨雲這耍賴的功夫也是不輸人的。既然眼下趕不走,那就隻能好自為之了。


    “夜深了,師妹好好休息,明日咱們一起聚聚,我還是第一次能這麽近距離和九天冰帝說話呢。真是托了師妹的福,榮幸之至。”顧墨雲笑了笑,丟下這麽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水暮顏抬眼望了望沉沉的夜色,心中又是一陣煩悶,近來不知多了多少事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下不該見到的人卻偏偏都出現在了一處,水暮顏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稍有差池,一切都會脫離水暮顏的掌控和預算,假若這樣,水暮顏這麽多年的籌劃都會功虧一簣。白蘭那邊水暮顏也無法交代,而自己將會陷入更加複雜的局勢裏。


    “我要冷靜,畢竟現在還什麽都沒發生。”水暮顏在心裏對自己說,又是深吸一口氣,而後往‘月深’去。


    翌日。


    一大清早門外便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水暮顏揉了揉惺忪的眼,回望身邊熟睡的白子佳,唇角勾笑的伸出手指放在她額上輕輕點了點。


    白子佳溫柔可愛的模樣宛若桃花盛開在水暮顏心中,她近來忍不住深思,自己到底該不該招惹白子佳這樣的良人?她執念數萬年,一直想要一個能陪她一世長安之人,如今似乎出現了,她卻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白子佳,水暮顏不由得覺得天意弄人。


    她心裏笑道:“白子佳,你說,我對你上心後你會和我好好的一世長安麽?會不會,你我也有分離的一天?”


    “主上,冰帝那邊傳早膳了。”門外又是一陣響聲,連白子佳也似乎被吵醒了,睜著呆萌的大眼睛看著水暮顏滿目柔情,也笑了笑。


    水暮顏笑了笑起身穿衣,掃一眼床上的人,輕笑:“你嶽父那邊傳早膳了,去不去吃?”


    “小花兒給本王更衣,不然本王賴床。”白子佳還是一副小孩子脾氣,抱著被子縮成一團,青絲散亂的模樣真是動人。


    水暮顏無奈的拿起她的衣服過來伺候她穿上,同時對門外喊道:“一會兒就過去。”


    “是。”門外人離去。


    “對了,一會兒我怎麽稱呼他們?他們微服私訪我倒是為難了,叫什麽都覺得不對。”白子佳一臉犯難,腦子瞬時不夠用了。


    水暮顏給她整理衣角,笑道:“叫什麽無所謂,不叫也可以啊。”


    白子佳瞪了水暮顏一眼,伸手捏著水暮顏的臉道:“到底是你父母,我這東床女婿不得叫聲嶽父嶽母?”


    “哈哈。”水暮顏眉眼帶笑,“那也可以,不如就這麽叫。”


    “噗……”白子佳又是狠狠白了一眼,撇撇嘴道:“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隻怕我一開口就會被冰帝治罪,我這後半輩子都要在牢獄中度過了。我還這麽風流年少,多少妹子等著我去撩?就這麽死了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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