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後,張京墨將須彌戒裏的蟒肉取了出來。


    他將一部分交給了清風,讓他之後便用這肉替代陸鬼臼平日所食的肉食。另一部分,則是親自下廚,烹飪了一鍋蛇羹,想喚陸鬼臼來一同分食了。


    修真者不宜吃普通食物,因為這些肉食會在體內積攢雜質,影響修行。


    張京墨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這個問題,直到被清風提醒,他才想起了這茬。


    既然想起來了,張京墨就不會讓陸鬼臼再吃凡間的食物,所以才讓清風去買了靈穀和靈植供陸鬼臼食用。


    不過靈植和靈穀雖然好買,但上等的靈獸的肉,卻十分的難得。


    張京墨殺死的那條妖蟒,無論是骨頭還是肉,都是少見的珍寶,他連皮帶骨一起帶回,就是特意拿來給陸鬼臼食用。


    蛇羹在鍋裏烹煮時,便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張京墨又往裏麵加了幾味藥材,緩和了一下蛇羹的涼性。


    就在張京墨正準備將蛇羹起鍋之時,他那姓於的好友,又不請自來了。


    於長老聽說張京墨回來了,卻始終等不來他,便自己帶著兩壺好酒找上了門了。結果他剛到張京墨的洞府,便聞到了濃鬱的香氣,腦袋一轉,就猜到肯定是張京墨帶了好東西回來。


    “喲,我說你出去尋什麽,原來是給你那個心愛的徒兒,尋靈獸肉去了。”於長老一邊嗬笑一邊從外麵走進了廚房。


    張京墨端起蛇羹,轉身往外走:“所以你可別和他搶。”


    於長老道:“哎,清遠你也太無情了……好久都沒見著你下廚,今日好不容易碰見了,你竟是都不讓我嚐上一口?”清遠是張京墨的道號,於長老私底下一般都這麽喚他。


    張京墨笑了笑:“我不讓你嚐,你肯走?”


    於長老笑道:“還是你了解我,自從修了這個道啊,我是越發的覺的無趣,斷了七情六欲隻求個長生,你說有個什麽意思?”


    若是別人,張京墨估計會以為這話是打趣,但張京墨卻知道,他的好友於焚,是認真的。


    於焚在張京墨重生的那麽多次裏,隻有一個結局——同一個妖修相戀,不得善終。無論張京墨做了些什麽,都沒能影響到他這個好友。


    甚至張京墨有時候還會刻意讓他們兩人錯過了相見的時間,然而隻要張京墨一個不注意,於長老便能和那個妖修結上緣分,簡直就是雷都打不動。


    次數多了,張京墨也就懶得管了,他本就心性淡薄,見到天命不可違,索性放棄了。


    蛇羹端上了桌,於長老毫不客氣的先坐下。


    張京墨道:“我去叫我的徒兒,你可別都給我吃光了。”


    於長老哎哎了幾聲,眼睛放在那蛇羹上就是挪不開。


    張京墨去了陸鬼臼所在的房間,把還在讀書的陸鬼臼叫了出來。


    張京墨道:“為師做了一鍋蛇羹,你同我來一起吃了吧。”


    陸鬼臼乖乖的點頭,跟在張京墨身旁,他步子慢,小跑才能跟上張京墨的腳步,張京墨見狀直接彎腰將他抱在了懷中,然後一個法術便瞬移到了於長老的麵前。


    趁著張京墨去找徒弟的功夫,於長老已經擺好碗筷,備好小酒了。


    張京墨把陸鬼臼放到了凳子上,見陸鬼臼下巴剛到石桌,卻是皺了皺眉。


    陸鬼臼還太小了,這石桌是按照成年人的比例打造的,他坐在那裏隻能露出一雙眼睛,估計吃飯都隻能半跪著,伸著腦袋。


    張京墨喚了聲:“明月,取張高凳來。”


    片刻後,原本在廚房裏做其他小菜的明月,便為陸鬼臼端來了一張高凳,讓他坐在了上麵。


    於長老見此,卻是有些驚訝,他道:“清遠,你這哪是收了個徒弟,明明是收了個小祖宗啊。”他在淩虛派這麽久了,也沒見過師父這麽關心徒弟的。


    張京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吃你的蛇羹吧。”


    於長老自討沒趣,端著酒便喝了一杯。


    妖蟒的肉本就含有靈氣,吃進嘴裏,便渾身舒暢,張京墨燉蛇肉的時候,隻放了些鹽作為調料,別的食材一律沒放。


    可是即便如此,也是鮮的讓人舌頭也掉下來。


    於長老不忌口,喝了幾碗蛇湯又啃了不少蛇肉,還問張京墨這蛇妖是不是已經是金丹後期,他煉製那個元青丹是不是就是為了取這蛇肉。


    張京墨喝了一杯於長老帶來的酒,淡淡道:“這麽多肉,也堵不住你的嘴。”


    於長老嘿嘿一笑,他看了眼還在悶聲吃飯,一句話都沒說的陸鬼臼,開口道:“小子,你師父對你這麽好,將來可別忘了報答你師父。”


    陸鬼臼正在喝湯,聽到於長老這話,把湯碗放下,認認真真的說了句:“我會的。”


    於長老道:“哎哎哎,美啊!蛇肉配美酒,神仙也不換——對了,清遠,若是你之後再要煉那什麽元青丹,可別忘了我的一份。”


    張京墨嗯了一聲,元青丹修士一生隻能用三枚,之後便失去了作用,他煉多了,也沒什麽用。


    倒不如拿來做人情實在。


    於長老道:“你這人啊,什麽都好,就是冷心冷情好似什麽都不在乎,不過現在有了個可愛的小徒兒,我可不信你還那麽薄情。”


    張京墨冷冷道:“看來我請你吃這一鍋蛇肉,還請錯了。”


    於長老哎喲一聲,趕緊認了錯,他向來話多,即便是在不怎麽喜歡說話的張京墨麵前,也能自娛自樂。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張京墨才和他當上朋友的吧。


    張京墨對口舌之欲向來都不太感冒,沒吃幾塊蛇肉,倒是多喝了幾杯於長老帶來的酒。這酒自然也不是凡品,其中蘊含的靈氣,絲毫不比妖獸肉中含的少。


    於長老見張京墨不好惹,便把心思打倒了陸鬼臼身上,他舉著酒杯對著陸鬼臼道:“小徒,你也來嚐嚐這美酒的滋味?”


    陸鬼臼聞言卻是沒說話,朝著張京墨投來了目光。


    張京墨淡淡道:“你若是想喝,喝些也無妨。”這酒是靈穀釀造的,喝了對身體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允許,便接過了於長老手裏的酒杯,然後小小的抿了一口。


    隻是一口——他的臉蛋上變騰起了一朵紅暈,那張小臉也皺了起來,似乎是被酒味辣到了。


    於長老見狀哈哈大笑起來,他說:“清遠啊,你這個小徒兒可真可愛,搞的我也想收個徒弟了。”


    張京墨嘴角也掛上了一絲淡笑。


    兩個大人是高興了,可被捉弄的陸鬼臼卻是十分的不開心,他悶悶不樂的放在酒杯,覺的自己在師父麵前丟了臉,聽見於長老還在笑他,便奶聲奶氣的發火了,他道:“不好笑!”


    於長老聞言笑的更大聲了,口中還喊道:“我非要笑~”他可是好久都沒逗過孩子了。


    陸鬼臼氣的整張臉蛋都鼓得圓圓的,像個剛煮熟的元宵,他偷看了張京墨一眼,見他沒有要阻止於長老的意思,便更生氣了,於是氣呼呼的一把抓住酒杯,便將酒杯裏的酒全部倒進了口中。


    於長老心疼的哎了一聲,卻不是在心疼陸鬼臼,而是在心疼自己那酒,陸鬼臼這個喝法簡直就是在牛嚼牡丹。


    陸鬼臼喝完便把杯子一放,短短的腰身一扭,便跳下了高凳,邁著小短腿生氣的跑了。


    於長老見狀還想逗,卻被張京墨喝止了。


    於長老道:“清遠,你這個可是偏心了……”


    張京墨道:“你幾歲?他幾歲?”


    於長老:“……”說的很有道理,居然無言以對。


    兩人又吃了一段時間,直到鍋中的蛇羹見了底,於長老才戀戀不舍的告辭了,還說等張京墨吃剩下的蛇肉的時候,一定要叫上他,他還帶好酒過來。


    張京墨嘴裏應下,心裏麵卻想著剩下的蛇肉都是陸鬼臼一個人的,哪裏會分與你這個老不修。


    於長老走後,張京墨也沒去找陸鬼臼,而是一個人在洞府的靈穴之上,將蛇肉內蘊含的靈氣煉化了。


    等到他從洞府出來,已經是五日之後。


    張京墨一出來,便見到了守在門口的明月,他道:“可有事發生?”


    明月道:“三天前,陸少爺正式入道……”入道,便是指進入了練氣期的第一層。


    張京墨完全沒想到吃一次蛇肉,便讓陸鬼臼進步了這麽多,他道:“為何沒叫我?”


    明月道:“陸少爺入道之時不在屋內……等明月發現時,已經道成,因此沒有通知洞主您。”


    張京墨道:“不在屋內?那他在哪裏?”


    明月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


    張京墨道:“說。”


    明月道:“小的不知道……”他原本就跪在地上,此時更是戰戰兢兢,深怕張京墨罰他。


    然而張京墨卻沒有發火,他早就知道陸鬼臼不凡,卻還是一次次被自己這個徒弟驚訝。


    當年陸鬼臼入道是在八歲,這便已經足夠早了。


    但是現在,竟是足足的早了四年,這若是被淩虛派裏的人知道——恐怕要掀起一番波瀾。


    張京墨道:“這事情還有誰知道。”


    明月道:“就隻有我和清風……”


    張京墨聞言,便是揮了揮手,清風也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清風本來還有幾分茫然,但在看到了明月慘白的臉色和麵無表情的張京墨時,便猜出發生了什麽事,急忙跪下謝罪。


    張京墨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從袖中取出了兩顆丹藥,讓兩人服了下去。


    清風明月那敢不從,都怪怪的將丹藥吃進了腹中。


    張京墨冷冷道:“若是陸少爺四歲入道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你們知道會發生什麽吧。”


    清風明月磕著頭都說不敢。


    張京墨冷哼一聲:“不敢,還有什麽不敢的。”——這話,卻不說給這兩個童子聽的,而是說的那個一直欺瞞著他的好徒弟。


    當年的陸鬼臼就算沒有練水延經,沒有吃蛇肉,也絕不可能八歲才入道,除非——他騙了自己。


    他可真是養了個“心思純良”的好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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