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蒙冧茶錯愕驚訝的眼神中,南宮玄將逐影一路從地道暗室背到了房間,並親自檢查傷口為逐影上藥,胡蒙冧茶雖鬧肚子疑惑,卻也很識相的沒有開口去問,隻是吩咐下人盡可能地滿足南宮玄的要求。


    這個夜晚特別漫長,漫長地陌無雙幾次夢中醒來,天卻還沒有亮,他做了好幾個噩夢,夢中不是沐清歌臨死時的慘狀,就是逐影被胡蒙冧茶虐待的情景。他不知道這兩個,到底哪一個更加讓人無法接受,但是在夢醒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發現,逐影不知何時在他的內心占據了一方位置。


    幾番惡夢後,陌無雙便索性起床,他反複看了幾遍李軒給他的七大家族的名單,目光停留在了紀家家主紀元的名字上。


    紀家先祖本是晉國開國功臣,爵位世襲,紀元就繼承了先祖長平侯的爵位。隻是紀家到了紀元這一代,長平侯隻剩下虛號,隻因紀家男丁中鮮有出類拔萃之人,所以朝堂無人,紀家也就有了慢慢走向沒落之勢。但是好在紀淩塵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局麵,皇帝李桓對紀淩塵的偏愛達到一種近乎瘋狂的狀態。所以由於這曾緣故紀家也算重獲聖寵,一時風頭無幾。


    本是世家的公子卻以男色魅惑君王,朝臣貴族多為不恥,表麵上雖然對紀家畢恭畢敬,但私底下卻有幾人是真心實意地尊稱紀元為長平侯呢?


    陌無雙一早就讓人遞上名貼前去拜會紀元,沒想到到了晌午還未有回應,無奈隻好采取強硬的手段。紀元來著陌無雙有些畏懼道:“你……你……你到底想……想幹什麽?”


    陌無雙掃了一眼被打倒在地的侍衛,又看了看不斷往後退,全身縮至一團像隻駝背的老貓的紀元,輕聲道:“侯爺不必如此畏懼,我冒昧前來是有事想要侯爺幫忙。”


    紀元顫抖地用手指著陌無雙道:“你……你……我……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聲音顫抖,體如篩糠,完全沒有一點長平侯應有的氣勢。


    陌無雙從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扇子,上麵寫著“竊玉偷香”四個大字。陌無雙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定眼望著紀元道:“侯爺,恭親王的事,想必您也有所耳聞,我今日以王爺的門客身份前來,就想問問您,您是怎麽想的?”


    紀元急忙搖頭道:“老夫一向不過問朝中之事,隻是個掛名的侯爺……我……恭親王的事……與我何幹?”


    陌無雙輕笑道:“兔死狗烹的道理侯爺應該明白。”


    說完陌無雙起身向紀元走去,雙手抱膝靠外神龕角落裏的紀元,忍不住想往後縮,但是卻沒有退縮的空間。


    陌無雙突然轉換了方向,而是轉身向神龕上走去,並對著紀家牌位上香拜了拜,然後對紀元道:“你與他人不同,你們紀家唯一可以仰仗的是紀淩塵,可是偏偏這紀淩塵卻不是你紀元的兒子。”


    紀元聽到臉上原本的慌張與恐懼,此刻消減了不少,他默默地起身望著陌無雙道:“你怎麽知道紀淩塵不是我紀元的兒子?”


    沒有否認,而是如此直白地發問,這位年過半百,傳言中最窩囊最膽小的紀家家主,此刻卻顯得意外平靜。


    陌無雙淡笑道:“怎麽,侯爺現在有興趣和我好好談談了?”


    紀元也笑道:“是老小子眼拙,竟然不知是故人到來,有所怠慢,還請恕罪。”說完,紀元轉身吩咐管家道:“趕緊準備好的酒菜,我要罰酒賠罪。”


    管家心有疑惑,望了一眼紀元,又看了看陌無雙,搖了搖頭,便下去著手準備。


    紀元領著陌無雙來到了茶室,親自為陌無雙奉茶,陌無雙也不客氣,接下這茶一飲而盡。


    紀元歎息道:“沒想到,老朽實在是沒想到啊。”


    陌無雙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其實沒那麽重要。”


    紀元打量了陌無雙許久道:“若不是老朽天生嗅覺靈敏,加上方才您道出了紀淩塵的身世,不然我怎麽也不敢把您同已故的方沁聯係在一起啊。”


    陌無雙笑道:“侯爺謙虛了,別人不懂侯爺,我可比誰都清楚侯爺的大智慧。”


    紀元哈哈大笑了一聲道:“謬讚,謬讚。如今我是該稱呼您為方沁,還是陌無雙呢?”


    陌無雙道:“已死之人沒必要再被人提及。”


    “明白,明白……”紀元立刻道,“那不知今日登門所謂何事?”


    陌無雙眼光一閃望著紀元道:“還是之前的問題,如今恭親王李軒被聖上猜忌,與其相關的大臣也接二連三地被罷黜或流放,這事你怎麽看呢?”


    紀元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鬆的胡須道:“位高權重,難免招人嫉妒,聖上猜忌也是情理之中,但無論怎麽說,雙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必太過憂慮。”


    陌無雙神色複雜地望著紀元道:“侯爺說得沒錯,可是若是牽扯到了神火大道寶藏和雙子執政這些事,一切怕就不好說了。”


    紀元大為疑惑道:“你……你說什麽?什麽神火大道寶藏,什麽雙子執政?”


    陌無雙淡然一笑道:“侯爺,您是個聰明人,我一句話您就能猜到我是方沁,又何必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紀元長歎氣道:“紀家到了我手裏,地位權勢遠不及從前,我紀元實在是愧對紀家列祖列宗啊。我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但全家性命卻是拚死也要護住,富貴也好,權勢也罷,我紀元所念所想不過是家人平安而已。”


    陌無雙道:“可侯爺也該明白,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置身事外。七大家族,雙子執政,神火大道寶藏,恭親王李軒,這一切都已經緊密聯係在一起,沒有人可以抽身離去。”


    紀元賠笑道:“可……可我紀家如今徒有虛名,就算有心助恭親王一臂之力,但也沒有這個能力,唯一的依仗是紀淩塵,可他是您的人,我紀家實在無能為力啊。”


    陌無雙道:“侯爺何必如此貶低自己,恭親王能否扭轉逆境,可全靠七大家族幫忙,神火大道寶藏也需要侯爺傾囊相助啊。”


    紀元麵露難色道:“既然陌公子都說到這裏,我就索性告訴你吧,這……這神火大道寶藏圖,我……不在我手上。”


    陌無雙追問道:“那在哪?”


    紀元道:“我……我那……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紀淩風,他給弄丟了……”


    紀元說完很小心地望著陌無雙,見陌無雙沒有責難之色便接著道:“事關重大,我當時也派人去找,但是找了許久還是沒找到,便隻好作罷。”


    陌無雙沒有說話,過了片刻道:“侯爺,你既然說丟了,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希望侯爺能明白,不管是為了紀家,還是為了你這七大家族守護者的身份,你都無法再置身事外,往後聯絡其他六大家族還得侯爺多多費心啊。”


    紀元道:“好……我隻有一個問題。”


    紀元認真地看了陌無雙一眼道:“你在這場角逐中,為的是什麽呢?”


    陌無雙聽到這話,先一愣繼而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古今亦然,算不得什麽。”


    紀元也跟著笑了笑,隻是那笑容卻顯得有些牽強。這時管家敲門走了進來,對陌無雙作揖行禮後道:“侯爺,飯菜準備好了,還有……”


    管家麵露難色,似有顧忌,紀元連忙訓斥道:“陌公子不是外人不用避諱。”


    管家道:“還有就是……二少爺回來了,與……與大少爺在前廳爭吵……奴才怎麽都勸不住,您……您看……”


    管家說完紀元便示意他下去,陌無雙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依我看還是趕緊前去看看,我隨侯爺一起去?”


    雖是詢問,但紀元清楚陌無雙的意思,便賠笑道:“那……那有勞陌公子了。”


    兩人從茶室一路朝前廳走去,還未到前廳,便聽到了花瓶器皿落地,以及紀淩風斥責怒罵的聲音。


    “你他媽看清楚自己身份了嗎?老子才是這紀家的少爺,你他媽算個屁,敢跟老子搶,你配嗎?”


    “還給我……我讓你還給我……”


    “求我啊,跪在地上求我試試……”


    ……


    紀元聽到聲音臉色有些難看,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許多,陌無雙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前廳。


    廳內,紀淩風囂張拿著短劍易水劍,將其指著被打倒在地的紀淩塵,紀淩塵雪白的外衣上麵清晰可以看到紀淩風的腳印。


    紀淩塵勉強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去奪易水劍,卻被紀淩風巧妙避開,紀淩風雖然胖,但身體卻十分靈活,一閃便來到了紀淩塵身後,抬腳便想踹過去,即便此刻他已經看到了門口的紀元和陌無雙。


    “風兒。”紀元嗬斥道。


    地上的紀淩塵聽到紀元的聲音向外望去,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紀元和一身青衣的陌無雙。


    麵對紀元的嗬斥,紀淩風踢出去的腳放慢了速度,本以為會收了回來,卻依然踢在了紀淩塵的肚子上。


    紀淩塵往後倒去,陌無雙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紀淩塵落在了陌無雙的懷中,一旁的紀元察覺到了陌無雙神色的變化,立刻麵色鐵青地對紀淩風道:“混賬,沒看到為父和客人在這嗎?兄弟之間有什麽事非得鬧得拳打腳踢,為父平時是怎麽教育你的都忘了嗎?”


    紀淩風麵對紀元的訓責沒有半點悔改之意,反而帶著譏諷地口吻望著紀淩塵道:“啊喲,說到底是伺候過皇上的,這魅惑男人的本領就是不一樣,這麽快就又勾搭上了,果然是欠艸啊。”


    紀淩塵欲反駁,急忙從陌無雙懷中想掙脫出來,卻被陌無雙緊緊從後方抱住,紀元立刻上前一步,重重地給了紀淩風一個巴掌,怒道:“逆子,你給我閉嘴……”


    紀淩風也怒了,捂著那張肥臉道:“你打我,你為了那個撿回來的雜種打我,到底誰才是你兒子,是我還是那個天天被男人上的賤人……”


    “你給我住嘴,他是你弟弟……”紀元大聲嗬斥道。


    紀淩風大笑道:“爹,我看你是說謊說多了,把自個兒也繞進去了吧,他——”


    紀淩風用手指著紀淩塵,不屑道:“我弟弟?爹,你是老糊塗了吧,這方沁早他媽死了,還弟弟呢?你這給人當爹當上癮了不成哈哈……”


    紀淩風的話還沒有說完,但是嗓子卻發不了音了,在他的頸前穴處,突然插上了一根極其細小的銀針。


    陌無雙冷眼望著他道:“紀少爺,你管不好那罵人的嘴,我替你管管,你要是管不了那打人的手腳,我也可以替你父親好好管管。”


    陌無雙的話剛說完,紀淩風便發覺不僅是發不了聲,連四肢也動彈不得,一旁的紀元看著死瞪著陌無雙的紀淩風,連忙道:“犬子的確有欠調教,不過還請手下留情……”


    陌無雙看了看懷中的紀淩塵,又看了看紀淩風道:“我算是聽出來了,這紀少爺是少爺,這二少爺卻算不得少爺,可侯爺又一口一個兄弟,既然是兄弟,那怎能光弟弟一人受過?”


    紀元歎了口氣道:“陌公子說的是,來人啊,把少爺關到祠堂,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我處理完事情後,親自處置這不孝子。”


    下人聽到了紀元的吩咐,立刻將紀淩風帶了下去,同時也端來了上好的跌打藥,紀淩塵的侍女阿秋走了過來,從陌無雙手中接過紀淩塵,將他扶回房間,臨走時,紀淩塵望著陌無雙看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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